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觉得呼吸有些不顺,靠在了沙发上,努力的放松自己,打开电视,随意的翻着频道。
看了一会娱乐新闻,电话铃响了,他看,是万里家的座机。
响了好几次,沈寒忍了忍,一直没有去接。
但电话铃一直锲而不舍的响着,沈寒实在被刺耳的铃音弄得有些心烦了。
他爬起身,按了免提。
“喂?”
他说着,对方却没有声音,只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喂?您找哪位?”
还是没有声音。
沈寒皱了皱眉,心想该不是哪个万里笔下人物的狂烈追求崇拜者打来的骚扰电话。
对方那头一片静寂。
“请你说话好吗?”
他对着免提的位置,等了半天,就在他想把按键按掉的时候,一个曾经让他难以忘记的声音传来。
“沈寒,是我。”
沈寒的手,停顿在电话机上方。
“为什么是你接电话,万里不在?”
段煌在电话那头问。
没有想到是段煌打电话,他有些警惕。
“他不在,去送季雅回家了。”
“……我有些事,可以上来么?”
“……你在附近?”
“不,我就在楼下。”
沈寒一愣,拿起了移动的电话,走到了客厅连着阳台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楼前的路灯下,果然停着万里那辆显眼的BWM,也许是他拉窗帘的动作泄出了些屋内的灯光,黑色车的前车灯突然闪了闪,沈寒看见了车门被打开,段煌从车里走了出来,看着他。
“你和我还有什么好谈?”
他皱起了眉,冷淡的声音。
段煌离他的阳台越来越近。
“明天上午天恒要竞标。我突然感到压力好大,想找个人来说说话。”
想来想去,能缓解我压力的人,从来都是你。
“你可以去找安娜,说不定她的父亲还能帮你。”
还是冷淡的声音。
段煌拿着手提,看着阳台上那个人的暗淡的身影面对着自己,用着同样的姿势,用着生疏的语气。
“可是我此时此刻能想到的,只有你一个人。”
“……”
心中想拒绝,但觉得段煌的声音里确实隐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
“门开着,你上来吧。”
段煌进了屋子,发觉空调开着,沈寒伏着身子,半个身体隐藏在打开的冰箱门后,一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费力的拿着冰块和啤酒。
他心头一热,人凑了上去,主动地接过了沈寒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
“说归说,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你会真的让我上来。”段煌站在他的背后,温柔的说。
沈寒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让段煌拿着杯子和啤酒瓶,自己一个人又走回了沙发坐了下来。
“说吧。你有什么压力?”
段煌知趣,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台桌上,为沈寒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和沈寒面对面坐着。
“也没什么。想到了以前你和我一起应对的日子,突然自己变成了一个人,整个天恒都靠我自己撑着,有些不能适应。”
他浅呡了几口,放下了杯子,身体前倾,双手交握,眼睛注视着沈寒。
“可笑吧?若是你把我今天如此茫然失措的表情拍摄下来,明天登上报刊,一定会是头条,写着天恒出现实力危机。”
沈寒撇了撇嘴,算是微笑。
段煌看着他的表情,玩笑似地说。
“没了你。我用了好一段时间适应,才让公司的运作入轨。”
“你这算是对我的报复吗?让我突然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带着笑意,有点像调侃。
又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寒含糊地回答过去,人一直靠在沙发上,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段煌注视着他的眼睛。
段煌低声笑了一下,眼睛也自觉地看向别处。
“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你会这么回答。”
他的眼睛看着沈寒关着门的房间,那里他曾经进去过,在沈寒失踪,被两个小混蛋绑架的时候。
有一种想再一次走进的愿望。
“也好。”他也平淡。
“我只是想宣泄。你不用多安慰我,只要有人在一旁陪着我就好。”
沈寒不说话。
实际上,他被段煌的话震惊。
源头却因为邢烈。
他还记得,邢烈让他明天中午去找他,和他谈谈。
一切都和段煌的公司有关。
可竞标的时间居然就定在了明天上午。
段煌现在来找他,真的有点不太适合。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面对面,他也不应该告诉段煌明天自己的去向吧。
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怎么会一切都这么巧。
想安慰,却因为明天特殊的原因,怕自己不小心透露了讯息。
“你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他含糊地说。
换来的,是段煌在昏暗的光线下,意味不明的目光。
又是沉默。
这一次,好像沉默了很久。
客厅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不知有多久,段煌开口说。
“你总是这样。”
“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过后,还能心平气和的和伤害过你的人交谈。”
“这样说来,我真不知当时为什么会和你说那些看似理智,却无比伤人的话。我那样做,真的是太不知所谓。”
他似乎在解嘲自己。
沈寒没有接他的话。
半晌。
他说。
“万里就要回来了。”
“你若在,他一定又会和你对着干。”
“我明白了。”段煌依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走了。今晚谢谢你。”
“好的。不送。”
沈寒坐在沙发上,看着段煌换上鞋,打开门,关上门,关门之前对他说了一声再见。
明天,段煌若是会看见他,一定会很惊讶吧。
他想着,疲惫的合上眼睛。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的早晨。
市政楼前的场地上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有的甚至沿着街道停在了马路边上,场面非常宏大。
邢烈先工作时间半个小时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台子上已经放着四份文件,有一份,封面上写着天恒集团的总裁,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段煌”的名字。
拿着手里的这份东西。
他脑海中浮现起了那天在沈寒住院时,看见的那个同来看望沈寒的男人。
脸上带着自信,自负,有着商人本色,略微狡猾的笑容,想和自己攀谈,和自己握手的那个非常英俊的人。
他记得,沈寒看见段煌进来时,刻意忽视的目光。
引起了他的注意,问季雅,季雅说,他们曾经是情人。
季雅以为他知道后会很惊讶,事实上,他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知道他对那两人的关系不反感,季雅在他面前就胆子大了,开始说了他们之间很多事。
有很多,都是万里添油加醋的转述。
她对提到了段煌的名字,颇有点愤愤不平,为沈寒不值的样子。
邢烈一直在听着。
季雅以为他只是不关心的就当一个故事。
他却听的很专心。
邢烈想过,他和段煌,会成为对手。
因为在意了一个人。
“每位代表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次定输赢,请加油。我们所有的员工都期待着总裁成功的这一刻。”
特别的休息室里,秘书悦儿正坐在段煌身边,边说为段煌打理着领带。
而段煌,不太紧张的用一种舒适的姿势坐着,手里拿着资料,专心的默读。
他清楚下一刻,自己会面对什么。
时间到了。门被打开。
门开的另一边,明亮宽敞,干净整洁的会议厅里,段煌看见,已经有数十人坐着。
全部都是整个L市里的数一数二的人物。
椭圆形的会议桌,正中间的那个属于他站立的位置,空缺着。
他稳步走进,带着笑容。
有人引领着他进入座位,他谢过了,坐下时,抬起头,就看见邢烈,正坐在唯一的一个和他面对面的位置的左侧。
邢烈坐着的身体微微后仰,对着身边的人,在那人耳边说话。
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审视着他,未曾离开过他的一举一动。
阅历丰富的眼睛,审量的表情,注视着他,不用语言,已经能带个人压倒性的压力,让人感到呼吸窘迫。
敏锐的感觉。
虽然没有语言,只有直觉。
让段煌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简单地就这样意识到了。
那隐藏在幽深的眼睛里的另一种目光。
有人说,女人才靠直觉判断。
但他的直觉,从来都很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时看到沈寒和邢烈走在一起时,会有那么大的危机感。
原来全来自另一个人。
这个城府很深的男人,完全地继承了邢商远的性格,他会谋略,有手段,有权利。
他的一句话,就能够决定一个集团的生存和发展。
但只在一件事上,即使两人都算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面,他们却已经成为了最大的敌人。
“这位是天恒集团的总裁,段煌先生。”主持人介绍说。
“接下来请您发言。”
“谢谢。”
段煌沉着地接过了话筒,站了起来。
沈寒十点用过了早餐。
在万里啰里八嗦的唠叨中换起了衣服,准备出门。
“你还真准备去啊。”万里嘲笑他。
沈寒没理他,自顾自地穿着衣服。
“听我说实话。真的,你去什么作用也没有。”万里手撑在门上,满脸藐视的表情。
“那么大的事,要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结果,L市岂不是你老大?”
沈寒已经开始拿起了钱包和公交卡往裤兜里塞,根本把挡在门口的万里当空气。
“唉。真受不了。只要是段煌的事,你从来都要插手,也不管别人领不领情。”
万里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
沈寒的手终于停下来了,冷冷的白了万里一眼。
“被我说中了就不乐意?”万里不受激地,又抢了一句。
“不是因为段煌。”
沈寒这一次是彻底背对身后那个聒噪的小子了。
“我答应了别人,不能失约。”
这句话真有效果,万里立刻老实的噤声。
因为知道这个别人是邢烈。
门外阳光灿烂。
沈寒走到小区的马路对面,拦了一辆计程车,往市政楼的方向开去。
作者插话:邢烈虽然素强人,但还不会仗势欺人,人家素好宝宝,就算玩阴的,在大事上也不会假公济私,所以竞标的事情是公事公办~
第二十六章
重新跨出了会议厅的那一步,段煌的心中如释重负,压在自己心头的重重压力骤然消失。
在门外等待着的,是他天恒的整个一个团队。
“很成功。”他面带微笑的说。
换来的是众人的欢呼,施悦儿更是高兴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和他来了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段煌被悦儿扑过来的冲劲带的倒退了一步,连忙抱住她以防自己脚步不稳,看着悦儿脸色红扑扑的,风流的本性流露,双手故意搂了搂,调侃起来:“能换悦儿一抱,倒也值得。”
悦儿立刻如倒竖了毛的猫咪。
“总裁您可别开玩笑。要是被安娜知道了,悦儿可要被少奶奶剥皮啊。”
悦儿久经了沙场,反应机敏,知道段煌只是放松的开开玩笑,于是顺应着他娇羞起来。
俊男美女的配对,让周围人起敬的吹起了口哨。
悦儿听到他们的哨声,笑得更加妩媚,装模作样,贴身弄姿的更加像一个小秘。
总算段煌觉得闹得有点过分了,脸色整了整,扶好了悦儿,严肃地说:“好了。玩笑开到这里为止。”
众人立刻收住笑声,肃然起敬。
“刚才只是初次交锋,好在每一位审判员给予的评价都不错。正式结果还要等到下午,大家不能松懈和以为胜券在握。”
此言一出,众人的情绪立刻又激昂起来。
总要激励和鼓励还有忠告几句。
段煌说完了话,调动了众人的气氛,于是让他们在休息室里待着,自己独自一人离开去洗手间。
走进空旷无人的洗手间。
他卸下了手中的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他是最后一个进去的竞标者,会场里时间掐的很紧,评委提的问题也很尖锐。
好歹他总算经历过了多少风浪。
回想在过程中,和邢烈一直面对面,自始至终,他却没有对他提出过问题,都是旁边的一干人等在说话。
到了最后,邢烈才身体靠前,双手交握在桌面上。
身体正坐,他只沉声地问了一句话。
“我想知道,四万平方的中心空地,五个亿的投入,如果成为了持有者的你,能为L市带来什么?”
看着邢烈无比锋利的眼睛。
无关私人恩怨,段煌知道,这是真正的审判的时刻。
决定性的一刻,就在此一举。
他坚定的回答。
“建造一栋八十八层楼高的国际金融交流中心,天恒会创造一个奇迹。”
洗着手,段煌抽出纸巾擦去了手上的水珠,重新戴上手表,看了看指针,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整。
离颁布结果的时刻,还有三个小时。
漫长的时间。
他突然想要和一个人打一个电话。
因为发觉那个人对自己很重要,所以想立刻就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可是如果电话接通了,该说些什么呢?
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心情?
怎么能变得像女人一样多事。
但真的很想现在就听到他的声音,哪怕见不到面,只是寒碜两句。
再听他淡淡的鼓励自己一次,说:你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段煌微笑。
昨夜的那一个小时沉默的相处,却成为了他昨夜失眠的真正原因,还带给了他今天无比强烈的要胜出的欲望。
出了洗手间,发觉远处会议室外一篇喧哗。
是那些审委已经讨论结束,陆续都走了出来。
邢烈走在了那些人的身后,高大的身影,非常的显眼。
段煌眯着眼睛。
仿佛有预感,邢烈低着头在沉思,突然目光的抬起,注意到了段煌阴暗不明的视线。
一晃而过。
那一刻,段煌收回了视线。
如同锋利的剑,邢烈的目光直接,毫不掩饰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褪去了一直隐藏在斯文背后的真性,在那双眼睛里,他看见了充满了野兽本性的抢夺。
段煌的脸深陷在黑暗的阴处表情阴郁。
是忍耐。
他还需要等待和忍耐。
可是他回头。
看见了沈寒。
旋转门旋转着,沈寒从楼下大楼的门口走入,和站在大堂中的保安交谈。
段煌在看见沈寒的那一刻,脑海中变成了一片空白。
喜悦的空白。
他没有想到沈寒会来。
完全是意外。
是自己昨天去万里家,透露了太多自己心中不安的讯息,他来为自己鼓气?
忍不住的心中澎湃。
忘了邢烈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
只有嘴角。露出一丝难言的感动和高兴的笑意。
你果然,还是时时刻刻的在关心我。
我知道,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的。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刻,沈寒抬头,看见了他。
段煌的神情瞬间紧张,立刻的反应,竟直接感性到如初尝情意的青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