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A子狠瞪学弟泰然自若的表情,觉得这个无视她们精神上冲击的人类欠打至极。
「...我们会努力试著以平常心跟你们相处,虽说现在世风开放......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有D子的前例,应该也许不会太久。」
「你们......」都已经做好某种程度上的心理准备,学长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结果,说不高兴绝对是骗人的。
听到学长的欲言又止,女性们温柔的朝学长绽放笑容,然後在面对学弟时迅速切换成凶恶的表情。
「学弟,听好,我们今天是看在学长的面子上,如果是你个人的问题我们绝对二话不说乱传流言孤立你!!」
「什麽话,学姊,我可是你们可爱的学弟欸,怎麽突然就翻脸了?」
「开玩笑,你平常欺负学长全当我们没看见?!而且你追到学长这件事情罪该万死!!这世界一下子少了两个好男人你知不知道!!混帐!真他妈的王八蛋!!学长原来是正常的啊啊啊啊~~~~~!!」涵养堪称优良的F子,在学弟得意的笑容下理智瓦解,说出众女性心里一直不断重复的OS。
「啊,这样啊,真是抱歉,有水果跟蛋糕,学姐要不要吃一点?」
「什、什麽...!?」没诚意的道歉之後接的是水果跟蛋糕,F子的大脑跟不上变化,瞬间呆滞。
「啊!我要吃!学弟请客吗?」B子听到有甜点双眼发光,根本什麽都忘了。
「我请客,那学姊们先清一下桌子,我把东西拿出来。」
学弟说著站起来,学长也跟著放下碗。
「我来帮忙。那学妹,这一桌也麻烦你们了,每个人都要蛋糕吗?」
女性们半啧半嘘的嚷著,要切蛋糕的达人学长大人给她们一人一块美丽的蛋糕,然後支撑起愉快的气氛收著桌子。
学长走进厨房时,学弟正在准备盘子。
「怎麽不等我端出去就好了?」
学弟看到学长走近身边,回头轻轻的问著。
「......我待不下去。」
接过盘子,学长才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
「......已经没事了。」
学弟把头靠向学长,枕在肩上,温暖的温度与气息交换传递,学长才发现学弟没有外表那般的毫不在意。
「......嗯,跟想像中的不一样......很担心?」
「我很习惯,但你不一样。」
未曾移动过的重量自肩膀沉淀在心理,学弟的回答让人既温暖又难过。
『我很习惯』听起来是多麽压抑麻木而无所觉的藉口。
学长低头排起盘子、缓缓切著蛋糕,带著复杂的微笑久久无法言语。
「学弟......」
「什麽事?」
「你的头好重。」
然後学长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颤动和闷闷浅浅的笑声。
「学长?」
「嗯?」
「圣诞快乐。」
客厅整理东西的声音渐渐平息,有些遥远,学弟轻柔却平凡的节日贺词在心里成为真实。
微笑浮上嘴角,侧首轻轻磨蹭,感受学弟头发微凉而轻软触觉以及皮肤的柔暖渗入身体。
「圣诞快乐,学弟。」
年末的节日(5)
一个圣诞火锅会并不能改变研究生还是得进实验室的事实,於是昨夜今晨还看到的人,今日白天依旧还是会在实验室看到。
唯一的例外是学长并未出现。
学弟悠然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座位,拿著纸笔计画调整下礼拜的实验流程,涂涂改改,反覆确认实验步骤和时间流程,以及其他是否有可能遗忘的东西,然後再重新缮写在记注日期与签名的实验纪录簿上。
学姐同学们看在眼里,脑袋里想的全是D子昨晚没被回答的问题,虽然有一种想也知道是为什麽感觉,但还是好想问为什麽。
可问了又实在是......
「欸,学弟,学长呢?」实验室八卦负责人的B子,超级难得的在八卦时一脸尴尬腼腆。
「哦?终於问了啊,学姊,我还在想你们能忍多久。」听到问题,学弟从纸张里抬起头、停笔,笑笑的声音满是揶揄。
「什、什麽?什麽叫终於!可恶,居然欺负学姊!叫你说就说!说话多一句干嘛?!」
「是是~~。」
「那个长音真讨厌!还不快说!」
「学长说他今天要回家,所以不来实验室,我走的时候他在收拾东西。」
「嗯?学长要回家啊......所以......是今天?」学姊E子手指敲著下巴,努力回想著学长的行事历。「真好啊,老师准了他十天假,一定要在MSN上堵他,叫他带礼品回来送我们!」
「没错没错没错!他家不是有牧场?乾脆叫学长扛头羊回来啦!不然快想想纽西兰还有什麽特产可以叫他带回来?!」
「......纽西兰?」学弟正准备重新把脑力投注在实验上,学姊句子中的地点,让他顿了一顿,再次回头,语气质疑。
「是啊是啊,所以学弟你没去送......你不知道?」学姊A子瞄到学弟的表情,完全没有笑意的嘴角微扬,看起来很不妙......
「不知道。你们全部都知道?」
柔和的嗓音省却敬称,转过椅子的身形优雅温和一如往日,在场的女性们却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嗯。」
怯怯的,被推上去回答应声的是同届的女同学,应该是美丽的脸填满了小心翼翼的惶恐。
「都知道学长家在纽西兰,都知道学长圣诞节後请了十天假?」
「......嗯。」
女性们现在了解了被蛇盯上的青蛙是什麽心情,即使如此还要被蛇嫌弃不屑也很可悲......
「原来如此。」
学弟脸上的笑容略掩在手指之下,彷若沉思,然後就转身重新开始刚才未竟的工作。
「学弟?」
因为座位在学弟旁边跑都跑不掉的E子,心有疑虑的轻声探问。
「嗯?」
「你在生气?」
「没有。」
「......真的没有?」骗人,学弟,你知道你平常八方不动的面具现在是什麽样子吗?
「总会回来的。」
学弟平稳的声音亦如平日里所听见的那样,却缺少该有的张力与色彩。於是女性们决定保持沉默,暂时当个比较有样子的研究生,地雷没事就别乱踩。
学姊与同学们各自散去,回到实验或是电脑前,室内又恢复到安静的状态。
学弟不觉得自己在生气,但现在的情绪的确少有的在起伏著,然後在一笔一画的缮写间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冷静,心神浮动。
怎麽想都觉得学长一定是故意的。
桥时间,订机票......这种年末时节的来回机票甚至比暑假还难订,也就是说,老师出国以前学长可能就已经请好假,跟老师说好进度以及回家的事,在老师订机票的时候就已经顺便订好自己的机票......
少说也是一个月前就决定的事......所以说是忘记了?
......不可能,因为今天早上学长的选择是不说,而是只告诉自己要回家。
学弟很勉强的在一心二用下写完实验纪录,校对著......然後,凉凉的把完全对不出个结果进度的纸张扬手轻轻洒在桌上,支著头,听著看著纸张散落的景象声音。脑袋里一面很薄弱的想著再不集中注意力实验放枪没办法重来的惨剧,一面清晰的告诉自己这没有什麽,考虑著是否该出去吹个冷风清醒一下。
也不懂这卡在心里的感觉是什麽......明明没有需要介意或是在意的,又不是不回来......只是明知如此还是有种不愉快的违和感。
以前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在意这种事......事实上是也不曾在意过,向来不太过问别人的行程私事是种习惯,为自己跟别人都保留点空间,这样的感觉比较好......自己并不喜欢那种如胶似漆太过黏人的关系。
什麽事情都问的清清楚楚,既去了距离也失去了尊重,然後接下来大概就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了。......以往的对象没有在这点上抱怨过,而且也觉得那种小家子气的行为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如今,自己也没有太过问学长的事,而仅是藉由聊天多多少少的交换彼此的事。
结果却是被人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虽然说不说是个人自由......学长的确没有非得告诉自己的理由,自己也没有一定要知道的权利。
......却有种被晃点或是被整的感觉?我会这麽反常的一直在想这种小事,是因为清楚意识到学长是故意的这件事?
不想在意,没什麽好在意的,计较这种事情毫无意义,气量狭小又显得没肚量......可是完全不在意好像很奇怪。
我应该对这件事情感到生气或在意吗?
......我应该介意或计较吗?这是学长的期望?
让我介意这种事到底有什麽乐趣......
「有谁要喝茶吗?」学弟轻轻叹了口气,离开座位边走边问,思考结束後心情似乎变的比较平稳......还是有点烦燥,就像喉咙里卡著根鱼刺,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但你就是清楚它在那里。
也许这根刺在你吞下下一口食物的时候就会顺利离去,也许多咽两口水也行,但刺曾经在喉咙中停留的感觉却会留存很久。
我我我的回应声让学弟计算出份量,倾注热水,怕烫的人却喜欢水气袅袅暖暖蒸腾翻滚的样子,感觉连心都被蒸熨的柔暖平静。
只要等待就好。
年末的节日(6)
决定这是没有需要在意之事的学弟,在茶香飘盪间静静给自己一个微笑,估算那个一定得回来的人回来的日子,然後告诉自己危急问题的首位是他明天的实验,该做的还是要做。
然而,其实,这样的反应,就叫在意。
对别人敏锐对自己迟钝的学弟压根没有发现,在他重归平稳的思绪里其实介意极了。
接下来的六天,实验室学姊与女同学们日子过的如坐针毡,虽然实验室里的气氛平静到了极点。
......就是太平静了才有问题,平静的像滩死水。
女性们暗地里偷偷打量正在划菌的学弟,修长手指的俐落动作仍是如同之前记忆里的优雅,表情沉静专注,正在粹取的蛋白质还在冰上缓慢的浓缩著。
资料柜上吸附的三个Timer稳定走向各自的终点,略有差距,三个实验全是学弟正在进行的实验。
都排的很刚好,有点多......但还称不上太满,跟学长出国之前比起来,学弟也不过就是在这个礼拜多加了一个实验。
学姐们回想起三天前学弟连做三天的蛋白质粹取失败的那晚,传真纸上低落毫无起伏的数值就像她们严寒的心情,大家当然都很同情实验失败的学弟,即使这个家伙之前好狗运的从未失败过。
但是当时她们只感到恐惧。
学弟带著手套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另一手拿著数据,细细、缓缓的,一行、一行的慢慢看......笃笃笃的敲击声是那深夜里唯一的声音。
没有呐喊,没有抱怨,学弟脸上的飘渺微笑依稀可见,她们甚至无法分辨学弟那个是不是杀气。
每个人都很担心学弟新仇旧怨一起来,迁怒放火烧光实验室。
还好学弟没有那麽做。
他只是缓慢优雅的细细撕碎手中数据,轻轻将它扔进垃圾桶,然後收拾东西。
拿起背包,回家,不发一语。
真的非常恐怖。
学弟平常就非常稳定的情绪在学长不在的六天里,更是缺乏起伏。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也会整人,偶尔刻意表现的诱人微笑以及其实非常细心体贴的行为全都没变,但学弟懒得掩饰的眼神里却始终是毫无起伏。
连茶的味道都变了。
比起之前学长在的时候那般的清甜醉人,现在的味道则是浓郁却充满後劲,甚至带点淡淡的涩味,仍然很好喝的茶风格却截然不同。
而今天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晚上,做实验的学弟正在清理收拾著无菌操作台,晚一点大概就会知道重做的蛋白质粹取结果会如何。
「......学弟?」
「学姐不是要去跨年?再不走就没车也没位子,什麽都不用玩了。」头也没抬的学弟,带著笑意的怂恿著,然後飞快的按掉只响了一声的某个Timer、把plate塞进培养箱,戴上手套走向另一台仪器。
「...那......那我们先走罗......你实验早点作完也早点去跨年,掰掰,新年快乐。」
学姐们眼见学弟没有多谈的意思,再加上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飞快散去夺门而出。
再五个小时就走过一年,实验室里连老师都不在,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
好安静。m
学姐们方才关门的声音还残留著,又好像过了很久,日光灯让实验室泛著刺目的惨白。
学弟知道自己的恶劣在最近有表象化的趋势,有些东西在不知道为什麽的时候失控了。
将仪器里的资料存档,学弟看著时间最近的一个Timer还要二十二分钟,最久的还要四十五就觉得很无聊。
想吹风,所以稍稍打开窗户,打开网路收音机,在风声里听广播,半发呆很无聊很无聊的听广播,就算笑点比沙锅大他还是无聊的笑不出来。
等待时间,什麽都不想做也不想看,捧著根本就不会喝的热水吹冷风,彷佛空白的大脑里却飘遥模糊的弥漫著很多很多的东西。
回忆真是种麻烦的东西。
有些冷的风让他想起了月亮。
手中失去热度的杯子让他想起过去半年来随时都碰触得到的体温。
以前也曾碰过的试探在面对学长的时候发生了作用。
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也不是因为无聊,是比那时候觉得学长有趣可爱、追求,还要纯粹的心情。
就只是很单纯的希望他在身边,当初半玩乐的心情已经不见了。
第一次失控,第一次去在意一件小事,第一次迁怒别人......
第一次在这样的状态想念一个人,想到不知不觉倒数日期的自己就觉得很愚蠢。
真的想念那个得到他那麽多第一次的人。
那些曾经非常非常讨厌无法控制的状态感受,已经不是那麽重要了。
※※z※※y※※b※※g※※
离开只有一个人的实验室回到多了一只猫的家里,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十五分。给了它一点猫饼乾,换了猫砂,洗个热水澡。
当学弟拿著手机和酒走进书房,窝进沙发上的毯子里时,时间走到了十一点三十五分。
他默默的看了下面板上的时间,把手机放到座充上,再二十五分钟大概就会收到损友们无聊又白烂的新年短讯......
手机的来电铃声让学弟花了点时间才接起它。
「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很愉快,却又沉稳柔和。
难得的在接电话的时候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嗯。」
听到回应,电话彼端传来轻轻的笑声。
「很生气?」
「没有。」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感觉如何?」
学长的声音因为自己短暂沉默的反应而又柔和了几分,小小的心机,有些柔媚动人。
「很不好。」
如此被问,花了点时间,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叹息里说实话。
「知道为什麽吗?」
「好像曾经知道......现在又不是那麽确定了。」
「哦......学弟?」
「嗯?」
「如果你没有反省,也许我不会下定决心这麽做。」
「......什麽?」
「因为那样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学弟仰躺在沙发上,陷入沉默,夜空上的月亮看起来又小又远。
「不会受到刺激意味著你不会感到困扰,不会焦躁,不会不安,对於等待不会有紧迫感,不会生气也不会愤怒......连期待都是早已知道的事。」
「......所以?」
「所以你很无聊、很无聊,逃避到最後连这些感觉是什麽都忘记了,可是我不一样,学弟......我们不一样。」
「我们一直都不一样。」握著手机的指尖渐渐冰冷僵硬,热水残留在身体里的热量缓缓失去了作用。
「你连谎言都是真实的,完美到连你自己都被欺骗,然後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方式,把你过去六天感受到的东西加倍再加倍,就是你过去数个月曾经给我的东西。而且,学弟,听清楚了,我很清楚我现在的对象是个男人。」
「你生气了。」
「废话,你那天晚上的说法完全漠视我的决心,我从来不曾用任何理由去分担我现在爱的是个男人的事实,你这种态度佛都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