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
别过头看着钱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靳士展做了一个跟钱叶一模一样的推眼镜的动作,说:“不是我威胁你,而是你自己在威胁自己。如果你不在乎,谁都没办法威胁你。”
接着是一阵沉默。
靳士展突然又问:“那小子的伤好了吧?”却是听不出有什么关心的意思。
“身手不错,可惜还差了点,比不上你。还有就是,冲动了点--”
“嘭!”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嘴角扬起,靳士展油门一踩,德国产的流线型银色跑车飞驰而去,速度跟车主一样张狂。
钱叶微微侧过头,看着车窗外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街道,几秒钟就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风景,车厢里有淡淡的香水味,清爽的如雨后的空气,是叶子的味道。
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钱叶始终没有等到靳士展开口,平时一直是自己比较沉默,而今天,靳士展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沉得住气。
因为“胜利”?
“你要带我去哪里?”终于,在车进入地下隧道的时候,钱叶问了一句。
阳光渐渐在身后消失,四周是昏黄的灯光,不停地交错着照进车里,在两人脸上投下一道又一道阴影,钱叶甚至不想去看靳士展的脸。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一直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想到这里,靳士展笑了一下。
“我以为你会主动告诉我。”
“我说了啊!”转过头看了一眼,靳士展笑着说:“我要绑架你。”
钱叶从眼角看了他一眼,灯光掠过,靳士展的侧面忽明忽暗,黑镜上反映出灯光,看不到他的表情。
“没有人会赎我--”钱叶淡淡地说,听上去是开玩笑的话,但平静的表情和冷漠的声音让人觉得又不是在开玩笑。
靳士展知道,钱叶在说实话。可是他不想让钱叶知道,后者曾经说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可钱叶,你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
两人再次被沉默包围,车平稳地向前行驶,昏暗的通道,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连钱叶也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将是什么。轻到几乎听不到的马达声,车窗外一成不变的深灰色墙壁,压抑得让人心烦意乱,甚至有一瞬间,钱叶有种他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幻觉。
“不舒服?晕车?”
靳士展的声音让思绪正乱的钱叶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靳士展,发现后者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你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钱叶皱眉,别过头看着前方,“没那么严重。”
隧道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故,堵住了,靳士展的也慢慢把车停了下来,紧挨着前面的车,很快,旁道上的车也上来了,不是繁忙时段,车却也不少。
钱叶视线跃过前方的车辆想看看能不能看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被隔着几辆车的一辆大巴士挡住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人有点措手不及,这下,除了等,什么也不能做了。
“跟你在一起--”靳士展突然开口,“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钱叶拉开了外套的拉链,松了松领口,没说什么。
前方传来事故通报,说是有车辆追尾了,正在进行紧急疏通,希望大家谅解--听到这里,靳士展索性熄了火,这下,车内好像一个密闭的空间般,靳士展也没开车里的灯,光靠隧道里的灯光,倒也足够了。两个男人视线各自停留在别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连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而且越来越清晰。
靳士展突然向钱叶伸出手,钱叶躲了一下却没成功,转过头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靳士展整个人已经凑了过来,面对突然放大的脸,钱叶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靳士展一只手已经放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向前一揽,头一低,嘴唇印上了钱叶的。
瞬间,靳士展的男性气息充斥在鼻尖,钱叶皱了皱眉,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反抗什么?两个人不是第一次接吻,连床单都滚过了,一个吻还反抗,有意义么?
钱叶感觉着靳士展的唇在自己唇间摩挲着,这次,靳士展一点也不粗暴地逼着他张开双唇迎合他,而是缓慢而又轻柔地用双唇和舌在他嘴唇上舔拭着,一种几乎让要溺死的温柔,色 情而又专心地动作,两个人分享着同一个空间里的空气,呼出的气体混淆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更浓重一些。
周围其实算不上安静,但车里好像已经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了,夹杂着喘息的呼吸,也是一种暧昧的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紧贴在一起的唇分开了,却仍然很接近,是那种只要有一方动动嘴唇就能碰到另一个的那种距离,钱叶轻轻舒了一口气,沾上了透明液体的双唇反射着点点亮光,尽管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但靳士展知道,那里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桃红色,很诱人--眯起眼,靳士展觉得有点危险。
钱叶垂下眼,眼镜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缓慢地散去,胸口缓慢地起伏着,像是在平息内心里情绪,一开口,声音还是跟往常一样。
“放开。”头还被固定着,不能动。
靳士展轻声一笑,有点恶劣地说:“果然,跟你接吻真的很刺激。”说完松开了手。
得到自由,钱叶重新坐好,拿掉眼镜用衣角擦了擦之后戴上,说了句:“彼此彼此。”
“哦?你不讨厌?”
钱叶转过头看着靳士展,脸上的表情在说:讨厌有用吗?
的确,就算讨厌,对靳士展来说也没有用,而对钱叶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前面的事故应该是处理好了,最前面的车辆终于开始缓缓移动,看着车辆一台接一台动起来,靳士展也重新把车发动起来。钱叶看了他一眼,想转头,却不经意看到靳士展那边车窗外的一辆车上,有个男人正搂着一个女人。
女人长长的大波浪卷发,上身穿着白色的皮衣,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驾驭座上的男人正埋首于女人的胸前,一只手还紧紧地挤捏着女人丰满的胸部,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技术太好,女人不断仰起头露出又痛又爽的表情,看那样子,在外面人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男人还做了些什么--钱叶推了一下眼镜,微微侧了一下头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倒不是看他们在做的事,而是车里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
“怎么?”靳士展突然侧过头看着他问:“你不会有‘性’趣吧?”还特意加重了那个“性”字,让人很容易想到是哪一个字。
“要不我们也继续?”故意笑得很淫荡,靳士展一只手也伸到了钱叶腿上。
“你--”钱叶收回视线看着他,像是瞪了一眼。
靳士展扬起嘴角,他们前面一辆车已经开动了,正好轮到他们,油门一踩,堵了半天的路终于通了。钱叶似乎也松了口气,在隧道里的时候,他真的--不喜欢那种气氛。
“飞哥,怎么了?”
等到靳士展的车开走,男人慢慢从女人胸前抬起头,眼神冷冷地看着银色的跑车慢慢远去,一脸的若有所思。
靳士展--还有,钱叶--钱叶被带到一幢公寓里,靳士展刷卡进了大门,电梯直达第二十四层的顶楼,虽然算不上最高,却也有不错的视野。
靳士展这样的男人喜欢高的地方,似乎可以理解。
“请进。”
门开的那一瞬间,钱叶因为突如其来的阳光而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
“随便坐。”像是招待客人一般,开门之后,靳士展对钱叶说了一句,然后就径直走进客厅把钥匙随意地扔到桌上就进了里面一间房间,看整个房形的结构,应该是主卧室。
在他身后的钱叶站在玄关,有点茫然地看着靳士展消失在房间里,似乎并不在意他可能就这样跑掉,想了想,钱叶脱掉了鞋子,踏进了属于靳士展的地方。
宽畅的房间里装修的很豪华,也很现代化,高级的家具和电器很有品位地组合在一起,客厅里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看到半个城市的景色,这让钱叶想起了上次在酒店里呆过的靳士展的房间,华丽的宫廷风格,不过这次显然要好很多。只是,虽然是高级的公寓,一个人住的话,还是会有点--寂寞吧--寂寞?发觉自己用这个词形容靳士展,钱叶皱了皱眉,为自己的突然“感性”而恶寒了一把,收回对房间的打量,走到沙发旁,钱叶没有坐下,而是拿起了旁边矮柜上的电话,他想打个电话回去。
不知道小关现在会不会哭着找着呢--想到关智哭着到处找他的样子,钱叶露出一丝笑容,呃--家里电话是多少来着?
“嘟--”地一声,电话被按掉了,一具身体也贴在了他身后。
“想打电话求救吗?”靳士展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换了件轻便的衣服,款式休闲的家居服,墨镜也拿掉了。
钱叶放下电话,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靳士展。只是还没走到几步,手就被拉住了,靳士展一个用力,钱叶反应不及,下一秒人就被压在地上了。
光滑的木地板,透着一股寒意,钱叶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方的靳士展,后者的一只手垫在他脑后,让他免受头先着地的痛苦,同时也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始作俑者也是这个男人罢了。
靳士展用一种好像窥视的目光打量着钱叶,两人视线交汇,谁都没有回避,似乎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方式。钱叶突然有些迷茫,他没想到,会跟这个男人变态今天这样。有些事情,永远也预料不到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靳士展扬起嘴角,说:“钱叶,你看我的眼神变了。”
钱叶不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你没发现吗?”
“不觉得。你现在让我起来的话,我说不定会感谢你一下。”
“你喜欢原战野是吗?”靳士展突然问了一句,一个让人来不及转换思绪的问题。
钱叶轻轻皱了一下眉,问:“那又如何?”
回答的这么爽快,倒是钱叶的风格。靳士展心里想,又问:“你不想跟他在一起吗?”
这算什么问题?诱拐?如果是一开始,钱叶可能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而现在,靳士展在了解他的同时,他也在了解这个男人。
伸出手,钱叶在靳士展领口露出的部位缓缓向上,最后停在后者颈间,问:“你呢?难道不喜欢?”
靳士展看着他--“别说谎--”钱叶露出淡淡的微笑,好像小孩子抓到了大人的把柄一样,“说谎的时候,脉搏会加快的--”说着,在靳士展颈部大动脉的地方按了一下。
这可能只是一个玩笑,却因为钱叶而比任何威胁都让人难以招架。
钱叶,你永远比看上去来得狡猾!靳士展看着面容清秀的男人,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拿掉了钱叶的眼镜,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一句:“不喜欢。”
有什么东西嘎然而止,四周一下子又静得可怕。
“怎么样?加快了吗?”挑了一下眉,靳士展还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间,好笑着看着钱叶。
钱叶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总之,不是很好看。而此时靳士展又丢出一句话--说丢可能不太适合,因为,一般情况下,人们将这句话称之为--表白。
“我发现,比起那时候的原战野,我好像比较喜欢现在的钱叶--”
第二十六章
比起以前的原战野,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钱叶--低沉而又华丽的声音像是空气一样,浮动在四周,碰不到摸不着,没有真实感却的确存在着,无论是靳士展的表情或者眼神,都让人无法怀疑他刚才的确说过那些话,只是所谓的真实性,对钱叶来说,根本连想都没去想过,或者说是根本来不及去想。
两个人仍然保持着钱叶在下靳士展在上的姿势,靳士展说完之后就一直盯着钱叶,好像是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哪怕是怕细微的。而钱叶,双眼有些微瞪,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靳士展说错了。
茫然。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但是,总是想要说点什么。脑子里没想到多少跟现在的情况相匹配的话,有一句,却怎么都想说出来,忍都忍不住,虽然不是他的风格,钱叶却觉得用来形容现在的靳士展再合适不过。
于是,特有的温柔而圆润的声音,像朗读最优美的诗文一般,缓慢而又清晰地问:“你脑子是不是被枪打过了?”
关智先生的“名言”,用过的人都说好。再美好的气氛也能瞬间被打个“粉碎”!
靳士展眉一拧,应该是未曾料到钱叶会来这么一句,有点生气又有点哭笑不得地问:“你跟谁学的?”说着惩罚似得捏了捏钱叶的脸颊,用了点力气却不会疼的那种,像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一般,钱叶倒有些不习惯了。
最近的靳士展,时常会用类似这种动作或者语言让他产生错觉,好像两人相识已久,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而靳士展曾经说过他不需要温柔,那么,他现在的温柔又是给谁的呢?
怀疑的眼神惹得靳士展笑了笑,随后将手缓缓伸到钱叶颈间,指尖轻柔地抚摸,以一种暧昧的速度和力道,最后停在了和刚才钱叶放在他身上的一样的位置。
“你呢?”他问。
他?他怎么样?让他发表一下意见吗?
“说谎的话,脉搏会加快哦!”靳士展微笑着按了一下钱叶的颈间,像是在提醒他一样。现学现用,倒是被他利用的很好。
钱叶沉默了几秒,一字一句地说:“我讨厌你。”
靳士展挑了一下眉。
“狂妄、自大、自私、嚣张、暴力!近乎病态的自恋!来者不拒,永远不认为自己错了,得不到的就一定要毁掉,就算不能毁掉也要他不能安宁!做爱的时候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只要自己爽到就好!”
钱叶说到最后,靳士展反而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一连串他的“罪过”,原来这就是钱叶眼中的他?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他问,没等钱叶回答,“尽管如此,你还是跟我这个人渣上床了。”
钱叶默认了靳士展前面一句话,“所以,尽管你是这样的人,但我比你还不如。”
他跟靳士展,一开始就是他先开的头,所以无论再怎么样,和他比起来,靳士展也算是“无辜”,所以他不反抗,从头到尾,他都是“罪有应得”。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必在乎,说来可笑,靳士展甚至还能给他身体上的快感,那种死亡前一秒的感觉,原来不论是谁都一样--又是那个钱叶,眼神冰冰凉,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在乎的钱叶。靳士展看着钱叶一点点恢复成刚见面时的样子,他甚至不怀疑就算自己现在强暴了钱叶他都不会反抗。
有种奇怪的感觉,他问:“钱叶,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钱叶笑了一下,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凄凉。
“在乎的,迟早会失去。我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可能我的命,就是如此。
“靳士展,遇到你真是我的不幸,而你遇到我,比我更不幸。”
趁着靳士展愣住的时候,钱叶伸手抚摸了他的嘴角,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单纯地想这么做,除了做爱,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见地接触靳士展,他发现,这个男人在生气的时候嘴角也会微微上扬,看上去像是在冷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认输。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两个人已经到了这一步,钱叶知道,哪怕再过五十年,在他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其他人之外,可能也会想起这个叫靳士展的男人,哪怕关于他的一切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他叫靳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