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变成了跑步,越来越快,似乎要奔向什么地方。
凰衍跟着跑起来,伸出一只手向前抓,但是一把抓空了,什么都没留下。人山人海,凰衍不知凰泉跑去了什么地方。凰泉和凰灵都不算很高,一混在人群里就找不见。要说特殊的就只是他们两人那与众不同的红头发。凰衍眼眸一暗,叹息似的准备继续找。却在瞥见那个空着的小窗的时候,冷下脸眯起了眼睛。
凰泉一路跑来,停在了芙蓉院门口。凰衍说过,这是男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思索了一会,凰泉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声呼唤定住了脚步。
“见这位公子在此张望了一会了,不知可是想进来享乐一番?”
温淳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魅惑的色彩,自己曾是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听到过。不敢回头,因为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如此的悲伤,怀念的情感变成清澈的泉水在凰泉深蓝的努力张大的眼眸里转来转去。
“可是这位公子没脸见人?为什么一直不把头转过来?”
“我来找你的!我想你!想见你!”凰泉咬咬牙,也不管泪水会不会掉下来,猛地回头指着身后的人大吼道。
只见扫地的老嬷嬷拿着扫帚呆愣的望着凰泉。凰泉顿时如遭雷击将在原地,只觉得冷风凉飕飕的吹过,凰泉事隔这么多年又一次的丢人了。
夜幕降临,今晚的月亮不是一般的大,照得黑漆漆的凤凰殿分外的明亮。玉溪提着灯走在前面,竹殇默默地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抬头瞟下月亮。凤凰殿是有进无出的,除非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竹殇想,他这次大概是再也出不来了吧。
跟着玉溪走的时候,浮箬雨正在盈水台上弹琴。清风柔柔的顺着浮箬雨乌黑的长发,鲜红的纱衣,似是天女下凡。竹殇看着,陶醉着,直到玉溪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的绿色猫瞳带着复杂的神情,对自己说,“凤凰找你了,你逃走吧” 。
于是,自己跟着玉溪回来了。
“现在走还来得及的,我送你出去,我会帮你。”玉溪的声音在糜暗的夜色里,如同一缕带来氧气的微风,指引着唯一的光明。
“我若逃走了,就是你死。”竹殇淡淡的说到,伸手接过一篇飘落的红叶在月光下把玩,那叶子在银色的月光下呈现暗红色,像是凝固了的血液。“虽然,以后的事说不准,但是近日我回去了你便有逃走的机会。”
“我与你本无干系,我若死了又如何?”玉溪咬咬牙,低声地说着。
“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不想记住你一辈子。”竹殇扬起嘴角开心的笑。“我心中,只有箬雨一个人就好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因为恨你而忘了你么,我还是会记得你一辈子。”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竹殇的眉目暗了暗,加快了步伐超过了玉溪。凤凰殿的方向他比玉溪清楚不知道多少倍,却被玉溪拉住了。
“殇,你是无辜的。”
“无辜的人世界上多了,那么被我害了的无辜的人又要怎么算呢。”竹殇转过身,抬手安抚了一下玉溪的头顶。细细长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让童年的记忆倒流。“玉溪,只有我们两个的童年时如此相似,你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的朋友。”
“可是,我却是喜欢着你的呀…竹殇,我不想你出事。”从小精明干练的女孩子今日是第一次哭泣,竹殇收回抚摸着玉溪头发的手,将另一只手中的红枫叶递在她的手心。仍然是无畏的一笑,走了。
同样环境下长大的,并肩战斗过的他们,都知道凤凰手下掌控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绝不可能是一个美好的景象。
章之十三:月流光
凤凰殿还是黑漆漆的,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
这里充满了自己童年时候的记忆。竹殇慢慢的走过长长的回廊,轻轻地抚摸着每个房间的纸窗和墙壁。他记得小时候他和玉溪在这里玩过捉迷藏,结果每次玉溪都会输;后来他就装着找不到让着玉溪,那小丫头才会笑的很开心。
每次玩得很累了就会看见凤凰端着自己喜爱的糕点站在凉亭里等着。
那个男人是那么俊美妖邪,可是却又那么遥远陌生。
竹殇想,他是不了解凤凰的,他是讨厌与凤凰有任何接触的。他是男人,讨厌被压在身下承欢的感觉。然而是什么一次一次的驱使着自己,让自己听从他的话,服从于他的命令。
“我的殇,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凤凰爱你, 深深地…”
浅浅深沉的低于回想在耳边,令他如此的沉迷眷恋。他渴望被人深深的爱着。于是,即使知他残忍,即使知道他嗜血无心,他依然甘愿为他奉献一切。
厌恶并崇敬着。
院中的湖心荡漾着清澈的水波,粼粼的倒影月光。记得小时候,凤凰就站在那里教自己武功,他可以很轻盈的站在水面上。那时候是盛夏,满池的荷花间,凤凰美得惊若天人。自己崇敬的拍着手赞叹着,然后便可以看见凤凰的凤眸微微合起睫毛上泛着华美的光,似是将月光盈满了快要流溢出来一般。
凤凰就是这样的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是,只要一走进凤凰殿,就没有一处不是他的影子。好像这里就是那支凤凰鸟幻化出来的世界一样。他冷漠着,邪恶着,屈辱压抑自己的自尊。但却,总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夜风静静的吹,吹得树上红叶飘摇散满夜空。
寝殿的大门外,那个人不再身着一袭白衣等待,竹殇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今日与往日不同,竹殇知道的,可是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的时候竹殇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没有他陪伴着的这段路竟是这么的冰冷漫长。竹殇终于在纱帐翻飞的大床上看见了凤凰。凤凰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那床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大似乎要把他淹没了。
这种模样的凤凰竹殇见过,但却不知道是在哪里曾看到过。他站在门口轻轻呼唤了一声。
“大人,竹殇回来了。”
“原来是我的殇回来了,欢迎。”凤凰没有回头,仍然是背对着他蜷伏在床上的。“我以为我的殇再也不想回来了呢。”
竹殇站在原地,静静地不说话。
“殇这些日子可有想过我么?”见竹殇不说话,凤凰接着问道。
竹殇仍然没说话。
“我可是想念我的殇了…”
凤凰转过身,竹殇惊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那张娇美的容颜上面挂着忧伤的表情,黑发有几缕粘在脸上,平日总是闪着邪魅的光芒的眼眸似是有月光在流淌,全然已经红了。他这么望着竹殇,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就从他的侧脸滑下来。
竹殇不再站在原地,而是向凤凰跑过来扑到床上一把将凤凰抱住。记忆的闸门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以及以有个很小很小的自己趴在门缝上偷看,漆黑的夜里,凤凰王上将自己关在屋里一直哭,小小的他偷偷看见却也不敢打扰,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凤凰将竹殇一揽便拉在了床间,然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将竹殇抱的很紧很紧。竹殇的大脑瞬间空了一下身手抱着凤凰,淡淡的说到。
“大人…”
轻轻的声音回荡在夜间,融进月光照耀着的灰尘间,凤凰只是沉默着像是什么都不再听见。
凤都热闹的景象传承了千年,并且还将继续传承下去。就如芙蓉院,不知是什么时候兴起,也不知道会繁荣到什么时候。兴衰覆灭在时间面前,不过浮云。
“啊哈哈哈…”凰泉抓着头发不好意思的对这扫地的老嬷嬷干笑,老嬷嬷颤颤巍巍的张开嘴巴哆嗦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你…你说啥?我…我老啦~~听不清!”
“…”凰泉的脸,瞬间绿了。
“那位公子,你自己站在门边上自娱自乐的很是欢快么,要不要进来坐?”那个声音悠悠的从芙蓉院的正门里面传出来,忽远忽近的让人听不真切。
凰泉走了进去,里面的客人很少,只有床边的木桌子旁坐着一个人。那人撑着下巴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自己,紫色的美眸弯弯的,长长的睫毛泛着些许月夜的流光。淡紫色的头发很柔顺的覆着白皙的脸颊,凰泉竟看的入迷了。这么久没有见到这张脸,竟觉得他又美了很多。
“浮…浮蝶。”
“公子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叫浮蝶。”那人占了起来,走到凰泉身边。一种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卷来,他停在离凰泉很近的距离伏下身在凰泉耳边轻轻的吹着气说道。“我叫蝴、蝶。”
凰泉一瞬间觉得有些恍神,整个身子都软了。只觉得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自己揽住,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吹拂着面颊,只觉得这样的瞬间让凰泉深深的眷恋。这么多年了。不光是心灵,甚至连这身体都想他了。凰泉红着脸挣开,发现他真的与浮蝶有些不一样,不说是那种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连头发的颜色也不正了。
凰泉正在思索着,有位清秀的少年走了过来,小小声地说到。
“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想点哪位?小的这就去请来。”
“我要他。”凰泉心里没了底,只能紧紧拉住眼前的人的衣袖。他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比他和凰灵更像的兄弟!
只见那少年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了看蝴蝶,蝴蝶笑了一下,揽着凰泉就朝着楼上走去。一路上凰泉都是虚浮无力的,心脏跳得厉害,几乎是被蝴蝶抱上去的。只觉得他们走进了一间很大很大的厢房。房壁上雕满了蝴蝶,那种立马能在花间起舞的蝴蝶。凰泉感叹见已经被丢在床上,蝴蝶站在他面前解开衣服露出了白皙匀称的胸膛,吓得他连忙扯了床上的被子给他裹上。
“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想要说什么呢?”蝴蝶也不把衣服穿起来,就这么坐上床坐在凰泉的身边。
“你,你不是死了么。”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有好好的活着啊,你莫不是还在把我认作故人吧?”
蝴蝶有些好笑的侧躺在床上,将凰泉环起来。凰泉咬着嘴唇不说话,思索了良久也躺在了床上将头轻轻的贴着蝴蝶的肩侧。
“我叫泉,别忘记。”
“原来是泉公子。”蝴蝶抬起一只手,慢慢的顺着凰泉暗红色的长发,紫色眼眸中的星光渐渐沉淀了下来。
“抱着我,一直抱着我,这就是我今晚的要求。”
凰泉伸出手将面前的人紧紧抱住,压抑了多年的思念使得他再也无法别扭任性,贪婪的汲取他目前所能得到的东西。屋内暧昧的橙色灯火熄灭了,凰泉紧紧贴着蝴蝶的胸口,用力感受蝴蝶肢体的温度,一刻都不放过竟就这么渐渐的睡过去了。
无论在哪里都好,只要是有这个人的地方。
凰泉模糊的想着,做着幸福的梦。
章之十四:镇灵法
“殇,你爱过我吗?”
“竹殇对大人从来都是敬慕,不敢心存情爱之念。”
“殇,你说如果我任性一把,这江山会怎样?”
“竹殇不敢妄自猜测。”
“如果我说,我任性的源头都是因由你而起呢…”
今日的早晨凤凰起的特别早。他看看那个仍是在床中熟睡的孩子,眼眸的颜色暗了暗。一直都不曾察觉,这个不起眼的一直被自己视为玩物的孩子竟成为了自己眷恋尘世的唯一弱点。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戏谑着长大的孩子竟会让自己找回很多年以前的心情。
因该是我的,害怕失去的这种心情。
凤凰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阴沉灰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小潋小潋,今日还要去望夫楼探望箬雨么?”
浮潋滟都走到门口了还没把缠在胳膊上的浮灵零甩掉。只见红发的孩子粘在自己的身边,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阳光打下照射在这孩子的脸上显得不真实。忽然间想到他在自己怀中脸红沉吟的表情,浮潋滟感觉心中微微一动。低下头将浮灵零的嘴巴吻住,浮灵零瞬间不再闹了。
“我走了。”
“小潋,望夫楼好看的女孩子多,不准心动阿。”
“叫我大师哥吧。”浮潋滟淡淡的笑,然后转身走了。
浮灵零鼓着气望着走出门去的背影,那个俊朗孤寂的身影是属于自己的。自己追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属于自己了。不再是相隔的那么遥远,而是近在咫尺。如果真能这么找到浮箬雨回到浮云观不再过问事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凤都里有一间很大的书馆,这几日浮灵零带浮松在城里到处走着散心的时候,浮松一个晃神就瞟见那个招摇的红色牌匾。于是当日他们哪都没去,就泡在书馆里。书馆分了好几层,最上面一层是讲有关于仙魔鬼怪的,多少跟人们日常的生活相差太远,所以几乎没人去。跑堂的也偷懒不来打扫,连台阶上都积了薄薄一层灰。
浮灵零有些欣喜,这一日一日的过去。总有一件事情能够提得起浮松的心意了,这师兄弟两人在那里直直待到大半夜才想起来要回去。浮灵零本是睡着又突然惊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浮松盘起来的腿上,身上盖着浮松的外衣心里不禁暖暖的。这松师哥还是他初识的松师哥没错,细心温柔且带些小别扭。
浮松专心的翻着手上的书,没发现浮灵零醒了。浮灵零细细的看着浮松迎着月光看书的侧脸,心里想到也许浮鸢渊当初就是爱上了浮松这认真的模样。
“松师哥,今天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啊。”浮松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亮有些感叹地说着。他合起手中的书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浮灵零将身上的外衣给浮松穿好。“灵零,你饿不饿?”
“饿倒是真的饿了,可是现在过了后半夜不只还有没有吃的。”
“没有不要紧,只要有些素材我就可以做给你吃。”浮松走到窗边,将窗口打开的更大了些向下看去。
“松师哥~~你该不会又要跳楼了罢!”他这一望把浮灵零下了一跳,连忙跑上去从身后抱住浮松,浮松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灵零,你不是有蝶传下来的御风么,我们用那个下去。”
“御风啊,你说我头上的那个蝴蝶印记?”浮灵零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那个可能是过了时限,我下仙观的时候就消失了。”
其实怎么消失的浮灵零是记得的,那天他在等浮潋滟回来的时候浮蝶取走的。浮蝶没有死,而自己冤枉了浮潋滟。这一念之间的错误不知耽误了他们多少时间,而这错误细细想来确是不可避免的。
他取走了御风,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不再记得自己,一是他已经完全放下了自己。
如若是后者,自己便可以彻底的释然了。
“可是你的头上仍然是有印记的。”
浮松拉过浮灵零,借着月光拨开浮灵零额前的红发,果真有一个印记留在浮灵零的前额。只是那印记不再是蓝色的蝴蝶,而是一把银黑色的剑!剑体银黑,在月光下隐隐的泛着亮光,剑柄周围的细纹向上蔓延,似是要托起天际。乍看之下却像个“灵”字。
“唉?什么时候有的,什么模样的?我怎么不知道。”浮灵零蓝色的大眼睛使劲向自己前额望去,无奈只望见了几缕红色的发稍再无其他。
“那是大师哥的“擎天”。”浮松仔细的观察过后终于确定了。擎天,浮云先观史上最强的王者印记,破坏力达到最高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