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并不凶狠,但不知为什么让她心惊肉跳。
柯迦来的时候,她把那个男人的样子形容给她听,她倒是沉吟了片刻,才说,没事,对老板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个男人身边。
一路上都被铁钳钳住了一样紧拉着手腕,他疼得咬紧牙关,怕自己叫出来,落了下风。
回到家,门刚被打开,宋景天就被用力拉了进去。
紧接着被压在门边。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所以门关上之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路士禹没有开灯,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脖子里,气息沉重。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轻轻皱起眉,抱得紧一点就像能摸到骨头。
他的脸颊贴着冰冷的墙壁,墙纸有凹凸的花纹,压得他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地张开眼,轻轻地挤出两个字:“放手。”
路士禹却又更用力了:“我不会放的。”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宋景天连日来的怨气升腾,像有块四四方方的铁块,硌在心口,生疼。“我们已经讲清楚了吧?大道通天,各走一边!”
“你真的要和那个女人结婚?”
“有什么问题?”
路士禹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笑什么?”他微皱起眉。
“我在刚才就一直想着一件事,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路士禹用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你会让女人怀孕?呵呵。”
宋景天先是一愣,接着才回味起他的话,又一怒,正要发作,却又听到他说:“你会让不爱的人接近你?我可不信。”
虽然不能说是洁癖,但他明明就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个性,不仅那个地方,就是全身上下恐怕除了他,也不会随便让人碰到。
这个问题有两个陷阱,他无论反驳哪一个都会跌进另一个里,也来不及左右权衡,只能粗着脖子恨声争:“你怎么知道她是我不爱的人?”
“那她是吗?”路士禹歪过头看他。眼睛在习惯了昏暗后,已经能大致上看出对方的神情。他闭起了嘴,想大声反驳又找不到词,只能闭得紧紧的,用极其不满的表情来表达他的愤怒。
路士禹对这种反应十分满意,弯起嘴角,笑得甜甜的,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梨窝毕现:“说啊,她是吗?嗯?”
“……”恨恨的眼神在他那可恶的笑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能剜下块肉来。最后最后,才心有不甘地答了声:“……不是。”
路士禹满意地抬抬眉,笑得心满意足:“还敢骗我!”
宋景天被他那语气激得顿时眼睛瞪得浑圆:“怎么,现在想开始算……”“账”字还没出口,忽然被他吞了下去。
灵活的舌舔过他的唇,卷着他的舌滑进他的唇间,路士禹含糊地说:“不要再骗我,我会难过。”
宋景天本来在他久违的吻里还有些沉醉,听到这句话立时惊醒,连忙挣扎。
第20章
路士禹吻着他的时候,手上已不是这么用力,一时不察竟被他挣开。这么久没在一起,他正要全情投入,没想到竟会被推开,错愕之余,又渐渐燃起怒气。
宋景天推开了他之后,蹭着墙离他远了一点,正好碰到门边的开关,霎时间房间里大放光明。看着他不快的脸色喃喃地说:“不管怎样我还是要结婚的。”
路士禹的脸更黑了:“你明明不爱那个女人!”
“和爱不爱她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他大步走过去,不客气地拎起他的领子,“你别告诉我她真的有了你的孩子!”
宋景天镇静地迎着他的逼视,只是极轻地说:“你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不能给我我要的,那我就必须给家里一个交代。而且我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我不想再一个人过下去了,那样太寂寞。”
路士禹眼中滑过不知所措,然后,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宋景天低下头笑:“你有没有试过在办公室里坐着,忽然就想见到我?有没有晚饭后想拉着我散散步?有没有看到有趣的事情就想马上来和我分享?有没有一个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着如果能抱着我该多好?如果这些你都想过,就该明白我的意思。爱一个人,就会希望能和他分享生活的乐趣,哪怕只是平常日子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这不是靠找机会打昂贵的越洋电话,话也必须捡重点来说,还要记得计算时差就能实现的。你总是说童桐能做到的你都能做到,其实仅仅是陪在我身边这一点,你就做不到。你就只知道你难过,你有没有想过我?”
路士禹本来还为他前面所说的内疚,不料听到最后,立即鼻息粗重起来,咬紧了牙关。冷声说:“童桐怎么一样?他本来就是你家养的……”
宋景天知道他其实最在意的就是童桐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这样比较确实会让他生气,也自知失言,现在也不是争这个的时候。见他这么生气,心里忽然又升起一点希望,就轻轻拉上他的手:“好,我们就不提那个。如果你真的为我想,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
路士禹没有看他,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冷笑:“你刚回来的时候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原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宋景天被甩开的手僵在半空,心也凉了。脸色渐渐冷下来,也冷笑:“你也说过再不可能也要喜欢我,原来也就是这个意思?”
无形的火光“轰”地再次在两人之间腾起。
路士禹转过头,冷眼看着他:“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怎么想到你是这种身份?当时我可从来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原来要爱你,就要跟着你过去!”
宋景天毫不示弱看着他弯起嘴角,缓缓地把头撇到一边:“也就是说如果我非要你过来,那么你的‘再不可能’就没有了?”
“当然……”还没来得及把否认说完,已被宋景天一把打断:
“我知道了。不管表现得多么伟大,显然你的爱情也总是要有前提的。”
被他的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弄得十分火大,所以完全依从本能地脱口而出:“难道你的就没有?”
宋景天转过头,无比平静地看他:“我没有。”
“要我去哥伦比亚不就是你的前提?”
“那是想要我们在一起的前提。你过来,我们就能在一起。而不论我们在不在一起,我都爱你。”
“如果这样说,我不也一样?就算我们因为这种事分开,我还是一样爱着你……”
“哦?是吗?”
“你这个口气是什么意思?”
宋景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我们这样心有灵犀?原来如此,你的‘喜欢’只需要你喜欢就好,至于我们在不在一起,那都无所谓。我明白了。难怪着急的那个人从来只有我一个。我还想着各种方法让你能进入宋氏,想着为你在阿爸面前说话,改变大家对你的看法。哼,真是太天真了。”
路士禹看着他失望地摇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我当然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但要我放弃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跟着你回哥伦比亚,这种想法你不觉得太自私了吗?我也有我的——”
“那你说怎么办?分隔两地,甚至两道的我们,如果要在一起自然不是你到我这来,就是我到你那去。既然你不愿意来,那就是希望我过去了?我偌大一个家业,身为宋家现在唯一的继承人,要我丢下所有的人和责任跑到你这里,难道你就不自私?”
“我根本就——”他顿时收了声。话说到这里,即使遵照实情否认也只是回到最初争论的焦点而已。这件事上,他怎么说都理亏,不如不说。
而且为什么他们明明还那么相爱,却总是会吵成这样?现在只要一提到这件事,唯一会出现的结果就是用言语互相伤害。
“说不出来了吗?”宋景天笑笑,那微微眯起的眼中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的目光。“显然无论怎么努力,我们的结局都只能是这样了。既然如此,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你……”路士禹皱紧着眉,快被他气死了。
宋景天看他没有动静,便径自去开门,却在搭上门把的一瞬间,又被重重压在了门上。
他这回没有乖乖地给他制住,立即拼命挣扎。路士禹虽然手段高超,毕竟不敢伤他,两人一前一后变成扭打,从门边扭到墙边,不小心又撞倒电灯开关,“啪”的一声重陷黑暗。
与此同时,宋景天终于又被制服,他们再度回复到最初状态。
他被夹在墙壁和他之间,路士禹为免他再挣开,手上很用力,所以他几乎是平贴在墙上。胸口被他的双臂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一口气还堵在胸口,也硬撑着没有吱声。两个人都只沉默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过了一阵,不知是因为呼吸不畅,还是别的原因,宋景天觉得眼前似乎闪现出了白光,像故障的电视屏幕,跳跃的白色残影映在黑色的幕布上。他终于疲倦地闭起了眼睛。空茫的感觉随着那个人贴在他颈旁湿热的呼吸似乎浸入了心脏,让心跳也开始变得像失去了弹性的弹簧,越来越无力。
他知道路士禹这次是来真的了。真的想勒死他。
据说活人被埋在土里,只要实土淹到胸口,就足以让人窒息死去。显然事实证明,一双有力的手臂也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他很佩服自己,现在还能想到这个。
但如果不想着这个,他就要哭出来了。他不想哭,特别是在要被这个人勒死的时候。
如果这就是最后一次在一起,那么他只想让自己留下一切美好的记忆。比如,这个人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暖;比如,仅仅是他的气息还是就这么容易让他蠢蠢欲动。
比如,虽然自己在他面前哭过这么多次,这次终于可以赚回来了。
滚烫的水珠落到他的皮肤上,又流进衣领里,顺着肩胛滑了下去。
有一种人似乎天生是没有泪腺的。你看他勇猛无匹,你看他凶狠果决,你看他雷厉风行,他好像就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切好的完美的表象撑起一张英雄的风帆,被吹得鼓鼓的,迎风招展,飘摇得顶天立地,于是他就在人们的想象中被自觉地抽掉了那根“脆弱”的神经,被当作钢铁巨人,水泥一样的雕像。
所以即使他要流泪,也要在黑暗中,寂静里,在爱人的背后,无声无息。
宋景天突然很想转过身去,狠狠地吻上他,吻得天昏地暗,让大家都不能呼吸。可是他不能。他不想让他看到的事,他就看不到。
他也累了。爱上了这个人,就像意外地挂上了一张蛛网。挣扎得越厉害,蛛丝就缠得越紧。
到最后,大家都累了。
他一动不动,紧贴在墙上,听着那个人的唇贴在他颈侧,低声地喃喃:“我真的要失去你了吗?你告诉我。真的找不到让我们都能接受的方法了吗?”
宋景天的心也是一样的酸涩,因为黑暗而极力睁大了眼睛,于是,看到路士禹用一只手按着他,身体绕到了自己身旁,同样把头靠上了墙壁,慢慢地靠在他的对面。那双眼睛里有窗外映入的亮光,和难以言喻的悲伤。
路士禹看着他,看着他即使这样被压在墙上,可是目光依旧和最初的相遇一样,痴痴地望着自己,全然的平静。似乎,已经认了命。
不管他再做什么,都认命了。
所以,到最后,他能做的也只是倾身过去。
松了手,轻轻地抱住他,吻他。
第21章
天昏地暗,纠缠着绝望的气息。颤抖的,急促的,覆灭的,是温润的羊脂白玉含在口中,情人间才能体会到的蜜般甜意。
宋景天背靠着他的胸口,手勾着他的头,全心全意,彻彻底底,细抿轻尝,又,深吮广纳。即使是他们以往情浓时,也没有这样的急切,想要把最美最深的欲望交付。似乎都已在心里认定,这是最后一次。
不要再想什么“在一起”了,那么难的问题,就这样吧。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来吧。
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来,宋景天抬起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裤子前塞了进去。修长的手指在没有解开束缚的狭窄的裤腰间穿梭,潜下去,覆住了那团柔软。
路士禹的唇沿着他的嘴角吻下来,吻过他的下颚,他的耳垂,颈侧,在锁骨用齿尖细细磨着。这是他的敏感带。手中的那处像软绵绵的肉团,在干燥灼热的掌心里显得有些冰冷,大手包裹着它们,慢慢揉搓,始终没有变化。宋景天的头向后仰起,靠在他的肩上,却在腰臀处已感觉到有个地方在慢慢地变硬,一点点地抵着自己。他转身又吻住了他,边吻边帮他脱掉此时无用的一切物事。
路士禹也抽出了手扯开他的衣服。
接下来的所有,自然也无需细表。
所谓契合。
在还没有钉子的时候,人们用楔子连接两个物体,让它们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并牢不可分。或许一切爱情的形体动作到最后必然会归于性爱,也是出于这样的道理。
一插,一纳,是为付出,接受。给予和包容。天人合一。
情爱的极致。
被压在墙上,着手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只能还是贴着墙,支撑住自己,由得他在后面冲撞。从路士禹有些急切地挤进来,宋景天就没有发过一声,只是忍耐地深呼吸,努力熬过去。那个地方大概永远也习惯不了这样违背自然规律的逆袭,刚开始的几分钟从来都必须忍耐,好在路士禹也总是会做好准备工作,所以他并没有因此受过罪,只除了第一次。
今天也算例外,盛怒、叹息、酸楚、煎熬,连日来各自累积的情绪交织下的发泄,最终是绝望。像末日的狂欢,抽除理智,歇斯底里。
他已经做好了被撕裂的准备,甚至,他是在渴望。如果非要被一种力量撕裂,他宁愿是路士禹。他被抵在墙上时唯一能想到的只是,如果能碎裂在这个怀抱里,就太好了。
坚持了47天,宋景天在自我放逐中心里不可救药地萌生的已经是放弃的念头。直到今天,再次遭到拒绝而使得那个想法变得更为坚定。他心灰意冷,心灰若死,脑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放弃。像伊甸园里哄骗夏娃吃下那颗苹果的蛇的说话,诱人之极,无法抗拒,并且越来越大,响彻天际。
他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右边,左手来到自己的腰间,扣住路士禹的手臂。那坚实的臂膀,让他稍稍回了神。至少,至少这个时刻,还能和他在一起。
路士禹因为他的小动作停了下来,从后面抱紧了他,吻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也伸到他的前面,还是没反应。揉搓着那缩在一起的柔软,他不禁苦笑:“你就嘴硬吧,这个样子难道要你老婆守活寡?”
宋景天一手撑着墙壁,站得太久,又一直在承受,有些腿软,但是倔强还在,低声喘息:“不劳你操心。”
路士禹这时候也没心情和他斗嘴,一下抽了出来,拉着他就往里走。“过来。”
来到卧室,他上了床,把枕头都丢开,靠着床头坐下,然后示意他:“坐上来。”
宋景天乖乖地爬上去,对准那个地方,靠着他的手的帮助慢慢一点点坐下去。炙热的钝器顺着他身体的下降抵到了深处,几乎有可以从肠道中伸出来触到胃的恐怖感。他们从来没有试过这个姿势,他有些不习惯,说实话是害怕,这样的感觉强烈得超出他以往的体验,令人陌生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