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醒过来,清毅一掌推开了曲伦郡,“你……”
曲伦郡似乎也被刚才的冲动震住了,两个人相对无言,都沉默了。
清毅这时候才感觉到心底一股怒气,都是TAMA的月亮惹的祸!
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回帐中,气喘吁吁的趴在草褥上。混蛋!他到底明不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呀!这个世界里,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认识他,唯一可以让自己信赖的人,但是,我只要他偶尔一点关心就足够了,但是那家伙居然做这种事!他到底明不明白呀,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需要多大的勇气去独立面对!这样对我好,会把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坚强击得粉碎,他想让我离不开吗?清毅气愤的狠狠捶打草褥,混蛋!
这一夜,清毅还是睡着了,但是半梦半醒,好像不停地做着奇怪的梦,只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感觉好象跑了一万公里的马拉松,疲倦到极点,甚至在马上还克制不住地连连打着哈欠。
曲伦郡走在旁边,两匹马似乎很有默契的隔开了一些距离,看着清毅苍白憔悴的脸色,曲伦郡很想关心几句,但是想起昨夜的情景,到嘴边话的却说不出来。
这样的尴尬在回到隆昭府后,似乎变得更加糟糕,清毅闭阁不出,发疯似的拼命看着书,而曲伦郡也是两天不见人影,王府里隐隐约约又开始流传一些谣言,但是清毅充耳不闻。
这样继续下去,也许不用等到一个月期满吧。清毅这样打算着,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许只是时间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留下去,这个混蛋!清毅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简易铅笔,他的温柔并不是给予我,而是给这个身子的原主人,替代,没错,他只是替代了,混蛋!清毅狠狠地将手里的铅笔扔到地上,捂着脸仰头靠到椅背上。
清毅,你在嫉妒吗?
心中突然传来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清毅被这个消失了很多年的自己吓了一跳,NO,你不应该再出现的!
你在嫉妒……
不对!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你已经消失了,我早就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你怎么可能不需要我,你只是暂时忘了我,你永远都需要我,我在你心里看到了你的真实,你并不讨厌他对你的温柔,你很喜欢,是的,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对话,每一个官能感受,你能骗过我吗?你这个懦弱的人!
滚出去!我不想听到你的任何话,它们就好象毒药一样,毫无价值!
清毅,面对自己的心就这么难吗?
滚开!
清毅,毒药并非一无是处,有时候它是解开你心中的毒最好的药方。
不要再说了……求你……
清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仍然是书案上未写完的笔记,不知道为什么,清毅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拼命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自己飞奔的心跳。
“师父~~”满月突然进门唤了一声。
清毅被吓得一抖索,“什~什么?”
“师父?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呀。”
“没~没事,你有事吗?”
“师父,好消息耶,师公来了。”
“……”
清毅呆了片刻,“诶?师公?”
“是呀!”满月欢喜雀跃的应道,“师公可是传说中最厉害的神医,人称萧阎医,说是只要萧阎医出马,都能从阎王手中把人救回来。”
师公?就是叶苑的师父了?完蛋了!清毅心慌意乱地满脑子想怎么拒绝这个要命的拜访,“那个,满月……师公……”
“嗯,已经在府外候着了,估某着过会儿就有人领师公进来了。”
清毅“嘣”一声站了起来,退无可退,无路可退。“满月,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能见客。”
“师父,那可是师公呀,好不容易来看师父……”满月委屈地轻声抱怨一句。
“就说我病得不轻,连床都下不了,”清毅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笔记,“就说见不了见不了。”
“师父身子不舒服,正好让师公给看看呀。”
清毅已经听不到满月在说什么了,耳朵里嗡嗡作响,额头上隐隐渗出一层冷汗,这个王府里……清毅慌不择路地准备夺路而逃,刚刚迈出清芷阁的大门,便看到王府的一个下人领着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迈进院子。
和老者犀利的目光一对上,清毅就好象被使了定身咒一般,脚下如千斤重,僵直着身子,半天发不出声音。
“苑儿……”
清毅小小的一抖索,只觉得背后寒气阵阵,心虚颤悠地唤一声,“师~父~”
“嗯~~”那老者看着清毅微微眯了眯眼,抓起清毅的手腕,领进房,“进来说话吧。”
“哦”,晕呀,是不是好象错位了。
两人在房内坐定,满月乖巧的端上香茶,随便甜甜的唤了一声,“师公~~”
“这一年未见,满月可还好?”
“多谢师公关心,满月挺好,师公可好?”
“嗯,有心。”萧阎医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眼神把清毅上下扫了一遍,“苑儿一向可好?”
那眼光就好似一把锥子刺得清毅浑身上下如虫爬一般,“好~还好,多~谢师父关心。”
“嗯?是吗?”萧阎医捻着银白的胡须,轻描淡写的反问一句。
“是~~是的。”清毅眼光闪躲着根本不敢看他。
“为师进门之时已搭过你的脉像,苑儿,为师听说你去骑马了?”
“啊?……是呀。”
“初听此事,为师还真是不敢相信呀。你小时候也曾从马背上摔下来,你小腿上的那道伤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哦~”
“苑儿,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王府?”
“诶?”清毅一惊,抬头看向萧阎医。
“为师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去。”
“哈?”
“怎么?你还没有决定?”
正当清毅寻思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满月进来禀道:“王爷来了”
曲伦郡一进门,“萧大人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
“老朽参见王爷。”
“萧大人快快请起。”
“王爷真是折煞老夫,老夫早已不任御医令一职,如今只是一介草民,承蒙王爷垂爱,小徒在王府内打扰多时,今日来,老夫便欲带他一同回平阳。”
“呵呵,萧大人过谦了,既然远道而来,先在府内小住几日也不妨事,本王最近觅得百年雨花茗蕊茶,萧大人可否赏脸一同品香?”
“这个……”萧阎医看了看清毅,又看了看曲伦郡,沉吟片刻,“如此,恕老夫打扰了。”
“萧大人请。”
“王爷请。”
曲伦郡转身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毅,而清毅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天不见,曲伦郡似乎消瘦了不少,清毅还没有准备好再次面对他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如果可以,等这个秋祭结束了就离开王府,也许是对两人关系最好的解决方式。
“师父?”满月看到清毅呆在屋子当中一言不发,小心翼翼上前轻唤道。
“满月~~”清毅沮丧地顿坐到椅上,扶住额头,“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呀。”
“师父,你没事吧,喝点热茶。”满月端起桌案上的香茶递在清毅手上。
“满月,师公说我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所以不敢骑马,是吗?”
“嗯,我也听说过,所以听到师父和王爷一起骑马露营才觉得好意外。”
“还在小腿上留下了疤痕,真是不幸的遭遇。”
“诶?师父在说什么呀,师父小腿上的疤是当年上山采药时被蛇咬伤的。”
“咣当”清毅手里的茶杯连同热滚滚的茶水一起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细长的茶叶还溅出几根沾到清毅衣边。
“师父,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师父等着,我替师父擦擦。”
“你~~你~~~说什么?”
“我说,师父被蛇咬伤过,还是师公给师父医治的。”
转眼间,清毅从一点点沮丧状态彻底沦陷到最低层的深渊。
果然,山外有山,清毅这时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秒杀!
第十六章:邂逅
华灯初上的玉梁城,这里是曲国皇城所在,也是曲国最繁荣兴旺的城镇,即使入夜了,街上的客栈酒楼却依旧灯火通明、宾客满座,街上华冠丽服结伴相游的王孙公子们,翩翩笑语纷纷踏上同样灯火通明、桂馥兰香的青楼楚馆,再加上这几天正逢曲国民间的“三桂节”,家家户户赏桂赏月,门前装饰了各种精美画面的走马灯,就连绛河上也来来往往满是悬灯结彩的花船。
兴高采烈的人流中,似乎有一幅非常不和谐的画面,有一个人穿着简易的青蓝粗布衣袍,垂头丧气地走在人群中,偶尔被经过的行人撞得蹒跚踉跄,却毫不在意,还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为什么!
清毅不记得是怎么走出王府,独自一人游荡在街上的,只记得那时候一心想逃离那个地方,离开清芷阁后,在王府内混乱不知方向的穿行,突然看到了一扇开启却无人看守的院门,清毅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踏了出去,现在才知道那是王府的后门,正好遇上有人送货,接货的下人恰好转身进屋去放置东西,所以,阴错阳差的没有看到清毅的离开。
为什么都这样!
有人撞了清毅一下,似乎还嘟嘟囔囔地唠叨了一句什么,清毅根本没在意,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王府里的一幕幕。
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生活,明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世界,但是我很努力的想去适应,很努力……即使觉得很孤单无助,离开了至亲心里仍然怀念悲伤,但是清豪说过要微笑面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们不放过我,撕开这层保护、窥视别人的秘密就这么有趣吗?
清毅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茶杯从手中滑落的那一瞬间,清毅就好象觉得整个世界都知道自己是骗子了,借了叶苑的身子的骗子。大街上热闹的喧哗声在清毅耳里似乎都变成嘲笑、唾弃、鄙视的声音,虽然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但是清毅却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陌生的世界抛弃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就好象又回到了那黑暗的三年时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在孤独地挣扎对抗,但是无论多么艰难那时候还有清豪,即使相隔上千里遥远,却还是可以见面,但是在这里,真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人……
身后涌来一阵人潮,人们不知道在兴奋地谈论着什么,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争先奔走,激动地摩拳擦掌似乎准备大干一场的阵势。清毅毫无防备的被人潮推挤着也一起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等到人潮终于停下后,只见周围乱哄哄的一群举着扇子、跃跃欲试的纨绔公子中,清毅的粗布衣袍显得格外突兀寒酸。
不管这是在做什么,清毅都毫无兴趣,正准备转身从人缝中离开,却不想,人群突然兴奋起来,激动叫嚷着向前推掇,清毅躲避不及,一下子被推倒在墙边,清毅本能的护住头,向旁边闪躲,好不容易离开了旋涡处,清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这才看清眼前的状况。
装饰华丽古朴的一家妓院,漆成华贵的棕红色廊柱,无一例外雕饰着花草鱼雀的花纹,镂空成祥云梅竹的窗棂,装饰垂挂着鲜艳明亮的绸纱,屋顶走廊到处悬吊着蓝色水晶罩的烛灯,扑鼻而来的是浓浓叠积的脂粉香,放眼望去二楼的护栏边斜依着各色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有些娇滴滴地捻着轻巧精致的丝扇掩嘴轻笑,有些和身边猥琐的肥男作戏般地浪声调笑,而一楼大堂里正是那些好似闻到臭肉的苍蝇们,一个个垂涎三尺的眼巴巴挤成一堆。
清毅轻蔑的冷笑一声,抬脚正准备离开这种污秽的地方,便听到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一个尖细妖媚的声音高声叫道:“各位公子大爷,我儿的门槛可高着呢,就是有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妈妈休要说这种清高话,只要有银子,哪里不是一样呀。”
“哈哈,钱公子说的有理有理,妈妈你护儿也护得太严实了,虽说这慕柳姑娘艳绝京城,琴棋书画连玉梁三大才子都自叹不如,但妈妈也不必摆着架子呀。”
“就是,我等慕名而来,妈妈好歹也要看看‘银’面呀,多说无用,我出三百两。”
“周公子也好意思开口?你当慕柳姑娘这也和你相中的香枫院的向桃一等价钱?我出六百两!”
“赵公子真是财大气粗呀,六百两,你也不怕酸了牙,一千两!银宝金号,五国通用。”
“我出一千~千~~五百两!!”
“一千八!!”
“两千!”
“别吵别吵,各位大爷,我这做妈妈的,知道各位都是财神,也都心仪着我儿,只是我儿说了,今日虽是闲身,但也不是有钱就能上楼的,既然各位贵客也说我儿不和那些世俗脂粉一般价钱,那今日也不妨试试,若真是有缘贵客,我儿也说了,这春宵一夜便分文不用。”
“哦~~还有这等事?”
“好!我等也算通才练识之辈,若不应接慕柳姑娘这一题,岂不是让世人笑话我等平庸无能?”
“说得好!妈妈便亮题吧。”
“好~~若是各位都无异议,那妈妈我~便代越庖俎,显丑了。且请听好,一户财主家养了65头牛,42只羊,请问这家财主的长子有几岁?”
题目一出,刚才个个趾高气扬的苍蝇们都禁声了,大厅里安静了片刻,便有人摇头晃脑的回答:“如此简单之题,那财主家的长子二十有三,因为六十五减去四十二,便是二十三。”
“这题委实蹊跷的很,总不会是六十五加上四十二,一百零六岁?也该是二十三,看来让钱公子占了先呀。”
“也是呀,虽说蹊跷,既然是慕柳姑娘出的题,必然有其精妙之处。”
“嗯嗯,这有题便有答,若是不答,岂不是连慕柳姑娘的裙边都沾不到?”
“本公子也说是二十三,如此一来,这题人人都能答上,如今倒要看看慕柳姑娘如何定夺。”
“是呀是呀~~”
大厅里一片争论中,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爆出一阵狂笑,清毅原本已经迈出门槛一只脚了,但是听到身后这群苍蝇们自以为的洋洋得意,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一群白痴!”
果然,大厅里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大门口的清毅身上,“你说什么?”、“好无礼的粗野之人!”、“看看这身粗服,便知是无名小辈。”、“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清毅斜睨着这群金玉败絮的废才,冷冷一笑,“一群白痴,还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
“你说什么?!”
“说我们白痴!难道你能答上此题?不要也是二十三呀。哈哈……”周围一圈各类鲜艳华服的苍蝇们随声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