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真打散了你的凶灵冲出来,怎么办?」
「我又不差那几个灵,这里还多得是呢。他打死几个,我还觉得轻松些。」陆群青拍拍自己的胸口,只是湘氏皱皱眉。
「我是说,万一他死了,陆壹名会很不高兴。」
「啊……说得也对。」
留着左护法的命这么久,不外乎也是为了陆壹名。在之前,陆群青时常也得要把身体借给陆壹名,让他和左护法聊聊天说话,排遣点无聊的情绪,要不然陆群青早想要自己当当看左护法;与其利用他人,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可靠对吧?
「算了,就叫个车去接他,反正他就是爱生气,心里还是想见见陆壹名吧?」
陆群青自顾自的讲着,走出房门去吩咐司机接人;湘氏看着他走出去,突然问道:「青,白鹫呢?」
「白鹫?」
听了湘氏的叫唤,陆群青赶忙跑回来答覆:「不晓得,怎么了?」
「我有点不安。」
「你想见白鹫?」
「我昨天晚上……梦到陆寻。」湘氏低头细语着,那是一个让她不安的梦。
对于陆群青的问题,湘氏沉默以对。
「好吧,你别想那么多,很快就结束了。」陆群青轻抚过湘氏的发丝,看着她的双眼:「我们已经走到这一刻了,不是吗?」
他凑上前去,吻过湘氏的额头:「来,看看我。笑一个给我看?」
「嗯。」
「很好。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陆群青走出房门,继续吩咐起司机事情,湘氏的表情则是黯然了起来。
其实她昨晚梦见的不是陆寻,她只是不想和陆群青说清楚,她梦见的是墨言。
墨言开口说话的声音,和白鹫的声音是一模一样;她可以了解为何十五夜要选择白鹫来做为墨言复活时所使用的新身体,替陆壹名完成他的愿望、让他的孩子复活,不过是十五夜的计划里所施予的小小恩惠,多馀的恩惠。
在陆壹名成功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她替自己添了杯茶,她听见不远处的门外,陆群青交代起司机,多派一辆车,在接走左护法之后,想办法找个理由,把白鹫连同陆羽,也一块儿带来这里。
第六章
在听完陆羽刚才的话之后,不管是姜子甫又或是陆芸儿的心情,都接连的跌入了谷底。陆芸儿不用说,陆少悠对她有多重要,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对于姜子甫而言,陆少悠尽管是个大麻烦,却也是个和他打了十几年架的麻烦,若说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只有敌意,那肯定是假的。
姜子甫努力的在脑海中厘清着现在所发生的状况,他发现事情似乎不如他所想像的那么单纯。身为左护法的大弟子的他,一向都不会去质疑和师父有关的事情,就算是那个乱七八糟的陆群青,只因为他是师父特别照顾的人,姜子甫对他尽管是少有怨言,却还是听命行事。
他没想过陆群青窝里反的可能性,更没想过他有可能会对左护法不利。应该说,在姜子甫的观念里,怎么可能有人能动得了堂堂的左护法?别说笑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陆羽说,陆群青现在正把左护法给困在本家。
陆羽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但他也知道陆羽不是会随意开这种玩笑的人,于是在挂了电话之后,姜子甫又打电话到本家,果然一如往常的,佣人接起电话,转交给左护法,他心里正斥责起陆羽胡说八道,左护法不正好好的接起了电话吗?
可是他很快的发现自己错了。
电话里的左护法同样也一如往常的应答,并吩咐姜子甫事情。如果要骗骗和左护法不熟的人也就罢了,但他可是左护法视如己出的弟子啊!
他才听了几句便觉得有些怪异,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如果他不带着怀疑的前提去听这通电话,他可能只会觉得左护法讲话的调调和平日不大相同,或是问候一下左护法的身体是否微恙。
接起电话的不是左护法,而是「什么」伪装成左护法在后头接听应答的东西。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左护法却只是一直在电话之后吩咐行动,却迟迟没有露面,即使没有露面,因为电话有接通的关系,没有人会怀疑左护法究竟人在何处。
大家都被骗了,姜子甫专注精神,听着电话中的那个「左护法」的声音,远远的,自话筒的微弱杂音中,他听见了妖物在碎嘴嘻笑的声音。
「芸儿,事情不妙。」
于是假装没事一般的挂上了电话,现在的姜子甫可是完全相信陆羽的说词了。左护法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直接折回本家去找左护法本人的时候,左护法会自己保护自己,他必须要先把陆羽带走。
他得要亲耳听陆羽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见左护法?「我们得把陆羽弄出来,湘家的人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小云没和我说那么多,她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她只说上面的长老在行动了,可是不晓得在做什么。」
「做什么?」姜子甫思考道,他努力的回想最近湘家人的行动,不,与其说他们有什么怪异之处,不如说姜子甫所知道的,全是他们绕着陆羽在跑的事情。
「那些长老不会去找无聊的麻烦,也不像是族外的事情。」
「废话,如果是族外有麻烦,我们早知道了。」
「芸儿!」
「干嘛?」陆芸儿总算是把自己的情绪平复回来,很不满的开始补妆。
「虽然我问这个好像不太合宜,不过悬江那边和你说了什么?
「谁要和你说啊。」
「陆芸儿——」姜子甫皱眉,不耐烦的拉长声调。
「好啦!」陆芸儿生气了:「我可不是因为什么你是我老公的事情才和你说的喔,你搞清楚,你老婆在家里——」
「废话,我老婆和女儿都在家里,你少在那边乱想。」
「你还真的很认真的要和花结婚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有什么不行的?」
「人花殊途,你居然可以这么认真。」
「随便你讲。」
「哼,你都不晓得,我每次和你碰面就一堆人说要带我去专柜挑钻戒——烦都烦死了!谁要嫁给你啊——我看连花都不想嫁给你——」
「陆芸儿!」姜子甫觉得自己的额上要爆出青筋了:「讲重点。」
「……悬江也没和我说什么。」
「真的?和陆羽有关的事呢?」
「只有陆哲月和他有关系而已。你知道的,就是那个亡式嘛,陆子宣的式神呀,他好像很喜欢陆羽,成天就往陆羽那边跑。悬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超喜欢那个陆哲月,连水晶都给他了。」
「水晶?」
「你不晓得啦,反正是重要的东西。」
「那个亡式找小羽要做什么?」
「谁知道,和他交朋友?反正他现在被湘家人抓了,我要去看好他啊,免得变成灰回来,我会被悬江给骂死。」
陆芸儿烦闷的回道:
「对了,他还养了只小狐狸,你不也认得?」
「小狐狸?」
紫烨?
「你就只知道这点没头没尾的事情吗?」
「差不多呀,还有十五夜的事情,那只麒麟。」
「我开车,你慢慢和我说。」
「你要是讲去给姜家的人知道,我就炸掉你们家——」
于是一路上,陆芸儿认真的讲起了有关于她所知道的十五夜,很快的,两人到达了湘府。
陆芸儿来此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保全住陆哲月的性命,在事情确定之前,她不会离开这儿,因此也才答应把车借给姜子甫使用。
车一停好,湘家的人便凑上前来询问,见到陆芸儿,他们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对于车里头的姜子甫,可就有些不悦了。
「他是载我来的,和我一起。」陆芸儿对着湘家人笑得得体大方,虽然在私底下争吵不断,但论做表面功夫,这两人的功力可是相当深厚,尽管刚才才吵过架、得知恶耗,又心情不佳,但一面对外人,脸上的表情就都收敛起来。
「对,我载芸儿过来。」
「唔……好,你们进去吧。车可以停在那边的角落。」
「谢谢。」
一走下车,姜子甫便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先去找陆羽。你呢?」
「我要先去拜访拜访那些老大们,等会儿悬江会过来帮忙,还会带点人过来。不过——」
「不过什么?」
「就算找到了陆羽,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晓得,总之先找到他。」
「你要带他离开吗?」
「看情况,不管如何我得先见到人,和阿姨报告一下状况。可能直接就回去了吧?我要去本家找师父,还有陆少悠的事情……」
「他就拜托你了。」
「好。」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姜子甫打着陆芸儿的名义,很快的便打听到了陆羽的所在之处,但这也更让他觉得事情不妙,因为他们关住陆羽的房间,竟然在湘府长老居处的客房之中,还是最大的那一间客房。
他们给陆羽的待遇形同上宾。
为什么会对陆羽有这样特殊的待遇?姜子甫是越来越觉得怪异了,在他的脑海之中,完全无法把上宾及危险这两个概念连在一块儿,如果说陆羽和那名亡式——陆哲月有所接触,他也许有了危险,又或是他被利用……又或是陆少悠的事情,这些事情加加起来,之中也没有任何的理由会让陆羽以上宾的身分被接待。
更奇怪的是,如果以上宾之礼接待,为什么又禁止他会客?
「这没道理,这孩子的母亲很担心他,你们为什么要把他软禁在这种地方?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不行,不能让你进去。」
「姜先生,你这样让我们也很为难。」
「你们……我不过是要确认一下他的安危,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坚持不肯放人的?他是犯了什么过错你们可以这样关人?」
「对不起,这是我们上面吩咐的……陆先生是我们的重要客人,不可以打扰他。」
站在门廊外头的姜子甫,与湘家看门的守卫起了小小的争执,对方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进去,挡在外头不肯放人。
纵使找到了陆羽所在的地点,但湘家的人仍然不淮许姜子甫进入会客,只差一步就能见到陆羽,而且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没空再在这个地方耗下去,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迅速确认陆羽是否安好,然后打电话过去和阿姨报告,之后直接回去本家寻找左护法的行踪。
「真是和你们讲不通!」
此刻的姜子甫真气自己和湘家人少有来往,若是有一个可以在此刻替自己打个圆场的朋友就好了,偏偏他唯一熟识的那个人现在不在这里。
心想干脆折回去找陆芸儿叫她来帮忙,但还没转身离开,他便看见湘阳前辈走了过来。
一如往常的穿着他的灰色旧西装,身后带着几个随侍的后辈。他抬抬自己的老花眼镜,走近了姜子甫的身边,挥手遣散看守的族人们,笑着斥喝:「稀客、稀客,是子甫呢。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见了人家过来我们府里,也不端杯茶款待一下?」
「是、对不起。」
「知道了还不快去?」
「是!」
但湘阳并不是来替姜子甫解围的,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要让姜子甫见到陆羽的意思。
他伸手请姜子甫到大厅一坐,吩咐身边的人准备餐点,姜子甫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赶忙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此地,很快要走,不必替自己准备些什么。
「那至少喝杯茶——」
湘阳的态度倒是很强硬,脸上带着笑,嘴里说的是客气话,但他的邀请却是无可推托的。姜子甫倒也很明白这些长辈的作风,想必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谈,也许是警告之类的话,总之,喝茶只是个敷衍的招数。
果然,被请开了的姜子甫,一路被湘阳给送进了会客厅之中,一边走着,就讲起了他所想谈的话。
「我说,你和那位陆羽小兄弟很要好的样子呢,这一代的年轻人,感情好的越来越少了。以往我们都住在本家的时候,那时候大家的感情好得多了……」
「前辈,陆羽究竟怎么了?」
「嗯?陆羽啊?他什么都没做呀。你担心他做了什么错事对么?他没做错事,虽然冲动了点,但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的样子的。你师父年轻的时候可是更冲动呢。」
「前辈,陆羽的母亲拜托我,一定要见到他。她很担心陆羽的情况。」
「噢……美娟是吧?」
「是的。」
「呵呵……」
「前辈?」当他这么问起的时候,湘阳前辈竟然笑了。
他停下了脚步,和姜子甫严肃的说道,姜子甫知道他现在才要开始进入正题:「几年前呢,有一个孩子,我们都很看好他的能力,只可惜,他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一个,后来他过世了,真的是非常的可惜。」
孩子?是指谁?姜子甫搞不懂这开场白中暗喻的人是谁。
「你知道那个十五夜吧?他就是那只麒麟。不过我们湘家的目的和你们不一样。你不懂也没关系,我们湘家的目的是那一个孩子。」
「您是说陆羽?」
「呵呵……」他笑着微微点头:「意思就是要把陆群青给解决掉。他在搞什么事情,我们不想管,不过呢,现在似乎是碍到了我们的正事。」
老前辈讲得好像是什么隔壁家媳妇生了孩子般无关紧要的话:「他不会成功的。他是什么货色?不过是外头生回来的野种,不是我们湘家人的对手。不过是只做乱的麒麟,收伏了他,对我们声誉也很有帮助。」
近来十五夜为了复活术的准备而作乱,杀死了不少的术者引起恐慌,如果湘家人有能力把他给收了,必然会在业界之中,顺势跃上高位,在式族的地位也将一次扳回。
姜子甫望着湘阳的脸色,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讲也没用了,先别说自己的地位在这些长辈面前是无足轻重,他们不会放人,如果告诉阿姨这番话,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反正他想要的人在我们手上,我们的人都会守在这个湘府,那十五夜想和我们抢人是不可能的,明早上天一亮,我们就会把陆群青的尸体给摆在前面庭院里头,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过来处理了。左护法这次如此的通情达理,我们湘家的人心里是非常的感谢。」
「你们派人去捉陆群青?这……」左护法怎可能让你们动陆群青一根寒毛?
湘阳满意的笑笑,对自己所养出的术者非常的有自信。
但姜子甫简直是傻住了。这怎么可能?听他讲得好像是左护法允许他去收拾掉陆群青似的,他知道老一辈的很多人都把陆群青当作是族里头的祸害,若不是他深得族长和左护法的喜爱,恨不得早就把他逐出家门。
可是……不要说是十五夜了,这些人是从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赢陆群青?又凭什么捉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族内人自己起内哄呀!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湘阳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侃侃而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难道没有要和左右护法商量的意思?不、不对……这么说来,姜子甫想起了自己刚才所打的那通电话。
湘阳说不定被摆了一道。
也许他真的有和左护法谈这件事情,还得到了左护法的首肯,但电话的那一端不是左护法,如果他不是真的见到左护法的面,说不定他是被陆群青设下的陷阱给唬弄了。
陆群青究竟骗湘阳去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左护法困在本家里?
等等,如果左护法被困在本家里头,这不就代表——
——陆群青不在本家里头。
陆群青不在本家里,那么,湘氏也肯定不在;因为若是湘氏人在本家,左护法自然会待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根本不需要陆群青多此一举,将他「困」住,左护法也不会离开本家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