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先敲了两下门,等了五秒钟之后推开了门,站在门边对顾京维他们做了个手势,“请!”
萧俊飞一侧身,顾京维先进去了,钱叶紧随其后。
屋里,一片烟雾弥漫,光线昏暗的像是在酒吧里一样,几个人坐在房间正中的几条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各种酒,洋酒白酒非常齐全,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正放着电影,枪声此起彼伏,角落里,坐着几个戴墨镜的男人,枪就随间地别在腰上。
“哟!顾老大,等你好久了啊!”一个中年男人叼着烟冲顾京维招了招手,满脸嬉笑。
顾京维笑了笑,走过去。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那今天一定要罚你喝个三杯了!”
顾京维笑而不语,坐到一条空的沙发上,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算是打了招呼。萧俊飞坐到他旁边一边的地方。
“嘿嘿!阿飞,你来啦!我们店里的咪咪可是每天都在叫飞哥怎么还不来找她呢!”另一个光头的男人对着萧俊飞打趣。
“呵呵!那改天我去找生哥一起喝一杯吧!”萧俊飞咧嘴笑着。
“好啊!那我得多找几个人了一起了,你小子的酒量我一个人可顶不住!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一个人拿了空杯子过来给顾京维倒上了酒,还递了一根烟,顾京维把烟放进嘴里,旁边一只手拿着打火机伸了过来。
火苗燃起,顾京维和钱叶侧脸上一片红光。
“这位是……”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钱叶,后者从进门之后就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或者说连一点“入侵者”的气息都没有散发出来。
收起打火机,钱叶朝众人轻轻一点头,礼节和表情都很到位,恭敬又不张扬。
顾京维拿掉嘴里的烟,说:“我的手下。”
“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新来的。”这回萧俊飞替顾京维解答了众人的疑问。
老大收新手下并不希奇,可是刚收的手下就带到今天这种场合,一定是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吧?众人的视线都直接或者隐约地在钱叶身上打量着,或多或少都对这位“新来的”给顾京维点烟的手下有点好奇。
回忆似乎就是被这样一点点勾起来的,直到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靠!他不是靳士展的人么?”
一瞬间,顾京维和萧俊飞的眉都皱了一下。
“对啊!想起过来,怪不得觉得眼熟,上次在XX酒店他跟靳士展在一起来着!”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那次靳士展拉着钱叶从酒店一路离开,看到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而现在,就有少数人在场。
气氛似乎变得有点诡异了,看来,今天提到靳士展的话,并不太适合。
钱叶收起打火机,没说什么。
“顾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靠!你们管那么多啊!他现在是我老大的手下就行了啊!”
“阿飞!”低低地喊了一声,顾京维瞪了一眼萧俊飞,后者原本一脸的不服气,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顾老大,你这不会是玩‘无间道’吧?”众人之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一直坐在最里面角落里的人一手环在胸前,另一只手上拿着烟,穿着普通的蓝衬衫,头发也是普通的平头,看上去像个快要下岗的上班族。
男人看上去快五十岁,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顾京维,随后又把视线投向钱叶。
顾京维看着男人,眼神微变,然后很快复原,扬起嘴角正要开口,男人抬起手阻止了他。
视线仍然停留在钱叶身上,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四周突然一片安静,好像酒没了味道烟没了香味,故事讲到关键时刻,都等着下文呢!
钱叶坐正身体,推了一下眼镜,然后不卑不亢地看着男人,“我是钱叶。权叔……”
此话一出,身边的顾京维和萧俊飞都暗自吃了一惊。
他认识王权?
被叫“权叔”的男人哈哈笑了起来,随后颇感兴趣地看着钱叶,问:“你竟然认识我?”
“权叔的大名,无人不知。”声音缓而轻,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听到。听上去是句拍马屁的话,从钱叶嘴里恭恭敬敬地说出来却不惹人厌。
“哈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可没那么大名气,现在知道我王权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少了,你们顾老大才是真正的大名顶顶啊!”
不管是不是真心,钱叶微微笑了笑。顾京维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双方。
“你以前真的是跟靳士展的?”笑过之后,王权又问了一句。
“权叔,他现在是我的手下……”没等钱叶说话,顾京维先开口帮他挡了下来。
“哈!看看,顾老大你真是爱惜手下啊!这么快就帮自己人说话了啊?”
钱叶跟着笑了一下,说了句:“良禽择木而栖。”
王权挑了一下眉,抽了口烟说:“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惹人喜欢的夸奖!顾老大,你很会挑人啊!”
顾京维扬了扬嘴角,伸手拿起酒杯冲着王权一扬,“多谢权叔夸奖。我敬你一杯!各位一起。”
气氛重新被挑了起来,众人纷纷举起酒杯,豪迈地干了整杯酒,有斯文的有粗犷的,王权是最普通的喝法,喝空了酒杯还用纸巾擦擦嘴角。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过他抬头看向钱叶,突然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叫钱叶是么?”
顾京维放下酒杯,看向身边的人。
钱叶点了一下头。
“噢……”王权似乎思考了一下,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刚问完,顾京维说:“权叔你认错人了吧?”
“是吗?”皱了皱眉,王权的目光不停打量着钱叶。
“也许,我跟权叔在曾经街上擦肩而过吧!”钱叶微微一笑,推了一下眼镜说。
王权大声笑了出来,“说的好!搞不好真的是缘分,以前在街上擦肩而过,现在又在酒桌上碰到了,真是缘分!喝酒!叫他们上菜!再拿三瓶路易十三来!”
围绕钱叶的话题终于结束了,一群人开始拼酒,很快服务生开始进进出出地上菜,有的甚至叫了几个小姐上来坐陪,今天本来就是大家一起开心的日子,怎么玩都不过份。
碰杯声和划拳声响成一片,王权正搂着一个小姐一起对着电视唱歌,旁边一片叫好声。顾京维两根手指捏着杯沿晃了晃里面的酒,凑到钱叶身边对着后者耳边小声说:“王权外面仇家多得从来不敢一个人在街上走,你是怎么跟他擦肩而过的?”
钱叶原本看着杯子里的冰块,听他说完,笑了一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晚说的没一句真话。”
顾京维哑然。
“那句也不是真的?”
“哪句?”
“良禽择木而栖。”
淡淡撇了他一眼,“不是。”他从来就不是靳士展的手下。
显然,顾京维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不过,也习惯了钱叶的这种态度,如果钱叶说“是”,他可能会觉得这个“是”才是谎话。
这场酒喝了快三个小时,期间顾京维曾经跟王权单独坐到一边,两人低头交谈着,表情随着话题而微微改变,只不过两人都是不喜形于色的人。
萧俊飞跟一边的喝完一局,一屁坐到钱叶身边,满身酒气,趁着酒劲上半身整个靠到钱叶肩上,傻笑两声。
“我醉了,怎么办?”
钱叶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也没有躲。
“你上次喝得是现在的两倍。”
上次,指的是他跟萧俊飞两个人在酒吧的时候。
谎言被戳破,萧俊飞还是懒着不动,讨好地说:“我真不敢相信,现在能靠你这么近……”
缓缓晃动酒杯的手停了一下,钱叶食指在杯沿轻轻滑动着,“这下,我有点相信你醉了。”
萧俊飞没说话,钱叶也不说。两人就这样静静靠了一会儿,直到萧俊飞又问:“你是真心跟着顾老大的?”
这回,钱叶侧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希望我跟着他么?”
是这样没错,不过……萧俊飞直起上半身,看着钱叶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妥协!”
“不是妥协。”钱叶放下酒杯,“是决定。我为他工作,就像你一样。”
看着钱叶面无表情的脸,萧俊飞愣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额头皱着眉喃喃自语,“我好像真的喝多了!头好晕,你再让我靠会儿……”说着又往钱叶身上倒。
钱叶突然站了起来拉过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姐往萧俊飞怀里一塞,有点恶劣地一笑,说:“你还是枕着胸 部比较舒服吧!”
离开的时候,萧俊飞真的有点醉了,顾京维看了一眼双眼发直的人,把人扔到了后座上,和钱叶分别坐到了驾驭座和副驾驭座上。
“要不要我来开?”上车前,钱叶问了一句。他没喝几口酒,而顾京维多少喝了一点。
顾京维笑了笑,问:“你是害怕还是不相信我?”
“有区别吗?”钱叶问。
“你可以害怕,但是绝对不能不相信我!”顾京维笑得很狂,先一步坐进了驾驭座。
钱叶推了推眼镜,在车了发动的起来的时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开了不到二分钟,顾京维问钱叶:“你怎么认识王权的?”
钱叶侧着头看着窗外,说了句:“以前见过。”
“你们真的见过?”
“嗯!”想了想,“不过是很久以前了,他不会记得我的。”
顾京维看了他一眼,“可他今天还是认出你了。”
“他就算认出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他不过是对我这个站在你身边的人有点好奇罢了。”钱叶说:“你们今天是在商量重要的事吧?带我去似乎有点不合规矩……”
“哼!”笑了一声,顾京维单手操纵着方向盘说:“规矩是人定的,我的人,合我的规矩就行了。”
钱叶没说话,只是扬了一下嘴角。
红灯了,顾京维停下车,转过头看着钱叶,问:“有没有发现我说‘我的人’的时候特别兴奋?”
没回头,钱叶从玻璃窗上看了看笑得很色 情的人,说:“我有点怕了……”
“嗯?”
“你好像真的喝多了。”
又是损人不带脏字,钱叶的“特色”,顾京维耸了耸肩,摸了摸鼻子,等绿灯亮了,踩下了油门。
“我先送你回家。”
钱叶想了想,问:“你不生气?”
“生气?”顾京维有点好笑地问:“生什么气?”在钱叶说话前又说了一句:“谁让我喜欢你呢!”
钱叶有点无语。
“王权……”
“什么?”顾京维愣了一下。
“王权有个儿子,是他第三个老婆前年生的,算是老来得子,大后天是那孩子生日,你可以送份大礼过去,王权还信佛,喜欢收集佛像。”
钱叶像背书一样一字一句地说着,每说一句,顾京维脸上的惊讶就多一分。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问。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钱叶看着窗外,说了一句。玻璃窗上的影子,模糊不清,最后,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我不想回家了。”
“啊?”
钱叶突然说了一句,顾京维连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该死!他是真的喝多了!
“我不想回家了,你帮我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吧!”回过头,钱叶看着顾京维,眨了眨眼。
这种要求,所有像他这样的男人都不会拒绝。
车在前面的路口改变了方向,钱叶似乎是松了口气,视线移到车外的后视镜上,紧紧跟在后面的车,保持着时近时远的距离。
嘴角扬起,无声地微笑。
这次,我记住了你的车了。
后座上,仰面朝天躺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看了看前面的人,眼里一片清明。
第三十九章
不大的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被翻过的痕迹,乱七八糟的东西落了满地,连沙发都被割开,弹簧和海绵像被解剖的尸体一般露在外面,只有白色的窗帘完好无损地被拉上,厚厚的绵布遮住了阳光,室里一片昏暗。
“咔~”
打火机里窜出的火苗照亮了男人脸,眼镜片上反射出橙红色的光,含着烟的嘴唇微微开着,露出一条细经的缝,嘴角微声,像是在笑,又好像不在笑。
烟味渐渐弥漫,似乎让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喘息声里夹杂着颤抖,恐惧却像烟一样开始蔓延。
男人坐在沙发唯一完好的一块地方,姿势很悠闲,伸直了修长的腿,然后把一条搭在另一条上,身后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是一个看上去落魄之极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微微发福的身体像只受了惊的鸟一样颤抖着,连牙齿打战的声音越来越响……
微微仰起头,享受了差不多半支烟,男人伸出手随意地拿过一旁矮柜上倒下的相框,里面是张三人的全家福。
笑了笑,男人开口,声音与他儒雅的气质非常相配。
“你的女儿,很漂亮啊!几岁了?”
男人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浑身大抖了一下,双手撑在地板,比起刚才死一般的安静,现在像要疯了一样喊了出来,“大哥,大哥我求求你!账本真的不在我身上,我真的没拿那些钱!你放过我吧!放过我们一家吧!”
缓缓放下相框,低头看着男人,像是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男人微微一笑,说:“叫我钱叶就好。”
跪着的人恐惧地盯着他,像盯着一个怪物。
这种眼神,有多久没看到了呢?钱叶想了一下,食指在烟上敲了一下,烟灰掉落。
“账本在不在你身上现在已经不是主要的了。只要账本经过你的手,你就要负责。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不是钱的问题,那点钱顾老大还不在乎,但他讨厌的是有人背叛他。”
“我、我……我只有这一次啊!而且不只是我一个人,我根本就没拿钱,虽然我一开始也想的,但、但是……我、我也怕,后来就……就退出了!那些钱我真的、真的一分也没拿啊!账本也只是给……大……叶哥!叶哥你帮帮我,求求你救救我!你帮我跟顾老大求个情,让他……”
举起手,钱叶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男人马上一个字也不再说,只有张大的嘴像是上了岸的鱼一样,不停地喘息着,冬天的早上,冷汗不停地从背脊上渗出。
“有些时候,求情反而是火上浇油。与其贪生怕死的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名声好不好先不说,至少你的家人我可以让他们平安过下辈子。”扬起嘴角,钱叶笑了笑,“你觉得如何?”
男人开始摇头,不断地摇,“不!不行!我要是死了,我老婆和孩子也活不下去的!不行!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叶哥,求你了!我没拿那些钱,我一分也没拿啊!这不公平啊!”男人想冲上去,钱叶身后两人一个大步跨到他面前把男人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