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吻————黑木黎子

"唉......"觉焱无精打采地坐到位子上，托著腮帮子心不在焉地说道："没有美人相伴，朕无心做别的事情。"
"你──！"魏天骐不由上火，可对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跟他生气又有什麽用？便又降下火来："就算他在你身边，看到你这个声色犬马的昏君，讨厌都还来不及。你还想让他当你的皇後？我看你是屎壳郎撞窗户──昏了头！"
"好哇！"觉焱的眼光竟也不依不饶起来："既然你这样说朕，朕倒要做点给你看看，叫你以後再没什麽好说！"
魏天骐对他的满满斗志不以为然："大话可不止皇上一个人会说。"
"朕说大话？"觉焱指著自己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魏天骐，分明就是把朕看得比门缝还扁了！当初真不该饶了他！留下这麽大个祸害，处处跟朕作对！这次，一定要给点颜色他瞧瞧，否则老虎不发威，他就把我当Hello Kitty了！
觉焱转了转眼珠，有了主意，若无其事地问："魏天骐，朕听说你有六个姐姐？"
"那又怎麽样？"
"朕想过了，既然你犯了那麽多死罪，一个脑袋确实不够砍，但总不能太便宜了你，朕就给你打个八折好了，朕数了数，你六位姐姐刚好和你犯罪打八折的数目相等，所以朕要纳她们六个为妃子。"
冷不防觉焱会出这麽个损招，魏天骐忍不住咆哮："你说什麽！我不会允许你这麽做！你根本就没见过我的姐姐们，就要纳她们为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进後宫和进天牢没什麽分别！你不能这样糟蹋我姐姐！而且你不是说要把後宫都撤了吗？"
"可是母後又没有答应，而且你也说了，立个男人为後，实在不妥。"
"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既然你那麽爱护你的姐姐，那你代替她们进朕後宫好了。"
"不行！男人是不可以进後宫的，要杀头的。"
"反正你已经犯了死罪，也不怕多犯一条嘛！再不然，朕可以把你阉了再进去，不就不用担心你会淫乱後宫了吗？"觉焱说罢，斜睨著魏天骐那铁青的脸，闷声奸笑：看你这回还怎麽跟朕斗？
"你......"魏天骐气得说不出话来。
"喂，快点决定啊！否则，朕可马上就要叫人去你府上提亲了。相信老太师听到六个女儿一齐出嫁的好消息，病一下子就会好了吧？这麽大排场的冲喜，全天下可就只有朕才能操办。"
"你......你无耻！"
觉焱厚著脸皮，一点也不把魏天骐的话当作一回事，他现在可是破罐子破摔了，哪怕和魏天骐同归於尽，也一定要把他给气死："你骂吧，朕随你骂个够。来人！备好聘礼，马上去太师府，传朕旨意，叫六位小姐准备出阁！"
他见魏天骐死死地瞪著自己，嘻嘻一笑，轻轻用手拨开他："闪开闪开！别挡朕的道！朕要去向母後传达这桩喜事！"
见太监们果然忙乎起来了，传话的传话，跑腿的跑腿，一时不可开交。魏天骐连忙堵住觉焱的去路："你站住！马上收回成命！"
"哎呀呀！魏天骐，你是不是死罪犯太多了，都忘了规矩？皇上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怎麽可以反悔？除非......"觉焱奸笑著看著魏天骐，那目光就足够让对方明白他的意思：除非你愿意代替她们。
魏天骐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这狗皇帝，原来他不止荒唐，还很卑鄙，他把魏天骐的尊严还有全家的安危就这样踩在了脚下。魏天骐怒目圆瞪，气愤地答应："好！我答应你。但是觉焱，你记住，你今日如此羞辱我，他日定会後悔！"
觉焱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魏天骐，朕为什麽要後悔？你以为你是谁啊？来人！给魏天骐净身！"
魏天骐一惊，後退一步，蹙眉便问："你当真要这麽做？"
"朕说的话难道像假的吗？现在求饶也来不及了，朕今天一定要阉了你！"
大约是恨之太切，觉焱忍不住亲自抓起一把剪刀就扑了过去。魏天骐连忙躲闪。他也想一走了之，可是想到自己如果就这麽逃走，一家老小不知道会被觉焱怎麽样。他恼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觉焱的再度攻击，一把朝那只握著剪刀的手抓过去。觉焱早知他的意图，猛一向後，魏天骐竟扑了个空，被反踹一脚。
"魏天骐，别因为一直以来朕不对你还手，你就以为朕是病猫。你爹是朕的老师，你会的，朕起码在招式上也不会输给你！"
正当他们一番恶斗的同时，皇上要阉割魏天骐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皇宫，一直传到太师的耳朵里。朝中大臣自然有太师的至交，一听说这个非同寻常的消息，马上就跑来告诉太师。魏太师大为震惊，本就带病的身体一下子昏厥过去。等他醒来之後，连忙挣扎著叫丫鬟们扶自己起床，说是要面见皇上，替天骐求情。结果他还没走出自己的房门，就倒地不起。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女儿们哭哭啼啼地在他床前痛哭起来，即刻差人向皇上禀报──"皇上！启禀皇上！大事不好！魏太师命在旦夕，请皇上前去！"
"什麽！"还在和魏天骐扭打中的觉焱一下子愣住，猝不及防已经被魏天骐夺去的剪刀勒过，"哧"的一声，手心里的鲜血一下子滚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同样也被这消息怔住的魏天骐，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迅速站起来："快快起驾！"说著，不作一刻停留，便匆匆赶往太师府。心急如焚的魏天骐此时也全无吵架的兴致，急忙跟在旁边，一同回家。
"太师！"
"父亲！"
他们到达的时候，魏太师总算是缓了过来，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不过气色显然差了很多："......皇......"
觉焱猜他是在叫自己，便大步跨上前，坐到了旁边，温和地回应："太师，有什麽话，等好了再说吧。您太累了。"
"......不......"魏太师吃力地说出这个字，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皇......皇上......老臣......就......这麽一......一个儿......啊......天......天骐......你......你过来......"
"父亲......"魏天骐见父亲如此，难过得双眉紧锁，不知如何是好。
魏太师的笑容已经溃不成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却还想支撑著爬起来："天......骐，快......求皇上......求......"
觉焱见他这般光景，料是有事求自己，便安慰道："太师，您有什麽心愿，朕都会替您办到的，您就安心休养吧。"
魏太师微弱地笑笑："臣......臣只恳请皇上......不要......绝我魏家的......後啊！"
觉焱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觉心虚地笑笑："太师，朕怎麽会绝忠良之後呢！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听了他这句话，太师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缓缓点著头微笑，笑著笑著，那头忽然向左边一歪，没了动静。
"老爷？"e
"父亲？"魏天骐忽然感到身上的肉跳了一下，一种极端不详的预感。
"父亲──！"
看到魏天骐这样悲痛的喊叫，觉焱也愣住了──他从没想过，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太师竟就这样撒手人寰了。魏天骐缓缓地站起来，那双敌意的眼睛狠狠地瞪著觉焱，让他看在眼里，怕在心里。
"──滚！你给我滚出去！"魏天骐吼得声嘶力竭，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这个害死他父亲的人。
觉焱木讷地来到魏夫人跟前，轻轻说了句"老夫人请节哀"，就默默地离开了太师府。被剪刀划破的手心还在隐隐作痛。为什麽，这种感觉，好像是连朕的性命也被夺去了一样？

十五章
"觉焱。"
谁在叫朕？觉焱回过头──只见那人锦衣翩翩，却面挟寒霜，但仍盖不住周身那淡淡的光辉。觉焱恍然一笑："原来是美人你啊！"说罢便朝那人走过去："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还未等对方回答，美人却在请客间变了脸──"觉焱！纳命来！"
"魏......魏天骐！怎麽会是你！"觉焱大惊失色，想逃，腿里却像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出去。魏天骐朝自己飞快地逼近，刹那间，一道寒光穿透觉焱的胸膛──
"啊──！"觉焱猛地坐起身，内侍急忙跑过来："皇上！皇上您怎麽了？"
原来是个梦啊......觉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现在几更天了？"
"回皇上，已经三更。"
觉焱木讷地点了点头，又问："太师府那边怎麽样了？"
"正忙著後事，朝中许多大人也都去探望过了。大约明後就出殡。"
觉焱有气无力地吩咐道："传朕口谕，要厚葬太师。赐珠宝二十箱、玉衣一件、黄金万两用於陪葬。另赐豪宅一座，安置他的家亲眷属。"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内侍答应著，匆匆出了寝宫，准备陪葬所需。
"天骐！天骐！" 卢卿岩有些激动地跑进太师府："究竟怎麽回事？世伯怎麽忽然......"
正陪在魏太师跟前的魏天骐缓缓地抬头望望他，了无生趣地告诉他："我爹死了。" 卢卿岩一惊，魏天骐蓦地站起来，厉声道："是皇上害死了他！都是皇上害的！"说著就要冲出门去。
众人急忙拦住他："天骐，你这是做什麽？"
"放开我！我要让他给我一个交代！皇上就可以草菅人命，皇上就可以目无王法了吗！"
"天骐！"卢卿岩死命抱住他："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呀！他是皇帝！想让谁死都是一句话！现在太师去了，他对你就更没有忌惮了，你现在去只不过是去送死！"
魏夫人老泪纵横著点点头："天骐，卿岩说的对，你现在去冲撞皇上，免不了一死。你可不能让你爹白死啊！无论如何，娘不希望你再有什麽闪失了！想想你爹也是为了不让我们魏家绝後才......"她唏嘘著，扯住魏天骐："老爷这一去，我们一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皇上对你有成见，娘也有些耳闻，天骐，趁著你爹还没下葬，你快点离开京城！不要让皇上找到你！"
"母亲！我魏天骐，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娘知道你不怕，可你不能让你爹白死啊！我们娘几个，将来还全都要靠你啊！你要是死了，叫我们几个女人，以後怎麽过？"
魏天骐犯难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尽管觉焱只是间接害死父亲。可是正如母亲所说，如果自己就这样贸然前去，以後母亲和姐姐们的日子该怎麽过？就算姐姐们都找到归宿，都愿意照顾母亲，那谁又能保证，今後没有人会欺负她们？尤其是，在那样一个昏君的统治下。
"可是，我一个人离开京城，父亲的丧礼怎麽办？母亲你和姐姐们又该怎麽办？"
"你爹泉下有知，不会责备你不孝。想来皇上暂时也不会为难我和你几位姐姐，等你爹的後事办完，我们一起去找你。"
"不行......"魏天骐还是不放心，这时卢卿岩拍拍他的肩："天骐，放心吧，伯母和众位姐姐，我会替你照顾的。你还是赶快离开京城吧！晚了就来不及了！"他说著，推推搡搡将魏天骐推出门去，吩咐下人韝马，硬拍著马屁股将魏天骐送了出去，远远喊道："天骐！後会有期！一路小心啊！"
魏天骐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曾经陪伴自己生活多年的一切，一咬牙，转回头去，冲入无边的夜色中。一阵狂乱的马蹄声，伴随著他到达黎明。
※※※f※※r※※e※※e※※※
大内──
"什麽！魏天骐连夜逃走！"觉焱大吃一惊："他竟然逃走？城门是那些饭桶守的！"他气得一脚掀翻桌子，大发雷霆："这个不孝子！朕刚想赦免他，没想到太师尸骨未寒，他就逃亡在外！马上张贴通缉令！悬赏黄金十万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五日之後，全国各地都张贴起了对魏天骐的通缉令。魏天骐处处小心谨慎，对於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也只能忍辱偷生而已。觉焱在皇宫更是等得心焦，他在龙椅旁踱来踱去，反复地向信使询问："还没有消息吗？那些地方官，到底是怎麽办事的！"
丞相见他这般，不由摇了摇头，劝说道："各地都已经张贴了通缉令，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了，皇上还是少安毋躁，以国事为重。"
"丞相，太师死了，难道不是国事吗？此事非同小可，朕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皇上......"
"不要再说了！"觉焱扬了扬手，打断了丞相。他不想听别人的教训，不找到魏天骐，他没有心情管别的事情。

十六章
退了朝下来，他气冲冲地来到御书房，看著满桌的奏折，一下子将它们都甩到地上："魏天骐！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孬种！朕看错你了！"
小李子连忙端上参茶："皇上，消消气。您可要保重龙体啊！您这麽动怒，不是中了小人的奸计了麽？"
觉焱白了他一眼，一把将茶打掉，茶水泼了小李子一身，烫得他挤眉弄眼："哎哟！哎哟！"
觉焱乜斜著小李子，要是魏天骐在，他绝不会泼小李子，因为魏天骐会骂他是昏君。也只有魏天骐，敢那样直言不讳，冒犯天威。可是正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却畏罪潜逃了，觉焱感到失望到了极点。
小李子见他没啥精神，提议道："皇上，不如叫上大臣们一起出去狩猎，你看怎麽样？"
觉焱忽然觉得他的嘴脸很烦人，弹了他一眼，欠身到桌案上，撇了撇头，示意他将奏折都拾起来，并说："算了，朕不想出去，还是把折子批了再说。"
小李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耳背了？皇上居然主动留下来批奏折！他尴尬地笑笑，问："皇上，您没事吧？"
觉焱耸了耸肩，摊手道："没事，朕很好啊。"
小李子转了转眼珠，又问："那皇上......不玩马球麽？"
觉焱头也不抬地回答："朕不是说了吗？批完奏折再说。"
小李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窃窃道："皇上，魏天骐又不在，您不用这麽认真。"
觉焱忽然停下来，缓缓放下奏折，抬眼望了望他，"朕倒希望他还在。这些日子已经习惯旁边有个人了，早上一个人跑步，还真是无趣。"他说著，斜了小李子一眼。
小李子尴尬地笑笑："皇上，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可没魏天骐那麽好的体力。更没有皇上这样的神威。"
觉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吩咐："去御膳房给朕找点吃的。"
"是，皇上。"小李子真要出去，觉焱马上又叫住他："诶！回来回来，还是算了。告诉他们，朕还在平时那个时间用膳。"
"遵旨。"
小李子奉命去了御膳房，觉焱心里不踏实，将大内总管唤到跟前："朕有件事放心不下。"
"皇上可是惦念魏公子？"
"朕想亲自去找他。只是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奴才听说魏太师老家在河阳，皇上不如派人去那里找找，或许会有线索。"
"河阳？黄总管，朕要出宫一趟。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可告诉别人。若有人找朕，就说朕这几天想安心学习，不准外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