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也是家里的老小,下面没有弟弟妹妹,我就把他看成自己的弟弟了。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给他留点。他家也挺困难的,孩子又多。他也挺记著好的,对我比对他亲哥都亲。如果不是後来的事情,我们应该会一直维持著像亲兄弟一样的关系吧。
"大叔,帮我盛碗汤吧。"
安煦阳的声音将我混乱的回忆打断。看了眼离我最近的汤,我帮他们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递。结果只有那个叫柯扬的孩子在接过汤的时候对我说了声"谢谢"。
吃饱饭从餐厅出来,天已经黑了。
宋青葛说了句"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大概走了两三步,他又回过头来叫了我一声:"我下周三有空,我们健身房见。"
14
有快两周的时间没跟许静见面了。上周因为她们学校要考试,她要加班出试卷,所以拒绝了我一起出游的提议。这周日,她难得主动联系我,在电话里问了问她们学校考试的情况,闲聊了几句。她问我有没有时间,想让我陪她去人民公园逛逛。正好是这个周末人民公园里有本市学生创作的08奥运主题画展。
刻意在她们学校的展区留意了一下,没发现任何署名为安煦阳的作品。
"你觉得这幅画怎麽样?"许静停在一副画前,突然转头问我。
我回过神朝那副画看去。那是一副素描。画上是一个举著火炬奔跑的男人。略有些粗糙的线条勾画了男人身上健美的肌肉,虽然没有旁边的水彩画精致,却很传神。
"呵,画得挺不错的。不过我对绘画不太了解也说不太出来好在哪里。"我说。
许静笑了笑:"这是我班里一个学生画的,不是安煦阳,是另一个学生。他跟安煦阳一样,也想考美院。"
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安煦阳。想来她还记得上次我跟她打听过安煦阳的事情。
又看了看那幅画,想到自己最近都忙著自己的事,也没过问安煦阳的美术课上的怎麽样了。决定晚上跟他聊聊。美院也不好考,不过他目标这麽明确应该没什麽大问题吧?怎麽说还是年轻好啊,可以有很多目标。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剩下一点的精神也只够围著老婆孩子转了。
和许静一起吃了晚饭,又陪她去新华书店逛了逛。
新华书店的总店离我住的地方挺近,但是我没敢提,生怕她一时兴起要去我家里坐坐。
许静是英语老师,关注最多的也是英语类的教学用书和学生用的参考书。我对英语却是很不感兴趣,以前念书的时候就学不好,现在更没兴趣研究。无聊地转悠一圈,在杂志取看到一本极限运动的杂志,刚好有介绍轮滑的内容,就顺手买下来。
许静拿著翻了翻问:"不知道你还喜欢极限运动啊?"
"还好吧,运动类的我都挺感兴趣。"我回答,这倒不算是说谎。感兴趣和擅长可是两回事。
离开书店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我们顺著街区的花园走,初夏的微风吹在身上挺凉爽。
我一只手提著购书袋,另一只手在走出书店的时候就被许静握住了。
许静一般不太喜欢在外面做出亲密的举动,今天不止怎麽搞的,竟然主动握我的手。
走过路口那家便利店我问她要不要喝点什麽东西。
她说不用,然後看了看四周问了句:"如果我没记错,这里离你家挺近的吧?不请我上去坐坐?"
不知道我脸上的笑容会不会有那麽点僵硬:"那个,我家里挺乱的,都没好好收拾。"这倒是实话,自从安煦阳不请自来地搬入,我的房子就没见整洁过。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整理。"她笑了笑。
我倒是让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著干脆大方点请她上去坐坐。交往了好几个月也没请她去玩过,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况且她还提出来了。估计她不会待太久,一会儿发个短信让安煦阳去附近的网吧哪儿的待会儿好了。
正想著,许静突然朝我身後方向唤了一声:"安煦阳。"
不会这麽巧吧?
回头便看到拎著便利店购物袋的安煦阳。
被突然叫住,他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赶忙将手里的烟往身後藏。还算机灵地上前打招呼道:"许老师好。"然後看了我一眼。
许静装作没看到他藏到身後的烟,关心地问他:"最近怎麽样?上次听李原他们几个说你把脚扭伤了?"说著还看了眼他穿著拖鞋的脚。
安煦阳缩了缩脚:"那个啊,都快好了。"
许静点点头问:"这麽晚了还不回家?"
安煦阳立刻从善如流地对答:"就要回了。出来买了点吃的。"
"我记得,你家好像不住在这个区吧?"
别说安煦阳了,连我都被许静这句话问得有点懵。看来她的记忆力真的挺不错,我以後得小心点。
"那什麽,我最近住在我...我舅家。"安煦阳撒谎的时候还偷偷瞄了我一眼。那样子倒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挺好笑的。
许静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我笑不出来了。
"之前因为你父母在外地没有家访,关於你的事情,找你舅舅谈也可以吧?"
安煦阳瞄我一眼,又看看许静:"我舅舅平时挺忙的......"
"那就等他什麽时候有空吧。"许静倒是挺好说话,"别在外面晃了,回家去吧。"
等安煦阳走远,我也松了一口气。
许静却突然说:"今天晚了,我还是先回家了。改天再去你那里坐坐吧。"
回去後不见安煦阳的影子。打电话给他,他说在路口的网吧。想我可能会带许静回去,他便直接躲网吧里了。
这孩子,还算机灵。
把杂志拿给安煦阳,他给了我一罐冰镇啤酒和烤肉串若干作谢礼。
洗碗澡出来,他还在翻杂志,抬头看著我暧昧地笑笑:"你跟许老师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我边擦头发边说。
他撇撇嘴:"喂,大叔,你不会真的准备跟我们老师结婚吧?"
"怎麽了?"我喝了口啤酒问他。
"你是gay啊,又不喜欢女人,干嘛还结婚啊?"
"你不知道吗?中国大部分的gay最终还是选择了婚姻。"
他有点急,嗓门也大了:"你怎麽好的不学学坏的啊!"
我笑著看他猴急的样子:"那你告诉我什麽是好的?跟家里出柜,让快七十的父母为我操心加伤心?继续在Gay吧和聊天室里寻找一夜情的对象,最後孤独终老?搞不好还做不到孤独终老,"我摇摇头,"也许一不小心染上什麽病。"
他许久都没开口,只是一直低头盯著杂志的固定一页。
我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重了些?不过摆在我面前的现实确实如此不假。
"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努力让别人认可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手指神经质地抠著书的页边。
有些不忍心,我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也不是不行,不过想要被认可,就要有能承受家人朋友指责、不理解的勇气。想要他们理解可能要付出很多时间和努力。你还年轻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至於我嘛,"自嘲地笑了笑,"我都这把年纪了。勇气和时间都用的差不多了。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个待婚中年男人吧。"
自说自话地唠叨完,发现安煦阳不知什麽时候抬起头,定定地看著我。
他眼睛里的同情、惋惜,让我都觉得有些难过。
打了个呵欠,懒懒地站起身,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睡了,你也别熬得太晚。"
关上房门,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是要说给他听的,还是要说给我自己听的。
15
周一一早公司便笼罩在低气压下。
有女同事向我打听:"顾助理,卓总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我摇摇头说:"我不太清楚。可能出差休息不好影响心情吧。"
看到在我这里也打听不到什麽,她们略微表达了关心,也就离开了。
当隔壁赶出第四位部门经理,我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桌上的请柬,硬著头皮敲响隔壁办公室的门。
"进来!"
得到许可,我推门进去。
卓越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忙碌,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对著门站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卓总,金鹰发了邀请函,想请你参加他们的店庆酒会。"我说著,把请柬端端正正放在他桌上。
"这种问题还要来问我?"他回头,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又瞥了眼请柬,"顾叔,不是我说你。你在公司做这麽久,都是老员工了,哪些是公司的重要客户你不知道?"他叹了口气,"之前还觉得你很多事情处理得不错,让我省了不少心。怎麽现在这麽点事情还要来问我?罢了罢了,"他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这间公司的人都这样,什麽事情都做不好!"
在他语重心长的批评过程中,我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想要为自己辩解。被说几句就被说吧。只不过想到是被他数落,心里还是有那麽点不舒服。
安静了几秒,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卓越清了清嗓子,拿起请柬看了眼,又看了看我说:"顾叔,麻烦你去订个花篮。"
我点点头:"卓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出去了。"
卓越有些迟疑地叫了我一声:"顾叔..."然後叹了气道,"抱歉,我刚才......"
"没事,也是我不好。"我笑著打断他。说实话,我可不想看他顶著如丧考妣的脸向我道歉。没什麽意义。
看他抚著额头坐进椅子里,我主动捡起散乱在地上的文件,又帮他整理桌子。
"出什麽事了?"我问。
他摇摇头:"不是什麽大事。顾叔,下班後有空吗?陪我喝杯酒吧。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安静的地方?"
离公司两条街的地方有间日式的小酒馆,里面有单独的和式隔间。环境不错,也比较安静,是个适合静静地喝酒聊天的地方。就是消费贵了那麽一些。以前跟网友在那里见过一次面。虽然只是419的关系,但是回味那天喝酒聊天的场景还是挺有气氛的。
既然卓越要请客,我也不必为他的钱夹著想。
隔著一个小方桌面对面地坐著。卓越规矩地盘著腿,我坚持了一会儿腿酸,於是不停变换坐姿。他一直低头喝酒,也没看我。
刚夹了一筷子凉菜,他突然抬起头,冲我举起了酒杯:"顾叔,今天的事情抱歉了。是我心情不好。我敬你一杯赔罪。"
我只好放下送到嘴边的食物,拿起杯子。结果还没碰一下,他便仰头将一杯白酒闷了。入到社会这些年,在工作上被上司迁怒地骂几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的事情也算是我自找的。想看看他怎麽样,总得找个个借口过去吧?结果看到他刚才一本正经地敬酒样子,我一边暗暗想笑,一边有点辛酸。现在他眼中的我,大概也就是个资历久一些,性格温吞还算可靠的大叔吧。
我也仰头干了一杯,辛辣的白酒刺激著味蕾。
有时候我都会弄不准自己对卓越的感情。至少现在是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所谓的旧情难忘,还是之前的照顾关心已经成习惯。习惯看著他。无论是当年看到他的名校录取通知书,还是现在看他坐在CEO的位置上,我都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桌上的菜没怎麽动,酒却下去一大半了。
卓越说:"顾叔,其实我这次突然去分公司那边,是因为听到我插在那边的人说,这次的工程有点问题。"他说著喝了口啤酒润润喉咙,"我查了,工程款项确实又不合的地方。後来我问分公司的负责人是怎麽招标招来的工程队。他们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当晚回到酒店,接到董事会的电话,说是这件事情让我不要管了。那个工程公司是某个董事的亲戚搞的,竞标估计也是做过手脚的。但是上面都睁只眼闭只眼,我也无能为力了。"他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喝酒。
"其实很多企业都有这样的问题,裙带关系很难处理完的。"我说,把剩下的啤酒都倒进自己杯里。差不多了,他也喝了不少。
"我知道。"他点点头,"不过实际碰到的时候还是挺郁闷的。顾叔,其实我是想要好好管理这个公司的。"
"我知道。"我拍拍他的肩膀,"少喝点吧,挺晚的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顾叔,你是觉得我喝醉了?还是急著回家?家里有谁在等?画家还是舞蹈教练?"
我忍著火气,他怎麽又来劲儿了?
压下那句到了口边的"我跟谁在一起又关你什麽事",我给自己倒了杯酒。
卓越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喝酒。
我心说,喝吧喝吧,喝到酒精中毒算了。
付帐的时候,卓越连钱包都摸不著了。站也站不稳,靠在我身上摇摇晃晃的。我算是明白为什麽之前应酬的时候他都不喝酒。就他这点儿量,第一轮敬酒没完,就该趟地板上了。
叹著气,从他口袋里掏出皮夹递给穿著和服的服务员小姐,我咬牙切齿地说:"多刷点,别客气。"
像是为了给我的风趣幽默捧场,服务员小姐笑了笑。不过最後当然没有满足我的要求。
临走的时候,这家店送了张VIP卡,我看都没看就塞进自己口袋里了。
出了门,吹了点风,卓越好像清醒了点,能自己走了。就是那姿势从背後看著像是以前玩过的游戏《生化危机》里出现最多的物种。- -|||
"你还好吧?能自己回家吗?我帮你叫辆车吧。"我说著拦下一辆出租车。
但在看到他连车门把手都摸不到时,我认命地叹了口气,扶著他一起坐在车後座上。
司机师傅从倒後镜里看了眼问:"两位要去哪里?"
我摇了摇卓越:"喂,你家的地址。"
"嗯?"他迷迷糊糊地发音。
我又问了一遍,结果这次连个声都没了。因为他已经靠著我的肩膀,舒服地轻声打呼了。
真想干脆把他扔大马路上让他睡个够算了。
司机师傅又催促著问了次地址。
短暂衡量了一下,我说:"师傅,麻烦你开到城堡酒店。"
那间酒店和我们公司有长期的业务往来,住在那里可以打折。
下车时,司机师傅暧昧地看了眼我和挂在我身上的卓越。
我权当没看见,面不改色地掏了卓越的钱包付车钱。
在酒店服务生的帮忙下,把烂醉的人抬进了房间里。故意重重将某人扔到床上。结果他只是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而已。
叹了口气,帮他将西装和衬衣脱下挂了起来。省得明天他醒来时发现衣服都成了牛肉干。
眼前的卓越只穿著条三角底裤。四肢大大地张开,平摊在床上。
那个姿势,再配合著时不时无意识的轻哼...简直就像是某种的邀请。
我为自己已经抬头的欲念感到尴尬,可又管不住急切地想要观察他年轻身体的眼睛。
他的腿很修长,与少年时不同的是上面覆盖著一层男性体毛。双腿间的器官安静地躺在质地紧绷的内裤中,形状隐约可见...吞了下口水,我觉得掌心在微微冒汗。
眼神却仍然肆无忌惮地继续顺著他平坦的小腹上移。大概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脸颊以及胸口都呈现薄薄的红晕。这点可爱的颜色,将他平日的冷傲都遮盖下去。微微蹙眉的睡脸就像是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嘴巴有点坏,却很讨人喜欢的少年......
我想我大概也喝多了吧。不然心跳怎麽这麽快,身体也不可抑制地发热。眼前成熟的男性身体和记忆中少年青涩的身躯重合在一起。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停驻在他微微呼吸吐纳的薄唇上。酒精使他的双唇绽放一种诱人的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