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轩没有应答,倒是柳夜昊还在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师父?”
柳季风移开视线避过他澄澈的目光,直直顿了好几秒才轻声开口,“不要再相信他了阿昊,他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师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柳夜昊怔怔望着他,过了许久才僵硬掉转过眼眸,只一眼,心里便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猛然间炸裂开了。
单膝跪在他身边的祈轩脸上没有半丝表情,一袭宽大白袍,衣襟上面绣满了精致绝伦的苏绣,整个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仿佛只是过来游山玩水般闲雅,与他们的满身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此时,祈轩才漠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能动弹的柳夜昊,那双总是莹润着勾魂魅惑的眼眸,总是带着几分算计笑吟吟地追寻着他的眼眸,此时此刻,只剩下一片狠厉无情的妖魅的血红色,“本来想瞒着你将所有的事尽快解决掉,可惜事与愿违,你居然能解开‘寐’的毒性,并且还能这么快就找到附近。”
那双冷漠的眼眸最后打量了他一眼,眼睫半掩,姣美的双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再也没了曾经的温柔暖意,“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
柳夜昊抿紧双唇,只是瞬也不瞬地死死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眸中再寻找到一丝半点以前那个总爱惹他生气的祈轩的影子,可是寻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有的,只是他漠然无情的回应。
“阿昊!”相隔只有几步的距离,柳季风却只能心疼地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那双虽然总是沉默着,但一直都是澄清干净没有经过世俗污染的褐色眸子,正在此刻一点一点地渲染上怀疑、惊痛,最后变成了滔天愤怒。
“你很生气么?”接收到他的愤怒,祈轩居然轻声笑了,“那是当然的,可是,如果你现在就这么生气,等到知道了全部事情之后,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说话间,那双还未染上笑意的妖魅凤眸顺着抿起的双唇眸渐渐下滑,滑落到他微敞开的衣襟领口,单薄的衣袍下面所掩盖住的,是能让他得到无上满足的销魂身体,只要一想起,指尖似乎还能触摸到那柔韧而又触感绝佳的肌理……
莫名的邪气倏然从那双血红眼眸中流转出来,祈轩的眼神变了,冷漠中更带着显而易见的深沉欲望,想要将眼前无力抵抗的这个人吞噬殆尽般,让看到的人无不打从心底感到寒战。
一丝薄红悄悄攀升到脸颊,是羞愤,也是怒火,柳夜昊紧盯着他的眼眸同样也好像要将他大卸八块,可是那双因为怒气而显得蓬勃璀璨宛若星辰的褐眸,却更加激起了祈轩的征服欲望。
手指刚碰触到染上妃红的脸颊,柳季风蓦然一声大喊,“不,你不能这么做祈轩!”
祈轩的动作只是稍微顿了顿,然后将浑身酸软无力的柳夜昊扶起轻拥进怀中,食指勾起他的下颚,对着柳季风冷冷一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如果我偏要呢?”
话音刚落,在众人惊骇莫名的视线下,毫无顾忌地吻上那双一直在诱惑着他的柔软薄唇。
紧抿的唇被蛮力挑开,舌尖侵入,像是要夺尽柳夜昊的呼吸般在温热的口腔中肆意凌虐,让他最后终于不支地发出一声破碎呻吟,双眸因为羞愧而紧紧闭起。
“不,你不能……”柳季风想要握紧双拳却无法办到,全身还是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脸上的神情悲愤欲绝,终于忍不住痛喝一声,“住手祈轩,不要那么残忍!”
对于他的话祈轩仿若未闻,只是不断侵占着那诱人的唇,想要听到更多能让自己血脉喷张的呻吟,直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祈轩!”
星醉如竹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只有几个明灭不定的火把照亮着的冰冷山洞内,同样一身白衣的司徒双城正满脸不悦地站在洞口,衣襟和袖口上皆绣着与祈轩一般无二的精致苏绣,“说到底,他曾经待你也不薄,何必要在他的长辈们面前如此羞辱,让他难堪!”
祈轩仍然没有回应,不过却意外地在下一秒放开了柳夜昊的唇,指腹轻抚过正痛苦蹙起的眉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哼了一声,沉声开口,“怎么,见到我如此对他,你反倒开始心疼了?”
“不,我是怕你日后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明知道在他目前的这种情况下任何规劝都不会有用,不过朋友一场,该做的还是要做。
果不其然,祈轩只是又一声冷哼,不顾柳季风的阻止,突然将无力反抗的柳夜昊打横抱起,转过身向两尺开外的一把宽椅走去。
身体离地的瞬间柳夜昊便已经睁开双眸,想要知道他把自己带往哪里,然而第一眼所看到的,却是他眼神中丝丝流转的邪恶欲念。
顺着他所行走的方向,等到柳夜昊注意到那把宽大得有些过分的椅子时,原本妃红的脸颊瞬间血色褪尽。
那把椅子他认识,就在穆庄,就在那个黄昏,自己心甘情愿地被压在那把椅子上,完全忘记了身为男子的尊严,身体也被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顺从地打开承受着另外一个男人的侵占,口中逸出的,是沉迷于欲望而无法抑制的激情呻吟……
当时所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快速闪过,想要忘记却偏偏记得更加清晰,就在柳夜昊胸口绞痛得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耳边忽然一热,温热的气息瞬间袭击过来,在他的耳后落下一个轻柔允吻,“记起这把太师椅上的事了?”
又是一个轻吻落在颈侧,刻意压低的声音更加暧昧,“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也是,一直记忆犹新,所以才叫他们千里迢迢的,一定要将椅子从穆庄里给我带过来。”
柳夜昊苍白着脸颊没有说话,还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的这种情况更让人感到羞愧欲死情何以堪的?
走到太师椅旁,祈轩将人放到椅榻上,自己也跟着倾身斜靠了上去,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指尖轻巧探进已然松散开的襟口,像是逗弄宠物般在优美的锁骨上来回抚弄。
见他如此,司徒双城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小祈,如今人全部都已经清醒过来,到底你想要如何处置他们?”
一声小祈,道尽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亲昵关系,柳夜昊脸色苍白,径自沉默。
“我自有打算。”祈轩淡淡答道,这才抬起眼眸,对着一脸悲伤的柳季风弯起唇角,“如何?这种陷入绝望的滋味?”
柳季风颤动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心爱的人就近在眼前悲伤难过,穆清濯却无能为力,不禁转而对祈轩怒声斥责,“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止穆清濯不解,就连司徒双城也很想知道,所有已经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祈轩眉眼微挑,冷冷扫了他一眼,“为了我的母亲,你们的师妹,宋月岚。”
“荒唐,月岚师妹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如此的……”怒叱的话只到一半便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只因为祈轩原本只是在柳夜昊锁骨附近徘徊的指尖,倏然向衣袍里更深的地方探了进去。
柳夜昊狠狠咬住下唇,偏偏胸前揉捏抚弄的手指存心不想让他好过似的,还在一点点地加重力道,不服输地用尽全力紧咬住,绝不想再让任何一丝呻吟从口中逸出。
“祈轩,我拜托你祈轩!”柳季风再也看不下去,瞬间崩溃,“你想把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别再伤害阿昊了,他是无辜的啊!”
施虐中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祈轩冷冷注视着柳季风,过了半晌,命令般开口,“告诉我,你们跟我母亲从前的所有往事。”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疲惫合起眼眸,柳季风苦涩笑了,往事,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终究还是无法摆脱得掉。
满意收回手指,祈轩懒懒轻唤了一句,“影子。”
随着话音,一排全身素黑打扮得干净利落的蒙面人倏然闪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恭敬低下头,其中一人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全部都退到外面去,告诉那几位长老,都乖乖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闯进来。”
“是!”众人领命,又在眨眼间迅速消失不见。
等到洞中就剩下他们几人时,祈轩又看了司徒双城一眼,“将那位大小姐带过来。”
大小姐,沉默中的柳夜昊心里不禁一颤,难道是……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祈轩垂下视线轻柔低语,“猜到是谁了?别急,很快你就能跟她见上面,司徒!”
司徒双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终究只是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扛着一抹火红身影重新走了回来,那像火焰般耀眼又招摇的红色,就仿佛……
被司徒双城放到地上,即使全身上下五花大绑也还在不停挣扎的女子,真的是穆飞凤没错。
解开蒙在嘴上的软布,司徒双城顺手又解开她身上被封的哑穴,刚一解开便立刻捂住两边耳朵。
“你这个该死的千刀杀的混蛋王八蛋本小姐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岂能容你这般不顾廉耻肆意抱来抱去毁我名节叫我日后还怎么见——人——”双唇刚一得到自由,穆飞凤憋屈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全部爆发了出来,如若不是身体还没松绑,她定然还要一脚踹过去,最好能踢破眼前这个臭男人的命根子。
司徒双城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愚蠢的千金小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惹到祈轩,包管她会死得很难看!
“飞凤?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穆清濯惊讶瞪大双眸,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可看那模样和火爆的性格又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女儿没错。
盛怒中的穆飞凤在听到熟悉的呼唤时倏然一怔,回过头不敢置信地望向穆清濯,“爹?”
星醉如竹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凤儿……”穆清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穆庄的守卫在这些人眼中就形同虚设不成?居然能将飞凤也绑了过来!
回过神的穆飞凤上下左右将穆清濯打量个遍,终于发现到不对劲的地方,“爹,你怎么了?怎么会一动不动?——大骗子!”
倏然往前跳了两步冲到司徒双城身前,凶巴巴道,“快点给我解开身上的绳子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我既然又是骗子又是混蛋,为什么要给你解开?”司徒双城冷眼旁观就是不动手,可看她虽然凶狠嘴硬,却一脸气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禁不住一软,无声叹了口气,“好男不跟女斗,这里不是你家,没人会再宠着你,还在耍什么小姐脾气。”
穆飞凤知他说的是事实,俏脸上憋得通红,等到捆在身上的绳子全部松开,恨恨瞪了司徒双城一眼,到底还是先飞奔到穆清濯身边,“爹你是不是被封住穴道了?告诉我是哪个穴位,我来帮你解开!”
说着就要动手,只听得身后蓦然传来一声戏谑轻笑,“还是不用白费力气的好,且不说他没有被封住穴道,即便是有,就凭你的武功,下辈子也别想能解得开。”
“谁在胡说!闭上……祈轩?”本欲回身怒骂,却愕然发现那个文弱的书生正闲适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
不,好像不是他,如果真是那个书生,他不会拥有这么寒冷,让人打从心底感到颤抖的凌厉气势,那双眼眸里里闪动着的是妖魅至极的血红色,就好像嗜血一样,只望过去一眼,仿佛灵魂都快要被吸进去!
尽管容貌相同,这个令人害怕的男人,绝不会是祈轩!
“真是抱歉,确实是我没错。”祈轩微微一笑,“幸会穆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爹……”穆飞凤畏惧地往后缩了缩,他虽然在笑,可是那种眼神好恐怖,冰冷,又无情。
“不要怕,爹会……”会什么?穆清濯蓦然住口,现在连他都是在任人宰割,又如何能够保护得了自己的女儿?
“要叙旧待会有的是时间。”祈轩收起唇边笑意,冷冷逼视着她,“从现在起,你给我乖乖闭嘴,待在那里安静听完。”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拿这种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穆飞凤气怒攻心,却又惧怕于他的恐怖眼神,憋闷了好一会儿才急怒道,“我为什么要闭嘴,你想要我听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你一定会很感兴趣,因为那是有关于你爹……”讽刺的眼神转落到柳季风的身上,顿了顿,才接着说了下去,“和他的情人,二十年多前的一段往事。”
见他如此毁谤穆清濯,穆飞凤气愤得冲口而出,“你乱说!你不要胡编乱造毁我爹的清誉,自从我娘去世后,爹就一直都是孑然一身,他才不会有什么情人!”
仿佛是在嗤笑她的愚昧,祈轩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你爹没有再娶,为的可不是为你娘,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祈轩对着柳季风悠然弯起唇角,“就是他。”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穆飞凤彻底呆住,不相信地转眸望向穆清濯,想要从爹的口中听到明确的否认,可是爹却没有注意到她,印象中从来都只是严厉肃静的眼眸,此时此刻溢满了动人的柔情,正温柔地注视着……一个男人!
“不,这不是真的。”穆飞凤一声尖叫,忍不住放声痛哭,边哭边捂住眼睛不想再看下去,她的亲生父亲居然,居然喜欢的是一个男人!
“凤儿……”穆清濯转过眼眸,神情复杂地望着正跌坐在他身边痛哭的女儿,“我……”
没想到刚一开口便被她打断,“我不想听,好恶心,恶心死了,你不是我爹!”
亲生女儿当着自己的面说他恶心,穆清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强忍下满腹苦涩望向祈轩,该满意了罢?是不是就为了看到我们在你面前被活生生揭开伤口时的痛苦,就为了看到这样的场景才把飞凤抓过来的?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
冰冷双眸扫过痛哭不已的穆飞凤,祈轩唇边的笑意更加残忍,“现在人都已经到齐,柳季风,你可以开始说了。”
还在失声痛哭的穆飞凤闻言倏然抬起头狠狠盯向柳季风,那明显憎恨的眼神让他心底一颤,禁不住开始有些迟疑。
然而也只是迟疑了短短的几秒钟而已,在祈轩又一次将手伸向还无力横躺在身边的柳夜昊时,柳季风大喝一声阻止他,“我说!”
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让思绪沉浸到久远以前,一直小心珍藏着的那段快乐时光,那么美好的,年少无忧的……
“三十多年以前,中原发生了一场空前瘟疫,那场瘟疫害死了很多人,我,清濯,还有月岚,我们三人都在那次瘟疫中失去了所有的父母亲人,是塞外的一位高人偶然来到中原,见我们孤苦无依四处流浪,便先后收了我们三个做了徒弟。”
回想起当年无依无靠的三个孩子彼此你我不分的亲密,柳季风忍不住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因为遭遇相同,我们三人关系极好,每日都腻一起切磋研习武功招式,到哪都是结伴同行,就这样一直无忧无虑过了十年,我和清濯早已长大成人,而月岚师妹也已出落成为了一个有着倾城容貌的绝色少女,也就在那一年,我们的师父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