戏说耽美古典系列——绝塞明月

《诗经》是我们华夏上国最早的诗歌总集，也就是当时的流行歌曲大全，它收集了从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大约五百年间的诗歌，共三百零五篇，先秦称为《诗》，取其整数又称为《诗三百》，到了西汉被尊为儒家经典，才叫《诗经》，沿用至今。所以，这一节课最终目的是为了恶补一下大家对古代流行歌曲中有关耽美流行歌曲的认识。^0^

话说郑国有个小帅哥，名字是无法得知了，只知道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我们按诗歌里的他爱人对他的称呼，叫他仲子吧，爱上了某个少年——这个少年的名字也已经不可考据，因为歌里连个昵称也没有，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少年很温柔很可爱，甚至很腼腆。所以两人的爱恋是十分隐秘而不为人知的。仲子十分大胆，一天夜里，为了见到爱人，半夜三更，摸到爱人所住的小区，翻过爱人家的围墙，爬进爱人住的园子，最后爬进了小爱人的房间里。——后来番国的罗密欧就是学了他这招，才半夜爬上朱丽叶的窗子的。^0^

仲子的小爱人看见他的到来，却是即惊且喜，即喜且忧，那年代流行以唱歌来表达心声，这种好传统现在还有流行在某些地方，即“对山歌”，飘洋过海到番邦日本称为“和歌”。今天的人写首好歌不知要花多少功夫，末了写不出最后几句，干脆就十几个“啊”字“啊”到底，那时候的人可不这样，差不多都是歌唱家，作曲家，作词家，好歌那是即兴编写随口唱出，少年当时是这么唱的：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从这首歌中可以看出，“我”，也就是将仲子的爱人，是个多么腼腆的少年，他一面说不敢爱这个胆大的男子——“岂敢爱之”，还说了三个他不敢爱的理由：父母，兄长，邻居。这些人的话使他不敢爱将仲子。“将”字是“请求”的意思，少年请求爱人不要半夜三更再爬进他房里来了，因为如果被他父母兄张甚至邻居发现了那是会挨骂的。

这也证明了他们这一场是BL爱恋，因为前面说了当时的风气很开放，男女互相追求是很正常的，很被人赞颂的，《诗经》很多是男女爱恋的歌曲，而且说得极其露骨，像很含蓄的那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都露骨地说男方追女方追不着，就整天躺在床上不睡觉苦思怎么样才能追到对方。这首歌被人传颂不已，可见当时男女相恋根本是公开到极点的事。而当时虽然男男相恋不被人视之如猛虎，有很多人接受，但更多的传统人家还是不认同的。仲子的小爱人家肯定是后者，少年是个好孩子，平日不但很听父母的话，很听哥哥的话，也很听邻居大妈的话，所以他才说“畏我父母兮”，“畏我诸兄兮”，“畏人之多言兮”。
可是少年对于恋爱的甜蜜又是那样的难以舍弃，他再三地说“仲可怀兮”，“怀”这里是“依恋”的意思：你是那样的令我依恋啊……舍不得让爱人走呀。爱恋就是这样的让情怀初开的少年甜蜜而不安。

至于歌里为什么再些提到许多树，什么枸杞树呀，桑树呀，檀树呀，是因为少年家是种树发财致富的，他们家致富秘诀就是这样一句话：“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__—|||||||），他们家到处都种着各种树的树苗，少年这么说是担心仲子爬墙进来，不小心弄坏了树苗，明天父母发现起了疑心，那就糟了。

可是为了见到爱人而能够不惜辛苦排除万难在半夜三更从自己家摸到爱人所住的小区翻过爱人家的围墙爬进爱人家的园子最后爬进爱人的房间的仲子，可不会这么容易就退缩的，再说了，在暧昧的桔红色灯光下，小爱人只披了件外衣（少年：还不都是你！人家本来是正在睡觉，是你自己突然窜出来，来不及穿衣服只好披着啦……）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嘴里一咏三叹：“仲可怀兮，仲可怀兮，仲可怀兮……”圣人那也是会流鼻血的，根本不可能就这么听话地跑回家去呀！何况半夜爬墙的仲子根本不是圣人。

于是，仲子也唱了一首歌来回应少年所担忧的事情，这首歌在座的同学们都很熟悉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小爱人穿着青色的衣服，青衿，《毛传》解释说“青领也，学子之所服”。也就是说少年所穿的是学校的制服，因为他目前还在读书，而且和仲子是同班同学。古时学校自然是男女分开的，记得谁有一句话说是“男校是男男恋发芽开花结果的温床”，所以这两个人相恋是天经地义的。^0^

不过小爱人之间嘛，难免经常口角，前一天两人不知为什么事吵架了，腼腆的少年也是会生气的，一气之下就流泪说分手，然后跑回家了，结果仲子第二来上学时发现小爱人真的没有来上学，担心得要死，其实少年是因为生气晚上没睡好觉，感冒了，所以没去上学，当时的通讯条件不如今天发达，不能打电话到学校请假，家又离得学校远，所以打算病后好再补请，仲子不知情，以为小爱人真的打算和他分手，急了，才翻墙跃树地来看他的小爱人。—__—|||||||

仲子很是狡猾，对小爱人的担忧那是避而不答，反而说：你今天一天没有来上学，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看着你送给我的玉佩，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难道说我不来看你，你就不能传个音讯给我吗？难道说如果我不来看你，你真的就要和我分手再也不来理我吗？当初我们全班出去郊游，在城门口的观楼上玩时，明明你先对我笑了，先对我有意思，我这才追求你的（少年：—__—||||||当时明明是你在对着我流口水，我觉得很可笑，才笑的……），你知道吗，今天一天没有看到你，我就觉得过了三个月的时间那么长，那么难熬，你真的不爱我了吗？要和我分手吗？（嗣音：传音信。城阙：城门两边的观楼，情人惯常幽会的地方。）

说到最后，仲子眼泪哗哗的，一副受伤到极点的表情——其实他是因为自进来后一直盯着小爱人看，并透过小爱人的校服看本质看到眼充血，才开始流眼泪的，估计再过会儿该流眼血和鼻血了……他伤感继续说：我那么爱你，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你真的要我走吗？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吗？即然这样，我走好了。

说着，仲子挥着衣袖，似乎真不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样子转身要走，但心里却喊着：亲亲！快拉住我吧！快拉住我吧。他哪是不带着一片云彩呀，根本想将小爱人这朵大云彩一网打尽！—__—|||||||
 
  
说到最后，仲子眼泪哗哗的，一副受伤到极点的表情——其实他是因为自进来后一直盯着小爱人看，并透过小爱人的校服看本质看到眼充血，才开始流眼泪的，估计再过会儿该流眼血和鼻血了……他伤感继续说：我那么爱你，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你真的要我走吗？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吗？即然这样，我走好了。

说着，仲子挥着衣袖，似乎真不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样子转身要走，但心里却喊着：亲亲！快拉住我吧！快拉住我吧。他哪是不带着一片云彩呀，根本想将小爱人这朵大云彩一网打尽！—__—|||||||

果然，还没等他迈开第一步，少年就拉住了仲子的衣袖，死也不放他走，没上学是感冒，分手是气话，怎么可能和爱人分手呢，并回歌表达了心意：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雨凄凄？对！今天正下着雨呢，外面的鸡被仲子爬进来时惊醒误以为天亮了在那里鬼叫呢。这样的场景，如何让少年不感动呢，这可是夏天呀，下着大暴雨，爱人还这么不顾一切地来看自己，要是现在这样子让他走，经过树下，万一当场打个雷什么的，劈下了，那……不敢想下去了！所以纯洁的少年马上说明了原因，并且说：看见了你我这一天烦燥不安的心也平静了，看到了你，我的感冒也好了，即然这样子，我怎么可能不想见你，不高兴见到你呢？怎么能说我不喜欢你呀？（夷：心情平静。瘳：病愈。）

仲子一听小爱人在感冒呢，那可急了，当下一把抱起爱人，抱进了被窝。顺便连自己也钻了进去。……不要想歪啦，他们还是很纯洁的。这样一闹，两人的小便扭，小争吵算是烟消云散了。这才开始温柔缠缠的低唱情歌，当然，仲子同学还是要表白一下自己对小爱人到了何种爱恋的地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你这个坏家伙，你知道吗？看不到你，听不到你和我说话，我连饭也吃不下，没有你和我一起在学校吃午餐，我的心根本安定不下来，连学校规定的午睡也睡不好…………（息。《广雅》解释：“安也”。）

无耻啊，无耻！他吃不下饭完全是因为学校的大锅饭是出了名的难吃，以前他吃的都是小爱人特意为他准备的爱心便当！（小绝：偶这么勤快地码字，谁也给偶准备一个爱心小便当呀？^0^）

不过那样的情况下，仲子的小爱人是不会想到这些的，整颗心漂浮在空中，说不出的欢喜，终于对仲子说出了他一直想听到的明确的誓言之歌：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那次我们全班大清早去郊游，班上的人就像路边蔓草上的露珠一样多，可是我唯独看到的只有你一个呀，你有着那样美好的仪容风采，能与你邂逅相遇，对我来说是多么乐意，我真的想与你一起守住我们这么美好的爱恋，一直到天荒地老。（臧：好的，美好的，善良的。）

仲子一听：那个高兴呀，小爱人终于能放下一切忧虑，一心想着和我在一起了。看着怀中人儿因唱歌而泛红的嘴唇，忍不住亲了下去，亲亲，亲亲……两人就睡着了…………没办法，一来是因为他们还是很纯洁的；二来因为一个冒雨爬墙爬树累了，另一个感冒还没有好唱了这么多歌也累了，所以他们睡着啦，什么事也没有发生。—__—|||||||

于是乎，一对情意互通的小爱人互拥好眠，夜色沉沉，屋外的大风大雨也下成了细风柔雨，夜安祥而寂静，他们所唱的歌声似乎不曾散去，在整个房间里轻轻回荡着：仲可怀也，仲可怀也……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月兮……即见君子……即见君子，云胡不喜，……彼狡童兮……有美一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与子偕臧……

次日清晨，本打算天不亮偷偷起身回家的仲子因为被窝太暖和爱人太好抱结果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看到的是还在自己怀中酣睡的小爱人的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八哥（？）……站在自己面前，他们手持着木棍、扁担、板凳、铲子、菜刀、铁锅（？）、锅盖（？？）……眼中都射出同一种信息：你是谁？你怎么跑到我最最最可爱温柔纯洁的宝贝儿子（弟弟）床上来的，你把他怎么了？

看见自己下场的仲子：谁？是谁说他们家秉承“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原则的？不要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作者大人，不，作者亲爸！亲爹！救命啊……
恶毒恶劣的小绝作者：别乱叫！我不是你亲爹！你是我从《诗经》里过继来的！还有，我只负责你们感情的事情，至于涉及到这个感情以外的现实加暴力问题……你自己解决吧！（惨叫声响起，恶毒的小绝充耳不闻，唱着翻改版的《翻墙爬树来看你》）那夜我用所有的力气，翻墙爬树地来看你……

…………………………
咳咳，好了，各位，这就是“仲子逾墙”，他们所唱的五首诗歌都被收入了《诗经》，接顺序这五首歌的歌名分明是：《将仲子》、《子衿》、《风雨》、《狡童》、《野有蔓草》。大家有空不妨不去翻翻《诗经》。

而且仲子同学还为我们创造出了一个成语，就是“逾墙钻穴”，指的就是情人偷情私会的意思。武侠大师金庸的小说《碧血剑》第六回目“逾墙搂处子，结阵困郎君”，《倚天屠龙记》第十三章回目“不悔仲子逾我墙”，指的就是这个典故啦。孟夫子就刻薄地说过：“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此话见《孟子•滕文公下》，我于是也很刻薄地假设：孟子当年爬墙会情人被人逮了个正着吃了大亏怀恨在心才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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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时间：
所有诗歌全部是原文，绝无翻改，而单字的释意也绝对是正确的，只有那些白话的翻译是我的恶搞，其实不喜欢翻白话的，原文多好啊，即含蓄又优雅。不过有大人说我的古文用得太多，难懂。

我喜欢《诗经》远胜喜欢《楚辞》，因为楚辞华丽而长，很多字根本不认识，要查字典，读起来更费劲，而《诗经》不同，当然我着重指的是“十五国风”这一部分，它不同与文人写就的《楚辞》，完全是民间流传的诗歌，短小，易懂，而且蕴味无穷，比喻得很有意思，读起来也很好听，我相信能背诵《诗经》里句子的人远比能背诵《楚辞》里句子的人多得多。

那么看完这篇文章的大人们，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建议不妨去看看《诗经》，个人推荐的是“风雅颂”中的“风”类。犹其是“郑风”，那是一定要看的，前人都说《诗经》中郑卫二风淫哇，所谓“淫哇”，就是靡靡之音，也就是说郑卫二国风气开放，所以流传的诗歌也很大胆露骨。我们现在还说的一些经典词句，很多是出自这里，所以看到的时候，心里会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句出自这里呀。很愉悦的感受呢。

这次盗用的五篇“郑风”《将仲子》、《子衿》、《风雨》、《狡童》、《野有蔓草》中，《子衿》《狡童》两篇，后世许多学者考证认为，都是指“两男相悦”的，其他三篇自然意指男女，不过我个人认为男男也能用罢了，而“郑风”还有一些如《山有扶苏》、《褰裳》、《扬之水》等篇，许多人也认为和男男恋有关。

笑，我干脆改做考证算了。那么，下篇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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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子逾墙补遗篇：孔子删诗
《王子年拾遗记》上说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孔子他老人家当年快要出生的时候，有一头麒麟溜达到他家门口，从嘴里吐出一块玉片给孔子的妈妈徵在，上面有九个字“水精子继哀周为素王”，徵在就把繍绂——就是拴印章的绣丝绳系在这头稀有动物的角上。所谓“素王”，就是有王者之才而不能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