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吧,严华让我去帮他改几篇稿子。"
"什么稿子?"
"你都毕业那么多年了,跟你说不清楚。"
"你怎么最近总跟他混在一起?"
"原来不还整天跟你混一起么?这怎么了?我说你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我很着急,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
"小帆,赶紧找个女朋友吧,别跟谁都瞎耽误功夫。"他的表情竟然有点儿失落。
"你什么时候也那么庸俗了啊?跟那帮无聊的小孩儿似的。"
"不开玩笑......"
"党组织!谢谢您关心我的生活问题,咱哪天再讨论这个好不好?"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趁大妈不注意,把扫帚往老肇手里一塞:"哥们儿,帮我顶一下。真的是正事,走了啊。"我跑得飞快,根本没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重色轻友"。
到严华宿舍去的路上,发现有桂花开了,顺手了摘几枝带给他。
他开门看见的时候很惊喜,不过马上就开始数落我:"你是在楼下摘的吧?随便摘花可不好。"
"你喜欢么?"我不理会他当老师的那一套。
"喜欢啊,我早就注意那些花了,只是没好意思摘。"他很坦诚。
"那不就完了,我替你当坏人。" 我进屋,一屁股坐在他床上。
"行了,赶紧干活吧,帮我把凑合能看的都挑出来。"他把花养在窗台上,回手扔了一大叠稿件给我。
"不是吧,那么多,我都忙一天了,你就心疼我一下行不?"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开始撒娇。
"是谁害的?天天跟你们泡在一起,还要上课,我有工夫看这些吗?"他瞪我,有点嗔怒的意思。
"那......我把这些都看完,老师要不要奖励我一下啊?"
"想要什么奖励?"他到床边坐下,低头笑着看我。
"就这个。"我支起上身,迅速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去看那些文章。
我半天没敢回头,只觉得他坐我身后,没动,也没有说话。
"这都什么东西?竟然写他爸爸年轻的时候强奸过几个女人!就算是虚构也太过分了!这年头真是的,怎么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我开始找话题,总不能让气氛这么尴尬下去。
"你是扫黄办的?看完人家要表达的意思再说话!"看来他也想缓和气氛。
"没兴趣。"
"你冷淡啊?"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宿舍那帮哥哥,天天凑那儿看毛片儿,还非得拉上我,不冷才怪......"我索性转过头,准备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
"噢,是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在了嘴唇上。然后他拿掉了我的眼镜,揽住我的腰,一点一点深深地吻下来,并且很温柔地带领我,教我怎样回吻他。我有点儿晕,不过还算镇定,很自觉地勾住他的脖子。
"不像啊,挺好的。"他放开我的时候,在我额头上又亲了一下,气息有点儿乱,脸有点儿红,不过还是那样笑笑地看我,"小家伙,以前没跟别人接过吻呀,看来我要收学费才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得厉害。
他以前肯定吻过别人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他的微笑和吻都是我的,这就够了。
闪亮的瞬间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奇怪。
没什么的时候,流言蜚语满天飞,真有什么的时候,倒听不见闲话了。
看来不管什么新闻,都讲时效,炒一炒,没意思了就扔掉,另找新的。至于是真是假,根本没人在乎。这年头,娱乐嘛!
不过我还是谨慎了很多,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粘在严华身边。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最少应该学会不给他找麻烦,毕竟社会还没进步到真的没人拿同性恋不当事儿的地步。
"老肇的电影剪出来了,他说晚上一起聚聚,顺便拿碟。"好容易有星期天,他又没有特别的事要忙,我就找了一个自己认为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他。
"就这事儿还至于跑来一趟?"他靠在窗户边,很悠闲地翻着书,窗台上开着大朵的木芙蓉,当然又是我的杰作。
"是想见你,行了吧?"我迅速坦白,跟他只有说实话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都有谁?"
"不多,女孩儿就陈晓,剩下就是摄像和后期那几个。对了,我怕玩儿的太晚,还让陈晓带上家属。"
"你不负责送她回去?"
"我得陪你啊。"我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然后手脚开始不老实了。
"晚上你可得注意点儿,别不分场合。"他回头吻我,不过语气可不怎么好。
"知道......那就现在抓紧......"
"你是不是那花妖变的?"
"什么意思?"
"身上老那么凉,跟没人气儿似的。不过妖精啊,我跟你说,你祸害我一个人就行了,别随便对其他人下手,我愿意为人民群众的幸福牺牲个人利益......哎呦,干嘛呢!轻点儿!"
"谁让你废话的......"
经常是这样,两个人闹着闹着就闹到床上去了。
我以前特别鄙视那些言情小说,觉得太肉麻,现在才不得不感叹,有生活啊,太有生活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意中人,别人的存在似乎都是多余的,脑子既不思考,也不回忆,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
晚上的聚会气氛很好,特有革命战友再次相见的感觉。
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聊聊电影什么的,两瓶酒下肚,大家就开始闹起来。
"读研究生那会儿,有一天一个哥们儿慌慌忙忙来找我,说要借钱。"严华用那种特有的平静语调开始讲故事,"我问他什么事,他支吾半天然后说她女朋友怀孕 了。我当时挺生气的,就说他,那么大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注意。你倒是舒服了,人家女孩儿多伤身体啊。他当时很委屈,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不是我的错啊,套 子通了。'"
一桌子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笑得东倒西歪的。
只有陈晓,一脸严肃地开始教育他男朋友:"听见没,伪劣产品害死人,得去正规的地方买。"男孩儿急得一直向她使眼色。
"怕什么?这都是我兄弟。"陈晓神经大条的脾气看来改不了。
"不是买的,据说是学校搞什么艾滋病宣传的时候发的。"严华若无其事的接过话头。
"就那样也敢用?"陈晓跟他很默契的一唱一和。
"临时救急呗。谁知道伪劣成那样。"
"形式主义害死人啊。"
"我还以为你是说笑话哪,原来是真事儿?"老实的摄像很认真的插话进去。
"得了,你们别欺负人了,给人家下什么套儿!"我实在不忍心这么老实的人被他俩套进去。
"就你心肠好,没劲!我找别人玩儿去。"陈晓玩兴大发,拎了个啤酒瓶,跑去调戏老肇。
"妞儿,过来,给爷笑一个!"她很夸张地拿手指头挑起肇宏安的下巴。
旁边的几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老肇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打掉她的手:"流氓!边儿呆着去!"
"不笑是吧?那好,爷给你笑一个行不?"
一屋人彻底笑倒,连老肇也忍不住了,笑着骂她:"亏我原来还说过小帆,不让他管你叫女流氓,瞅你那德行!我说那谁,回家好好教育教育。不对,哥哥哪天帮你找个新的算了!"
"老肇,你个乌鸦嘴注意点儿啊,这种话不能当面说。其实,我觉得吧,我们班那个谁就不错......"我附和他。
"你!"陈晓作势要打我,不过一转身钻进他男朋友怀里:"亲爱的......他们欺负我,你也不管管......"他男朋友估计也和我们一样,早都习惯了,只是笑着哄她。
"天哪......现在女孩儿怎么都这样啊!"我们那个可爱的摄像又开始发表议论了。
"真委屈他男朋友了,怎么受得了的......"严华笑着摇头。
"我觉得挺好。"我看着他的眼睛。
"羡慕了?"
"有点儿。"我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他也就那么由着我,表情很轻松的继续和其他人聊天儿。
聚会结束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跟着严华一起出了门。
"唉,肇宏安今天好像有点儿闷。去看看他?"他回头问我。
"可能是你们把他风头抢去了吧。"我很无所谓的继续往前走。
"你就这么对待兄弟的?亏你还说你们关系怎么铁。"他拉住我,强迫我转身。老肇在往我们相反的方向走,看上去似乎跟平常真有点儿不大一样。
"我......"
"去吧,回来给我打电话。"
"好。"
到底人家比我大几岁,就是懂得照顾周全。
"肇宏安!"我去追老肇,好在他没走远,几步就追上了。
"怎么跟得了鸡瘟似的半死不活的?"
"没事儿。"他停下脚步,冲我笑笑。
"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真没事儿。"
"到底怎么了,快说!不说我走了啊。"这人就这样,我态度强硬一点儿他就招,否则非得跟你耗着。
"你跟严华在一起了是吧?"他问的很小心。
"嗯。"我有心理准备他可能会问这个,但没想过是现在。
"不准备嘲笑我一下?"
"嘲笑你什么?"
"比如......师生恋啊什么的。"
"你觉得有意思吗?"
"是没意思哈。"我开始觉得自己太没素质了。
"你怎么知道的?"
"吃饭那会儿你拉着他的手。"
"眼睛够尖的。"
"我没看见,是陈晓,她离你们近。"
"这个国际大嘴巴。"
"你别冤枉人家,她不让我说来着。人家其实早就看出来你们俩有什么了,不过不让我问你,怕你有负担。"
我忽然想起来,陈晓前几天特夸张地跑来跟我报告:"今天我跟男朋友去逛街,看见俩男的在大街上接吻,恶心死我了。"
我当时心里一惊,然后装做若无其事地问她:"要是哪天我在大街上也跟一男的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肯定不会。"她的回答我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恶心,只是当时没心理准备,还有点儿不适应。"原来,她那天是故意的。这人还......真仁义!
"我以为你会跟陈晓在一起。"老肇的语气有点儿自嘲。
"异想天开!人家有男朋友,而且那么久。"
"时间长有什么用?要是时间长了就能在一起该好了。"
我感觉他的话似乎在说自己。
"你跟谁时间长了没结果啊?"我想逗他。
"你啊......"
"你又不是同性恋......"
"那你是?"
"我......"
"不会吧!真相信了?说你智商低,没想到低得可以......"他笑出声来,很得意的那种。
"我被你吓着了!"我很认真的看着他,"这个不好玩儿。"
"你怎么那么禁不起玩笑啊?"
"因为我害怕你说的是真的。"身上一阵阵发冷的感觉还在,可怕极了,我不希望再有一次。
"行了小子,下回不逗你就是了。"我听得出他的声音有点儿尴尬。
"还不去陪他?跟我这儿耗什么?"默默走了一阵,老肇开始赶我。
"是他让我来看看你的,说觉得你心情不好。"
"你们都有伴儿了,我当然心情不好啦。"老肇语气很轻松,"行,你还算有眼光,他人不错,以后会是个好老公。"
"你咒我在下面?"
"就你那样儿,还想怎么着人家?!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个,那个,应该叫什么......"
老肇竟然为这种事较真儿,让我有点儿好笑,不过还是挺感动的。
"赶紧走吧,我不怪你重色轻友。"老肇特潇洒地冲我挥手,走了。
他个子很高,背影看上去有那么点儿吟游诗人的气质,就是显得太孤单了。我看着他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忽然意识到,认识这些年,他身边竟然一直没有个伴儿。
手机铃声很适时的响起来,打断我的思路,是严华:"聊完了?"
"嗯。"
"怎么听着心情不好。"
"有点儿。"
"现在来我这儿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问。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
"唱歌给你听吧。"
"你会?"
"小瞧我了,听着啊:
if your love were taken from me
all the color will be blake and white
it will be as flat as the world before Columbus
that's the day I lose half my sight
if your life were taken from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