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御情天————红河[下]

作者:红河[下]  录入:04-01

想著要无视他的鬼王,在他上床来的同时,其实却已不自觉地在注意他的举动。看到他合拢床幔,鬼王不禁轻轻翻了翻眼皮。
他几时见过自己放床幔睡觉了?睡觉又不是打仗,何须如此谨慎?真是多此一举。
罢了,无视即可,无视......
如此自我催眠著,鬼王侧过身去,不让自己的视线有隙往辛绚身上跑。
终於感觉到身後归於平静,估摸著辛绚已乖乖躺平,鬼王蹙紧的眉这才稍微松开一些。
不料,刚安静下来不到一会儿,鬼王骤觉腰际一紧,後背随即覆上鲜明的触感,柔软平坦,此外,似乎比自己略暖一点点......
想到哪里去了?!
鬼王无奈地按住脸,对於辛绚,已是完全没有主张。
犹豫著要不要拉开他的手,忽然听见有话语飘然而来,明明声音就在身後响起,听在耳中,却好似来自天际之外。
「我爹他......还活著吗?」面庞深埋在鬼王背後,致使辛绚问得沈闷不堪。
鬼王一怔,眼神开始深浅不定,竟是半晌不能言语。
读懂他的缄默,辛绚难忍痛心地合上双眼。
「果然,还活著吧......他能够不被赐死,但又是为什麽,为什麽要亲手杀死我娘......?」
「......」
「可不可以理解为......」
像是嘲弄自己的天真,又像是为了要自己相信这番理解,辛绚不由衷地笑了笑,嘶哑地道,「与其让他人动手,宁可让最亲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下......?」
「......」
发觉腰上的手在隐隐发颤,衣摆也被攥得死紧,复杂的感触流入鬼王心间,终於无法再沈默下去。
「早已过去的事,再追究只是自寻烦恼。别想了。」鬼王握住辛绚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在胸口,突然痛恨起为何自己没有心跳。
心脏稳定跳动的声音,是世间最能安抚人心的声音──这样诉说著的宛离,一定非常希望他偶尔也能体会一下心跳的感觉。
只可惜,一向拒绝与凡人交往的鬼王,永远得不到心跳,也从不屑於倾听人们的心跳。
直到此时,他才懂得为之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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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10/04 2007
「我......」
鬼王的安慰,辛绚固然受用,却又难以避免地,被挑起了扎根在心底的不安,小声问,「你不怪我,不怨我吗?」
「傻话。」鬼王淡淡道。
「可是,若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会......」
「辛绚。」
鬼王蓦地转身,大手覆上辛绚的面颊,一字一字,清晰而沈著地道,「若你娘不曾遇见你爹,若天界未给予那十世情缘,若世上没有三界之分......同样不会有後来的事。这其中因因缘缘,本座该唯何是问?所以,别再责备自己,本座不怪你,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辛绚呆呆望著鬼王,嘴角猛然抽动几下。
「怎麽了?」鬼王挑眉。
辛绚困扰地摸了摸耳垂,干巴巴地咕哝道:「你,你的样子太温柔,我还真不习惯......」
鬼王眼睛微微上翻,只觉无力透顶。
这只小妖孽......何时才能学会正常一点的思考?!
「从现在开始,闭嘴。」鬼王凉飕飕道,拉高被褥将辛绚脑袋蒙住,自己则转过身平躺,手背搭在额上,疲累之极地合起双眼。
眼不见为净......
辛绚心知触犯了鬼王,规规矩矩在被窝里闷了一阵子,方才掀开被褥一角,小心地朝鬼王窥去,意外地看到一张平静的睡容,不禁哑然。
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转念忽而想到,能够像这样与他在一起,看著他如此安详的样子,还剩下多少时间?
会不会在某一天,这一切都将成为所谓『过去的事』?
当鬼王不再是鬼王,抑或是......
辛绚抿紧唇,像是要将自己刻进去一般,全神贯注地凝视对方。渐渐地,干看已经觉得不够,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上去。
指尖沿著弧度分明的唇线慢慢描绘著,辛绚一边轻抚,一边在心中留恋地回味著自己对於这双唇的印象。
也许哪天,将再也触碰不到。
所以,不记牢不行。
毫无预兆地,鬼王突然张开眼,转过脸来,视线笔直地扫到辛绚脸上,阴恻地问:「摸够了没有?」
辛绚吃吓,连忙收回手,缩了缩脖子:「摸够了。」
眼珠滴溜溜一转,又对鬼王努起嘴,「但还没亲够嗳,喏。」
鬼王顿感脑门挨了一棒,眼冒金星地瞪住辛绚,简直不知该作什麽表情才好。
嘴巴撅了半天,恁是不见鬼王有动静,辛绚鼓鼓腮帮。
「你到底要不要亲?你不亲过来,那我就亲过去了。」
说罢,当真凑上前去,将色若桃瓣的双唇愈逼愈近,毫不自知,这一幕画面是何其的诱惑人。
鬼王眼光一闪,瞳眸瞬间变了千百种颜色,蓦地拔身而起,将辛绚摁倒在下。
至此,床幔之外再不闻任何动静。不久以後,忽又听得一声──
「唔!」
「你......要不要紧?」
「哎哟哟,好疼。」
「......对不起。」
「咦?你说『对不起』?是在向我道歉吗?你居然也会道歉?我没有听错吧?」
「你!找死......」
「不得了,明天的太阳大概要从西边出来啦。」
「闭嘴!」
「......」
终於,整个世界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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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10/05 2007
第二日将近中午,辛绚睁开眼的时候,身旁已是空空如也。
鬼王很早便走了,他知道,因为鬼王起床时他也醒了,并且鬼王离开之前特意叮嘱过他,今天会出府有事,回来可能比较晚。
『不、许、乱、跑,否则夜里睡床底。』──这是原话。
继续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辛绚才爬起来,刚刚整理完毕,就有人送午饭进房。
辛绚的确饿了,坐在桌前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一番,不料食物方入口,便呻吟几声吐了出来。
舌头在口腔里活动几下,还是很痛,受不住烫,只好等食物冷却下来再说。
辛绚托著下巴,双眼发直地瞪著满桌吃不到的美食发呆,思绪兜兜转转,不由想到了害自己舌头受伤的元凶──鬼王。
至於受伤的理由,说起来就更是蹊跷了。
昨晚他如愿以偿,与鬼王抱抱亲亲,可到後来......身体里又冒出那种无法描述的感觉,燥热难当,於是,希望借由鬼王的冰凉帮忙灭了那股无名火,不曾想,手刚摸上鬼王腰腹间,就感到手下微微一震,继而舌头上泛出剧痛。
冤是不冤?亲得好好的,居然挨鬼王咬了一口。
痛得突如其来,他当然要喊疼,鬼王当下放开他,脸色古怪地道完歉外加发了顿小脾气,之後便躺到半臂之外,不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虽说疼痛稍微抵消了燥热,但他还是非常不舒服,也曾想过浇凉水看看,可是不知为何,恍惚中始终有这样一种感觉。
如果不是由鬼王来,祸根是解决不了的。
所以,仍旧想要鬼王,然而面对那副略显疏远的高大身影,他只觉满脑空白。
单单挤过去瞎蹭是没有用的,他很清楚,鬼王还会将他格开,并且,他也不想再被咬了,说不定下次就会连舌根整个被咬断。
曾经他认为,看著鬼王是一种视觉上与心理上的双重享受,但在当时,这却成了一种如中剧毒的煎熬。
想与鬼王接近想得要死,然而,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加地接近,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急得几欲抓狂......
越想越头痛,辛绚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拈起筷子,决定用食物来压扁在腹部乱窜的焦躁。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眼前。
以为自己眼花,辛绚眨眨眼,赫然发现桌边多出一个人。
「你?!」
辛绚大惊,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你是怎麽找来的?」
「不必如此惊讶吧?」
戚追挑眉一笑,搓了搓辛绚头顶,「这所府邸的地形,我再熟悉不过。包括这个房间,我从前可是常客。」
他的表现自然,胡乱动手动脚的毛病,也是一如往常。
辛绚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自己已经知道了那麽多事,再以原先的心态来看待戚追,自然是做不到了。
需要求救吗?辛绚想。但这间卧室所在庭院周遭,并未设置护卫,更何况,即便把护卫喊来,多半也敌不过戚追。
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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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10/05 2007
「你来干什麽?」辛绚问道,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
「这还用问麽?我的宝贝娘子。」
戚追目光轻佻,慢条斯理地围绕著辛绚周身打转,「如何?成天呆在府里很闷吧?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辛绚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要。」天知道你要拿我做什麽!
拳头暗暗握紧,忽感觉捏住了什麽硬物,方才想起将手里的筷子一扔。
戚追看他动作滑稽,低笑著摇摇头,又道:「娘子何必如此武断?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麽?」
「赎罪?」辛绚一愣,「赎什麽罪?」
戚追微笑著,露出真假难辩的痛惜神情。
「其实将你留在这里,我是相当不舍得,不过我也明白,你对我心有成见,逼你不得,这才想与你重新开始联络感情。」
「联络......感情......」
辛绚被这几个字噎著,没好气地甩出一记卫生眼,「你我没有感情可联络。」
戚追并不以为意,犹自将拟好的计划徐徐道来。
「只需今日一天便可。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做,让你发觉我是真的好,到时,你自然就会愿意跟我走了。」
「我才不会跟你......」
「别急著否决。」
戚追岔过话,淡然道,「我也并非要你今天就跟我走。感情麽,当然要慢慢培养。你若不肯花时间与我相处,又怎知道我究竟好是不好,值不值得跟随?」
听他讲得在情在理,可是辛绚联想到他对鬼王以及千刹鬼城的背叛,反而越听越上火。
「别再唱戏了!」
辛绚忿忿斥道,「我若真的跟你走了,你会那麽轻易放过我?醉颜楼也好,火炎城也罢,你有哪一次曾顾及我的意愿?要去哪里要做什麽,终归都是你只手摆布。」
戚追沈默半晌,忽而冷冷一笑,脸色异常地沈了下去。
「说得不错。我若逼你,你确实无可反抗。那麽,你何不这样想,我若要强行将你带出王府,同样是轻而易举的事,何须在此与你费口舌?」
「我......」辛绚顿时语塞。b
这一番不大中听的言辞,居然极有道理。
假如戚追有心强掳他,他早就不在这里了。偏偏一向自作主张的戚追,却与他打起商量来。
这家夥......到底在想些什麽?
「如何?」
戚追状似不经意地敲敲桌子,催促乃至威胁之意却并不掩饰,显露在其中,「你可想明白了?跟不跟我走?」
辛绚垂低眉睫,眼帘之下,心思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对戚追信任与否,姑且不论,较为重要的是,他确实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并且不便借助於鬼王。
凭他自己是出不了王府,倘若能让戚追带他去,既可了结心事,也可省了时间。
对,时间......
如今最紧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考量清楚,辛绚抬眼看向戚追,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但我希望你能保证,等我把事情做完,立即送我回来。」
像是早有所料,戚追拉开唇角,满意一笑:「我保证。」
说罢,将辛绚从椅中拉起来,压低身贴在他耳边软语,「尽情使唤我吧,娘子大人,今日一整天,我都是你的仆人。」

59

自由出入鬼王府邸,并能巧妙避过护卫的耳目,对於戚追而言,真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一件事。
与辛绚谈妥之後,戚追果然遵守诺言,毫不拖沓地将他直接带往他要去的地方。
只可惜,辛绚扑了个空。
站在空荡荡的房屋里,辛绚思来想去,最终认定,龙麒是被冥府带走了。
不知龙麒是否在冥府受尽刑罚,辛绚越想越担心,加之希望赶快将龙麟的话传达过去,以免龙麒对人间事心有挂碍,於是,对戚追提出让他带自己去冥府。
辛绚的要求,著实令戚追怔了一怔,先问清楚辛绚的目的,才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将辛绚带到冥府入口,然後要辛绚在外边等著,由他代为进去查一查龙麒下落。
冥府与鬼城不同,府外设有两扇大门,除了需要放鬼差领鬼魂入门,平常均不开启。不过,戚追大概是与守门鬼相识,并且身份在鬼界相当不俗,很简单就被放行了。
戚追进去之後,辛绚因为无从看见门後的情形,只能耐著性子在外踱步。
其实戚追说要代替他去找的时候,他并不能理解,也不想接受,只是戚追既然已做到这一步,实在没必要再使诈。
考虑到这样做可能有什麽特殊原因,他也就勉为其难同意了,可现在才发现,等待戚追给他带结果,感觉真是非常不可靠。
尤其时间一长,辛绚难免焦急难耐,大步跨到门边,举起手正要敲门,忽听得背後有脚步声远远传来。
他转身一看,登时愣在当场。
那迎面而来的大片人影,身上的衣装,就与他曾在龙麒屋门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连阎王信步走在最前方的架势,都与当时如出一辙。
什麽狗运气?不过是想来冥府悄悄见龙麒一面而已,偏偏撞上冥府主人,而且是最与龙麒犯冲的棘手角色。
事到如今,躲避亦是多余,辛绚干脆杵在原地不动,眼看著对方行到面前。
陡然看见未由鬼差引领的魂魄,阎王身边的随从当即施以重视,正欲上前将辛绚逮住是问,却被阎王横臂拦住。
「你......?」
阎王打量著辛绚,不由自主地发出这个字,很快便调整过来,拭去方才渗入眼中的奇异之色,淡淡道,「你非冥府所辖之魂,到冥府可是有事要办?」
先前,辛绚面对著这张与鬼王过於相似的脸,难免有些发怵,且阎王气势威严稳重,靠得近一些,便有如一座大山压下来,更是令他紧张不已,手心几乎冒出冷汗。
而今一听,却没想到阎王居然这麽好说话,开口便问他有事没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诚实回道:「我想找人。」
「什麽人?」
「呃......」
辛绚斟酌又斟酌,始终觉得不能对阎王讲出『龙麒』的名字。
恰在此时,冥府大门打开,戚追走了出来。
眼见辛绚与阎王面对面而立,戚追不由得愣住,蹙著眉停下脚步。
何其戏剧化?他自告奋勇代为寻人,就是不希望让阎王见到辛绚,但现在看来,他是顾了此却失了彼。
也罢,反正时日屈指可数,再有变故,也构不成多大妨碍。
这样想著,戚追松开眉头,走上前向阎王简单地寒暄几句,然後看向辛绚,耸了耸肩。
「没有找到,也许并不在这里,要麽就是被特殊的方式带过来,连鬼差都不清楚。」
「特殊......?」辛绚沈吟。
倘若龙麒真是被阎王带到冥府,那的确是足够特殊了。
事已至此,再如无头苍蝇般地瞎找,终究只是浪费时间,辛绚索性对阎王坦白说道:「我在找的人是龙麒。如果他在你这里,请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见他一面。」
闻言,阎王脸色掀起一丝微澜,但并没有多问,稍加思忖後,点头应允:「可以。」
说完就在随从中唤出两人,令他们带辛绚去往龙麒所在。
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辛绚又惊喜又感激,连声道谢,随即跟著带路人进门去了。
戚追也准备与他一道去,却被阎王唤住:「戚追,本王有事想问你,可有时间谈谈?」
戚追拍拍额头,无奈般地撩起唇角:「何必如此客气?好了,知道你想问什麽,不用急,还是进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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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绚原本以为,龙麒若不是深陷囚牢,就是被丢在火池剑林,却没想到,带路者居然将他领到这样一处地方。
长廊过处,座座楼亭四角飞檐,古色盎然,竹林飘香,若是为了修心养性,真不失为上佳去处。
终於迈入一间庭院,辛绚一眼就看见,龙麒坐在石桌前,手撑著腮似乎正在颦眉苦思,但并不见得受过折磨的样子,衣冠整洁,神色不虞不乱,甚至不远处还有两位婢女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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