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这顿饭已不具有再吃下去的意义。"我也没别的意思。"
端起酒杯,暗红液体微漾,流光溢彩:"多谢董事长款待,宣华必当尽心尽力创造最大的共同利益。"
轻碰,一饮而尽。
酒在口中,丝滑触感,醇厚香甜。
暗叹,可惜了这桌酒菜。
我来时不觉得饿,现在更不想多吃,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只盼亚雷早些吃完好走人。
而他在对面,标准的贵族吃法。一下小半口,嚼了半天才下咽,然后又是小半口。
这样下去,非吃到天亮不可。
可我始终是欠了人家,也不好先走,只能陪坐。
转头看窗外,满城霓虹闪烁,催暗天上繁星,压低无穷浩宇,恐怕神仙见后也会嫉妒,也会兴叹。
天上人间,自是人间的天上。
"鑫,你尝尝这个。"亚雷夹了一个珍珠丸子给我,何时他已将筷子练得这样纯熟?
亚雷赧然微笑:"前段日子吃中国菜,慢慢就上手了。"
丸肉清爽不腻,韧而不散,"好吃。"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他倒是没完没了,不多时我的碗内已堆得满咚咚。"够了,够了,吃不完的。"
"不急,你可以慢慢吃。"
逐一消灭的斗争中,瞟见亚雷放下筷子,一眨不眨地盯关我看,浑身怀念哀伤气息。
这又何必?
灭完,抬头,又见亚雷若无其事地小半口小半口地往嘴里送。
这顿饭足吃了三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我推说实在吃不下了,亚雷才恹恹罢手。
再吃下去,我怕要胃爆。
走出来已经夜静更深,夜风清凉,不由打个寒颤。
暗咒一句,想着赶快上车就好。突觉身上一暖,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已披在身上,袖口的宫式钮扣晃来晃去,闪着银白光泽,像一道月光照进心里,温柔澄静。
"我送你吧?"亚雷站在身后,极近,近得闻到他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不用,我、有车。"正要狂奔,被人锁住。
叹一声,他这一夜,要的原就是此刻吧?
"哥。"
一声轻唤,无数相思,一寸相思一寸灰。
亚雷的身上温暖,贴着极为舒适,"亚雷,我。。。。。。"
"嘘--"亚雷轻吐气,"别说话,我就抱你一会儿,一小会儿。"
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幸好亚雷在身后,看不到我慕然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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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班,桌上好大一束红玫瑰,似火燃烧,搞得我恨不得掉头就走。将它们扔进垃圾桶,仍旧气息不畅。同事们询问的眼神都被我一一逼回,见我如此一个个都报以同情目光,只是分明在兴灾乐祸。
"听说你最近桃花当道,路遇红颜?"
"你也来笑话我?"好你个阿宣,看不出也是个八卦的。
"哪敢,好奇而已。你这么美丽的人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实在令我难解。"阿宣一幅苦思样。
"好,我请假一个月去找个女朋友。"
果然阿宣立马缴械投降:"别别,开玩笑。你若走了,公司这一大摊子谁管?"
也不知是否亚雷受意,何总现在什么事都会跟我来接洽,不然根本不会作决定。看在阿宣眼里,我自然是公司一个宝,供其金银钱财。
"不打扰你工作,我还有事,走了。"阿宣拍拍屁股走得飞快,到了门口加一句:"星期五晚公司庆祝本年度最大单生意落成,在无忧居定了包间,6点准时开始。"
之后日日清早,推门进来都见一束鲜花,百合、康乃馨、雏菊,天天不同的花样,倒进垃圾桶的时候,我都替那些花心疼。收垃圾的阿婆也因此识得我,见到我一脸怪笑,弄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直到有一早进门,闻到一阵幽香,宁静幽远。一片粉紫跃然眼前,小小的花朵成穗垂落,整张桌子都陷在花海之中。今天他送的,居然是薰衣草,紫色的祝福。
花语是相信爱情。
因为一瞬间的惊艳,抱着它走到垃圾桶边,阿婆又是怪笑,并且越来越深。
哼!转身,抱着花走回去。
阿婆的怪笑凝在脸上,我心中那个爽快啊。
从此,天天早上的一束紫色薰衣草,没有断过。
定是哪个内奸出卖了我,待我找出来,不好好跟你算账。
忆情
公司的聚会一如往常,我散到房外,抽烟。
细长烟竿,夹在手里巧克力一样。烟味不浓,抽进去有薄荷的清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迷恋起这种味道。
烟圈一圈一圈将我包围,整个人腾云驾雾,眼前隔了一层轻纱,看什么都疏离美丽。
"又抽了?"阿宣居然也出来,真是难得,他一向爱凑热闹。
我看他,递他一根。
"不用了,我平民老百姓抽不惯这个。"说着他还特无聊地哼哼。
"我也就这点嗜好,还不让?"想起第一次他见我抽烟时嚎叫的姿态,现在已经算好的。
阿宣看看我,欲眼又止。
"怎么,爱上我了?"
一个爆栗落下,我敏捷躲开。
"想死啊!"阿宣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几步停下,"那天见何总时,他座位上那人抽的也是这个,你不会。。。。。。有什么帮忙的一定要说,阿鑫。"
阿宣一直没有回头,我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他烂好人的脸,应该还有些害羞,不过终究害怕他强而有力的爆栗,决定放弃。
口鼻突然被捂住,接着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下了。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阿宣走进无忧居,用力摔上门。
丫的,好歹回头看一下啊!
醒来,看见白花花的屋顶,刻希腊众神浮雕。什么家俱都没有,只墙角一台全自动高清摄像机。然后低头看见自己,身上青紫伤痕,下体一片狼藉。
真恨不得去死!
我咬着嘴唇忍住破口而出的骂声,冷静冷静,当务之急得先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寻仇?不会,我一向奉公守法,是个良好市民。
勒索?更不会了,我又没钱,要绑也得绑亚雷那级别的,如果他们能绑的话。
亚雷?难道。。。。。。
我不由打了一阵寒颤,又马上否认自己的想法。亚雷若想对付我,已不需用这样的手段,以他的风格,一定是当众绑我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夫人。"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恭敬谨慎。
原来是她!
"怎么样了?"熟悉的嘶哑声线,如二胡拉走了调。
"照您的吩咐,一切办好。"
"行了。把他弄干净来见我。"
"是。"c
被人抬着进浴缸,揉面团一样在我身上搓来搓去。我连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天知道他们在我睡着的时候怎样对待我的。
咬牙忍受着屈辱,如果现在有一枚炸弹,我定毫不犹豫拉响,与这帮孙子同归于尽。
又想到亚雷,也同样如此对过我,为何当初一点没有现在的恨?
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如微光划过黑夜,纵然一瞬即逝,仍是照亮整个天空,于是山川河流全在眼前,暴露无遗。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
可惜了,我直到现在才明白。
恐怕一切已无法挽回。
无、法、挽、回。
房间大得空旷,女人坐在真皮豹纹沙发上,凌厉双眼盯着我,似要将我撕成两半。
"石鑫,好久不见。"一如往常的冰冷面孔,如戴了铁面具。
"是吗,想必您是非常想见到我的,不然怎会用这种方法招我前来?"不等她招呼,自己找个地方随便坐下,假装轻佻不羁。
女人牵起唇角一抹微笑,眸中却如古井无波:"小石鑫,你还是喜欢这样气我。难道就不怕我像上次那样对付你么?"
这就是洛兹家族最大本家,洛兹。薇格,洛兹伯爵续弦,亚雷的继母。不过自从亚雷继承家族后,这个最大本家的前面也许应该加上曾经二字。
"上次?像把我赶出欧洲一样再把我赶出洛城吗?"我轻蔑地看着她,虽然心里彷徨得要死:"您也太小看亚洲了,夫人。"
薇格身上透出浓重的杀气,但只是一瞬间,马上隐去无迹,仍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能不能,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马上就可以知道。"
我看着她,这个高傲的贵族女人,曾是我的至恨。多少午夜梦回,都恨不得将其生吞入腹。
她见我不说话,递上一卷带子:"你该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如果将它放到网上,石鑫,你一定红遍亚洲。"
"你们的战争,何苦一定拉上我?"旧戏重演,十年前她何尝不是如此绝裂。只不过当时的我毫无城府,一点小小的威吓便如风中落叶瑟瑟发抖,像狗一样被驱离。
薇格嘲讽地笑:"你以为我愿意?你这样的贱民。真不明白雷儿看上你哪一点。"
果然是为了亚雷,"您想我做什么?"
薇格一幅"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语气如女王一般尊贵及不可抗拒:"回到亚雷身边,报告他的一举一动。"
我摇头,叹气:"夫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皇太后,如今的亚雷已不是你我可以掌控,您必须学着放手"
"放手?"薇格笑,埋藏了她的盛怒,也带着丝丝温柔:"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如今居然公开反对我的决定。我要让他知道我永远是他的依靠,永远不会被他超越。"
从来都知道洛兹家族人的固执,我只能暗自叹气,这个女人对亚雷护到极点,所以当亚雷欲飞离巢时,失落惧怕。庞大的家族斗争,拥有的不过就是那么一份微薄感情,并且是靠着自己半生的心血凝聚而成,叫她如何放得开?
换成是我,也不能。
亚雷、亚雷,我抚摸着带子上的空白标签,那个挺拔身影俊逸容颜浮现眼前。亚雷、亚雷,你究竟要纠缠我到何时?"夫人就那么肯定我可以帮你?"
"据我的观察,可以。"
我笑:"那您觉得现在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薇格一怔,脸色唰地苍白。纵使被魇迷住心智,聪明人也只需一点就透。
"这么久我仍在这里被关着,如果他真的在乎我,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你是说。。。。。。"
"他早已放开我,至少不再如以前那般执着笃定。"
非君不娶!
非君不嫁!
都是小说中的情节。
亚雷,那个挚爱我的少年,终还是抵不过时间斗不赢成长,爱情于伤害中早已面目全非。
也许,我们从来没有过爱情。他对我,不过是年少的一段执着。
"夫人,此时此刻,您真的该放手了,安分地做皇太后。"只此一项,她就输了亚雷,男人若是成长,一夜就是百年。
"不、不,"薇格脸色苍白,手颤抖着握得很紧,"他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甩掉我,"她仰头狂叫:"他不能、他不能!"
就算是母子情深,也不至如此吧?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