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to dream 第一部 迷梦————佑翔

      「收下。」
      「......这只表......与你的一样？」他套上的瞬间，双腕在我眼前晃过，我没有忽略这点。
      「......就当作是饯别的礼物。」
      「万一......你一个人在黑暗里，有它，就能找到光。」
      ......什麽？什麽意思？
      我还来不及问，下一句话更出乎我的意料。
      「杜熙唯，你被开除了。」
      （17）
      「杜熙唯，你被开除了。」
      吴志凌刚和弟弟走出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意思是，我哥他不需要再为你工作的意思吧？是这样吗？」
      我抬眼看著徐懿贵，他点点头。
      「我不明白。」
      他嘴角的弧度和昨天我见到的大不相同，这个笑有些沧桑，那双眼躲在眼镜後面，反光的叫人看不清楚。
      「我想，这样，你就不需要再『尽责』的为我做什麽了。
      「你可以找到新工作之後再搬出去。」
      「不用了，我哥哥可以跟我一起住，我那儿有一个空房间。他今天就跟我回去。」英雄一边捉著我的胳膊，一边对徐懿贵急道。
      「那也可以，我无所谓。」徐懿贵的表情很平和，好像为了这一刻，早就准备了很久，昨日凝视我时暗潮汹涌的那双眼睛，现在轻轻淡淡，找不出一点情绪，
      「你可以有空时再回来搬。」
      「刚医院call了我，有个紧急的case，得赶回去了。吴志凌，要麻烦你多送一个了。」
      「徐、徐......」我想叫住他，口乾的更厉害，可是叫住他要说些什麽呢？
      难不成说我对他的关心与陪伴不是尽责，而是喜欢他？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离谱错误的，竟然如此廉价，用几个拥抱几个笑容一句话就收买的起，那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我不可以原谅这个人的。
      他背对我，一起身就走了，很像是他的作风，迅速俐落，叫人捉摸不定。吴哥看看我，又看看英雄，什麽也没说。弟弟倒是握著我的手，一直对我说，我们以後又可以一起生活，大家互相有个照应。看著弟弟我总是笑的温柔，无论是英雄，还是熙怀，在我心里，都是无价的宝贝，亲情比什麽都难以割舍，虽然可能还是彼此伤害著。我就是那种守旧的人。这样的机会，从前的我不知道该有多欢喜，梦里才有可能出现的情节，偷笑都来不及，现在真实的发生了，却见不著那般狂喜，心里头竟然有些五味杂陈，笑出来变的有些僵。
      「哥，你别担心。」
      为什麽......这样会觉得......
      我......我......
      有点难受。
      回去的一路上，我总觉得不真实。瞬间发生的事总是令我措手不及，处在其中，常常只觉得茫然。
      世界一直在变，速度总是快的直让我觉得自己是逼真的老了，而现在的我只想......
      只想好好睡一下。
      弟弟的家房贷还没付清，不过看来很不错，很有家的那种气氛。一进门是一只长颈鹿的灯，很童趣，整个客厅出乎我的意料，沙发是一只很大的乳牛，还有两副小桌小椅，大青蛙和小青蛙。
      「启宇！启源！爸爸回来罗！」
      「杜先生，您回来了。小宇刚刚还一直在找爸爸和Dad。」
      保姆收拾包包，像是要走了。
      爸爸？Dad？不是同一个吗？
      「哥，他们今年四岁了，上小班了呢。」
      「启宇？启宇！启源！」
      「爸爸！」
      一个很小的身影冲过来，全身牛仔装扮，腰带一把左轮手枪，不过背後却背了只武士刀。
      「小宇！在家乖不乖啊。」
      用力的点了点头。
      「爸爸亲亲。」
      父子两人挨挨蹭蹭，显然感情很好。
      「Dad也要亲亲。」
      看著吴志凌和孩子熟络的互动，我心里有点发傻。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的脚给另一个小孩抱住了。
      「爸爸，缩小的爸爸。」
      吴志凌张臂一下就把小孩举了起来，
      「启源，又跟小宇吵架了啊？」
      那小孩嘟了嘟嘴，「启宇抢了我的刀。」
      我细细看，原来是对双胞胎。
      启宇指著我，又说了一次，「爸爸，缩小的爸爸。」
      英雄笑咧了嘴，轮流摸了两个小家伙的头，
      「启宇，启源，叫伯伯。」
      「伯伯。」异口同声，突来的称呼，让我有些脸红。
      很乖巧听话，都很像是小时候的弟弟，两对眼睛滴溜溜的转，总觉得将来一定比爸爸还聪明。
      「哥，我跟你说过的，他们很像你吧。」
      「啊？」
      「一副聪明相，以後一定像哥哥一样会读书。小宇，启源，叔叔是爸爸的哥哥，叫做熙唯，熙唯叔叔喔。」
      「我是小宇。」小宇认真的说。
      「对，爸爸最喜欢小宇和启源了，还有熙唯叔叔。」
      「还有Dad。」
      小宇这句爆发性的音量，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说不出话。
      英雄简直快用眼光杀死吴哥，吴哥的表情还是笑笑，一脸无害的样子。
      「启源，Dad和你一起玩乐高好不好？你这几天有没有又搭了什麽新的房子啊？Dad很想看。」
      「我去拿。」
      「小心拿，走慢点喔，别弄坏。」
      启源一到地上，小宇就挣扎著跟著，两个人一前一後，还有点拼命，跑到後面的房间里去了。
      「哥。」
      英雄正要开口，吴哥一把搂住他的肩。
      「我和英雄是一起的。」
      吴哥的眼神显的异常认真，直视著我如此之久倒是头一遭，英雄却别开了脸去，两人的手却握在一起，交叠著，像是一双可以拥抱天空的翅膀。
      从那双手调回目光，我缓缓的说：
      「英雄......你是个男人吧？」
      「......」，那双手忽然握的更紧，紧的没有一点空隙。
      这样......也就够了。
      原来所谓的爱情离的我这麽近，我却一直没发觉，亏我长了他两岁。弟弟和他看起来很幸福，其实这就是我所希望的，至於对方是谁，倒是不那麽相干。
      「你都已经这麽大了......所以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吧？」，我抬起眼光，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麽......」
      「......你们不请我吃个饭吗？小孩子的叔叔来拜访作客呢。」
      「哥。」最初英雄看著我时有点不敢相信，眼眶有点发红。
      吴志凌轻轻揉著他的後脑杓，这个动作我很熟悉，有个人也这样温柔的待过我。
      在餐厅时弟弟特地叫了些辣的咸的菜，麻婆豆腐，辣豆矢炒蚵，酱爆猪肉，他知道我就吃重口味的东西，一直说我瘦，总是给我夹菜。吴哥倒是被晾在一边，不过他倒也没閒著，两个小孩频频成功瞬间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场饭下来就我吃的最饱，他们二人累的分身乏术，不可开交。
      看著小孩子闹啊闹的穿梭在弟弟和吴哥之间，突然明白他们已经有个家了，从前老想著，要是能给弟弟一个完整的家就好了，没想到其实大家都在漫漫长途中找到了寄托，只有我一个人还傻傻的，不知往哪里去好。
      在弟弟家睡了几晚，觉得很温馨，很帮弟弟开心，对他的照顾，从前一直没有做的很好，但现在有人比我更能带给他温暖了。
      但待在这儿，我自己心里不踏实，这里已经是一个安稳的家，夹在中间，我反而变得不伦不类。
      刘德凯考上的是本市的公立大学研究所，最近找了层楼，不算贵，我恰好陪他去看过，拨了个电话，就已经和他说好一起分租，约也已经签下，提早搬进去也没问题。今天我特地拜托吴哥，让他载我回徐家整理整理。但有什麽好整理的吗？我总是不记得我拥有些什麽。
      拥有，总觉得一想到就很奢侈。
      未来，我曾经以为，不就是这样吗？照著被安排的去走，没有选择的的路途。
      现在忽然自由了，才知道人生里，那怕是自己的那麽样一个小小的决定，都需要无与伦比的勇气。
      吴志凌握著方向盘，怕我晕车，没吸烟，还特地开了窗。
      「小唯，未来有什麽打算吗？」
      我摇摇头。我现在才要开始想。
      车外的光有些刺眼，从窗外射进来，空气里的颗粒都清清楚楚，望向源头，却显的一阵朦胧，我迷失在其中，在光之中。
      你说，带著表，在黑暗里，能找到光。
      是的，如果在白天里，就没有黑暗。
      光啊......
      迷失在光里......这样的说法不是很好笑？
      ......可你不就正是光吗？
      是谁说，在最光明的地方，就有最深的阴影。
      一切好像都已经回归了，到之前，我应该在的地方，我所固定摆设的位置......
      不被在乎的，或是说将被遗忘的东西所存在的地方。
      「怎麽回事？」
      车才开到半路，几辆消防车就从我们车边呼啸而过。
      「那是什麽？黑烟？」
      因为这句话，我稍微回过神来。
      （18）
      我望著窗外，黑烟从遥远的某处攀升，扩散的规模在风势助长下已经漫开，火势似乎并不小。
      但那与我有什麽关系？
      现在的我，和全世界都没有关系。
      从今而後，连他也是。
      如果说，又见到他......
      会是最後一次吗？
      我该说些什麽？我......
      当车缓下来的时候，我先是看见吴哥惊讶的眼神，刚停稳，连车子都还没熄火，我跨步就冲到门前，这个时候连大门的边都烧了起来。
      「梅总管！」我一见到他，只本能的就问他，
      「为什麽会烧起来？
      「徐懿贵呢？他人呢？」
      「我还没见到他。三少爷特别放了我们两天假，吩咐谁都不许打扰。我还以为是杜先生陪著三少爷......
      「我也是刚刚看报新闻才赶到的。难不成......」，梅总管神色一时间大变，
      「三少爷在里面？」
      「徐先生他在里面，」冲过来的小方声音有点刺耳，
      「......我刚到时拦不住徐先生，他说他有重要的东西要拿，已经进去好一阵子了......怎麽办？杜先生，怎麽办？」
      「怎麽会这样？」，我焦急的一直想，
      「他人呢？人呢......」
      「熙唯！」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也不知道是怎麽反制了吴哥的阻挡，冲进门去的时候，热气熏的我浑身发烫。
      一路左躲右闪，上臂不知给什麽划了一道，红色纠缠著我熟悉的一切。很多地方都已经著火，我一边侧过倒下的梁柜，一边大声的呼叫著。
      「徐懿贵！你在哪里！」
      「徐......懿贵！」
      一不注意，猛的踢到我断骨处，新旧交加，实在太痛，但我不能停下来，脑里只是一直想，没有时间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懿贵！懿贵！咳咳......」
      痛不停的啃食我前进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