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要转身离去了,靠着墙的四头领笑了。
几乎无法眼睛瞪大地看着我,他的胸前深深插着我本已放下的刀。我使劲握着刀把,他的血顺着我的手流了下来,原来他的血和我一样是热的。
手慢慢地从紧握的刀把上滑下,双脚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跪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顺着墙滑下的尸体,我像自语般道:「你的笑提醒了我。这里不是人的世界,这里是动物的世界。」
感到我的身体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躺在他的怀中,我自语着:「我被毁了吗?」
「你仍然很完整。」他轻轻地在我耳边低语着。
「我现在是不是很恶心?」
「你现在更耀眼。」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那是到这里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痛哭,那是过了童年后就没有的哭,像要把心和肺都哭出来,像要把体内所有的水都挤出。最后我哭得全身无力地抽咽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又再一次杀人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所有的信仰,所有的思想,都会在这个疯狂而迷乱的世界中全部消失,人应有的善良爱心以及对于生活的热爱会泯灭。我是否已经开始在这充满人性弱点的黑暗迷宫迷失了自已?我是否已经成了动物世界的一员,一个只靠着生存的本能去活的、被称为人的动物?
他轻轻却牢牢地抱着痛哭的我,一动也不动。哭累了,我闭上眼睛,给我一秒钟,让我的眼睛和心灵休息一秒钟。
他吻着我的眼帘,那么温柔,小心翼翼地,顺着我的泪痕,轻轻的吮吸着我的泪水。那样的轻柔,让我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人。我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熟悉而陌生,熟悉的脸孔,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嘴唇。陌生的怀抱,陌生的温柔,陌生的唇温。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终于看清了他那双坚定而冰冷的眼睛的美丽,像一湖冰冻的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冷酷而死寂的光,但冰下却是用冷掩盖住了的涌动的温暖和勃勃的生机。
他吻了我,深深地吻着我,吻到让我觉得我是被他深深爱着的人,被他温柔保护的人。
那是连古积之的吻都无法感觉到的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拒绝。我是男人,但却只被两个人吻过,两个男人。古积之吻我,那是因为我迷恋他所以没有拒绝;但亚雷诺的亲吻,我却不晓得原因,也许是因为那时的无助、惶恐和绝望,让我无法抗拒来自他人的抚摸和温暖,虽然是一瞬间的让我误会的温情。
四头领和其他三人的死没有让邦中起太大的波动,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死的四人是令人厌恶的人,而且只要不影响自已的生存,少四个人更能增加自己的生存机会。于是经过调查四人的死属于自相残杀。
风日到来了,而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我不停做着恶梦,梦中我一会变成了一只豺狼猎杀着飞奔的羚羊,羚羊越跑越远消失在我眼前;一会我变成了急速奔跑着的兔子,后面是猎杀我的蛇,上面是盘旋着的老鹰。一会我跑在大街上,后面是追赶着我的人类,他们喊着:「打死,打死那只老鼠!」在梦中我不停地跑着,不停地跑着。在惊醒的时候,我总庆幸只是在做梦。
第十一章
几乎是在一瞬间,外面的世界变成一片漆黑,风吹起地上的沙石敲打着石墙,即使是在大部分都已经封闭了的石堡中,也能感觉到风的凛冽。邦中的情景,让我觉得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没有水日的忙碌和紧张,大家都带着轻松快乐的表情,还有在水日难得一见的景象,便是一男一女并肩而走。第一次,我发觉原来这里并没有阴阳失调,但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的景象。
邦中的人被分成了三组,轮班值勤,各人分配有各人的领域,专门监视是否有外人进入。今天是第一次轮到我所在的组值勤。
值勤果然很无聊。绕着分配给自己的区域,我不停地来回,边走边想除非是超人再世或是蜘蛛人出现,谁会从高高的三楼外面爬进来,更别说是所有对外的缝隙全都封死了。当然你不能排除这里真有超人和蜘蛛人之类的东西。
不一会我就变得有点累了,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靠着墙坐下,手中死死地拿着长矛,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戒。我靠在墙边坐在地上,在我的神志几乎陷入朦胧之时,我隐约好像听到了一丝丝杂音,我迅速地站了起来,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声音是从三楼边的一间房间传出来的。门半开着,几乎是毫无掩盖地,我看到了房内的一切。就如同我曾经经历过的噩梦一般,阿士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正被四个男人侵略着。
痛苦的救饶,肉体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声音,和恶心的腥味。那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我回想起当时的我,我抑制住强烈的恐惧感,就要冲进去救人。这时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连同我握着的长矛,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口,强力将我远远地拉到了另一间房关上门。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松了武器,给他来一个过肩摔。来人被我摔到在地上,一看原来是古积之。
「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一看,还好我来了,你差点就闯祸了。」苦笑了二声。古积之从地上跳了起来,甩了甩肩。
「正好你也在,我们去救人。」迫不及待地,我听也不听他说的话,就向着那房间冲去。
手被古积之死死地抓住了。我回头一看,古积之满脸严肃地看着我。我不解。
「你救得了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他们一世。一切都必须靠自己。」古积之很平静地看着我说。
「我不能见死不救,更别说......」我说不出后面的话了,更别说他们和我有一样的遭遇。
「他们不会死的。像这样的情况,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也许早就已经经历过了。」就像聊天一样,古积之坐在了地上看着我。
「啊?」即使现在有十队苍蝇旅行团,也能随便参观我口腔里的景色。
「你现在应该发现到了,在这个大陆上,女人明显比男人少。水日没什么,大家都在拚命工作,没有什么感觉。到了风日无所事事的时候,这种差异也就出现了。」
「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你不去,我去。」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地想救人。
「现在的被侵略者,说不定曾是施暴者。」站在我背后,古积之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停下了步子。
「我不是说过,在这个大陆上男人比女人多很多,女人有自由选择男人的权利,男人也有自由选择女人的权利,但互相看中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的男人只能去寻求或强迫和他们一样没有被看上的男人。如果你比别人弱,那你可能成了牺牲者,但如果你比别人强,那你就能成为占有者。」
我慢慢地转过头,古积之依然还是平静地坐着。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痛苦。
「也许今天他是被侵略者,明天他就成了施暴者。今天他是施暴者,明天也许就成了被侵者,谁也不是永远的弱者,谁也成不了一生的强者。这是我,你,还有他必须面对的。这就是真实的残酷,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你可以不去遵循它,但你也不可能推翻得了它。」
张阖着口,我有点说不出话了。
「好了,你快去值班,走吧。」
「不,我要救人。」我觉得我的脸几乎是涨红了?:「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毕竟,我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也无法去想像他们的过去或是未来,我只忠于现在的想法。至于游戏,那我只有当一个不合格的游戏者。」
古积之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我,过了很久才摇摇头:「真是服了你了。好吧!」
结果很无言,当我们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有房间中散发的腥味,说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交班的人来了,正好,我就与古积之一起下楼去就餐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福」不浅,一下楼,就看到走廊上几乎挡住全部的路,正抱着亲吻的两个人。不是我们想看便宜,是因为他们吻得太旁若无人了。
我看不清两人的脸,能看到的只有一头红艳艳的头发,那头发给我一丝非常熟悉的感觉。
终于在我以为那二人早已断气的时候,两人分开了。这时我才发现是亚雷诺和桂雪头领。
「一会房间里见。」很媚气地,桂雪头领看了我们一眼,轻轻地对着亚雷诺微笑着。
斜靠着墙,亚雷诺平静地看着我们。我自从那一天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一直不敢看他,连他从我身边经过时都感觉像要窒息一般。这一切不得不使我怀疑我得了恐雷症。
我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当然还是用眼角稍稍瞄了一眼。哼哼,真是色鬼一个,看那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嘴都红出血了。不过他也真是幸福,有那么美的女孩亲。突然间,一双挑衅的眼冷冷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盯着我。砰,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脸又一次全红了。
「这是什么?」
古积之的质问声使我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古积之抓着亚雷诺的手。我这才发现,亚雷诺的手上挂着石链,那个曾以在飞易手上的石链。
「为什么在你这里?」古积之大声叫嚷着。
「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我已经腻了,所以收了回来。」亚雷诺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做!」我好像在古积之的头顶看到了燃烧起来的火。
「哼,你当他是神,碰都不敢碰一下,我可不是。我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现在只不过是结束这段关系了。」亚雷诺边冷冷地说着,边用挑衅的眼光看着面前快要失去理智的古积之。
「妈的,你去死!」古积之的拳狠狠地打在了亚雷诺的脸上。我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粗暴的古积之,眼冒着火,脸扭曲着,挥着拳头叫嚷着:「一开始我把他让给你,就是要你好好地对他。没想到你竟然......」
他们几乎扭在了一起。看着古积之向亚雷诺挥舞拳头,我不禁心里暗爽,要不是现在处于恐雷症中,也许我也会加入其中。当然我是不看戏的,我尽力想分开他们,但你要知道要把二个发狂的人分开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想说一句,古积之不像平日的古积之,但亚雷诺还是像平日的亚雷诺,被打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的脸是不是专门用模子固定住了,而且还是那种打着无论跌打永远不变形的广告的那种。
最后在两败俱伤下,亚雷诺用力地推开了古积之,抹了抹脸上的血:「阿易又不是物品,需要你让。你想对他好是你的事,不要推给我。你再不去看你的神,不怕他又出事了?」
古积之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冲走了。心里为飞易着急,我忙也跟了过去。
「你去干什么?难道你怕他俩真好了,你就没戏了?」几乎是冷冷的,亚雷诺站在我背后说着。
无法相信般,我转过身看着后面的亚雷诺。
冷漠的笑容,压抑的不悦,尖锐的眼神仿佛我的一切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你不知道吗?你看古积之的眼神。」他慢慢向我走近,一直走到我的面前,慢慢地抬起我的头。我已经有点无措了,藏在我内心最深处的已经被埋藏的感情又被他无情地挖了出来。
「我很吃惊。古积之不敢抱阿易,因为阿易是古积之内心最圣洁的部分;但他居然能对你眼睛一直发出的信号没有丝毫反应,这我就不得不佩服了。你的眼神不停地倾诉着你渴望他的拥抱。」看着亚雷诺低下了头,看着他凶悍的表情和性感的唇,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再一次吻了我。强烈而令人窒息的吻,几乎是强迫似地顶开了我的唇,蛮横的舌头在我口中四处掠夺着,近乎疯狂的索求令我无法呼吸。我的心狂跳着,全身颤抖着。终于,他的唇离开了我的唇,我喘着气,看着面前那冷冷的闪烁着费解的光芒。他居然亲我第二次,居然用刚亲了别人的嘴亲我。几乎没有考虑,我迅速地继古积之之后又给了他一拳,然后往飞易房间的方向跑。我绝不会承认我是因为害怕而跑。
我依然很担心飞易。靠着飞易的房间,我没有进门。门里传来的说话声让我停下了步子。
「放心,我不是跟你说了的,那石链是我主动还给亚雷诺的。」
「什么!主动还给他的,为什么?」那是古积之焦急的声音。
「阿森都能活下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我不能再像原来一样过下去了,你能理解吗?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飞易轻轻地说着:「我想把你的手链也还给你。」
「不,我的手链是送给你的,我希望你能一辈子戴着。」
好了,原来飞易没事,后面的我也不必再听了。我的心情突然间轻松了起来了,哼着歌,我走向了餐厅。
餐厅内没有多少人,拿了我今天的饭,我愉快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一坐下就觉得我应该另外找个地方坐。坐在我对面的是亚雷诺,顶着一个黑眼圈的亚雷诺。看着他那几乎要冒出火的眼睛,和坐在餐厅其他地方看着亚雷诺窃窃私语的人,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离开故土那么久,还能见到传说中的熊猫眼。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亚雷诺还挺可爱的,不过他那黑眼圈不知是古积之的贡献还是我的。
当然,我觉得亚雷诺可爱,并不代表他非要与我心灵相通。看着他的脸非常有层次地从古铜色到绿色再到青色,与他脸上的黑眼圈即将融为一体时,我知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既然我已经看到了化学变化就不必再等待变化的结果。
很没有形象地,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点,在无数眼光的注目下,抱头鼠窜,低头快走。
走得快的目的就是回房关门睡觉。很不幸地,我忘了有句话叫条条走廊通我房,所以我只达成了第一个愿望,而第二个愿望在看到站在我门外的亚雷诺时自动消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驱魔。
我握紧手中长矛皮笑肉不笑地站到他面前,这项功夫本不是我的强项,但自从经过几次亚雷诺的冰冻战术,再加上自己的刻苦钻研和努力开发,此功已在我的掌握下日趋熟练,渐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之势。要知道此功一出不苦死几个也要酸死几个,而面前此位本已发青的脸,在看到我精心打造的笑面神功后自动转化为半青半黑色,让我大感造物者的神奇。
当然此时不是我感慨作诗的最佳时刻。第一,时间不对;第二,地方不对;第三,人更不对。
我非常谦和而平静地看着亚雷诺的眼睛,压抑着早已乱跳的心脏,死撑着有点发抖的脚,近距离接触略有青铜味的二头领亚雷诺:「不知二头领有什么事?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好象走错了方向了。」很好心地,我指了指往他房间的路。虽然我的手有点抖但并不影响我指的方向。
亚雷诺看着我,皱了皱眉。真是不可思议,亚雷诺居然会皱眉?不会是我恐雷症太重,出现幻觉了吧?我一直以为即使过了二十年,他的脸上也一条皱纹都不会出现,天外版的小龙男,千年老冰块。
「你在躲我。」虽然我喜欢开门见山地说话,但却不希望别人一针见血,特别是那一针还是插在我身上。
「二头领这话奇怪了,我为什么躲你?」心虚自然头低下。
「怕我。」
「什么,我会怕你?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像猫被踩住尾巴必然会跳起,我被捉住短处必然会作假。我猛地抬头,死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人,莫不是我又眼花了?面前的千年老冰块的眼睛居然已经解冻了,里面早已春潮涌动,星火闪冒。
不妙不妙真的大事不妙了!心里的警铃开始发出警报声,敌人情况不清,行动难辨,最好趁早撤离。要知道有一句话说的好: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看冰冻战术长期不起效用,转而采取火焰攻术,不冻死我,也要烧死我。
我的脑神经和运动神经当然是同一线的,这边感觉不对,那边我的脚就不自觉地开始后退。
「你现在就是。又开始躲我了。」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我的手臂已经被当成了抵押品。
「什么现在就是?我现在有急事,赶时间。」
眯着眼睛,亚雷诺细细地打量我:「你以为我没发现,原来你是惟恐我轻视你,现在你是生怕我注意你。」
「什么叫生怕你注意我?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拉那么近做什么?小心我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