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振烈与齐老将军对望一眼,摇头叹气。
2
修仪给满都上了香,坐在一边。
蓝杏端上茶水,道:"王妃,夏将军还没有醒,怕是又要睡一天了。"
"我知道,我不找他,看到他我就心痛。"修仪说着,看了眼蓝杏,叹气道:"蓝杏,你也不用这么拘束,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有把你当下人。"
蓝杏默默无语。
"蓝杏,你真是个好女人,是满城亏欠你的。"修仪拉上她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蓝杏挨着椅沿坐了下来。
"最近满城怎么样?"
蓝杏的眼里霎时蒙上泪水,低声道:"他几乎每天都喝得烂醉,很晚才回来,有时候也不回来......"
修仪忙拿手绢擦了擦眼角,思索片刻,问:"那王后娘娘来这上香,他有没有陪一陪?"
蓝杏抬起了头,讶异地望着修仪。
"你不用这么吃惊,我知道他们的事了。"修仪一脸的释然,道:"蔚阳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只希望她那孩子能快点生下来......"
满城摇摇晃晃地走到侧厅门外,正要喊蓝杏,忠善就捂着他的嘴,小声道:"你有没有听王妃的声音?"
满城缩着脖子蜷到门后去了。
却听蓝杏轻轻的声音传来:"王后娘娘来这里上香时,将军几乎都在睡着呢。有时候清醒点,就会陪陪她。"
"唉......我看蔚阳最近脸色很不好,满城这样对她,她心情能好吗?"修仪端起茶喝了一口,忧愁上了眉间,"她这样郁郁寡欢,会影响孩子的。章周那混小子居然叫我过来劝劝满城对她多用点心,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满城的脸色立时沉了下去,忠善想拉他走,他却狠狠地甩开,又往门那里靠了靠。
蓝杏禁不住落下泪,"王妃,您有看到大王,能不能叫他有空过来看看将军......"
"他怎么没有空?"修仪冷冷打断她,"满城在荟南那段时间,他天天都在容喜园。什么没有空?都是哄满城的。"
满城的气息,开始紊乱不平。
蓝杏抽泣道:"王妃,自从小王爷死后,将军就如形尸走肉一般,大王又把心思全都放在王后娘娘那儿,难得来了一次就和将军吵架。将军从荟南回来后,大王就根本没踏进仲碧府了......以前在度东大王可不是这样对他的,现在这样冷落他,叫他怎么受得了?"
修仪的目光迷茫了,许久,缓缓道:"章周啊......他怕他和满城的关系被别人知道,怕得要死......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满城怎么还不醒悟呢?章周现在还和满城维持着不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怕。"
门后的人,忘了呼吸,他的目光蓦地空洞了。
忠善心疼得不知所措,不忍心让他再听下去了,将他一把抱起来就往回走。
满城也不挣扎,如木偶一般,任由忠善将他带回院子。
泪水,无声地流淌在忠善的怀里。
我到底还有多少泪水可以为那个人付出?还有多少气息可以为那个人延续?
我啊......我失去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啊?
3
诺大的仲碧府冷清得如无人居住一般,在深沉的黑夜中,有人胡乱嚷嚷着进了这个府邸,惊醒了所剩无几的三、四个奴仆。
蓝杏跺脚叹道:"他怎么又喝成这样了?成将军,你怎么不劝劝他?"
"我劝管什么用啊?"忠善背着满城往房里走,一脸的无可奈何。
满城早已吐得忠善一身秽物,嘴里嚷嚷着:"满都,哥哥回来了呀!"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这小子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蓝杏眼里含上了泪,急忙掉头去给满城端热水。
忠善将满城放倒在床上,满城却还是不老实,扯住忠善嚷嚷:"章周!你他妈的王八蛋,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成将军,他最近一直这样,多伤身子呀!"蓝杏替他擦着满脸的汗水和泪水,一脸担忧之色,小声嘀咕道:"大王也真是的......"
忠善拿过她手里的布,淡淡道:"行了,你走吧,早点休息去。""
蓝杏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喂!你要走去哪里?"满城抓住忠善的衣服,咳了两声,喊道:"成忠善,你不许走!"
忠善好言劝道:"我没走啊,我叫蓝杏下去休息......"
"咳咳咳......唔......"满城一阵咳嗽,侧了侧身子,吐了床头一片。
忠善心疼不已,撸了把布擦拭他的脸,"你最近老是咳嗽,明天找个大夫看看吧。"
"看个屁啊!"满城死抓着忠善的前襟,口齿不清地说:"我不看!我不看!"
"你不看若是得了大病怎么办?"
"成忠善,你管得着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老子了!"满城猛地推开忠善,只觉得全身火烧一般,"难受......咳咳......忠善!我很难受!"
"好了,你别闹腾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难受......"满城不理他,一边扯开自己的衣扣,一边在床上扭过来翻过去,突然,又伸手抓住了忠善,笑了两声,含糊地说:"忠善,我们来干一场,快点!"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是早点睡吧。"忠善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托起他的头擦拭他脖颈后的汗水,忙得不可开交。
"叫你干你就干哪来那么多废话啊!"满城踢开被子,扯下自己的裤子,将忠善一把拉过来。
"满城,你......"忠善还要再劝。
满城一巴掌重重打在忠善脸上,吼道:"磨蹭个屁啊!快点让老子爽起来啊!"
忠善默默地爬上床,靠近了满城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胶合......
"啊......"满城肆无忌惮地呻吟起来,随着汹涌起伏的动作,他全身颤抖,猛然,喊了声:"章周!"
这个名字出口,他不顾在黑暗中卖力地给他快感的忠善,一遍一遍地喊着:"章周!章周!你......章周......你抱紧一点!"
忠善紧紧咬着下唇,身下不敢有片刻怠慢。
"章周!章周......我好想你......"
"......"
"我爱你,章周,你听到没有?"
"......"
"我爱你,我爱你啊......章周,我爱你......"
满城喊着,哭着,虽然烂醉如泥,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抱着自己的人谁,也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落在自己滚热肌肤上的冰凉水珠,不是汗水,是泪水......
酒气熏天的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哭得悲恸无助。
而那个昏睡的人,却丝毫都没有听到这哭声,他一脸的安详,似乎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梦到了什么?
是这一生最幸福的生活。
是这一生最向往,最憧憬的人。
"满城......"忠善伏在满城汗津津的胸口上,低声呼唤:"满城......满城,你啊......"
你啊......
你舍不得毁他的名誉,你舍不得让他为难,你舍不得咬他打他,你连弄脏他,都舍不得。
你啊......你就这么糟蹋我......
我......为什么要为你这样的人丧心病狂啊?
我紧贴着的这层肌肤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哭了一夜的人坐了起来。
细心为他擦拭脸颊和发鬓。
替他盖紧了被子。
在他满是酒气的唇上吻了又吻......
然后,悄悄离开了这间屋子。
二十六 如果
1
深秋的风带着一丝凛冽逼人的寒冷,残忍地卷下了还留恋枝头的叶片,在空气中打转。
一个人快马出了仲碧府,然后,从护国将军府里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蜷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一整天都没有动弹。
没有人敢靠近安慰,没有人敢驻足观望。
整整一天,他单薄的衣裳里灌满了冷风,他却丝毫察觉不出寒冷,绝望得如同被抽走了唯一的生气,心丧若死。
昨晚发生了什么,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在脑子里回放。
他后悔了,懊恼了,心疼了。
他想道歉,想安慰,想补救。
可是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人破天荒地不在身边了。
满城双唇青紫,全身发抖,不是寒冷,是害怕。
忠善不在了,我现在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今后要做什么?
忠善,你也不要我了......
这么多年来,他的一切一切,全部浮现在脑子里。
他的体贴入微,他的纵容迁就,他的温存呵护......他......他不肯再给了......
他无私付出,我给了什么啊?
他不在了,我要怎么办?
"忠善......"在护国将军府外面持续了一天的哭声,混合着轻的几乎听不到悲切哀求声,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忠善,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忠善,我求你了,你回来啊......我错了......"
"忠善......我错了呀......你......"
"忠善......你啊......你也骗我,你答应不离开我的......"
"忠善......你也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我......我怎么办啊......"
"我错了啊......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啊......"
"忠善......"
哭累了,求乏了,倚在石狮子边,睡着了。
昨晚,是谁的泪淌湿了我的胸口?是谁的哭声在我的梦里响起?是谁的手不住抚摸我的脸颊?是谁吻干我的泪水啊?
忠善,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2
前因
屏北口处的起义军藏身的山寨攻难守易,圆辽军攻不下来,只得在山脚下静等那山寨中弹尽粮绝时再发起进攻。
忠善进了满城的帐里,见他趴在桌上睡得满桌口水,推醒他笑道:"你给我放正常点,要睡好好躺床上去睡!"
满城揉揉脸,哈欠连连,怨道:"才吃了晚饭就躺床上睡觉,像什么话?我还有威信没有?"
"你睡的到处都是口水就有威信了?"忠善拔长袖子帮他擦脸上口水,"我们出去走走。"
满城毫不感兴趣,抱着头倒下来蜷成一团:"不要吵!你这混蛋晚上不让我睡白天也不让我睡,到底想怎样?"
忠善使了蛮力将他拉起来,"我带你去看一处好地方,错过今天就要等下个月了!"
"好个屁!小心我杀了你!"满城嚷嚷道。
忠善毫不理会,将他倒扛起来出了帐。
满城气急败坏,吼声连连:"成忠善!你这混帐王八蛋!我真要杀人了!"
忠善将他扔上黄骠马,自己也翻身上去,根本不容满城反抗,战马带着两人撒开四蹄飞奔出去。
士兵们皆呆若木鸡:能强迫夏将军的人也只有成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