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回去给了钱,然后把门关了上,把那盒饭随手丢在了餐桌上。他走回了电脑桌继续盯着那小东西看。
那是串钥匙,他家的备用钥匙,当初给了一个人,如今又回来了。
他跑回卧室,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床上的“小可可”,他心疼地把它又抱到了怀里,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真傻,我怎么那么傻呢……你说是吧……”
他越抱越紧,像是要止住什么东西,“而且我记性怎么那么差呢,总是记得铁皮忘记刘炀,也忘记了徐瑞……”
“徐瑞那么好那么好,我一直都很羡慕呢……”
“我真是太丢人了……”杨亦可吃痛地继续收紧着手上的力度。这一搏他输了,输的刺痛,却又心服口服。
他并不怯于得到,只是害怕失去,比从未拥有更加空空如也。
即便十分疲惫,第二天,杨亦可还是准时去上了班。心里难受就算了,如果还为此饭碗不保那就太悲哀了。
公司里的人看杨亦可脸色不佳,也对他稍加照顾,帮他处理了点琐碎的事,他非常感激。
临近下班的时候,公司里一个女同事递给杨亦可一张广告纸,说:“你要不要去这家饮品店尝尝他们新出的奶茶?很美味哦。”
杨亦可接过广告纸,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那些商业地带了。那广告纸上印刷的饮料都很诱人,杨亦可觉得去吃吃看应该是不错的体验。
下班后,杨亦可就搭乘巴士去了商业街。商业街很繁华,人潮拥挤,更加凸显了杨亦可的渺小感,他低着头,朝目的地进发着。
那家饮品店开在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徐瑞的那栋大厦里,听说这栋大厦就是徐瑞他们家的产业。
杨亦可点了一杯同事推荐的奶茶,找了个视野很好的地方坐下。透过玻璃,他可以看到大厦内部的场景,他吮吸着奶茶,看着某个物件发呆。
突然,他的视线被两个人影吸引住了。
一个人是徐瑞,那好看的身影,他看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而徐瑞旁边的那个男的,他就不认识了。
那个陌生男子也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不过似乎比铁皮正经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铁皮和陌生男子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杨亦可拿他们两做了比较。
徐瑞和陌生男子走得很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杨亦可努力睁大他的双眼,观察着。那两个人说话似乎说得很高兴,徐瑞脸上的表情让杨亦可觉得,徐瑞现在似乎很幸福。
杨亦可一直都是小人物,小人物什么都不用怕,所以他忘记了这么用力地盯着一个人是多么惹人注意的事情。等徐瑞和那男人走到饮料店门口的时候,徐瑞的目光转向了他。
徐瑞朝杨亦可露出了一个微笑,杨亦可一愣。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更是让杨亦可只能咬着吸管不知所措了。徐瑞不知道对那个陌生男人说了些什么,那个陌生男人听到后一笑,然后就走开了。再然后的然后,徐瑞居然朝杨亦可走来?
杨亦可多用了分力气抓紧饮料杯,低下头想隐藏自己,不过似乎已经来不急了。
徐瑞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认识我吗?”
“认……认识。”杨亦可紧张地有点结巴,感觉就像是做了坏事的在逃犯人。不对,他就是个犯人……
“你就是杨亦可吧?”徐瑞说得似乎很高兴。
“恩……”杨亦可胆怯地搓着手,不知道对方怎么连自己名字都知道。
徐瑞似乎没发现他的异样,依然笑得很开怀,“你果然是杨亦可,我家那个大麻烦一直有提到你。”
杨亦可分析着大麻烦这个代词,绝对是说铁皮!铁皮这家伙一直提到他干嘛啊!他很好奇,铁皮会怎么在徐瑞面前形容他。
“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人很好。”
果然只是这么个单薄的形容,杨亦可有点沮丧。
徐瑞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杨亦可吓了一大跳,“今天既然这么巧,遇到你,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杨亦可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接下来还有事!”
他现在怎么可以去铁皮家玩啊!铁皮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已经说明那个男人不想再和自己有纠葛了啊。而且,他面对徐瑞,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他都疯过傻过了,再死皮赖脸就太丢脸了。
“诶,没空吗?”徐瑞似乎有点沮丧,“你随时来玩,我都会很欢迎的。”
杨亦可觉得有些揪心,为什么他都是“罪犯”了,被害人还对他这么好,八成徐瑞就把自己当成铁皮的好朋友了。好朋友,他已经不够边了。
杨亦可扯开话题,“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
徐瑞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蹭得一下就红了,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就是一朋友……”
后来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
回家后,杨亦可躺在床上非常得乏力,什么都不想干,不想上网,不想看电视。
他在一片寂静中,看着天花板。
突然电话“铃铃铃”地吵闹起来,杨亦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他手有些颤抖地去接电话。
电话到了耳旁,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商路,不是铁皮。
“喂,亦可吗?”
杨亦可像是用尽了力气,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是的。”
“你精神好像不太好嘛,熬夜了?”
“没有啦。”
“你周围也很安静嘛,那个男人走了?”
杨亦可想,找商路当朋友真是错误,总戳他的痛脚。
“恩,走了。你打电话过来到底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不是来找你吗?那天似乎有点扫兴,我很抱歉。”
“就这事啊,没关系啦,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杨亦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口气通常也不好。
“小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杨亦可就知道商路在为感情的事而烦恼,果然没错!
“喜欢上就继续喜欢啊,哪有像你那么失魂落魄的。”
“因为那个人,我不应该喜欢。”商路在话筒那边的声音没有那天那么失落了,杨亦可想他应该是想开了。
“哪有什么不该喜欢,喜欢了就没有办法了吧?”这话像是对商路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嗯,所以我现在不想再多烦恼了。”
“是啊。这才像你。”杨亦可觉得眼睛有点酸。
“小可你的个性不都和我一样!”
“哪有,我才没你那么烂个性呢!”
“别这么说啦。”
两人聊了会家常理短就挂了电话。
在一个人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电话消磨难熬的时间,杨亦可觉得也很不错。
十一
不过寂寞不是随着时间生长,只要房间是空荡荡的,心底也会一下子空出来,怎么塞也塞不满。
所以杨亦可又重新拾起了戒掉已久的习惯。在晚饭后来到了阔别已久的GAYPUB。
混PUB的总是那么帮人,即便是很久没来了,还是能看到不少眼熟的面孔,也依然会有人朝杨亦可打招呼。或者说,正因为杨亦可蛮久没来了,反而让一些八卦的人充满了好奇。
遇到铁皮那天请杨亦可喝酒的男人就是一个八卦分子。
他朝杨亦可用力地挥着手,“亦可,亦可,过来这边。”这边招呼完,那边已经朝服务生多点了份饮料。
杨亦可就是来聊天磨时间的,从来不挑选对象,既然有人邀他,他就自然地在那人对面的位置坐下,免费的饮料,不喝白不喝。
“杨亦可,你蛮久没来了嘛,有一个月了?”对面男人嬉皮笑脸地开口,却没有铁皮的笑脸那么能温暖心脏。
杨亦可扯了个干巴巴的笑,“是啊。”
“听说前段时间你家旁那条巷子里总停着一辆跑车,有个长的不错的男的似乎就住你家。怎么,找到固定的了?”
“没有啦,只是借住……”杨亦可尴尬地笑笑。铁皮已经收拾完东西回了家,一切都是过去时。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杨亦可一眼,继续喝着酒水,“果然不是那么回事啊,那么应该就是三角恋版本的那传闻。”
杨亦可很久没来PUB,也不知道到底在传着些什么,如今听着这传闻还与自己有着几分关系,不好意思打听,低着头等着饮料上来。
他瞎想着,三角恋该不会是说他插足吧……
对面的男子没注意杨亦可的神情,挺高兴地指着角落里两个长得不错的年轻男子小声介绍着,“那边那两个是新来的,听说还是两学生……”
换作是原来,杨亦可会有三分投入地去听些八卦,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连一分心思都放不进去,也许是家里蹲太久了吧。他扭过头去看到服务生拿着饮料过来了,只是那服务生还在和其他客人大声聊着些什么,有些分心,盘子端到杨亦可身边的时候翻了翻,饮料就这么扑到了杨亦可的外衣上。
“啊……”杨亦可小声叫了下。
服务生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抱歉,茫茫找了干毛巾来擦,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非常的抱歉。”服务生眉头有些皱,看得出来十分内疚。
“没关系……”虽然这么说着,杨亦可盯着自己的湿衣服还是很苦恼。
“我来帮你洗吧!”服务生提出了解决方案,坚定地盯着杨亦可等着答复,似乎一定要听到一个“好”字。
受不住服务生认真的样子,杨亦可叹了口气,答应了。
服务生还把自己的外套借给了他,事情发展成这样,杨亦可正好借着机会,和那个请自己饮料的男子道了个别就离开了。
外头的风带着些寒意,冷飕飕的,还好接受了服务生的外套,不然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样子,杨亦可不自觉收拢了双臂。
他发觉比起去人潮拥挤的PUB,他似乎更想呆在家里,不是一个人空旷的家里。而是有个大动物会和他抢电视抢电脑,指挥着他倒茶倒水的家……
在他短暂的人生里,他突然异常地想念一个人。
所以当他在阴冷的楼道拐角见到抱着膝盖像是等很久的铁皮开始,便无法停止颤抖。
这是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月光在那个大块头的男人周身围成了个圈,闪闪发亮,刺眼到让眼睛发酸。
他挺害怕地快步跑上前。
“喂。”他撞撞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男人微微抬起头,露出来的眼睛水辘辘的,大概是因为闭了太久。杨亦可想有着好皮相就是好,能哄人,就像现在,让他心里酥酥麻麻的。
他蹲了下来,与男人平视,他摸着那柔软舒坦的毛发,无比真实的触感。他温和着声线问,“怎么了?又被人丢掉了么?”
没出声,男人蹭了蹭他的手,他觉得全身的热量都冲向了敏感的指间,快要烧坏了。
男人全然不知地小声嘟哝,“我想走的,可是……”
他打断,看似无奈地答,“好吧好吧,我再拣你一次好了。”边说着边开了门,拉着男人费力地走进去。
他不能让男人看到他现在的脸,那是一片大红色的沼泽。
男人也就任他拉,漂亮的眉头皱起着,昂着骄傲的下巴,抱怨着,“你每次都不让我说完……”
杨亦可只管着使力气,没看路,踢到一东西,他略微低下头一看,那个不是他做的手工吗,有着和男人一样的小名——铁皮。
男人看到铁皮被踹,眼疾手快地把它抱到怀里,“别欺负它!”
杨亦可皱皱眉,想也没想就捏了那讨人喜欢的脸蛋一把,小的不欺负,那就欺负大的吧。
“哎呦。”铁皮小声叫了下,眉间皱起的小山堆算是回应,却没说什么,依然让杨亦可拉着进了房间。
一把大动物推进房间,杨亦可就锁上了门,深怕什么东西逃掉似的,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我等了好久。”铁皮看了看墙上的钟,“大概有三个钟头。”男人带着哀怨的眼神看着杨亦可。
杨亦可无视之,跑去卧室翻找出了一身睡衣,直接丢到男人身上问,“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带了它?”指着小铁皮。
“嗯,带着它就够了。”铁皮目光灼灼地盯着杨亦可,“我就想见你,我……”
这是火上浇油,杨亦可又一次没等铁皮就把人往浴室推,“够了够了,你先去洗洗吧!”等把人关在里头,隔绝了声音和图像,他才慢慢靠着门滑落到地上坐着。
他想他还没有适应力,无论铁皮是要把那模型还给他,还是真的要住下。
而等铁皮洗白白后,步出了浴室,杨亦可又早有准备的朝浴室一冲,门一关,把那个一直有话没法说的男人关在了外头。
总之,能拖则拖。
再次出来的时候,杨亦可看到的是铁皮弯腰铺着地铺,他觉得心里有些个难受。他走上前爬上床,拽住男人忙碌的胳膊,说,“铁皮,你睡床吧。”
铁皮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又急急忙忙开口,“可可……”
杨亦可用手遮了男人的嘴,声音有些哑,“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听。”
男人难得的不急躁也不强求,柔柔和和地道了声,“好。”眼睛笑弯弯地把另外一条手臂伸到杨亦可的背后,轻轻把人给环住,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那么就一起睡喽。”男人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着,在看到杨亦可点头后关上了灯。
黑暗中,能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坚实的双臂,似乎没有比这更强的堡垒,杨亦可在这堡垒里轻易入眠,嘴角带着一丝甜味。
要是能一直这么长眠着,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而铁皮这个家伙,向来以破坏杨亦可的清闲为乐。
“可可,你快给我起来!”一大清早就听到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享受的,杨亦可那么觉得。
他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揉了揉睡眼,“嗯?”他实在不明白铁皮怎么有着那么多的精力,像他的话,难得昨晚睡得那么踏实,怎么也要睡到中午,今天可是周六。
“可可这是怎么回事!”铁皮很生气地吼着。透过不清楚的视线,杨亦可只能看到铁皮拿了个不小的东西在面前晃啊晃。
反映了三秒,他发觉那是件衣服,是昨天晚上服务生借他穿的那件。
铁皮见他认出了是什么东西,忙忙堆上罪状,“这衣服怎么回事,不是你的吧!而且还有着股烟酒味!”
早晨的时候,往往是人脑智力最低的时候,所以杨亦可傻哼哼地把一切坦白,“哦,这个啊,我昨天晚上去PUB的时候,衣服弄脏了,有个人借我的。”
如果可以,铁皮可能会一跳三尺高,总之他现在非常暴躁,“怎么可以这样呢!绝对不要告诉我,我晚了一步什么的,你快说那个借你衣服的男的是谁!”
被这么吼,杨亦可稍微有些清醒,条件反射地回答,“酒店的服务生。”不过,他马上附上更为详细的解释,来把过度激动的大动物安抚下来,“昨天他端饮料不小心弄翻了,我外套湿了,然后就把衣服借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