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百里沧颜!
只见他笑得异常欠扁:"怎么不能是我?而且今天还是襄儿投怀送抱,实在难得的很呢!"
赏襄一愣,然后整张脸就"刷"的--红了!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他赏襄!居然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个大男人抱着、而他还恬不知耻地勾着人家的脖子!
老天打个雷劈死他算了!
手忙脚乱的挣开沧颜的手,并退开三步远。当赏襄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那几大汉正好赶到。
为首的汉子气踹吁吁道:"臭小子,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赏襄叹了口气,今日怕是难逃一揍。"壮士,你们打人可以,但是不要打脸好不好?"
汉子冷哼,对其他人道:"兄弟们,尽管揍,不必手下留情。"
然后几人便轮起拳头,大步跨上前来。赏襄默哀一声,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慢着!"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大汉们的动作。
沧颜走上前,冷冷注视这几人。
汉子看见他,怪笑道:"哟,好标致的小爷,不会是个倌儿吧?等咱哥几个收拾了那小子,再来陪你好生玩玩!"
没有人看清沧颜是怎样出的手,只听"啪"的一声,那汉子的脸颊便高高肿了起来。他"哎哟哟"叫道,从嘴里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还不知死或地叫骂:"臭东西,你敢打爷爷我。兄弟们,快!快上!老子要好好教训他们"
沧颜鄙睨地看着冲上前的人,嘴角轻轻扬起,然后便迎了上去。
动作遒劲、行云流水、青丝飞扬、衣袖翩跹......
赏襄从来不知道功夫使出来也可以这样好看的,一时间竟看得呆掉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那几个大汉已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沧颜看着几人道:"今日之事,我暂且不追究,但若再有第二次,我必不会手软!"
说罢不再理会跪了满地的人,径自拉着赏襄向人群外走去。
沧颜半倚着墙,目送赏襄进了赏府,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面上也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孩子似乎已对你有了好感。"
阴暗处走出一个蓝衣人,对他淡淡道。
"那是自然。"他扶额笑道:"本门主的魅力不容小觑嘛。"
蓝衣人的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你不该如此戏弄他的,那孩子毕竟在你落魄之时帮助过你。"
"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寻度啊!本门主若像你这般,事事束手束脚,还要考虑到旁人的想法,那人生还有何乐趣可言?"
他顿了一下:"更何况,百里门主一吻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足够偿还他那几两碎银子了。"
蓝衣人摇了摇头叹道:"雪中送碳,助人于危难又岂是钱财所能衡量。"
"呆子。"沧颜打了个哈欠:"随你怎么想。我要去慰问慰问我可怜地下属了,为了把戏演得逼真,我可是实实在在揍了他们一顿。"
不再理会蓝衣人,沧颜径自向前走去,边走边高声吟道:
"杯中酒快意刀,男儿江湖自逍遥......"
他突然停了步子,回头大笑道:"我百里沧颜也要纵马江湖仗剑游,红颜美人揽怀中!"
接下来几日,赏襄常常与沧颜"不期而遇"。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愈发觉得沧颜性格豪迈不似外表那般,而且千杯不醉的酒量,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月光皎洁,洒落一片清辉。波光粼粼的秦淮河面,如镀了一层银霜般明亮。四周寂静,唯有河岸上坐着两人,身边还放了许多酒坛子。
赏襄抱起其中一个,往嘴里倒去。酒方入口就被他一口喷了出来。
吐着舌头大叫:"这是什么酒?这么辣!"
沧颜笑看他一眼,抱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回答道:"烧刀子,酒性烈且后劲强,价格便宜,几钱银子便可换一坛,是江湖人最爱的品类。"
赏襄摇头道:"没有我的桂花酿好喝。"
沧颜但笑不语,对着嘴又灌了几口。
"这种酒有有什么好的?喝多既伤肝又伤胃,少爷我劝你也最好少喝点。"
他的眉微微往上挑:"襄儿在关心我吗?"
赏襄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你是怎么当上百里门门主的?按理说你这么年轻,应该很难让人信服的。"
"若那人单挑了门里所有师兄师弟、长老护法以及副门主呢?"
赏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咋舌道:"这么历害!"
"师父没有儿女,门里的师兄弟跟我差不多、大都是他捡回去的。他对所有弟子皆一视同仁,但手段却异常的苛克......"说到这里,沧颜眼里闪过一道阴霾:"......所以,没办法,只好努力习武了。"
赏襄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咱俩同病相怜,老爹也是这样逼我读书的......"
手刚碰到,沧颜突然就站了起来,沉声道:
"什么人?出来!"
话音方落,旁边便凭空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人,其中一人道:"百里门主好耳力。"
沧颜道:"飞虹帮?"
"正是。"
他上前几步,道:"深夜造访,搅人酒兴,不知所谓何事?"
那人还未来得及做答,另一人便抢去:"你杀了师父,还装什么傻!今日我们便取了你的命,以祭师父在天之灵!"
举起剑做势就要冲过来。
先前那人一把来住他:"承影,别乱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沧颜道:"报仇可别弄错啊,人是‘阑珊剑'寻度公子杀的,本门主可没有动你们师父。"
"若不是你指使,他会这样做!?"
为首之人向其他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何须废话,上!"
电光火石间,十数把长剑同时举起剑向他袭来。
沧颜眼神微寒,游刃有余地舞着软剑回击。
月色倒映在剑上,反射出流水般的荧光。水色的衣袖在夜的氤氲中蹁跹如蝶。
赏襄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边,眼睛眨都不敢眨。
突然眼皮一跳,一柄剑无声无息从沧颜侧面刺去。
"小心!"
赏襄下意识地扑过去,想要挡开那把剑。
沧颜一惊回头,见状心下大震。连忙抄手抓走他向后急退,但还是慢了一拍,剑扫过赏襄的手臂,划出一道血口,痛得他心里直叫娘。
沧颜皱眉,举起手弹出暗器分别击在黑衣人虎口上。
"锵锒"剑落了一地。
赏襄捂住左臂的伤口,高声道:"以多欺少,堂堂七尺男儿围攻一介女流,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江湖道义?"
众人一僵。
沧颜道:"本门主今日没兴趣与你们过招,滚!"
黑衣人神色变了几变,半晌才道:"技不如人,我等无话可说,但飞虹帮不会就此罢休!走!"
直到黑衣人走干净,赏襄才叫道:"痛死了,痛死了!"
从衣摆上撕了块布,递给沧颜:"帮我包一下。"
沧颜看着他,一动不动。
"喂,好歹我也是为你才受伤的,连这点忙都不帮也太说不过去了。"
"你傻了!"一把抓过布条:"谁叫你过去的,那些小喽罗怎么伤得了我!"
"你这丫头忒不厚道,少爷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沧颜蓦然停下来盯着他。
赏襄尴尬地咳了一声。
突然凑过去淫笑道:"美人~你看我对你多好,来~给大爷香一个~"
他本来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可惜弄巧反拙。
沧颜勾起他的下巴,笑得比他还淫:"原来襄儿想的却是这个。可你何必弄伤自己,若是想要,我又怎会拒绝?"
赏襄三步往后跳。
干笑:"我开玩笑的。"
转眼一个月过去,赏老爷五十大寿临近。
这日赏老爷命赏襄送帖子,邀请百里门主届时务必光临。
他不情不愿地床上爬起来,边接过帖子还边打了个大大地哈欠。
赏老爷一掌向他,骂道:"龟儿子,原先经常往青楼跑,现在不去了就天天睡到日晒三竿!"
赏襄疼得直哼,抱着头往门外跑,还不忘回一句:"我要是龟儿子,您就不是老王八了吗?"
气得他爹脱下鞋子就向他砸去。
来到百里门,门外的守卫自然认得他,没有多加询问便放他过去。
可赏襄在门里转了几圈都没有瞧见沧颜,正欲拉住一人问问看,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清秀少年,连忙上前问道:"你们门主在哪?"
少年瞅了他几眼:"好象在后园,我正好要去,你跟着吧。"
赏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这少年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在哪见过。
亭台楼阁,曲栏绮窗,花石幽洁,迷不可出。
少年领着他走到这里,突然停住脚步,愣愣看向一处。
赏襄疑惑,也向那边望去。
只见一个蓝衣人坐在石凳上,沧颜勾着他的下颌,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坐到他腿上双手搂着那人的脖子,神态暧昧。
赏襄僵在原地,一旁的少年却莫名的满面怒容,一脚踹向假山,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呆楞半晌,然后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沧颜从寻度身上站起来,并指解开他的穴道。
"寻度,你该如何感谢本门住?"
他微怒:"怎么说?"
沧颜拍拍呀肩膀,笑得不三不四:"承影那小子对你有意思还不承认,本门住这招让他醋意翻江,想不生气都难。然后你就搂着他哄一哄、亲个嘴儿,这人就算你的了。"
"门主如此在行,想来是此道中人。"
"好说好说。"
寻度面容古怪:
"那门主可知,方才赏公子也在此。"
赏襄走在回府的路上,突然一人挡住他的去路。望去,那人身着粉色轻裳,面容艳丽非常。
"非烟姑娘有何事?"
来人巧笑道:"赏公子许久不曾来秋水阁,妾身可是还怨着您花魁大思没有选非烟呢。"
赏襄看了一眼,抬步走向一旁僻静处,非烟紧跟而来,压低声音道:"上次非烟所道之事,堂主考虑得怎么样了?"
赏襄不语。
"如能取百里么,那么金陵以及周边的势力将会为我们所掌控。届时主子一高兴,堂主你必将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赏襄冷哼一声:"难道百里门的人都是饭桶不成,上次飞虹帮之事,你还没看清楚?"
"飞虹帮只是一颗探路石而已,而堂主能于草莽之中得主子赏识,自然非泛泛之辈。百里门不过是探囊取物,堂主如此妄自菲薄,莫不是对百里门主有了私情?"
"放肆!"赏襄横了一眼:"我的事何时需由你过问了!"
欠了个身:"非烟黾勉于业、战战兢兢,如此忠心,还望堂主明察,更何况天下女子何其之多,百里沧颜算不得极品,堂主应已大局为重,又......堂主若不忍,那非烟只好自作主张,禀明主子,让主子定夺。"
"好利的一张嘴!"赏襄暗中握拳:"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非烟不敢。"
他咬了咬牙,半晌才道:"准备人手,明日午时行事。"
第二日,赏襄提着两个酒坛子又来到百里门。
找到沧颜,递了一个给他。
沧颜接过来,看了他一眼,装做漫不经心道:"你昨天是不是来过?"
"嗯,家父五十大寿,我来送帖子。"
"其实,我和寻度......"他小声道。
"什么?"
沧颜抱起坛子灌了一大口:"没什么。"
赏襄没有答话。
沧颜突然皱眉道:"这酒里放了什么?"
"毒药。"
"傻瓜,开什么玩笑呢。"
"此毒能在片刻之间使人散失内力,无论是何等高手,都只束手就擒。门主若不信,大可运功一试。"
沧颜提气,丹田间的内力果然荡然无存。放下酒坛叹了一声:"为何如此?"
赏襄神色淡漠,侧头看了他一眼:"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百里门座拥金陵,本就令人觊觎。"
梅子时节的雨,最是温柔缠绵。细细密密如多情的丝,缱绻了闲花落英,甘愿为之萎谢于地。
沧颜坐在窗旁,烦躁地抓着笔在纸上圈圈点点。
被软禁数日,他丝毫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不过幸好,寻度因为追那小子不在门里,反而躲一劫。
门突然被人打开,沧颜回头望去。
只见赏襄站在门口,头发微湿,长长地睫毛上挂着细小地水珠,他脸色有些苍白。
两人相对无言。
他的指节微微卷曲。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天,那个有着可以灼热一切地微笑的孩子,对满身泥泞的说:"举凡成大事者,必先历经一番磨难,困顿潦倒又何妨,笑对人生,便没什么可以阻拦你......"
沧颜丢开笔,笑道:"赏公子别来无恙。"
"托门主之福。"
"那赏公子可否告诉沧颜,你到底何人?"
赏襄走到房内,道:"沧海阁七大分堂之一,破军堂堂主。"
沧颜略显惊讶。
沧海阁是江湖除却漂渺宫、凤凰楼以及龙吟山庄外,势力最大也是最神秘的门派。
"金陵城里人人知赏公子好眠花宿柳,却不知其用心良苦。沧颜佩服。"
"门主所猜无错,秋水阁的确是分堂的据点。"
他击掌:"原来襄儿这招是扮猪吃老虎。"
"可惜你有‘暗渡陈仓',我却能‘擒贼擒王'。"
话音未落,已出手。
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抵在墙上,一手从腰侧将赏襄双手反剪于后。
赏襄讶然:"你有没中毒?"
"傻襄儿,习武之人不是仅凭内力就行的。历代破军堂堂主都只擅毒而不会武功,看来传言不假。"
赏襄眼中有异色闪过,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欲将指间的迷药弹出,想了想却又放下。
"那百里门主想干什么?"
沧颜放摸摸他的脸:"知道吗?我受过很多苦被很多人欺负过。但是谁都可以对我不好,只有襄儿不能。"
"如果是别人,我会不择手段地报复。但这次是你,你叫怎么办呢?"低眉似是万分苦恼:"可你真是惹怒我了。"
低头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抬起头,舔了舔唇上的血迹:
"赏堂主,得罪了。"
赏老爷五十大寿,府内张灯结彩,热闹无比。
灯笼高挂,大院鳞次栉比摆着几十张红漆木大圆桌,丫鬟小厮端茶送水、穿梭其间。
赏襄和他爹站在门口,与客人一一抱拳寒暄。
"赏世侄一表人才,愈发风流倜傥了。"
"过奖、过奖。"
"赏公子文采斐然,若能进京赶考,必当蟾宫折桂、宴赐琼林。"
"谬赞、谬赞。"
那日沧颜挟持他,命令门外的守卫替准备了马匹后扬长而去。非烟派人去追,却因为他刻意延缓时间而无功而反。
"百里沧颜祝赏老爷,姜桂之性不改、送柏之年常在。"
门外出先一人,高语贺道。
赏襄惊鄂望去,果然是他。
那人越过高槛,随后的仆从抬了个檀木大箱。沧颜对赏老爷揖礼道:"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百里门主客气了。"赏老爷吩咐赏襄道:"快请门主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