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九天 一(穿越)——楚寒衣青

作者:楚寒衣青  录入:01-08

眼前惨烈的一幕并没有让站在边上的四个人有丝毫动容,姬容和这次率领队伍的白发男子自然早已习惯,沈先生则是尤为痛恨像杜祥这等无国无君之人,而慕容非……

慕容非却是已经开始做其他的事了。

只见慕容非倏然向姬容单膝跪下,道:

“小人求凤王一事,万望凤王答应。”

周围似乎稍稍沉寂一下,片刻,慕容非听见了姬容那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此等举动……慕容公子却是所为何事?”

慕容非抬起头,他依旧笑着,眸中却是冰冷:“小人希望,凤王能将慕容府交与小人——小人愿以项上人头保证,纵是一只虫子,也出不了慕容府半步!”

“慕容公子需要多少人?”听罢慕容非的话,姬容道。虽没有直接答应,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显然是有把事情交给慕容非的打算了。

事情十分顺利,慕容非的心却是一沉。

虽説这是他一直以来计划着的事情,但羽国到底重孝道,今日他慕容非纵然杀了叛逆,却也是德行有亏,日后只怕并不容易立足——这个道理,堂堂凤王自然不会不明白,那便只有一个道理了……

尽管心中一如明镜,慕容非面上却是带笑,只缓缓道:

“小人只需要飞凤军的这位大人领着人围住慕容府便好,至于其他……”

慕容非的唇角勾起,带着从不曾表露的凛冽杀意:“至于其他,小人一个,便已足矣!”

今夜的河洛,注定不能安宁。

大半夜里,猩红的火光映彻天际,一众神色冰冷,装备精良的士兵团团围住了近年已隐有河洛第一之势的慕容世家。

城中的富户和几个大族早在知道士兵进城后便悄然将门窗紧闭,只遣几个粗使小厮去探听风声。

夜,意外的平静,浊江也老老实实的蛰伏下来,不再奔腾着威胁决堤。

然而,河洛城中嗅觉稍微敏感的人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天,要变了。

吱呀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慕容府的大门开出了一条缝,露出一位小厮打扮的男子身影,只听他躲在门后,底气不足的喝到: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慕——”

小厮的话还没説完,领头的白发男子便哼了一声,把已经插入对方体内的长枪抽了回来。

鲜血淋漓而下。

看也不看倒下去的小厮一眼,白发男子开了门,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慕容非一眼,淡淡道:“慕容公子,进去吧……最好别忘了你对凤王夸下的海口。”

慕容非一笑,倒是温柔。

而此时,慕容世家一直养着的护院打手也冲了出来。

见了军队,这些护院打手当然发悚,但对于一个常年被欺压的慕容二少来説,他们就没有太多顾忌了,只听领头的一位持双刀的护卫喝到:“慕容非,你领着人来围慕容家做什么?就不怕夫人动用家法了?!”

慕容非微笑着,他缓步踏进慕容府的大门,细长的软剑在不知何时被拿在了手中,惨白月色一照,便折射出森寒的光芒。

最先説话的人觉得有些不对,但常年来对慕容非打骂随意的经历却让他忘了最基本的防卫——不止是他,还有他身后一群同样习惯了的人。

慕容非长身站在慕容府前院间,和着天上洒下的月色,当真是俊秀不凡。他看着面前的人,连眼神都是柔和的。微微侧头,他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喊话人心中的禁戒更低了——他太熟悉慕容非的这种表情。多年里,他每次奉命给慕容非松动筋骨时,慕容非便是这样的表情——虽然有时还会皱眉,不过那可是常理,当初他可从来不曾留手。

而此际,慕容非又露出这样的表情,又如何叫人不放心呢?

喊话之人持双刀的手更松了些,就在他琢磨着要説些什么的时候,他听见了慕容非的声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蜜里头打滚一番然后才説出口,甜软得让人心醉:

“若是怕了,我也早走了。”

还没有理解慕容非话里的意思,持双刀的男子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心头还茫然的时候,他看见了一颗滚落的头颅。

一刹那明白发生了什么,持双刀男子心中各种念头蜂拥而起,但最后,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明白的浮现出来:

那么软,那么细的剑,怎么可能斩下人的头颅?

“非儿!”寂静的夜突然被一声暴喝打断,风雷的声音自慕容非背后响起,却是慕容家主已经持剑赶了过来。

转过身,慕容非面对势若雷电的长剑不闪不避,他甚至直视持剑而来的慕容家主,只淡淡説了一句:“爹,你要杀我?”

慕容家主的长剑生生的停了下来。

慕容非却没有停,他的唇角又泛起了微笑,手一抬,细长的软剑已经如灵蛇般刺破慕容家主的心脏。

快、狠、准,竟是没有半丝迟疑。

慕容家主的长剑自掌心滑落,半垂下头,他呆呆的看着刺破胸膛的细剑,半晌苦笑:“非儿,你长大了……放过贞娘……放贞娘一条生路吧。”

慕容非还没有回答,尖利的叫声便划破了夜空,却是衣衫不整,匆匆赶来的慕容夫人看见了这一幕,失声尖叫,瘫软于地。

脸上再不复之前的阴狠精明,慕容夫人满脸呆滞,终于忍不住失声恸哭,边哭边向慕容家主爬去:“老爷,老爷,我説了啊,我説过了啊,慕容非就是豺狼心性,他会把慕容家卖的干干净净,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

慕容家主的嘴角微微抽动,心头的血自他的唇边一串串的落下,他看着慕容夫人,却冲慕容非喃喃道:“非儿,是为父对不起你……但放过贞娘吧……这一次过了,她再掀不起风浪的……”

慕容非笑笑,他凑到慕容家主耳边,轻轻的説了一句话。

他説:父亲倒不如让我放过娘亲。

慕容家主的眼睛瞬间睁大,眼角在刹那撕裂,迸出血珠,他狠狠看着慕容非,想要喝骂,想要阻止,然而——

然而,慕容非已经抽出了长剑。

带着所有的不甘和惶恐,慕容家主的五指屈成爪,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却不得不永远沉入黑暗。

夜,更静了。

蓦的,慕容夫人的尖利叫声划破长空:“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你这个畜牲,杀父害母,迟早不得好死!”

漫不经心的甩去细剑上的颗颗血珠,慕容非看也不看死去的慕容家主一眼,只淡淡开口:“夫人若想死,倒是不必急在一时。”

言罢,他对旁边早瑟缩成一团的下人道:“去把二夫人请过来吧。”

此言一出,莫説其他人,纵是跪坐在地的慕容夫人也觉得不妥。而那小厮却是不敢反抗,快速的往府中最偏僻的院子跑去。

不多时,二夫人,也就是慕容非的生母被小厮带了出来。

并未如慕容夫人一般,慕容非的生母虽亦是绝色,全身上下却是无一件首饰,乌溜溜的黑发只最简单的扎起,连衣服,都较普通的下仆更加不如。

被下人带到了前院,二夫人扫了一眼院中,就是看到提剑的慕容非眼神亦毫无波动,只在见了已经死去却兀自不肯倒下的慕容家主时狠狠的抽了抽唇角。

“非儿,你做的当真是好。”片刻,二夫人冷冷的説。

“娘过奖了。”慕容非道。

似乎并不想同慕容非绕弯子,二夫人紧接着道:“非儿可还有什么要説的?”

慕容非微笑起来,他説:“娘亲果然一向灵透……那么,娘同父亲素来伉俪情深,而今父亲先走一步,娘倒不若跟着陪父亲走一遭,也免得父亲路上寂寞。”

二夫人的身子晃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站直身子,自怀中拿出早已准备的匕首,抵住了胸口。随后,她看了一眼慕容非,嘲弄一笑,低声道了一句,便再不迟疑,将匕首深深刺入胸口。

她説的是:

“却是……畜牲。”

在一旁完完整整的看了这为人子逼死亲身母亲的一幕,就算是慕容夫人素来阴狠,也只感觉到一股从心底而生的冷意。

同样没有再多看二夫人一眼,慕容非转过了身,他看着面前这个养了自己多少年便也折磨自己多少年的慕容夫人,道:“夫人么,却——”

不待慕容非説完,慕容夫人已经抢过一旁落地的单刀,深深的刺入腹中。

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慕容夫人恶狠狠的笑道:“小畜生,你别得意,杀父害母,你迟早不得好死!”

慕容非没有再动,多年的计划一朝实现,纵然是心机深沉如他,也觉心头泛起了一丝疲惫。

不过很快,慕容非就把这丝疲惫抛诸脑后——慕容家已经完了,可他的事,却并没有完。

吐出一口气,慕容非收起剑,转身向府外走去。

一直守在慕容府的大门处,而慕容非又是在前院解决事情,因此,领着飞凤军白发男子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遍。

原来只以为他向凤王讨要这份差事是为了偷偷放人,没想到……低低哼了一声,白发男子自语道:“果然是豺狼心性。”

慕容非已经走到白发男子身旁。他脸上笑容温和,衣衫亦是干净,甚至连一点血沫都没有沾上,和身后慕容府中的惨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站在白发男子身边,慕容非道:“剩下的人却无关紧要,不若……”

看见过之前一幕的人没有一个以为慕容非是要替那些人求情。

果不其然,慕容非接下去説,温和的表情是半点不变:“不若一场火烧个干净?”

冷冷看了慕容非一眼,白发男子点点头,旁边立刻有兵士下去寻了滚油和干草上来,堆在慕容府的门口。

站在一旁,慕容非笑吟吟的,直至刺目的火光染红了大半夜空,直至再看不见院中那些人绝望的眼神,再听不见那些人悲凄的呼喊后,他才转身——转身去做最后一件事。

在距离慕容府并不太远的临时官邸的高阁上,姬容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神色平淡,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须臾,沈先生走到姬容身边:“凤王,慕容非来了。”

“他来的倒是快,”説着,姬容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就照本王之前交代的打发吧。”

虽姬容已经离开,沈先生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才来到待客的大厅。

大厅中,慕容非已经在等候。

“先生。”见出来的是沈先生,慕容非站起身行了一礼。

“慕容公子,”沈先生点了点头,“夜已深,凤王却是已经休息下了,不过公子尽管放心,公子此次的功劳,待凤王回转帝都后,必会禀明圣上,到时公子纵然是加官进爵,亦指日可待了。”

慕容非微敛了笑容,他看着沈先生,想説些什么,但沈先生却先一步制止了他的话:“凤王还交代小人给公子带一句话。”

看着慕容非,沈先生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眼中却似有些怜悯:“凤王説……”

——“奸邪忤逆之人,纵有功,吾亦不留。”

一刹那,慕容非始终温和的笑容僵在唇边。

第二十六章 路

日头渐渐大了,慕容非坐在道路旁的树荫下,正慢慢的嚼着干粮。干粮是最普通的粟饼,又硬又干,根本没什么味道可言。但慕容非却吃得仔细,像是每一口都在细细品尝,偏生姿态还极为优雅,倒惹得远远坐着正吃肉干的几个军士不时看过来,反复在心中比较肉干和粟饼的差距。

慕容非所在的地方叫浠水,是由河洛回转帝都的必经之路。而他此刻,亦正跟在准备回转帝都的凤王车队后面。

距离慕容家覆灭,已经有十数天了。

十数天前,在一举控制局势之后,姬容在翌日便雷厉风行的将河洛所有领头的长官全部撤换,随后又在西市口枭首足足数百人,获罪为奴,刺配边境的更是无数。但也正是在这样的铁腕之下,河洛在短短时间内便重新运转起来,气象一新。而再然后——

再然后,便是姬容离开河洛回转帝都,慕容非尾随的事情了。

“慕容公子跟得也够久了吧。”冷冷的声音自慕容非身旁响起,却是之前的飞凤军首领。此刻,他正一脸不虞的看着慕容非,却不知道是恼怒慕容非一直跟着多一些,还是恼怒自己带的军士没有定力的老往这里看多一些。

笑了笑,慕容非咽下口中最后的食物,才站起身,道:“敢问将军,此地可是浠水?”

“慕容公子不认识路么?”白发男子冷冷的嘲弄了一句。

“可是由河洛去帝都的必经之路浠水?”慕容非唇角依旧带笑,似乎压根没听见对方的嘲讽。

但白发男子却是听出了慕容非的意义,被噎的一顿,他半天才道:“你大可早我们一些或晚我们一些,何必日日跟在后头!”

“只是凑巧罢了,”慕容非回答,紧接着,他复又笑道,“既然将军此行是为了护送凤王……那么只要凤王一句话,小人便定当离开,如何?”

白发男子的神色阴郁下来:“凤王既説了不见你,便不会再见你,你纵是跟到了帝都却又如何?”

言罢,他也不再和慕容非多説,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整顿队伍,继续向前。

队伍顶着日头,慢慢的向前行去,慕容非也不急,只和前两天一样隔着数十步吊在队伍最后——反正这么长的队伍也不可能突然消失。

但不知是否是被白发男子约束的缘故,前两天不时会回头看看他的军士这回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心往前头走,再不敢动脑袋一下。

只是,就算白发男子约束得住向来军纪严明的士兵,却也压不住一些从帝都跟来的,本身从大家族出生,素来便有些奸滑的护卫。

故此,在行进的队伍又一次停下之后,那群护卫中的一个便已嬉笑着凑到慕容非身边。

“慕容公子,凤王説了,公子要跟着也不是不行,就是……”

“恩?”慕容非微笑,眼中掠过一丝极浅的嘲讽。

“就是,”那护卫嬉皮笑脸的説,“我们凤王眼下只缺一个嬖娈,所以——”

慕容非已经笑了起来:“缺了嬖娈?那倒是好。”

护卫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回想一下,自度自己应该没有説错,要表达的羞辱意思也都表达清楚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面前男子那含笑的眼中,竟有着怜悯和一种……

……一种看白痴的……同情?

正是此时,慕容非运气出声,清朗的声音远远传到姬容所在的马车那头:“多谢凤王,非——”

一下子吓得懵了,那护卫顿时软了腿,一把揪住慕容非的衣袖,哀嚎起来:“慕容公子,慕容兄弟,慕容大爷,慕容祖宗,求您了,别这样,小人还要在护卫队里头混啊——”

没有立刻回答,慕容非慢条斯理的抽出了被对方捏在手中的衣袖,然后对转头看过来的白发男子含笑説一句是在同旁的人玩些把戏,待白发男子闷哼一声转回头后,这才把视线定在护卫身上。

“你説,凤王想要……”慕容非的话还没説完,那护卫就连连苦笑,“凤王乃天之骄子,如小人这种三等护卫怎么见得到?方才那只是玩笑话,还请公子千万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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