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离恨冥焰起 三（穿越）——文礼

这还真是……史无前例之抽搐啊……

“这个，这王晋汐的事可不能怪我，他自个儿犯花痴关我什么事啊？”

“王家可不这么想，说人是在我这儿被迷了去的，要我想办法把他给治好了。”

“这……这王家还都是读书人呢，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就是因为是读书人，所以讲起理来我可赢不了他们啊。”

王家可不能得罪啊，永安的舆论还得靠他们才行呢。我头痛地想了一会，然后道，“我知道了，我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来收拾好了。”

“主人难不成要亲自去王家赔礼道歉？”

“我傻了啊？亲自去，不是送上门让他们当妖怪砍了吗？”

这些个古人，还真是笨得好笑。我让楚清秋带上自家最好的大夫（当然不敢带蒋醇玉）先去给那王晋汐把伤治了——说起来那伤还是他们王家人自己打的，可不关我的事，真倒霉。

过了十来天伤好了之后，楚清秋跟他们家的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然后好不容易才让王家的人同意让王晋汐再到江南小筑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回就轮到我亲自出场了。楚清秋先是安抚了一下王晋汐，然后带着他逛那些错综复杂的回廊，借机走散。当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我再来制造一场“浪漫的邂逅”。

今天我仍做那天晚上的打扮，只是腰间多了块通体晶莹的雕成荷花形状的玉配，然后便拿着一管竹箫坐在亭子里吹《梅花三弄》。虽然对乐器算不上精通，好歹箫还是会吹的，不过就只有这首《梅花三弄》吹得最好，可以拿出来见人。虽然与我“荷花仙子”的身份不符，不过一般来说花痴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应该是吧？

那王晋汐果然被很箫声吸引，然后寻着声音来到了亭子前面。我用余光看到他一脸惊讶与激动，不过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我把这首曲子吹完。吹完之后，那书呆子果然已经完全呆了，我故作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然后一惊，转身便走。

“啊……仙子留步！”

他这回学机灵了，立即飞跑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惊呼了一声，他又急忙放开手，又怕我跑掉，然后便将我堵在凉亭之中。只见他涨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深深地给我作了个揖，然后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起来。

“小生……小生王晋汐……今年二十有三，家住永安城东王府，尚无婚配……这个……这个……那日偶得机缘，有幸得见仙子芳容……小生……小生斗胆……对仙子一见倾心……日夜思念……魂牵梦萦……那个……那个……小生一片痴情，日月可鉴……还望仙子恕我无礼之罪……”

呃……这人……是不是西厢记看多了？还是聊斋看多了？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西厢记，也没有聊斋，不过我还真想象红娘那样回他一句道：谁问你这么多啦？

当然，我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允许那样说话的。于是我便做害怕状道：“……我……我不是什么仙子……”

“这般灵秀的美人都不是仙子的话，那这世间也就再无神仙了。”

天哪……好肉麻……

我忍住笑，羞涩地说，“这位公子说笑了……区区凡胎肉体，又怎会是什么仙子？”

“那便也定是荷花仙子下凡，投为凡胎肉体，使小生念念不忘。小生一片痴情，还望仙子怜我，不要再离我而去。”

我不行了……这样说话好累……

“你……你别再叫什么仙子了，让人叫见了就该笑话我了。”

“哦，小生失礼。还未请教仙子尊名？”

“都说了不要叫仙子了……”我的头真的大了，“我叫杨语，杨柳不语离人泪的杨语。”

“杨柳不语离人泪，连名字都带着非凡的灵气。小生有福了。”

福你个头！我最怕的就是和这些个文人墨客打交道，说话都累，更不用说交朋友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

“你是表哥的客人吧？在这里随便走可是很容易迷路的。”

“表哥？难道仙子是秋风公子的亲戚？”

“都说了不要叫什么仙子了，”我向他微微一笑，道，“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我朋友都是那样叫我的。”

“仙子愿意……哦不，语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虽然你这人挺怪的，不过也不算讨厌。”我说着便羞涩地别过头去，把我自己都恶心到了。

“太好了……”他激动地拉起我的手道，“语……那语也直接叫我汐吧。”

“嗯，汐。”

他先是自己激动了会儿，然后像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刚才你说的表哥，是指秋风公子楚清秋吗？”

“嗯，我们是远房表亲，因为到永安来参加今秋会试，所以就住在表哥家。”

“会试？”他的神态有点别扭，“语是来赶考的吗？”

心目中的仙子却是自己眼中贪图功名利禄的俗世之人，一定很幻灭吧？

“嗯，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才考入了会试。不过能不能中举就不知道了。对了，听说汐可是永安第一才子呢，今年的状元一定非你莫属了吧？”

他的神色中透出一丝厌恶道，“我没有参加科考。”

“咦？为什么呢？”装可爱地歪着头问。

“官场腐朽，人心险恶。要是去淌了这浑水，岂不是也和那些混账们同流合污了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任何事物都会有不好的一面，可正因为如此，才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它，不是吗？”

“语，你想得太天真了。在那种浑水里，别说改变，自身都难保。哪个学子不是怀着改新的想法入仕？可现在又有哪个的身上真正干净呢？”

“汐，你来看，”我将他拉到近水的地方，指着盛放的荷花说道，“你看那荷花，美吗？”

“当然。”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我又说，“那你看看湖中的水，干净吗？”

他看了看，疑惑地道，“你是想说就算是如此美丽的荷花，也是身在浑水之中吗？”

我摇摇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尚且能如此，人却不能做到吗？”

他喃喃地不知道在念什么，想了半天，然后道，“这是不一样的。官场黑暗，就连像大哥那样的人，做官之后也被变成了和那些混账一样的俗人。我才不要那样。”

我冷笑道，“还以为能和你做知已，原来也不过是根木头罢了。在下也是志在庙堂之上的俗人，怕是不敢高攀洁身自爱的王公子。”

说着转身便走。他急忙追上来拉着我道，“语，我不是那个意思！语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过不了多久就得变成你口中的混账了！”

“不是的！语不会的！”他急忙拉着我道，“语不一样……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在一瞬间就被你迷住了。语就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相信语不会变成那些人那样的！”

“竟然你能够相信我不会变成那样，那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

“我……我……那是因为……”

“汐，你来看这湖。”我指着在阳光下泛出灿烂涟漪的人工湖道，“这个湖是引了平安河支流的河水，才变成了活水，否则它也与一潭死水无异。湖水虽浊，却清澈见底，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江南小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从远处运来清水注入其中，所以湖水才能保持清澈。如果注入的是浊水，那湖便会越来越脏了。同样的道理，一个朝庭的官员更新换代，注入的是浊水，那这个朝庭便会越来越脏。而那些有识之士都因为厌恶污浊之地，所以远离朝堂。试问，没有清水的注入，又怎么干净得起来呢？如果全天下的人都像你这样想，朝庭就只会越来越脏。如果干净的清流愿意自我牺牲一点，去到他们所厌恶的朝堂之上，注入清水的朝庭便会越来越干净。”

听了这番话，他许久都没有做声，我也就站在那里等他自己慢慢想。不过他的答案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理出个头绪吧。我转身要走，他又拉住我，表情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语……你这是要牺牲自己，去把那个污浊的朝庭变干净吗？”

“我没那么伟大，说牺牲不牺牲的太空虚，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想学以制用，如果自己的所学能够为天下百姓们做一点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语……”

“汐，和我一起好吗？以我的学识，连自己能不能考上都没把握。如果是汐的话，一定有能力改变世界的吧？”

“语……我……”

我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不行吗？我还是太天真了吧？”

“不是的！我是……我……我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话……我现在……很乱……”

“汐……我知道。这次的会试我要是中不了，三年之后也一定会再来的。汐，如果你决定要和我一起来改变的话，到那时候再来找我吧。”我将系在腰间的玉配取下给他，“到时候，你自己来见证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俗人。”

“语……”

“汐，在你决定之前，不要来找我了。等你有一天头甲高中，我们再一起来改变世界，好吗？”

“语……”

他还要说什么，我甩开他的手，迅速隐于重重幻象之中。他找不到我，急得大喊大叫。等他叫累了，便坐到亭子里静静沉思。楚清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找了来将他带回去。虽然不知道我今天说的话对他是不是有影响，不过首先这人应该不会再像前些日子一样发疯了吧？

楚清秋返回之后，表情看起来就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主人啊，您还真有两下子。这回那王晋汐可变得乖乖的了，没再说什么荷花仙子什么的了。王家的人也不会再来为难我了，以后再找个机会重新和他们打好关系吧。”

“这事可得快点办，拖久了时间来不及。”我起身正想回书房去，他却把我拦住了。

“主人，您现在可不能走，还有一件事得让您亲自去办哪。”

“还有什么事？”

“冯家的两位公子来了。”

“找我的？”

“还能找谁？”他苦道，“这些天那冯四公子都来了好几次了，正好现在您没事，就快点去见见他吧。别待会儿又把冯家给得罪了。”

王晋汐的事忙活了半天，倒把这边给忘了。楚清秋传完话，自己去招待冯二公子，让冯四公子到彼岸阁去等我了。在冯子兰和王晋汐面前出现时可完全是两个风格，我先回屋去脱了这身“荷花仙子”的衣服，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轻衫，用两头串着红宝石的金色头绳将头发高高束起，这才去了冯子兰所在的彼岸阁。

五十一

到的时候看见他正站在外面看风景。今天穿的是一身暗紫色的锦衣，这种华丽的色泽到是衬出了他天生的贵气。只是神色中却带着几分忧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语。”

看到我来，他立即展开了笑颜，刚才眉间的忧郁之色瞬间一扫而空。今天在阳光之下看他，比起那日来倒是愈发俊秀，似乎玉树临风这个词是专门为他而造一般。

“子兰，”我先是笑着向他打招呼，然后又突然一下子不高兴地瞪着他道：“哦，应该是冯四公子才对，幸会幸会啊。”

“语是在怪我么？”他上前赔笑道，“那日我也不是有心隐瞒，再说了，你也没问啊。”

“切，我又不是查户口的，问那么多干嘛啊。”

“语还真是无情呢，”他故作忧怨道，“明明是你自己让我来找你的，却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跑出去玩。都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见到你。结果你又因为这些小事生我的气，语，我可真要被你冤死了。”

“那是你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是是是，”他说着便抱住了我，“语，从那日见了你之后，我一直都想着你。语，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干嘛啊！”我推开他，涨红了脸小心地向四处看，“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有人的，”他又将我拉到身前笑道，“我已经让你表哥把这儿的人都打发开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

原来是早有阴谋啊。不过我们这边也有阴谋就是了，眼前的人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正在主屋那边和他们家二哥交流的楚清秋。这里就随便应付一下就是了，于是我们就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开。其实和这人聊天也还是不错，他的知识挺丰富的，说话又风趣，算是个不错的朋友吧。

聊到一半，他突发奇想要去游湖。于是我们便乘上一叶小舟，在层层荷叶之间慢慢漂流。

“虽然以前听二哥说过江南小筑，不过亲眼看见之后才知道何谓仙境。”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交织着幻象的风景，“你表哥可真会享福，建了这么一座如梦似幻的杰作。”

“他呀，整天无聊就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呗，”我躺在小舟之中昏昏欲睡，“其实住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再美的风景看久了也会腻的嘛，而且水汽又重，很容易得风湿。”

“语不喜欢这里吗？”

“也无所谓喜不喜欢啦，反正又不是我家。”

“语的家在哪里呢？”

“我家？”我别过脸道，“早没了，我爹娘都死了，所以才来投靠表哥的嘛。”

“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啊？又不关你的事。”

“可是……”他俯下身来看着我说，“你表哥对你不好？”

“……也没有啦……”

“真的？”

我叹了口气道，“又不是亲哥哥，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在这儿……终究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楚清秋啊楚清秋，别怪我在这儿抵毁你的名声哦。其实也没说你什么坏话，对不对？

“好啦好啦，你也别在这儿一脸感伤的样子了。”我坐起来笑道，“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长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