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会儿,我假装回部队,和奥古斯汀“分开”了。在这混乱的城市里,跟踪这个小记者还不算太难。奥古斯汀又转了一会,拍了几段小剪辑——目标全是要点,看来他已经很熟悉这座城了。我跟他跟到一个阿拉伯人聚居点,他在当中的一堵土墙边上支了个帐篷。我得承认他是个聪明的小子,如果我没跟着他,绝对找不到这么个地方。摄象设施很齐全,我觉得他似乎一直住在这儿。
好,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我该自己去“敲诈”他——敲诈这个词真恰当——还是找别人一起去呢,这是个问题,需要动一点脑子,我在回“战舰”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下午3点左右,我和一个叫雷克斯的陆军士兵在街上巡逻,他来自美国犯罪率最低的地方,是北什么洲?我忘记了,不过这不重要。这个人还算活泼,不惹人烦。在我喝完第三瓶矿泉水的时候,少校亲自来找我,他支开了雷克斯,先说上午检查站的事情,稍微表扬我一下。然后提到奥古斯汀这个名字,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告诉少校,我知道奥古斯汀的暂住地,少校立刻命令我在晚上带他去那儿。
出发之前,少校去借了一把AK47,我觉得这个征兆不好。
25
少校说,上午发生战斗的清真寺里葬有两位穆罕默德后裔。我庆幸没把它炸了,不然阿拉伯人非把美国人一个个砍死。我把少校带到那个聚居点,少校决定自己去和奥古斯汀谈。我检查了公路,把车停在路边。在公路上看不见那个帐篷,我不知道少校能和奥古斯汀说什么。
枪响了,听声音可以判断是AK47,而少校离开车子只有一分钟!
我有点难受,但只是有点,但愿是走火——不太可能,而我不希望自己成为间接杀人的凶手。等少校回来的这段时间非常难捱,我干脆又抓出十字架念耶和华,结果念着念着又成了粗口,和在来萨迈拉的路上的情景一样。那次没有事,希望这次也没有事。然后我的无线电响了,少校要我过去。
我在转到那个土墙边上之前就闻到了血腥味,我强忍着心中的内疚转了过去。奥古斯汀简易工作室的灯还开着,人已经死了,倒在地上,表情恐惧,鲜血慢慢渗进沙子,头部干涸的血迹让他的头发更红了。少校蹲在那个帐篷里面,拿着小手电仔细地翻找着什么。
“十月之前,所有的媒体都不会采集这里的详细信息。因为政治上,美国还没有向伊拉克正式提出移交萨迈拉的申请,然而——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嗯?”
“他的电视台不会播放这些剪辑……”
“我的小笨狼,”少校示意我过来和他一起翻找,“你还那么蠢么?你不知道媒体得到这些东西之后会有多么兴奋?有时候媒体不会向政治妥协,美国人不乐意将把柄扔给别人。”
“你是个混蛋!”我揪住少校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你本可以没收这些东西,留下他的命!但是你没有!”
“即使没有这些东西,他是个记者,他还有脑子有眼睛有嘴有手,也有通讯设备和交通工具,如果让把这儿的情况报道给世人,后果会怎么样?无能的美国陆军无法控制这座小城,再加上天天坠毁的黑鹰和阿帕奇,美国军队会荣誉扫地。别忘记,小蠢狼,我现在领美国人的工资。好了,现在把你的爪子松开。”
我松了手,少校看了看我,继续在这个小帐篷里乱翻。
“为什么?”我问他,“你杀了他,这才是使你荣誉扫地的真正原因。”
“什么荣耀?不是我的荣耀。不是我杀了他,递给上一级的报告上会说这个时候我在办公室里写分析,法医见到AK的弹痕会说是反叛分子杀了他。”
“但事实上是你干的。”
“少尉,我只是一名军官,事实离我手上的枪很遥远,”少校转过脸看着我,“或者,莱因哈特•克莱斯特,你已经抛弃了自己的身份,何必回忆那些所谓的精神——那些没用且令人痛苦的累赘?”
我仿佛被一柄长剑击中了心脏。我知道他在诡辩,却没法做出一点反击。他了解我的过去,能准确把握我心中所想。我憎恶这个人,憎恶他给我带来的感觉。
他继续摆弄帐篷里的东西,不一会儿他就决定把这些器材都带走,因为他无法判断这些东西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我检查了车子和附近的道路,我们用了5分钟把所有的大东西搬上车,10分钟收拾那些塞在角落里的小东西,还好车子装得下。
夜幕已经拉开了,时不时有巡逻的美国小子,我觉得很不舒服。每当少校暗示那些模糊的往事,我就有这种感觉,我讨厌它。
“少尉,23日你不必在办公室里呆着,”少校胡乱捏着他的手指,“有一场穆斯林婚礼,你和SEAL的鹰派一起去,毁了它。”
“是,长官。”
“好好开车,回到‘战舰’我就会告诉你原因。”
也许是由于好奇,我把车子开得飞快。下车之后雷克斯还在巡逻,少校有点奇怪,他叫来几个美国小子卸东西,顺手给了雷克斯一张电话卡。我觉得更不舒服了,好象是被人抢了什么东西似的。少校一向不轻易给别人东西,这个吝啬的家伙,我想他刺激我,让我尽力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我觉得这没用,即使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蠢事,他能为此打死我吗?当然不能。
少校的办公室和宿舍是一间屋子,我住在离他最近的宿舍里。我把枪放好的时候他已经从技术部门回来了,看来他给奥古斯汀用过的那些小芯片找到了合适的归宿。少校递了个眼神,去了办公室,我把外衣扔在床上跟了上去。少校没有关门,他在门边等着我,我连忙跑过去。
“也许你一直很困惑,”少校关上了门,“可爱的小狼,你可以躺在我的床上,习惯我的称呼转换吗?”
我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办公桌对面,“还好——您希望我称呼您什么,贝尔纳先生还是戴维斯少校?”
“我希望是小狐狸,显然,这不可能,”他坐到我对面,打开灯,“在这儿,我希望你叫我艾德里安。”
“戴维斯先生。”
“去掉‘先生’。”
“混蛋艾德里安。”
“好吧,就这样,”他挠了挠头,“我希望我们结束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
“像小时候那样相亲相爱是吗,那倒真可笑。”
“你很了解我,”他用右手支起脑袋,“也很别扭,你真可爱。”
“刚才回来的时候说到海豹队的鹰派,我希望你解释一下。”
“回应伊玛目哈迪和阿斯克里清真寺的事情,这不是我的命令,是基诺中校的命令。他仇视阿拉伯人,希望流血。”
“参与行动的全是SEAL的鹰派?”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你。”
“为什么要我去——破坏别人的婚礼?我并不仇视阿拉伯人……”
“——‘这只是我的工作,我没必要去仇视别人’,我替你说吧,”少校眨眨眼睛,他突然显得可爱多了,“你一定晕了。”
“有点……你的角色换得太快。”
“别坐得那么直,放松点,我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你,”他从桌子那头趴了过来,“但是这儿没有我们的小屋,也没有冰淇淋。”
“长官,我可以走了吗!”
26
1月24日,少校放了我一天假。我的同事们都疯了,他们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是“你们的奸情只能把你那份工作分散到我们身上”。我很笨,不太会和那些正在气头上的家伙说话。他们的工作量是我的四到六倍,我今天没有事干,没人让我干活,我现在在哪儿都不招人喜欢,全因为那个混蛋。如果让美国小子看到娜塔娅或是阿维娜中的任意一个和我在一起,他们就会冲上来打死我。我也试着让一些人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们认为一个老兵——在他们看来我是——还需要解决或是解决不了人际关系,那就一辈子解决不了。天啊,老兵,我操,亏他们想得出来,我才二十二岁!
我只好去找巴拉德大叔,最近几天处于斗争的暂停期,双方都在筹划下一步的进攻。大叔有时间给我弄茶喝,仪式一样繁琐而可爱。伊拉克人喝红茶用的是很小的杯子,一口就可以喝完,但他们却喜欢慢慢喝,一杯能喝很长时间。大叔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语言上的,意识上的。随便他说,我已经听习惯了。
昨天干的事很刺激,屠杀平民,轮奸新娘——这个我没干,焚烧房屋。看起来挺惨的,干完才发现,就是这么回事,不用多解释,很简单。
我问过少校,为什么要我和那群美国流氓去干这破事。少校先反问我一句,“难道你没杀过阿拉伯人?”,然后又给我灌输他那种狰狞的——这个词的使用率已经大大提高了——思想。杀一个和杀一百个一样,反正人已经死了。少校说我正在“接近”他,无论是否有人引导,我都在走这条路。他说他想节省时间,他殷切希望看到我“接近”或“成为”他的样子。我根本听不懂他这些屁话,听了一半,我没了耐心就跑了。
喝茶的时候没有迫击炮的声音,我不习惯,没事的时候我总是胡思乱想,比如现在。我觉得很多东西不属于我了,那些我拥有过和没拥有过的东西。如果当初我不反抗诺伊拉特会怎么样?也许我现在正开着迈巴赫在柏林的大街上奔驰,终点是哪所大学,副驾驶座上是个漂亮女人——绝不是奥尔加。屁股不舒服那是另一回事,毕竟我不必为生活发愁,可以放下一切去学物理,我喜欢这个。可现在我在这儿,被人当做真正的全能后勤,每天想着不是下一秒的生死,而是长官的心情和同事的白眼。不想了,去他*的,真费脑子。
回到乌瓦尼基地,我趴在宿舍里上网。我看了看我的Diablo战网ID,我的女巫原本套装整齐,腰带里塞满全回复瓶,物品栏里全部是护身符,没有赫拉狄克方块和传送卷轴。现在被弄得一塌糊涂,装备倒是没换,物品栏被清了一半。看来王飞根本不会搞这个,他不知道我把物品栏里装满护身符是要干什么。时差是个可恶的东西,我不能打电话去骂他。
我又看了前几天网络上放出的斩首视屏,这东西不算太刺激,一刀完事。死者身份已经确认,美国人正在调查。看了几遍我觉得无聊,就跑到外面去转。雷克斯今天还要巡逻,我和他聊了两句,玩了个小圈套,把少校给他的电话卡骗到手了,美国小子真蠢。
我和雷克斯一起呆到下午两点,现在的工兵简直像清洁工似的,路上什么都没有。两点七分的时候,沙皇和风暴回来了,押了个伊拉克小子。风暴说是抓来的反叛分子,从萨迈拉另一边带回来的。美国人讯问了这小子整整两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好扔给我们,看来这个伊拉克小子活不太久了。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风暴问我。
听起来不错,我答应了,给他们俩点了烟,给自己也点了支。风暴让我去拿他的医疗箱,我扔了枪就去了。今天非常没意思,我想找点好玩的。
讯问室位于战舰的中间部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很黑,没有刑具。我们到的时候,一个美国小子已经拿着钥匙等在那儿了。沙皇轻轻踢了一脚,伊拉克小子就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嘴里咕哝个没完。这个小子似乎是利库德人,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叫斯考特,利库德语翻译。这家伙说他是平民,和反叛分子没关系。噢,他还说你妈是个妓女。”美国小子关了门,“这种骂法太土了。”
沙皇什么也没说,对着那伊拉克小子的屁股又是一脚。然后我们听到刺耳的嚎叫,也许是屁股断了。风暴吹着口哨打开他的箱子,这些东西要放到最后再用,毕竟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化学制剂。沙皇开始殴打那伊拉克小子,一边打一边威胁他,斯考特不停地翻译着。我们试图问出点什么,但是不行。斯考特一发问,伊拉克小子就吐口水。我们就只能继续殴打。
“真主已经抛弃你了,你真可怜。”我对这伊拉克小子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他说我们是异教徒,”斯考特把伊拉克小子拎起来,“但是我不信教!”
“他是利库德人吗?”我问。
“他说的是利库德语。”
沙皇拔出匕首,让我们按住这个小子。临刑前斯考特又问了一遍,结果招来更多的口水。沙皇开始切伊拉克小子的手指头,切得很慢,这小子发出恐怖的嚎叫,差点把舌头咬了。风暴扔了块纱布过来,斯考特把它塞到这小子的嘴里。沙皇把切下的手指扎在匕首上,在这小子眼前晃来晃去。可怜的家伙被吓得大叫。
我们询问了很长时间,这个小子在下午五点的时候才招供,斯考特立刻把笔录送走。也许美国空军很快就会有一次精准的打击。
不过,无论这个小子是反叛分子还是平民,他都十分可怜,沙皇割掉了这小子的全部指头。
晚上我去查看了电子邮箱,里面堆着一大堆信,有一封来自美国,是凯文•米特尼克写来的。米特尼克先生已经获得通讯权,FBI不再监视他,真不错,没有什么事比再“见”到一位老朋友更值得兴奋了。我看着电脑屏幕,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淌出来。
我过得太惨了,我竟然在思念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虽然这样,但我还是跑出去给他挂电话了。我不知道这儿和美国的时差,反正米特尼克不会骂我。电话室里人很多,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一个空位。
电话顺利接通,米特尼克先生在家。我们分辨出对方的声音,简直高兴坏了。米特尼克先生说他过得还凑合,很多人都过得还凑合,我想这是个敷衍的说法。我简单地说了我这几年的经历,加了点虚构的成分。
“我爱上一个家伙,”我拿出打火机点了烟,“他是个狡猾的家伙……嗯,我以前认识他。但我现在觉得很不舒服。”
“啊,小家伙要谈恋爱了,”米特尼克似乎很有兴趣,“你准备爱他多久?”
“多久?呃……也许到我的合约结束的时候,”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说,“嗯……应该是到我合约结束的时候,不然我实在没事可干了。”
“哈,到你合约结束的时候,”米特尼克笑了,“到你合约结束的时候,这就别轻易说什么‘爱’了,害我白激动一场。你有你的战斗工作,怎么说没事可干。”
“先生,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每天无聊得不行。护送车队、搜查民居、驱逐反叛分子……”
“你刚才还说没事可干?”
“……没事可干的时候很无聊。”
“那也不必要说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