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羞————云在九霄

远远的清脆的声音--"好的～～～"

第四章
当天晚上，俞悦主动地爬上了她老公的床，笑得那个妩媚生情，令陆立善差点儿掉头就跑，据多年经验，他家老婆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绝对没有好事情。
"呵呵，老婆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冷汗冷汗！
"老公，你躺下来我给你慢慢说~"
......
韩絮没有问他妈妈那天来家里的那个男人是谁，韩茵自然也没有提过，但是很显然，那辆很高级的小汽车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家门口。
那天以后，陆之微跟他走得更近了，每天早上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只是有时候陆之微要和他的兄弟们出去疯，本来陆之微是要韩絮一起去的，可是韩絮不肯，想起那次跑步晕倒的事，陆之微也不勉强了。但是每当晚归的时候，俞悦就会不同以往地对他唠叨起来，说"怎么能把小絮丢下自己在外面野？太不应该了哦！""天黑得越来越晚了，不要让小絮一个人走小巷，他是弟弟，要照顾好他！"......
陆之微被叨得心烦，要是其他事，按他我行我素的性子早顶嘴了，偏偏一转脸就对上安安静静写作业的祸源一肚子闷气就发不出来了，而且很明显他按时回家的次数急剧上升。
韩絮之所以这么晚在他家，当然是他妈妈就在陆家客厅里的缘故。事实上，韩絮的心里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安静，他专心得反常，一心一意地放在笔下的数学演算上，陆之微的火气他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小孩子有时候是非常敏感的，他知道那辆小汽车的不一般，他也感觉到妈妈一天比一天焦虑的心情，可是日子明明都是一天天地平静度过，这令他更加焦躁。然，就在刚刚，韩茵对他说，把作业做好来客厅，妈妈和微微的爸爸妈妈有事情要对你说哦。
会是什么事呢？e
"喂！你要把我桌子戳出个洞了！"陆之微等着他，这家伙竟然无视他！每次都因为他挨老娘叨，照顾弟弟照顾弟弟，什么嘛，一个三月末，一个四月初，他一共就大他十几天吧。
韩絮这才看见那张草稿纸早就被他画烂了，笔油弄到纸下的桌子上。"对不起。"他无精打采。
"你怎么啦？"
"我妈让我写完出去下。"
"我陪你。"
客厅里是大人们都在，连经常有应酬的陆立善破天荒地7点就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了。陆之微看见他，眼睛一眯，拿起茶几上的大苹果往嘴里咬上一大口，边上一坐，侃他："嘿！老陆你终于退居二线啦？这时候能看见您太激动了我！"
陆立善无奈地笑，他儿子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平时开玩笑就算了，今天可不行啊。
他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睛，正色地开口道："微微，我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刚刚拿苹果的时候有没有其他想法？"
陆之微下一口苹果噎了一下。老爹一拿老子的口气跟他说话绝对没好事，他的大脑速度运行起来，最近在学校里没犯什么严重的问题吧？
他咽下苹果，收起假笑。"没有啊。"
"家里来了客人，有礼貌的人都会先请客人吃东西吧？"
"你说韩絮和阿姨啊？"陆之微喘口气，不假思索道："他们是自己人啦，不需要客气。"
陆立善表情未变，眼镜片背光一闪。"是吗？那么从今天开始韩絮就正式成为我们家的成员，也就是你的弟弟，你要好好照顾他，两个人和睦相处。有什么好东西要学会共同分享。"
"啊？"陆之微嘴里的苹果掉了出来。
"妈妈......"韩絮看着韩茵，傻掉了。
韩茵有些不敢直视儿子的目光，但是她仍然露出慈爱的笑容，却掩不了微蹙的愁眉。她对儿子招手。"絮，过来。"她按住韩絮的肩，认真地看着他说："妈妈呢因为工作的需要又要去其他城市了，最近一直在做准备，可是这次不能带着你一起走，这次妈妈去的地方比较远，不会有太多时间照顾你，而且你的学籍刚刚转到这里，我不希望你总是跟着我搬迁而影响了学业，所以决定让你暂时寄养在陆叔叔这里，妈妈每个月都会将你的生活费以及学杂费给叔叔，韩絮一直都很乖，妈妈不是个负责的妈妈，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更加懂事，以后听叔叔阿姨的话，跟小微哥哥好好相处，好吗？"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可能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韩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妈妈说了什么。
"好。"他就知道要搬家，可是没想到妈妈居然把他留下，被留下，被留下......
俞悦见氛围不对赶紧上去缓和。她清亮的大嗓门一开，整个客厅都欢快了一点。
"这简直太好了，全家最高兴的大概就数我了，我们小絮那可是人见人爱，没想到这么快就是我们家的了，韩茵你放心去吧，我把你当亲妹妹，你儿子就是我儿子，等你忙完了回来看到他，我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
她又转头故意哀怨地看着韩絮，眨眨眼睛："小絮难道不喜欢悦姨吗？悦姨可是好喜欢你呢！"
"妈，不要对着韩絮发花痴啦！"陆之微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漂亮的小男生从今天开始就是他们家的了，他真的有了伴儿了！
韩絮没有留意陆家的母子，他只是一直看着韩茵，希望她能再说些什么。韩茵又说了很多，却都不是他想听到的，仍然是让他好好学习乖乖听话那几句，直到最后韩茵说已经把他的行李送过来了，今天开始就睡在这儿，然后自己一个人出了陆家的门，韩絮都没有说一句话。
起初俞悦很担心韩絮会不会哭哭闹闹，又或者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韩絮乖得让人挑不出错来，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早睡早起，吃饭也不挑食，按时完成家庭作业，跟陆之微和睦相处，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
但是陆之微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原本的韩絮虽然也内向害羞，但是整个人是水晶一般透亮、灵动的，而如今的他变得暗淡无光，除了上课老师点到发言，他不与任何人多做一句交流，你甚至会怀疑刚刚发言的声音恍然若梦。
陆之微曾经很希望能够多出一个像韩絮一样的弟弟陪他生活在这个家里，然，愿望成了真，他的情绪反而越来越差，一个不说不笑死气沉沉的弟弟谁会喜欢，可是每当他一回头就看见默默跟在身后的瘦小的人时，他就没办法发火生气。
没错，自从那天起韩絮不自觉地多了一个习惯，无论何时何地，他一定要跟有陆之微的地方。当陆之微发现这点后曾经试图甩开他，于是他躲在梧桐树的后面看着韩絮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然后匆忙奔跑了起来，来来回回。
陆之微决定不躲了，原本不就是要带着他玩的吗？他没承认的是在那一刻他产生了一种小小的被人依靠的成就感。
很快三年级的半学期就结束了，放假前一天，学校组织去看电影，据说是很经典的一部，片名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故事是发生在一个封建顽固的大家庭，男人的妈妈不满意女人的出身而反对儿子的婚姻，并从中作梗，懦弱的男人任由已经怀了他骨肉的女人远走他乡，然而他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却没有生育能力，于是主意又打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的身上。他们想夺走这个孩子，女人为了孩子的前程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权，痛心将他割舍，而小小的孩子却一次又一次地偷偷离家，想要回到妈妈的身边。
片子放到一半，原来喧哗的电影院里已经静默一片了，所有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屏幕上，"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男孩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的时候，全场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陆之微揉揉酸酸的鼻子，他是谁啊，怎么可能这么丢人的当众大哭！他很自然地转头看看韩絮，不免奇怪，这小孩看得挺认真，就是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周围已经哀鸿遍野了，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直到电影结束，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回家，陆之微实在忍不住停下来，后面的人毫不意外地撞上来，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哥哥，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王爷公'？"，
"是吧。"其实陆之微也不清楚，但是不知怎么他就是不忍心否认。
果然，正对着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那他是不是真的能听见我说话？"
"‘王爷公'不是神么，那他肯定能听见。"
这话一说完，就看见那小孩嘴一撇，眼睛瞬间就湿了，亮晶晶的泪珠儿就像井里的水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很快就溢出眼眶，陆之微愣愣地看着这一过程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扑住。T恤衫上迅速湿润，伴随着的是一种令人揪心的抽泣声。
"呜呜......哥哥哥哥，你说王爷公是不是能实现我的愿望，我也要我妈妈，我要我妈妈......我会听话，我会一直很听话，我会听话的......妈妈妈妈......"韩絮的脸紧紧地贴着陆之微的胸口，声音闷得很低，绝对比不上电影里的那个男孩子来得撕心裂肺，但是陆之微很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怎么眨也再压不住那股湿意，久违的液体伴随着胸前悲伤的呜咽声缓缓流下。
自那以后，韩絮终于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会哭会笑会闹，只是他又多了个小把柄在陆之微手上了。
寒来暑往，很快地，他们小学毕业了，韩絮的性格开朗了很多，韩茵只在每年她过生日的那天回来过，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辆很高级的小汽车总是停在不远的地方。韩絮也没有表现出责怪的意思，但是陆之微会在韩茵走后一直陪着他，他还是很好动，又不能把韩絮丢下，否则他妈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所以两全的办法就是带着韩絮一起好动。
韩絮和陆之微没有选择直升本区的普通中学，而是报考的省重点一中，并且同时以高分录取。入学当天，韩絮的情绪非常的低落，因为他被分在了4班，而陆之微在3班。
看着他哭丧的脸，本来没觉得怎么样的陆之微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臭小子，摆得什么臭脸啊！不在同一个班而已，又不是不见面，回家不就又在一起了嘛！再说，有我在，在4班照样没人敢欺负你的！"
韩絮"哼"了一声。攥着俞悦的手说："我是不习惯，全是新同学。"
俞悦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小絮刚上学的时候不是也一个人也不认识吗？后来跟班上的同学不处得都挺好的么？"
"妈，那是有我在好不好，我记得他刚来班上的时候好多人都欺负他长得像女生。"陆之微貌似忘了自己也欺负过他。
"那是小的时候，我现在一点也不像了！"韩絮不服气地驳回。昨天刚剪的头，一张小脸清清爽爽的，还是一样的细细白白，但是已经不是男女不分的程度了。
"是吗？有本事被欺负了不要找我哭鼻子啊！"
"陆之微！我不会找你的，我会交到新朋友！"他们一直在一起上学，韩絮现在不会再喊小微哥哥了，那会显得他比他小一截。
"好了，不要吵了，两个人都是我的宝贝，微微不许和小絮闹别扭，放学要一起回来。"看着他们两个各自进了自己的教室，俞悦才离去。两个娃儿越大越活宝。
事实上，４班里并不都是陌生的面孔，一进门韩絮就看见了个熟人。
"你也在这里？"韩絮见了鬼一样睁大了眼睛。
"怎么，只你和姓陆的考得上这里吗？"顾临轩自顾自地放书包，然后习惯性地垮垮地倚在了墙上，两条腿跷到了整条场板凳上。
"你进去一点，我要坐这里。"韩絮推推他。
顾临轩一副吃惊的样子，把腿又放下来。"不是吧？奇迹啊，讨厌我的人也会要求跟我同桌？"
韩絮很干脆地坐下，拿书，端端正正地坐好。
"我没讨厌你。"而且班上就你一个看着眼熟。
"对哦，不是你讨厌我，是你的‘好哥哥'跟我是对头！你就是个离不开陆之微的跟屁虫！哈哈！"
韩絮生气了，转过头对他横眉怒目。"你要胡说八道，他是他，我是我，他能做老大，我也能！"刚才的气很快迁怒到顾临轩的身上。人人都以为他只能跟在陆之微的后面吗？
"哈哈，太搞笑了。"顾临轩很夸张地捂着肚子笑，"你要做老大？哈哈，好啊，我就看着你怎么做成老大的！"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她一进门就喜欢把"民主"挂在嘴上，所以一上来就说：
"我从来不单看成绩来评论一个人，好学生是应该全面发展，所以咱们班的班委人选都待定，所有的同学都有机会成为班委中的一员，我给大家一周的时间，下周的班会上，咱们进行班委选举，孩子们一起努力吧！"
顾临轩歪着个身子，桌子底下用脚踢踢旁边的人，眼睛瞥瞥他，用鼻音哼哼："你要的机会来了哦！"
韩絮的心跳有点快，说是一回事，事实上他确实没怎么离开过陆之微的庇护，他更加挺了挺笔直的腰背，眼睛里散发着难掩的神采。
"他想当班长？"陆之微小小地诧异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笑得开怀，"顾临轩，既然你成了我弟弟的同桌，我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就一笔勾销怎么样？"他好兄弟似的拍拍顾临轩的肩膀。
顾临轩痞哩吧唧地横他一眼，不屑道："一个暑假没见，陆之微你还是这么恶心，想让我不要为难你弟弟就直说，我告儿你，你弟弟比你可爱多了，走了我。"说完像往常一样半拖拉着书包走了。
陆之微无所谓地耸耸肩，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那小孩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出来。

第五章
陆之微以为韩絮会跟他说说想当班长的事儿，连怎么先打击他锉锉他的锐气，然后再施以点鼓励让他崇拜地向自己取取经，等等长篇大论都想好了，结果公交车到了站，他们下了车，话是说了一大堆，偏偏人家硬是没提这件事。
人啊，总是会对一些不按自己预想发展的事情耿耿于怀，陆之微看着韩絮的侧脸，仔仔细细地观察，哼，同床共枕地处了3年，这小子的情绪怎么会看不出来，韩絮依然在说话，只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再说话上，眼珠子几分钟也不转一下。
"好了，真没意思，我不想听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陆之微提醒着他赶紧进入主题，都到家了，总该说了吧。"比方说你们班主任怎么样啊？"
"班主任啊，是个女的。"
靠，谁要听这种废话！陆之微的耐心被磨光了，既然不对我说，那么就让你自生自灭好了，谁爱管你！
进屋拿了什么又出来。"你一个人在家呆着，吃饭前我会回来。"然后"碰"地一声很重地把门关上，终于让韩絮回神，他冲到窗口喊："哥--你去哪里啊？"但是连人影都不见了。
他关上窗户，算了，他无聊地翻弄着书架，当班长？他韩絮？说出来没人会相信，陆之微一定会嘲笑他"就你个小样儿，站出来没人高，挺起来没人直，不要让人笑话哦！"
可是......班长是什么？班长就是一个班的头儿，就像班主任王舒说的不仅是成绩，在各个方面都要带好头，熟悉班级的每一位成员，像小微哥哥那样人人都信服，然后才能开展好班级活动......好麻烦啊！
咦？他眼睛一亮，是陆之微的同学录，韩絮从书架上把他取下来，从第一页开始按学号每一个小学同学的签名、个人资料、留言都一一呈现，这本同学录是他们小学一个女生特意为陆之微做的，当然整本里面写得最多最全的就是她，足以看出她的小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