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年少————江边一朵云

我伸手揽了他，他自然的靠进我的心口。
我揉着他的头发，他在我胸前一圈圈画得专心。
我问他："NAGI，你在干嘛？"
他说："我在给你写符，写完这个你就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我说："为什么你总是想到分开这样的事情？"
他说："因为你从来没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透明的蓬顶连着天，我指尖上扬，摸不到天的味道。
我哦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把头蹭了蹭，柔软的头发在我鼻下来回摆动，有些痒，我揉揉鼻子。
风在帐篷外轻声吟唱，我和着节拍点头，NAGI扣了我的手。
"SHO。"他叫我。
"恩？"
"你还在么？"
"废话。"
"不要对我那么凶。"
"哦。"
他猛一下翻身，压了上来。我从眼角下方看着他。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心不在焉？"
"没什么。"
"你不开心，我看出来了。"
"没有，我只是累了。"
NAGI嘟嘟嘴。借了些光，我发现他的唇形如此好看，于是吐舌去舔了舔。
他笑起来，将头埋在我的胸间，我的心脏在他脸下跳动。
"困么？"他问。
"不困。"我说。
"那和我聊聊天吧。"
"想听什么？"
"关于你的事情。"
"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说说，我是你第几个男朋友？"
"第一个。"
他又笑，笑的浑身颤抖，连带了我。我抱着他，感受他湿润的呼吸一股股喷在我身上，有暖暖的暧昧。
"胡说。"r
"天地良心。"我刚举起的三个手指瞬间叫他打下，有些疼。
"算了，问了也白问，你就会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不骗我，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我缄默。
这是强盗逻辑。或者说，这是NAGI逻辑。
NAGI的意思是，对于任何事情，我会和他保持不同的看法。在这样的分歧中，因为我是SHO，所以我必然是错的，所以NAGI自己永远代表了真理的一方。
我苦恼的抓抓他的头发，想，是否过分的谦让也会叫人学得如此蛮横无理？
半夜的时候我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我看见大朵金色的菊花盛开，在我脚下蔓延。那样张牙舞爪的姿态叫我觉得恐惧，就好像父亲头下渗出的血渍，暗色的，难以洗净。
我伸手向左，抬头看见NAGI在我右边。我慌的换了右手，他却走到了我的左边。
我转身面向他，他的微笑逐渐变得悲伤。
他说，SHO，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不会在流年消失前偶尔想起我？
他的身子慢慢融入那片菊花中，我感觉他被人吞噬，我觉得他在悲戚的盯着我，他的眼光叫我难受。
我睁大着眼看天，星辰满天。
明朝定有个好的气候，适合看海。
我想象着海风扑面的感觉，然后发现那是NAGI的呼吸。
我转身抱了他，他挪了挪，没有回避的意思。
我吻他的额前和他的眉眼，我想，这样的男子如此好看，为何会选择和我一起。
我看着自己有些残缺的模样，我想到自己的身世。

第 4 章
我对他说，NAGI，我是没有名分的男子，或许我的出生到现在都充满了错误。
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微提，我抚摩他的唇线，爱怜无比。
很早以前的很早以前，我已经意识到，我对于这个男子的眷恋。他对着我耍赖，我当作生命中唯一有趣的游戏。
就是喜欢看见他生气的模样，喜欢看见他狡猾的笑容，那叫我觉得满足。
我记得一次，电影院的光线昏黄，一点点的光线在我们脸侧扫过，我侧头去看，他沉静安详。
那时我说，NAGI，我喜欢你。
他笑了笑，低头下去说，我知道。
那一瞬间我有些轻微的失望。
我本以为他会说，我也是。他似乎忘记了这个惯例，他似乎并未把我当作生命中正确的那个人。
一切只是我的猜测。
我想告诉他，NAGI，我只想要被人照顾，你，可以么？
一直没有开口。
开不了口。这叫我觉得自己万分矫情。
玩着他微卷的头发，短而柔软，他叹息的转了转身，然后看着我，眼神交错着迷茫。
"天亮了么？"他问。
"没，再睡会儿吧。"他说，打了个哈欠，猛的探头在我脸上蹭了蹭。
"SHO，你的胡子又长出来了。"他皱皱眉，然后笑起来，继续过来拿嘴角与我的厮磨。
我愣了愣，轻轻离开毛茸茸的脑袋，拿手枕了头问："干什么呢？"
他又打了个哈欠，把头猛的扎进我的心口，闷闷道："刮胡子。"
"啊？"
"笨蛋，我想把你的胡子给磨下去。"
"啊？"
"但我发现我失败了，你的胡子很扎人。"
"笨蛋NAGI。"
"笨蛋SHO。"他说完这话，停了停，突突的开始笑，笑的双肩抽动，带动着我的手臂。
很久以后，我怀疑是错觉般听见一句话。他那话说得很轻，风一吹就散在空中。我抓不住，只听见了一次。
他说："SHO，和你一起，我很幸福。"
抛弃车半小时以后，客车上我频频回头的动作终于惹怒了NAGI。
他掰着我的头，四指撑眼看着我，我两眼血丝。
"还看！"
"怎么不看，那是我最心疼的宝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喜新不厌久。"
"SHO，在怪我。"
我回头，他略微委屈。
"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还在我面前念叨。"
"我没有--"
"你明显有。"他双眸神采一暗，我惊讶于他的收放自如，却自觉沦陷。
"NAGI，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你敷衍我。"
"我哪有？"
"我对你很失望。"
"为什么？"
"你已经学会怎么欺骗我。"
他一叹，大咧咧的从我身边挪开。对面的老妇人轻轻诧异的盯着我们，我抱歉微笑。
"NAGI，过来。"我说，他头偏开，心不在焉的去看窗外风景。
咳了咳，只当清嗓，我伸手过去，他躲开。
滑腻的空气是海风吹过的结果，我的指上一凉，他拿眼角瞥我。
"NAGI--"我压低嗓子，左右看看，那老夫专心的盯着他。
"你很吵。"
"过来。"
"凭什么？"他横眉，我竖目。
过程不同结果已定，赢家不是我，输家不是他，这事情进行得毫无创意。
我瞄见他嘴角的冷笑，逐渐回温。他低头，转了过去，双肩抽动，让我无比挫败。
老妇开口："现在的年轻人啊，看着真好。你们，是兄弟吧？"
"不是。"他说。
"那朋友？"
"不是。"我说。
"这样......"
"情侣。"
NAGI，淡淡的点头，看一眼我的方向，很快移走，似乎挑衅，然后等待。
我清晰的看见那妇唇上的惊讶，然后变为嘲弄，很快隐藏，却明显得叫我难过。
"情侣。"
我说，扬手，手腕上布条飞扬。他一条，我一条。他的是我的名字，我的是他的名字。
却用来做这样无谓的见证。
我感到悲凉。
上帝造人，男女天定，本是一种定律。
是谁说男人不可以爱上男人？或许我不确定这样的爱情，只能说，喜欢。
喜欢而已。
不是爱，所以没有伤害。我对他点头。我想，NAGI，这是最好的结果，对不对？
你会忘记，我只喜欢。
受一点的伤害，都是我承。
不用太痛，至少在你离开的那天。
我预定了这样的结局，玻璃门外，他前我后，然后各自远离。
居然如此美好，而我，居然如此难过。
终于是看到了。e
海潮温和打上，我拉着他随浪起伏着后退，他在我手侧笑的开怀。
那一时间我偏了个角度过去，他嘴角的弧度令人陶醉。
这场景叫日后的我时时想念，定格成了画面，然后在脑中一遍遍挥散不去。
下午日头稍西的时候NAGI靠着我，远远看着大海。
我左手覆着他的右手，我手指扣着他的手指。
我眼皮沉重，他看见，为我揉着太阳穴，柔柔的道："睡吧睡吧我的小baby。"
对他这样周期性的幼齿我有些苦笑不得。

第 5 章

那天带了NAGI回家，他在半小时内找出了我丢在各个角落的食物。
衣带未解，我呆楞着看他，一口一口吃掉我所有的储备，心安理得。
"喂喂。"我说，"你想怎么样？"
"饿了，吃你点东西，不要那么小气。"他瞥我，满脸不屑，"要不我吃完了给你钱。"
"你没钱，今天的钱是我付的。"
甩了衣上架，我坐在他身边看。
他吃东西的样子叫我胃口大开，是好久没体验过的食欲满涨。
"你想要？"他看着我，再看看桌上仅存的蛋糕，是昨日生日时女朋友送的，还未动过。
他仔细掂量。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那好。"他点头。
抽出柜里的小刀，去了刀鞘。
冷光划着我的脸而过，我有一瞬的不适。转开去。我讨厌锋利的东西。
NAGI小心谨慎的切了一块，大约六分之一。
他刀法很好，只两下，没有粘连。
均匀笔直而且美观。
我伸手去取，他用盘装了给我。
"谢谢。"我说，瞄了眼他修长的手指，"你用刀的样子很好看。"
"谢谢。"他说。
十分客气，不是我熟悉的格调。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说了一句话。这两件事和他以后所有态度相衬，只是当时的我没有看出端倪。
他道："那，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他取走了其余的部分，然后用手送进嘴里。
他问："这蛋糕好吃，你在哪里买的？"
我说："不知道。"
他说："胡说。"
我说："我真不知道，是我女朋友送的。"
他的脸色未变，只在沉思。
嘴里的东西尚未吞咽，他说："我走了。"
没有谢谢或者其他一切该有的敬语，他只是说，我走了。
我无数次的猜测，或者妄想，那时的他是否是因为嫉妒。他从不回答我。他说，我忘了。
三．潮涌
我将那日海边的照片整理成了个相册，一共一百张，NAGI说他喜欢整数，代表圆满。
画中的我笑得灿烂，没有忧伤，只是NAGI。我清楚的从每个侧角发现他的恍惚，有时是一瞬，有时是很久。
他似乎想着什么，念着什么，然后就这样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不可自拔。
我想知道他的故事，哪怕棱角，却给阻在门外。
于是学会了安静忍耐。
我削好苹果递给NAGI，他接了，只手将我按下。
睡在他腿上，看电视里人影摇晃灯火通明，我有些微困。
NAGI，嚼着苹果，声音清脆满足。
他用左手缠了我的右手，十指端扣，我仔细临摹他手的形状。
白皙硕长。
是好看的模样，我拿到嘴边轻一点，冰凉。
"NAGI，我困了。"
"睡吧，在我腿上。"
"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早起干嘛？"
"陪我去看日出。"
"哦。"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知道。
电视里红男绿女浪漫非常的，都去看过。
我想NAGI是想去的，只是不告诉我。
有些事情他说得明白，有些事情他窝在心里，等我忐忑不安的上前猜测。
NAGI就像一个容易暴躁又十分安静的动物，缩在角落里看我，满眼都是委屈难过。我不明白做错了什么，但一定是我的错。
没有花那么多经历去照顾过一个人，他给了我新奇的体验。
或者，也算种礼物。
我淡淡的笑了笑。
昨天在工作的中途去见了希子。希子是我上一个女朋友，三年零两个月。我对数字十分敏感。
希子是个好女人，我不懂得珍惜，失去才知道遗憾。
有些愧疚。
她曾泪流满面的看着我，一句一句，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SHO，你是如此可恶的男子，我为何对你这样依恋。
可恶么？我么？还是不了解。
希子打电话来找我，哭得叫人心疼。
她说，想见我。
于是我就去了。
没有告诉NAGI，我怕他会胡思乱想。这是不是一种背叛呢？像他所说，我已开始学会怎样欺骗。
头疼。
四点半时我睡眼朦胧的起身。
洗脸。刷牙。整理被子。
然后洗NAGI的脸。刷NAGI的牙。整理NAGI的被子。
井井有条的进行，我依旧半梦半醒。
NAGI乖巧的趴睡在我肩头，稍微倾斜就会滑下。
我转头去捏捏他的脸，道："喂喂，起床了。"
他哼哼两声，没有回答。

第 6 章
他的呼吸吹在我脸上，很轻，很温润平和。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尽管肩膀酸疼。
我微笑了下，从镜中看见窗外一朵花的绽放，伴随露水的滚动，绝美。
将他搬上了车，那辆前轮塌陷的，已经矫正完好。
我坚信能节约就不要浪费这一真理。
NAGI在这车送回的那日心情低落。他的想法是，换个更适宜的房车，这样我可以陪着他海角天涯。
然后这辆破旧的老爷车出现他的面前，似乎得意的磨磨做响。
他的梦想破碎，于是显得略微暴躁。
我带着哈欠连天的NAGI上路，他抱怨不断，一双眼只瞪了我，如此善良。
我笑，从后视镜里窥视他的表情，给他发现，做了个鬼脸。
NAGI啊，你还是个孩子。e
我这样想，这样说，他似乎没有听见的侧侧身，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山顶风凉。
我拿风衣裹了他放在身边，满满的只露出双眼睛，眼睑轻合，微微颤抖。
像个粽子。
我搓着手，时间还早，天气凉淡的，微熏成灰色。
不很浓不很浅，合适得叫人觉得不太真实。如同我身边的这个男子。
很喜欢一句话，却忘记了是谁说的。
我爱的人是恰好你，而你，恰好是个男人。
一切只是恰好，没有固定的方向，仿佛上帝不经意开的玩笑，而我不经意的接受。
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我抬头，雾霭消沉中看见希子悲伤的摸样。
她说："SHO，是否因为我不是男子？"
我说："恰好因为他是男子。"
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呢？
即使年岁转变或我已苍老，我依旧记得那日NAGI日出时在我怀中的微笑。
他没有醒，或者说已经醒了，只是不愿张眼。
他的睫毛很长，在微风中轻颤，濡湿的模样，引诱我去舔食。
那些光线一点点布满他的全身以及我的，我感觉与他融为一体。
我舍不得叫醒他，于是在他耳边低低的道："NAGI，NAGI，看，我们的太阳。"
话音落的那刻阳光忽然猛烈，我的眼睛被灼伤的疼痛，转头。
有什么从眼中滴落，那液体的倒影清晰明亮。
只一瞬。
只一瞬，我看见NAGI笑了笑。
闭着眼，不紧不松，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