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什么?秋彦的表情温柔了下来,瞬间又狡猾地笑了。
一直……喜欢……林宇庭觉得那只手瞬间抚上自己的要害,忙乱喊出来。
好。秋彦满足地勾起嘴角,猛地撕开林宇庭的外衫内衫,将唇凑上那赤瘦精实的胸膛。
哼,林宇庭的胸前传来低微的嗤笑声。真好,我至少还有你。
齐二,青,蓝眼睛玉娟,秋平,李老爷,李大奶奶?林宇庭的心里渗进一丝凉意,却收不回自己的胸膛。
良辰美景奈何天。
秋彦吻着林宇庭的眼角,唇上有些微湿意,不愿意么?他在林宇庭耳边吹气,又轻轻地啮他的耳缘。
秋彦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摇荡地潭水一样,含着惊心动魄的委屈。
林宇庭只闭上眼,却没有偏过头去,睫毛蜻蜓振翅般颤动着。
秋彦甜蜜地叹息一声,跨坐到他的身上。
暗夜未央,莲香浮动。
金针刺破菊花蕊,未敢高呼只暗吟。
“醒了?”秋彦张开眼睛,却先问了跪在床前的人。
天光透窗,有鸟鸣清亮。
还好么?
还好。
我……少……少爷。
秋彦。
秋彦。
秋彦懒懒动了一下身子,腰下酸软一片,齐二的膏脂不知道掺了些什么。昨天夜半那人还是张罗着热水,帮自己擦洗了。眼睛里薄嗔浅怒,还有着委屈,有委屈的又不是他?再说现在怎会还不放心呢?
笨蛋,起来。
少……秋彦。
没事,我要吃早饭,可是……现在不想动。秋彦眼睛里水光流转,向来冷冷清清的脸上带着撒娇的神色,林宇庭不禁愣住了。
跌跌撞撞盛好了白粥过来,想想又坐到床头,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了,递进秋彦面前。又觉唐突,勺子僵在半空中。
没想秋彦扑哧一声笑了,凑过头将那勺子含进嘴里。又侧过头来,冲他一笑。林宇庭这一下筋松骨软,飘飘然如在空中。
还要,今个儿你怎么这么磨叽。秋彦看他愣怔,又有些恼他。
林宇庭收敛心神,又舀起一勺粥来,英挺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里满是温柔深情。秋彦却不去吃那粥,挣着身子起来,啄了他的嘴角一下。
满意看着那人的脸如被桃花染过,秋彦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在里面笑到岔气。
正这时,门上嘟嘟响起敲门声。
秋彦听见那人去开门,又有素馨的声音传过来。
少爷怎么了,不舒服么?
……这个……有些染风寒,发发汗便好。秋彦憋在被子里,想林宇庭撒谎的神情,定是上刑一般,心里不禁又莫名欢喜。
嗯,今个儿是丁家老太太做寿,老爷让你带着礼,先走一步。秋彦的耳朵竖起来。
接着是关门声。
林宇庭过来拍拍被子。秋……彦,我要走了。
不行,你等一等。秋彦一下子从被子里跳出来,牵扯了伤处,倒抽一口凉气。林宇庭疾步上前,将他笼在怀里,眉宇间尽是焦急担忧。一盘子芝麻被带到了地上,浓浓的香气腾起来。
我也一起去。秋彦撑起自己来,又吩咐林宇庭给自己找出衣服来。
你的身子……林宇庭愣在原地,不动,心里百转千回。
废话什么。秋彦将他推开,自己找起来。
林宇庭叹口气,只好动手帮他打理。
我……一直……喜欢,你。出门之前,林宇庭淡淡在秋彦的后面重复,声音虽轻,又尤为坚定。
我自是知道。秋彦回头冲他一笑,掀起衣摆,出门去了。
日光正好。
第七章
丁老太太生日的那一日,远近的人终于记得那个李家二少爷的风流品格。
面相清朗,又温文有礼。不管是谈论时政还是谈论诗词,细或跟那各家的老爷议论一下梨园的新声,谁家的藏酒,也是如鱼得水。
没有人再说,这就是那个秦月红的儿子了,人家会说这是李府的二公子,那个留洋的李秋平是他的哥哥。
午间吃席的时候,秋彦站起来。丁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老爷蹙着眉头,大概抱怨秋彦唐突。
丁老爷却举起了杯子,好贤侄。
丁家的丁婉莹在戏台子的那一端,李家的二少爷在这一端。
若不是衬残红,芳径软,怎显得步香尘底样儿浅。且休提眼角儿留情处,则这脚踪儿将心事传。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刚那了上步远。刚刚的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元。似神仙归洞天,空馀下杨柳烟,只阙得鸟雀喧。
台上普救寺春光融融,台下秋色轻浅。
二少爷眉目弯弯,眸子里尽是温柔难言,丁家小姐低下头去,白皙的颈子薄红微现。
林宇庭站在秋彦旁边,白皙的指头捏在袖口里,心里却有些中蛊针扎一般。
秋彦欠身而起,走到丁婉莹旁边,自叫一声小姐。
哎?丁婉莹轻轻应了。
丫鬟的杯子也震了一阵,就向丁婉莹斜下来。
小姐小心……秋彦就伸手将那杯子挡开,怎料有只手在他之前,握住他的,隔住新上的滚烫茶水。
茶香四溢,秋彦深深地吸气。那人的手就在自己的眼前,沾着水渍,红的扎眼。
凉水!温文有礼的李家二少爷喊起来。
快!风流悠闲的李家二少爷一把抓过那只手,带着他就向外走,忘了四周的喧嚣。
被那只手反握住手腕子,力气还是昨夜那般大,一会儿准又青得严重了。林宇庭的手上疼痛,心里又涌起甜蜜。就算要失了这只手,也愿意被他握着,握进骨血里。
将那手按进水桶里,秋彦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松了手,一把揪住林宇庭的领口。你!你怎么能伤着了自己?
我……林宇庭吸了口气。
疼么?秋彦立刻放了手,才看见丁婉莹也在旁边。
没事,秋……少爷没有事情吧?林宇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秋彦,深深的井水里映着两团火。
没事。秋彦偏过头去。
小姐也无事?林宇庭问。
没事……丁婉莹颊染晚霞,低下头去。
嗯……林宇庭安好的那只手被狠狠掐了一下。
晚上向回走,秋彦落在后面。
还疼么?
不疼。
秋彦执了那只手,小心翼翼握在手心里,慢慢地摩挲,慢慢地走。廊檐的暗影遮住了他的脸色。
你再不许这样,你的手,连这身子,都是我的……话尾巴轻轻颤抖着,一下子捏紧了那人的手指头。
嘶……林宇庭吃痛吸了一口气,眉眼间却从来也未见过这样欣喜,反握住他的手。
嗯。这样就够了,有那人在身边。
几辆人力三轮打着铃从旁边掠过,带起一阵夜风。
秋彦想把手抽回来,没成想被林宇庭握得更紧。
夜色温柔。
隔壁的院子炸了窝,吵吵嚷嚷,秋彦在被窝里笼紧了眉头。
林宇庭将他按进自己的怀里,手指尖儿缠着他的头发,软软滑滑。没事,还早,再睡会儿,才夜里,冷么。
秋彦在他怀里蹭蹭,嗅一嗅他的味道,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又将眼睛睁开,瞪着林宇庭。你怎么还不睡?明明这么晚了。
窗户缝里没有一丝天光,月初的时候,只有星子照明。反射进来的微光映进了秋彦的大眼睛,玻璃球一样清清亮亮,一时间宇庭竟然觉得有些转了光,含了水,想过去用嘴唇将那水汽抹了。
我么?我觉得……林宇庭欲言又止,自盯着秋彦又开始发呆,看不清的眼眸里漾着迷迷蒙蒙的深情。
秋彦摸到他的嘴角,果然向上翘起来。手上用力一扯,你说不说?
那我说……就是……我觉得你怎么那么好看……
你!你!眸子里光华又一转,你这个!!秋彦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只觉得双颊滚烫烫,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是进了林宇庭宽宽暖暖的怀里。
记得当时打你么?我……可后悔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林宇庭自顾自说着,又习惯地摩挲着秋彦的后背,给猫儿顺背毛儿一般,一下一下,直搅得秋彦的心里痒痒的。
呦!林宇庭只觉得胸口猛一痛,是被秋彦咬了一下。
你这个色……!秋彦将头探出来,却被宇庭吻住了嘴唇,顺势压到了身下。
不闻窗外万千事,只听情人私语时。
第二天一清早就有人闯进了李家的偏院,将门拍的“啪啪”响,林宇庭去开了门。
齐家二少灰头土脸,站在门外边。
谁啊?秋彦沓着鞋懒懒走出来。
我!
呦,怎么是这个我?齐二进了屋,就扑到秋彦身上,孩子样地撒娇。林宇庭将他隔开,让他坐在椅子上,先喝口水。
青……我们……哎~长叹一声,齐二半片儿红肿的脸颊说明了问题。
这是唱得哪出啊?十八罗汉斗悟空?秋彦捧起了茶盏,里面的水面微微摇晃。
昨晚上我带他回了家,寻思着没人看见。谁知道老爷子怎么知道了……鸡飞狗跳的,你没听见?
是,我说是谁家的小猫儿闹夜呢?秋彦看着齐二。
那你准备怎么办?还有,青呢?
我怎么知道?他……大概……走了。齐二烦恼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将手指头嵌进头发里,手背上青筋爆出。
混蛋!秋彦站起来,瞪着齐二,恨不得将手里的茶水泼上去。那是半夜!
我……我……齐二平素齐齐整整的脸面惨青一片,嘴唇哆哆嗦嗦。
你向来就是这个样!秋彦冷冷瞥了他一眼,再不说话。林宇庭也将拳头在袖子里攥得死紧。
齐二哥哥……秋晴趴在门框上,柔柔地喊。这是怎么了?啊,二哥?
……齐二不做声,秋彦也不作声。只有宇庭答了一句,小姐好。
秋晴跑到齐二的面前,叉着腰。看到他一副落魄的样子,又放软了眉眼,叫了声齐二哥哥。
齐二哥哥低低应了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抬起眼时那密布的血丝吓了秋晴一大跳。那个平时玩世不恭,自诩潇洒倜傥的二哥哥,是这个人么?秋晴的心眼里又疑又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落魄的男人。
这时候外面有门童的声音,齐二爷,大爷叫着您回去呢,说有要紧事。
齐二猛地站起来,大踏步向回走。秋晴也跟着走了。
林宇庭过去把门关了,就看见秋彦重重坐回了椅子上。神色又冰冰冷冷,全没了昨夜的活泼。心里一紧,将他揽进怀里,轻拍后背。
怎么了?吵着了?林宇庭担心地问。
唇,亡,齿,寒。
呵,林宇庭轻轻笑了,我怎会抛下你?一双臂膀将他箍地死紧。
我是为了你啊……秋彦顺服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刚入冬的时候,坊间一直传着两件大事。
一件是蔷园的头牌儿青被刘姓的军长带着,坐着铁翅膀的大鸟,呼啦啦飞了。
青最后登场的那一天,蔷园恨不得连桌子都撤了,缝子里都挤满了人。
一出贵妃醉酒,潇潇洒洒,凄凄婉婉,君王本有情,只是有情只在夜半无人私语时。
青一甩水袖,台上烛火明灭。
直到那双平时冷冷淡淡的凤眼睛里真的蓄满了泪水,又颤颤巍巍流了下来。哪怕花了半面妆。
王小姐刘小姐苏小姐孙小姐的帕子全湿了。
刘军长叫了一声好。
齐家的二公子踉踉跄跄从蔷园的门子里出来,撞到了一辆车上。
可喜没有什么大的伤筋动骨,奇怪还是吐了几口血。在床上,生生躺了半个月。
第八章
另一件事也是有关于齐家二少爷的。立冬那天,齐家老爷和齐家老大亲自带着礼,到隔壁李家去求亲。
秋彦冲进了李老爷的屋子,你不该答应的。
轮不到你说话!李老爷冷冷说道。这个家还不是你的!
二哥……我愿意。秋晴眼睛里含着眼泪。
秋彦叹了口气,拉着秋晴的手,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中间还有件事,丁家与李家早就定下的娃娃亲有了变化。老大变了老二。秋平变了秋彦。李老爷还是给了秋彦一巴掌,秋彦却笑了。
李家的老大默默出走了,早就不是秘密了。
李家的林宇庭也走了,这本就称不上是秘密,因为他也不姓李。
李丁两家的联姻在实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祖上的规矩和当地的风习,一件不能落下。
请的也都是近切的亲戚。笑语喧哗,推杯换盏。
摆酒席的晚上,雪下得纷纷扬扬的,横扯开的棉絮子一样。黑色廊檐上垂挂着大红色的灯笼,上面积了一层薄雪,炽热上压着寒凉。
秋彦被灌得晃晃悠悠的。靠在柱子上,眼前面都是林宇庭临走时的那一眼,钩子一样,要将自己的心剜出来,又温柔地要命,陷进去再把自己拔出来就痛得没办法。
你早就这样想了?林宇庭的声音里不见一丝愠怒。
嗯。
我还是喜欢你。
我知道。
我总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也知道。
那你还要什么?
要你给不了的。
林宇庭勾起了嘴角,轻轻笑了,那好,但是我的东西,我也会去要。
现在,你不欠我了。他扬起手,秋彦的侧脸第二次落下了他的巴掌。
秋彦又喝了一口酒,没有了林宇庭的偏院,就剩了他一个,冷冷清清的。坐在那口井旁边,向里看。
娘亲,你等得太久了些。身边没有那个人,我也实在有些孤独了。秋彦把手蒙在冰冷的面颊上,滚热的液体熨帖着驳杂的运命线。
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秋彦迷迷糊糊抬了头。
那人瘦了,还是衫子宽了。挺直的肩背,亮亮的眼睛,又幽深地好像院子里的那口井。青色的衫子,黑色的鞋子,一如初见时的白皙脸颊这时候透着仿佛是愠怒的红色。
你不是走了么?
走什么?你要的我就给你!你不就是要这口井里的人瞑目么?不就是瞑目么?我帮你一劳永逸,不好么?
外面有些喧哗起来,大概找不到新郎要敬酒,又也许是有宾客喝多了撒起了酒疯。
秋彦轻轻颤抖起来,不用你!我有我的办法!我要一点点儿吃了他!一点点儿!你这个多管闲事的!
我可等不到那时候了,你不也说等得太久了么?我不是青,你也不是!你更不是齐二!
林宇庭勾起一个笑来,秋彦从来也没有见过他那般笑,带着细微的血气,含着完成了愿望的满足。这个木讷的人,这时候好像图画上斗杀到了极致的修罗,舔着自己的凶器,嘴角带着微微的血迹。
他的嘴角带着血迹。
秋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那人拖着走了出去。林宇庭的力气大得可怕,秋彦的身子在他的手里软的不像话,颤抖地比树上剥啄的野雀还厉害。彻骨的寒气填塞了秋彦的四肢百骸,他反抱住林宇庭的身子,你哪里受伤了,早就说了你怎么能伤到自己?
荷花池子也早结了冰,落了一层薄雪,月光下明晃晃一片。明晃晃的月光照亮了林宇庭的青衫子,透出血线。
秋彦的心也裂开一道口子,汩汩地冒着血,眼睛里却纵横着眼泪。
林宇庭一语不发,只拖着他,出了后门,将他甩上马。
颠簸的马背上,林宇庭的呼吸灼痛了秋彦的脸颊,剧烈起伏的胸膛。
秋彦反手抱住他,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怀里,做他的骨血。
痴人。
我打你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回春堂。
回春堂的老板不是去给你贺喜了么?
总有人的……
我的贺礼,你可喜欢?
有些喜欢,又有些不喜欢。秋彦也轻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