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浮云 卷三——盈月流光

直到夕阳西斜群霞落日的某一天，群霞殿的一株柳树旁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那里。坐在地上有些灰心的凰泉无意间望到吓了一跳。柳树下的那个人朝着凰泉走来，红色的夜幕中他微微一笑，拉起凰泉对他说。

“泉哥，以后我代替灵哥来保护你。”

空荡的群霞殿，执手的两人。

“泉哥，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凰泉仿佛听见了柳絮飘飞的声音。又仿佛看见了那一轮红红的落日中，一双紫色的明眸朝自己轻薄的风情一笑，似是安心了。

“泉哥，举今日出发去烈国当使者，我想他应该没什么问题的，那边的事都交给他处理你别再担心了。”

“安全么。”

凰泉皱眉，虽说烈国的繁荣程度远远不及凤国，但是那的士兵非常凶悍，一个可以顶三个。他们蜿蜒盘踞在凤国的外围，虽说这几年一直平静，不思袅国蠢蠢欲动，但如若他们联手，周边的小国难保不动摇。

“别看举儿平日只知道玩，这么十几年他在望凤阁学到的东西也不比殊少。”凰衍起身为凰泉满上热茶。“依照乱儿前几日在街上哭闹的情形来看，殊怕是安分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们就行动。”

“衍，这样好么，凤凰是我们的父王，逼宫这样的事…”

“泉哥，那个时候我们不叫逼宫，而是叫做镇、压、叛、贼。”

暖暖着晚霞里，凰衍笑得清淡似水。

待到凰衍走后，凰泉有些疲惫的靠在窗前凝望缺月。

凰衍的话语总是淡淡的萦绕在耳边，像是在说什么不经意的小事一般。只有听清他说的内容之后才能知道他说的那一番话到底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后果，大胆，果决，狠辣。像是当年的没有遇见浮潋滟时的凰灵。只是他们掩饰外表的面具不同。身为皇子之首的凰灵只能温柔的掩盖，而凰衍选择将自己埋没。

然而，为什么凰衍会在某一天忽然的想要保护自己呢。

凰泉一直都想不明白，而且就是这样坚定的相信这凰衍。

没有了这凤凰，这江山谁来做？又有谁坐得稳？

就这么出神的望着，却发现夜空忽然一亮，一朵非常非常灿亮的烟花盖住了半边天。招摇的落入凰泉眼底。心中某扇抽屉被打开，他觉得自己欠所未有的充满力量。

记得小小的时候，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带着深沉的自信他说。

“泉弟，这叫做信号花。”

“切，这有什么用，只是为了漂亮而已啊。”

“这是我专有的非常大的烟花，只要在这凤凰城开放全城的人都看得见。”凰灵有些自豪的说着。“你记住，此花只有你灵哥哥一个人有。”

浮松醒来了，算是被浮溪越救回一命。但是就他现在的状况来看，即使醒来了也同没醒没什么两样。东西照样吃，也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鸢渊的死直到现在他们没一个人能接受，只当是逃避现实，把那当作一个遥远的梦境，只有亲眼看到才做数的。

只有浮松像是深切的体会到了一般，又或许是他已经将浮鸢渊离开的情景在脑海里模拟过太多遍，但却不料真正的事情发生了自己既然比死了更难受…心像是永远的破了个洞，永远都填不满…

浮松醒来的第二天就说不用照顾，要去找浮箬雨。但是浮灵零告诉他浮箬雨已经找到了，暂时不肯回去，他们不愿意强行带她走，只能先把箬雨开导好。得到这个答案以后，浮松就不再说话了，好像回到自己的世界然后把门关上。

不问箬雨在哪里找到的，什么都不问…

是夜。

浮灵零没有敲门就进了浮松的屋子。只见黑洞洞的房子里月光散落一地，浮松定定的坐在床上，鬼魅一般。

“松师哥，你又装鬼吓人！”浮灵零为了避免尴尬这么说了一句，浮松没反应。浮灵零走过去坐在浮松的身边，浮松没有回头看他。浮灵零倾身上前将浮松抱在怀里，明显感觉浮松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也没有理睬浮灵零。“松师哥，你不是怕鬼么。”

“现在不怕了。”浮松用低低的声音回答。只是这一出身便不能保持神游在外的态度，浮鸢渊那倔强霸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放心放心，松师哥放心。我若真的变成了孤魂野鬼，定会守在师哥门前，不会让那些野鬼靠近师哥你半步。”

只记得他说话时，那双眼睛特明亮特清澈，明明那时还在对自己说着…

“为什么会不怕了？”浮灵零似是安抚的摸了摸浮松的头发。

“他会守着…他会…”浮松惊然发觉自己说话带着颤音，一句完整的也说不出来，自己伸手一摸已是满脸泪水。

“能哭出来就是好的。”

浮灵零安慰似的抱着浮松躺在床上，任由他眼泪一直如泉涌一般打湿自己的衣服。

月光清朗，凉风习习。

松师哥，你却不曾发现，你是如此的深爱着浮鸢渊。

章之十一：凤凰泪

“凤凰掉泪的那一刻，世界即将崩毁。”

远远的声音从深幽的夜色中传来，在浮灵零的脑海里绵延不绝不停的萦绕。小时候曾听一位老者讲过的这几句话每天晚上总会在他脑海里游走一遍，就像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一般。似是仙乐，更似对整个凤凰王朝的诅咒。

“凤凰掉泪…凤凰怎么会掉泪呢…”浮灵零在梦境里喃喃的询问，祈求得到回答。

“快了…”

声音远去，浮灵零想要伸手抓住却感觉自己被抛向了一个很黑的深渊里。身体直线快速的下降，心里涌起冰凉的感觉让他感到害怕。黑洞洞的梦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小女孩很稚嫩但却尖锐地声音。

“凰灵！！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生活在黑暗中！我诅咒你所爱之人全部离你而去！我诅咒你孤寂一生！！！”

“不要…”

“我只是为了保护泉弟…是你们不好…”

“不要恨我…不要…”

“不要！”

浮灵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头上滚落下来。他用双手捂住眼睛，坐在原地大口喘息颤抖不止。窗口开着，身上凉飕飕的，被子也不知道在自己挣扎的时候被踢到哪个地方去了。但此时，他什么都不想管。

门在此刻被推开了，浮灵零捂着脸发抖没有勇气去看。

“灵零。”简单的唤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浮潋滟走进来捡起地上的被子将正在发抖的浮灵零包裹在里面，自己把浮灵零连带被子一同抱住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怎么了？”

“大师哥…”浮灵零瞬间感觉温暖起来，就像有个很牢固很可靠的网将自己保护了起来。他从棉被里冒出个脑袋，转身向浮潋滟看去。白皙的脸因为溢满泪水而变得微红，盈盈的蓝眼水汽氤氲，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浮潋滟的俊美脸颊近在咫尺，看得浮灵零心脏一阵悸动。

“做噩梦了么？”浮潋滟面色白皙沉俊，琉璃瞳仁淡漠且凝聚星光。

“大师哥，我…我不想孤寂一生。”望着那双淡漠的瞳，浮灵零的焦躁已经被褪去一大半。他低着头，将脸埋在被子里小小声的说出自己心里的一小块阴影。既然自己现在是浮灵零，就单纯一把也无妨。

“我会陪着你的。”浮潋滟摸摸浮灵零的头发，淡淡的说着。

“会陪多久呢？”

“一直一直…”

一直到我死了，也不会离去的…

那个晚上，浮潋滟就这么对自己说这。

“小潋…”浮灵零从被子里把头抬起来，伸手勾下浮潋滟的头吻了上去。

无法淡定，只要那个人是浮潋滟就无法淡定。觉醒的那一天，思念如杂草丛生一般的疯长，根本无法遏制。

小师父仍然是那副无辜的表情，他对自己说，“浮云观现在需要你来保护了，所以你该醒来。”

浮灵零仍然觉得不公平，他明明还没有沉睡多久，再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站在仙观门口等着自己的人，斑驳的阳光俊美的容颜，随风轻散的发丝。忽然，又觉得自己醒来的太慢了…

试探过无数次，发现浮潋滟仍是淡淡的站在远方，连自己亲吻别人的时候也没有出手阻止。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浮潋滟心中到底站在什么样的位置。然而今天，他说了，会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就够了。

他，再一次败给浮潋滟，完完全全的。

“原来你早就记起来了呢，灵零师弟。”当浮灵零觉得这个吻被浮潋滟反客为主的时候，一切貌似有点晚。沉静的外表从浮潋滟周身退下，蒙上了邪魅的色彩。绵长的吻结束之后，浮灵零发现他已经被浮潋滟压在身下了。“我怎么说，师弟会主动亲吻那样一个街头纨绔，原来…”

“不！不是那样的！”一样到自己的心思全在浮潋滟眼中被猜透，浮灵零就觉得脸上一阵发热。连忙用手推开浮潋滟再次压下来的唇。“你，你听我说~~”

再次被浮潋滟吻住，浮灵零只觉得自身的力气都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浓烈的让他还来不及消化的幸福感。他回应着浮潋滟的吻，沉醉其中。意识迷糊的时候，衣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去了，他有些害羞的拉过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一边望向浮潋滟。浮潋滟纤长的手指正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可是衣服确实端端整整的，没有乱倒哪里去。

“大，大师哥…”

“嗯？”听到浮灵零小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浮潋滟停了下来等浮灵零把话说完。

“松师哥溪越师哥都在旁边…”

“然后？”

“被…被听到就，就不好了…”

浮灵零吞吞吐吐模模糊糊的说道，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心跳前所未有的加速着，激动着，兴奋着。可却也害羞着。浮灵零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有这么复杂的感觉。

“他们，不会听到的。”

只见浮潋滟一台食指，一层淡蓝色的结界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了起来。浮灵零的嘴巴瞬间张成了“呕”的形状，感叹着有灵力的人就是不一样，单为了这个就可以构其一个结界。浮潋滟低下头，浅吻那光洁的额头，那白皙的前额上面的蓝色蝴蝶灵印却已经消失了。淡淡的银亮的黑色光芒聚集了上去。

“大师哥！那里不能碰！”

“叫我潋就可以了，你以前不是经常爱叫么？”

“可是可是…大师哥，你一直不都是很温柔很淡定的么，我虽然看起来很花哨但也是，恩…第，第一次…嗯…”

“我当然知道。”

“你，你这个人面兽心做饭又难吃的恶魔！”

“浮灵零！不要踢人！”

那一夜，大师哥破天荒地将说话的语调提高了不知多少阶，浮灵零有些悲惨的叫声一直不曾断绝过。然而，事后浮灵零仍然觉得，那是他这一辈子里第一次感觉到幸福的快要死掉。

那也是浮潋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属于他。

秋天飘飘摇摇得来临了，第一片火红的枫叶掉落下来的恶时候凤凰正躺在枫亭里仰面望着天空。看天空晴朗的蓝色，看浮云慢慢掠过眼际。接着第二片第三片的红叶就接着掉下来，凤凰眯眼伸了个懒腰。

“玉溪。”

轻轻一声呼唤后，玉溪从树梢上落了下来，翠绿的眸闪着悠悠的光。她轻轻地匐跪在凤凰脚下听凭凤凰的召唤。

“王上…”

“我的殇还是没有消息么？”凤凰轻轻捋了捋迎风飘开的长发，魅惑的双眸仍然望着天空。

“没有。”玉溪暗地里咬了咬嘴唇应道。

“看样子玉溪的办事效率是越来越差了，留不了多久了。”凤凰的声音冷冷的，却很轻。但是这足以让玉溪全身都在颤抖。“我想要找到竹殇，不想等太久了，今晚就想见到他。”

“凤凰王上…”

“你找不见？自是会有很多人找得见。”

“回王上，玉溪今晚定将竹殇带到你面前！”

凤凰不再搭理他转了个身在长椅上浅眠去了，身旁的仕女连忙将手中柔软的披风递了上来替他盖好。凤凰浅浅的满足的感叹了一声，将身体蜷缩起来似是安心的睡了。玉溪向那小仕女瞥去，那仕女竟然红了脸。

这样一个可以轻易逃得他人喜爱的人，为何偏偏生的如此残忍！

玉溪暗叹一声，起身跃上枫树。

偌大的王朝，皆在他手下了么…

章之十二：还爱你

我还是，爱着你。

由于最近在王朝地下安插了太多的暗钉，凰泉费了很大的力气。他回到群霞殿一头倒在床上就不想动了，天空泛着暗红色的光芒，将整个殿堂照耀得绚丽无比。他用手遮住不是很刺眼的光芒，思索着将来的事。

此次一举，必定要掀起大面积的腥风血雨，面对的是手足之间相残，面对的是天下人民的将来。推|翻了凤凰，镇压了王弟以后呢？这王位终将是牢牢捆住自己的东西…

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凉爽的秋风，凰泉感到微微的凉爽，他站起身来准备去关窗子。却见窗外那株柳树下又站着凰衍，他伸手抚摸着柳树，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衍，在看什么呢？”

“泉哥，我就来这里看看。”

听到凰泉的声音凰衍明显吓了一跳，没想到凰泉会朝院子里望。看着从窗户边缘探出来的精致容颜，凰衍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来这里看什么？一般人都不大来这的，这里啊，就类似于黄泉的入口，在这里的人进来了就出不去。”凰泉开玩笑的说着，心想着是不是真是应了这句话那人才那样早早的就离去了。

“不怕的，我不是已经进来很多次了么。”凰衍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有些昏斜的落日，淡淡道。“在这，黄昏日落，殿堂与黄泉交接的时候…”

“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凰泉忽然觉得无法在笑出来，准备关了床继续睡。“衍，早些回去，晚上凉。”

“泉哥，你先别关窗，我们出去玩。”

莫名其妙的和凰衍走到凤都的时候，凰泉还不知道为何自己本是想要睡觉却跑了出来，他明明最讨厌热闹繁杂的场合。但此时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不禁觉得莫名的放松了。凰衍走在他身边，高高的个子很醒目。他暗自打量了一下，虽然这几年凰衍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但他从未想今天这么明确的体会到凰衍的高度。

“泉哥？在看什么？”正在出神之间，却听见凰衍的声音，凰泉回神，一双清淡明亮的眼眸正望着自己，带着温柔的笑意。

“没，没看什么。”凰泉转过脸去，继续走着，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有些懊恼。

“泉哥真可爱。”凰衍笑了笑，间凰泉明显冷下脸强装怒气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浅笑。“我见泉哥今天心情不稳，带你散心来了，让你疲惫的回去就没心烦恼了。”

“是么。”

凰泉淡淡的应着，眼神不经意的相似处瞟。瞟着瞟着瞟见了那暧昧小阁的窗口，一个人正倚在那里，头发淡紫，眼眸更加。

不禁愣了。

那人本是不经意的四处望着的，但在看像凰泉这边的时候笑了一下，朝他浅浅招了一下手。那只手纤长白皙，似乎染上了不可思议的魔法，让凰泉不能自已。加快了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凰衍发现凰泉的一样，开口叫了一声没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