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麽说......可是......
"我还怕区区宵禁啊!不要跟来,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夜幕下,偶们裹在一团黑纱里的乐师对他身後优雅高贵的跟屁虫怒吼。
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这个好像知道点什麽的确又总不说清楚他想干什麽的牛皮糖亲王让他烦透了。烦到一见就想掐死对方的程度。
本来他很擅长控制自己情绪,也从不轻易与人动真怒。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觉得烦,有点失控。
他东躲西避这麽久为什麽?!
结果到头来还是跟个男人这样那样了,他简直呕血得想抓烂自己的脸。
不过又换个方向想──
呃,算了,还好还好,没有做完那传说中的最後一步,否则真的要血本无归了!
反正他也没少吃对方豆腐,好在这个臭男人也算美人,身材不错皮肤很好,罢了罢了,好歹算扯平了。
就这样,偶们坚强的乐师很快在心里面重新振作起来,也终於放开无意识抓紧脸上面纱的手指,准备继续前进。
忽然,一队士兵举著火把拦住去路,厉声喝道:
"站住!"
此时一直默默跟在後面的男子优雅沈稳地走上前,拉过他,对拦路盘查的士兵道:
"我的人。"
这时远处一个卫队头领模样的士兵快步跑过来,同其余士兵一起向突然出现的亲王恭恭敬敬行过礼後,有些疑惑地道:"不知亲王在这麽危险的时候深夜外出是......"
"内人身体不适,家里的药物没了,所以去找大夫看看。"颜芮不怎麽在意地说了一个有些明显的谎言。
士兵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亲王什麽时候娶的妻子?
但是又很快想到另一个方面,那就是流言里面所说的......
於是忍不住又偷偷把亲王旁边这个全身裹在黑纱里面,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身段却十分苗条修长的"女子"从头打量到脚。最後对上那双唯一能看见的眼睛:
第一感觉:圆润晶莹,长长的睫毛下盖著一潭深幽清澈的湖水,多麽美丽!那种奇特的感觉,好像魂魄会被摄走一样,无法移开目光神秘,如同罂粟的毒,危险诱人!
第二感觉:呜呜......妈妈!为什麽那眼神也好锐利好可怕!
有这种眼神和气势的女人,只能是魔女了!就是她,迷惑他们可亲可敬亲王的魔女!
士兵们小心翼翼後退一步,离开在他们无礼的打量下已经严重不爽起来的"魔女",接著向拉住"魔女"用眼神制止其可能发生的暴行的亲王小心道:
"但是国王下令,不论是谁,没有他的许可,都不能在深夜外出......连亲王也......"
"关於这个,我会亲自向国王解释的。"简单说完,颜芮拉起身边的人便大步向前,士兵们不好强行阻止,只好让开一条道目送他们消失在安静的街道尽头。
深夜的街道,除了时不时举著火把巡视的士兵,便没有别的人,月色下,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他好不容易才从後院溜进熟识的那家饭店,在厨房里面找到正舒服地坐在桌边喝牛奶的老板。
很年轻的东方女人,苍白得没有半点儿血色的脸和干燥的肌肤,略尖的下巴,,一头半长的黑发乱七八糟用颗灰色的卡子别在脑後,散落一些在脸边,但是从五官来看,也算是个美人,就是不知道为什麽,颜芮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好像少了一点作为人类来说必然的什麽气息。
那双本来毫无生气和波动的眼瞳,在抬头映进俩人身影的一刻,立刻表现出相当戏剧性的变化:
只见她放下手里的被子飞快地跳起来,兴奋发出"啊!"地一声,然後迈开步子扑过来──
"小奈奈~~~~~~~~!"
"小约约~~~~~~~~!"
在颜芮看来就和传说中的僵尸十分相似的苍白女人,在激动的相拥後马上用和她本身一样纤细苍白的手指抓住那团黑纱,激动地道:
"小奈奈来得正好,上次以後,我又研制出八道新菜,现在就做给你尝尝!"
"好。"被抓住的人开心地一口答应。
完全被忽视的颜芮只得重重咳嗽一声以提醒大家注意自己的存在:
"咳嗯......这位小姐是......"
"约瑟芬.杨──这家绿洲饭店的老板兼厨子。"被问到的人老大不情愿地同两人介绍道,"小约约,这个是肉肉亲王。"
颜芮无言半晌,对著约瑟芬.杨投来的茫然目光,只能点点头:"你好,我叫颜芮。"-_-|||||
苍白的女厨师也冲他友好地点点头,露出奇怪的笑容道:"......你也可以叫我小约约。"
小约约......我......叫不出来......
颜芮心里有点小挣扎。然後决定放弃。
何况他有更在意的事情:
你们有必要叫这麽亲热还搂搂抱抱?什麽朋友!你们给我分开!
偶们莫名开始吃飞醋的亲王却不知,对方亲友团成员此举却是有承认他是自己人的意思。於是偶们的亲王错过广泛攀亲以增加自己某方面胜算的宝贵机会。
很快,热腾腾的菜品便摆满小桌,奉上好酒,我们的厨师热情地向两位深夜造访的客人介绍菜名:
"这个菜叫‘黑暗地狱',是用精选的黑胡椒和小牛里脊,加鱼肉、番茄浆、白兰地和兰花等制成;这个是‘热血沸腾',用新鲜羊杂和9种来自巴蜀的辣椒,佐以野生菌类和49种辅料熬制;这道菜是鲍汁鹅掌,甜辣双味版......这个点心叫做圣母之心,有妈妈的味道哦;酒是按你上次建议的方法改进的,我觉得还不错......"
终於介绍完以後,也在看起来很开心的乐师把每一种菜尝过又做出评价以後,颜芮才有机会说话:
"......小约小姐,您坐下来和我们一起享用这些美食吧。"
以退为进。
"废话,小约约当然要一起吃。"乐师大力主张道。却可怜被拒绝:
"哦呵呵呵呵──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去睡了。"
说完,那个脸色如同僵尸的女人便摇摇晃晃要走出房间。
"站住!"乐师脸色不好地叫住要飘出去的厨子,"你消失之前给我换个地方!"
为什麽他们要挤在这种巴掌大小的幽暗小包间里面还俩人坐同一张软塌!
"哎呀,这是店里最舒适最有情趣最隐秘隔音最好的房间了哟!大堂那边很快会被宵禁的士兵发现哟!"
"所以我说为什麽会有这种房间啊!"居然还贴著那种粉红色的墙纸!
"因为有趣嘛。"答完,偶们苍白的厨师又露出奇怪的笑容,很快飘出房间,关上门後离去。
房间内一片沈默。
"吃。"偶们的乐师没好气地、简短地扔下一句以後,开始埋头猛吃。
颜芮没什麽胃口,则开始打量四下的环境。
他们最初进入的是一个背街的中式四合小院,处在英吉利街区的边缘。他们现在所处的是这个小院最偏僻得西南角的一栋中英合璧的小楼第二层走廊尽头拐角一个小到几乎不易察觉的房间。
俗话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个房间除却相对狭小,却布置得相当雅致,精致的红木几案和雕花屏风,舒适的软塌。靠著桌边的窗户不大,玻璃也是敞明透亮,看出去便可见明亮的月色洒满一地,小院里照顾得当的阔叶树木也在夜风里沙沙轻摇,浓绿茂盛,竟是别有一番天地。
微风轻拂,竟送来几分沙漠里面难得感受到的夹著植物清香的清爽空气。
颜芮不由笑道:"你朋友到是有雅兴。"虽然行为怪异了点。
他说话的对象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发一言地继续埋头吃东西,摆明不愿意理他。
颜芮把目光从庭院收回来,不以为意地笑笑:"来交易吧,我的怪盗。所罗门玫瑰的情报换古兰经的下落。"
"你在对谁说话?"偶们的乐师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後悠闲地看著他。目光毫无动摇。
颜芮没有再笑,而是慢慢靠近他,把他堵在软塌的死角里,然後凑在他耳边小声道:
"你,应以暄,还是该说怪盗iris或者沙特王国出逃的王妃?又或者......‘所罗门最高贵豔丽的玫瑰'?我想很多人乐意知道你的下落。"
看起来被他暂时压制住的乐师很快寒了一张脸,恶心得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食物全呕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巴掌呼向靠得过近的亲王:
"都在说什麽恶心巴拉的东西,滚开,你害我要吐了!"
颜芮伸手稳稳当当地截住那一巴掌,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制的英式怀表,打开盖子把里面放到他眼前:
"那你看这是谁?"
谁知对方看也不看,马上没好气道:"不认识。"
"那你乖乖听我讲,这是我在中国遇见的一位夫人给我的她被人口贩子拐走的儿子的照片......"
被强行拉住听故事的乐师叹口气,他最讨厌听人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痛诉革命家史或者什麽浪漫奇遇感情伤痛,後悔怎麽没有早点觉察危险干脆开溜,真是无聊的自尊害人!
终於又忍不住瞄了那张有点泛黄的黑白照片里的人影一眼,压下情绪,闭眼嘴硬地顶一句:"你那是姑娘,不是男孩。"
"是男孩。"见他带著不甘心的表情不情愿地回著话,颜芮笑著道。
"切,扎著小辫穿著花袄呢,一看就是个讨人嫌的野丫头,没了最好。"
"听我说,这个孩子从小就被算命的说命里带煞,要克亲,必须当成姑娘养才能去煞气保平安,所以为了应氏家族的兴旺,他从小就被当女孩子抚养,居然也日渐出落得标致可人,於是他13岁那年,意外发生了,他与母亲出去逛庙会时走散,从此便下落不明,最後几经周折打听下才知道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并且卖到了遥远的沙漠里。我曾寄住那户人家,所以受夫人委托,替她寻找失踪的孩子......已经找了7年了......终於给我找到了。"
"哦,恭喜。讲完了可以放开了?我要方便。"倾听的人没什麽诚意地挖挖耳朵,便要挣开被抓著的手。
"没有完,继续听。"颜芮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只不耐烦地挖耳朵的手也抓过来,攒在手里,神情依然温和,"因为被指是煞星,所以这个孩子一直住在一个独立的小院,也不与其他兄弟姐妹亲近,也不怎麽得宠,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些从野地里移植来的花花草草,里面最多的就是野生的鸢尾草,开著蓝色的鸢尾花,初夏时满满一院子。然後他没事的时候就会拿笔照著他们涂涂画画,就像这样的......"说著,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很仔细的纸,慢慢展开,正是怪盗留在王宫的那一长画著蓝色鸢尾花的纸片。
见对方盯著自己不说话,颜芮笑笑挥动那张纸片:"画得真好,进步了不少哦。"
此刻他的对手,从他的束缚里面挣脱出来,托著下巴眯著眼睛冷笑:"这麽说你以为那个倒霉的小孩就是怪盗,那又和我有什麽关系?"
"还不承认?好吧,就算只承认你就是应以暄也好......"偶们的亲王一面讨价还价,一面再次逼近偶们神经已经开始绷紧的乐师。
心里想著"那和承认全部有什麽区别啊?!"嘴巴上却依旧不肯松口的乐师露出无辜又无垢的天使微笑:"呵呵,不过是碰巧长得比较像而已。你不觉得著照片上了年头根本看不清?"
"那胎记也会一样?比如......这里的痣......"说著,颜芮已经仗著身高优势覆上对方的身体,大手毫不客气地移上那双看起来纤细匀称、摸起来手感更好的一双腿间,隔著衣物绵薄的布料抚上对方大腿内侧靠近上部的位置,然後看著对方白了又红的脸色,眯著眼睛淡淡地笑,"前几次我特意看得很清楚,红色的朱砂痣,跟夫人说的一样,很漂亮......"说著,手上还特地加重了力道。
然後看著那张平日里冷静淡漠没少让他头大的小脸上,忽然涨红了的羞也不是怒也不是的可爱表情,偶们的亲王脑子嗡地一声,然後就这麽意乱情迷地吻下去了,原本只是确认胎记的手上则更加放肆起来,甚至慢慢向十分要不得的地方蜿蜒攀爬。
偶们本来盛怒的乐师,是准备像以前对付无数欲图非礼的登徒子那般,给他一脚过去直接定江山的,但是那一刻,听觉相当灵敏的他忽然间听到了另外一种细微的声音从窗外的庭院传来,喀嚓一声──
他不用那东西,不代他听不出来那是拉枪栓的声音!
"该死!"随著咒骂的声音,他已经用惊人的力量挣开亲王的钳制,几乎在枪响的同一时刻翻身反扑,飞快压下那个前一刻还压制著他的身体。
玻璃碎裂的声音,火药的味道,呼啸著擦过鼻间,嵌进靠近房门的红木屏风,又静默下来。
院外传来枝叶异常的响动,前一刻还含著屈辱和不甘的眼瞳,立刻散发出锐利的光,颜芮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放开自己,然後纵身一跃,从窗口消失了。风里面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关上窗户灭了灯别乱跑!不然宰了你!
他皱眉。
脸上有什麽东西,一开始热烘烘的,又很快转凉。
伸手摸下来看,才见是一抹鲜红,血的颜色。
听到枪声後,这里的主人约瑟芬.杨很快握著两把菜刀冲进小屋,巡逻的卫兵也很快赶到现场把他们的亲王护卫起来。
8、
那个狙击手最後逃进了英吉利街高级住宅区的某个後院。
这是天大明後,挂著一手臂鲜血的乐师最後回来时给出的情报。
这情报是告诉杜萧的,没有理睬大厅里面那个下药陷害他的死老头,然後看也不看那个死老头生出的混蛋亲王,直接回到自己作为乐师住进来时在偏庭的房间。
当然的,他很生气。
......结果也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淫虫亲王、蠢货罢了。
"应......"
颜芮走进来,看著冷著脸给自己手臂包扎却因为情绪激动颤著手怎麽也包不好的他,伸出手想帮忙,却被闪开:
"别碰我。"压抑著的冷静声音,却还是被微微发抖的手指出卖。
太难看了,一个应该由他保护的人,结果却差点以非礼他的好色愚样死在他身上。还是死於一直窥伺著的第三者的谋杀......那种恶心的感觉怎麽也挥之不去,让他再次陷入严重的自我厌恶。
"对不起......"
颜芮试图再次伸出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格开:
"滚!"
始终绑不好的白色绷带沾著刺眼的血红,在剧烈的动作中散落开来。
应以暄站起来,盯著他,明亮的眼神很冷酷,又有点歇斯底里:
"你的敌人我会守约全消灭,要告诉别人那些什麽鸟玫瑰的下落也随便你,好了,从我眼前消失吧!现在,马上!滚蛋!"
"你知道我不会那麽做......我只是想让你承认一些很重要的事实......但是现在我发现也不重要了......"说话间,颜芮俯身从药箱理拿出新的绷带,仔细地看著面前剑拔弩张的人,慢慢地小心地靠近:
"我跟父亲说了,你不用再保护我。......以後......我来保护你。"
偶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乐师那颗精明的脑袋顿时嗡地一下子大了起来,接著就是背脊发寒,就算他不能完全理解此刻投射在自己身上那种极尽温柔疼惜和愧疚的眼神究竟是出於何种缘故,但是他起码可以马上肯定两点:这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他不需要什麽保护。
更何况一个一心想揪出他所有过去,猛挖他伤疤的死色鬼的保护。
他後退,再次错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冷冷地道:"昨夜那一枪吓得你精神错乱了麽,我亲爱的亲王殿下。精神错乱事小,希望没有吓出不能人道的後遗症。"
好狠的嘴。颜芮苦笑:"我是吓到了,在发现你受伤的时候......都是我害的......看来以前是我太天真。以後你不用担任我的护卫也不用再插手这件事,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