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西风————州洲小舟

"不知殿下来找末将，所谓何事？"
顾亦阳微微沉吟，压低了声音："皇兄为了弱阳关的事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韩俊鹏一愣："哦？"
传闻中这位七皇子虽是太子的心腹，可两人却并不是太合，太子也曾在言语中表示此人不足以信任。前些日子更有消息传来说太子有意除掉此人，可后来又说让他去绣瓶山迎接七殿下，这......皇家之事，令人费解！
只是这弱阳关，确实是他心头一件大事。
"那......敢问殿下，可有何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顾亦阳笑笑："这自然算不上什么妙计。只不过是本王听说这依然小姐与那弱阳关的李川平有些渊源，将军若是舍得冒险，何不让依然姑娘帮忙？"
"这......怎使得？"韩俊鹏有些愕然："依然虽然与那李川平有过救命之恩，可着打仗的事......怎么能让她一个弱女子冒险？"
顾亦阳扬眉："好！将军果然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那本王就在问一句，将军不舍依然姑娘冒险，难道就舍的让姑娘为流言所扰？将军就算是不顾自己，也要考虑依然姑娘心境如何！......依然姑娘是什么人将军想必清楚！"
话搁下，顾亦阳拍拍韩俊鹏的肩膀，悠悠然的离开。
他就不信韩俊鹏不上这个当！

一封书信
韩俊鹏再去找顾亦阳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女子，清艳端丽。
顾亦阳说依然小姐认识一个叫苏方的人吧？
依然点了点头："苏将军找过依然。"
顾亦阳笑："这里有封书信，若是见了，就交给他。"
依然接过书信，小心放好："殿下还有何吩咐？"
顾亦阳看看她，微微笑："看到姑娘，让本王情不自禁想起一位故人来！只可惜......"
依然忽然轻笑："殿下放心，依然定不负殿下重望！"她笑得端庄，顾亦阳也笑。这桂子楼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的精致。
"本王这里有块玉，本是佳人所佩，小姐秀雅，佩这玉实在合适不过。"说着话，顾亦阳摸出块玉来，玉质温润透彻，果真是块好玉。
依然道了谢，玉拿在手中，赫然一个金字。
"殿下心意，依然铭记在心！"
顾亦阳点头，记得住就好！若是记不住岂不白费他一片苦心？

苏方见到依然时还是一愣，不为别的，只为她身上那块玉。
"这不是金奴的么？"没人时，苏方小声的问。
依然淡笑："是金奴姐姐的遗物。"
苏方愣了愣，他想骂顾亦阳又不好骂出来，只好赔笑两声。
"苏将军，殿下有封信，让我转交给您。"
"信？"苏方皱眉，从依然手里接过信来，手指头不由得抽了几下。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李川平对依然的到来多少有些顾虑，但在苏方三言两语说明之下，那少的可怜的顾虑是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将军的威名谁人不晓？这美人计自然也是用的绝妙之极。
"到桐阳没几天我就去找了依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家同是陈国人，又怎会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血流成河？依然姑娘也是晓大义明事理的人，我不必多言，姑娘就应了！"苏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主意虽不是他的，可事情却是他安排的！
李川平恍然点头，看向依然的眼里多的是敬佩感激。
"姑娘先与在下有救命之恩，如今又......又为国为民大义牺牲！我......在下实在是......"李川平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人就要往下跪："请姑娘受李某一拜！"
苏方吓一大跳，连忙去拉。
"李将军，你这不是折煞依然姑娘了么？"
依然也是连声使不得使不得。
李川平还是一脸的激动看看苏方看看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抚好李川平，苏方回了屋，点灯展信，还没看，就听见有敲门声。苏方连忙把信赛在怀里，开了门，却是依然。
"你还没走？"
依然轻笑："依然此去，还缺一样信物。"
"不是有书信了么？"
"将军不知，依然有所长，擅仿人笔迹，如人亲笔无二。"
苏方眨了眨眼睛，想到还没看得信。
依然不由得失笑："将军不必担心，殿下的信，依然还是没有那胆子的！"

苏方脸上一红，颇不自在："我没担心！"
依然微笑："依然此去须慎重小心，所以不得不多虑一些。"
苏方想到古明的谨慎，觉得依然的举动也不是多此一举。
"这样，你见了古明就问他，他的主婚人找到了没！"
依然仍是笑，看着苏方欠了欠身子："那依然告辞了。"
苏方点头："路上小心！"
依然起身，嫣然一笑："将军如此体贴温柔，怪不得殿下会动心了呢！"
苏方脑中嗡一声响，一圈圈回荡在他脑海里。等他回过神来给自己辩驳，眼前哪里还有依然的影子？
苏方沮丧之极："真的......没那回事......"话说出来，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该死的杀千刀的顾亦阳！
苏方慢腾腾转过头，看看那扇木门。狠狠抬脚碰一声踹上。
回到屋里，苏方从怀里摸出还没看的信，狠狠揉了揉扔在地上，想了想还不解恨，冲上去又跺了几脚。气呼呼坐回床上，苏方盯着摆设简陋的屋子看了一圈，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那一夜他逃的仓皇，连马都忘了骑。
不过想来他就算没忘了那马，一下两下也是爬不上去的，还好没丢那人！
苏方看了看地上被他踩得不成样子的那张纸，起身拾了起来也没看就这么折了两折贴身放了起来。
万一这信要是被别人看到，且不说叛国，他通敌的罪名可就定了！

五日后，韩俊鹏收到弱阳关消息，依然说，一切妥当。韩俊鹏大喜，探子回报，说弱阳关里挂了白幡，隐隐还有哭声。
顾亦阳笑："依然姑娘果然好手段！韩将军，你二人的婚事全包在本王身上了！"
于是，韩俊鹏兵进弱阳关。
顾亦阳看着天边的云彩，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韩将军，记住今日。"
韩俊鹏看他，鼓声震天，三军躁动，疑惑的话他始终没有问出口。

陈，庆安十五年，九月九日重阳佳节，周国大将韩俊鹏举兵弱阳关，惨败，其人失踪。

尘埃待定
若是要问韩俊鹏此生最追悔莫及之事，那恐怕就是听了顾亦阳的那些鬼话，诸如此类。
小小的土牢里阴暗潮湿，隐隐可闻虫鸣，大约也是晚上。韩俊鹏到在牢里的草堆上，伤口还不住的渗着血。耳里听见脚步声，然后门开，昏暗灯光里，韩俊鹏诧然。
顾亦阳笑眯眯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脸不甘不愿的苏方，而前面掌灯的，正是依然。
"依然......？"m
顾亦阳笑，隔着木栅栏看了看韩俊鹏："韩将军可还安好？"
韩俊鹏没说话，只是看着依然，顾亦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记得出战前本王答应过你要为你二人主婚，你虽败了，可本王的话却不能当作没说。将军可以先投到本王麾下，此次的失利权当本王失算，本王保你全家，可好？"
顾亦阳话落，牢中一片寂静。苏方在一边忍不住开口："我就说了他韩俊鹏你收买不了，你还非要带他到这儿来！"
"苏方，这话不对！韩将军响当当一条汉子，放着如此人才不用，可是会遭天遣的！"
苏方冷笑两声："若是有天遣，恐怕早在你身上应验百次了！"
"韩将军遭此劫难可是有你莫大功劳！"
"那主意，可是你出的！"
顾亦阳点头："话虽如此，可说韩将军通敌叛国的是你，找依然的是你，援兵弱阳关的也是你，联合古将军收复弱阳关的还是你！苏方，此事与我有何关系？"
苏方不语，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又看看牢里铁青着脸的韩俊鹏。
"此事的起末原由我想韩将军心知肚明！顾亦阳，你狡辩什么？"
顾亦阳看他转头，也去看韩俊鹏，那笑容挂上嘴角，意味深远。
"韩俊鹏，京城你是回不去了。弱阳关失利，损失重大，朝中谣言四起！权衡利弊，你想想，你为的究竟是一个区区的太子，还是我周国的黎民百姓！......两强相争，胜者为王，这天下终有一天是我的！"
苏方愣愣听着，忽然觉得这话也是顾亦阳要说给他听得。他去看顾亦阳，却只看见烛光中一个暗黑的侧面。
"依然，韩将军从今以后我就交给你了！"
"是！殿下放心！"
依然回答的淡然，牢里的人却悲恸之极："依然......你果真！"
顾亦阳转身，背对了韩俊鹏。
"依然是我的人，韩将军你可以放心！"
苏方看着他脸上的笑，忽然觉得心寒。
皇家之人，果然无情，不若生在寻常百姓家里，冷暖寒热酸甜苦辣一并品过......
顾亦阳前脚出了门，苏方后脚就跟了上去。
"为何不杀他？"
"杀他？"顾亦阳问苏方："为何要杀他？"
苏方皱眉，不语。
"我不可能杀了全天下与我作对的人！留着，总有一天会为我所用！苏方，要知道，韩俊鹏可不是懦夫！"
苏方看着那背影，涩涩扯开一个笑。
前面的人忽然回过头来："苏方，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做我的人吧！"
苏方扯开的嘴角一抽，牙齿慢慢咬上，低头摸起块石头就砸。
"顾亦阳！你去死吧！"
两人出了那僻静小院，苏方气哼哼上了马，打马刚要走，却被顾亦阳拽住了。低头，是顾亦阳招牌一样的笑脸："我送你。"
苏方脸红，小小郁闷一下："我这可是要回营！"
"没关系！"顾亦阳也不管其它，牵了马就往前走。
苏方抿着嘴蹙着眉，看着顾亦阳没来由的嘴里发苦："顾亦阳，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顾亦阳回头，笑："苏方，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
苏方皱眉，不满："你想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顾亦阳不说话，夜色中轻笑了两声，苏方听着莫名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过两天，这边安排妥当，我就要走了。"
"走？"苏方问："去那里？"
顾亦阳笑："回洛京。"

自欺欺人
苏方愣了愣，脱口而出："你回去干什么？"
顾亦阳失笑："我回去自是干我该干的！"
"韩俊鹏失踪，京中关系动荡，我也该回去好好清理清理了。"回过头来，冲苏方笑了笑："或许一年之后我便已经是万人之上了。"
苏方哈哈一笑，人坐在马上一晃一晃的："那我可真是荣幸，竟让陛下您牵马！"
"苏方，你要是想杀我......还是趁现在吧！"
笑声蓦然消失，马上的人似乎被他猜中了心事，顾亦阳苦笑："你果真在想此事？"
苏方不语，人忽然从马上跳下来。
"你若是想杀我，也最好趁现在！"拧着眉苏方后退一步，月色正黯，在他眼中顾亦阳只剩了一抹影子："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今天若不杀我，将来战场上相遇别怪我心狠手辣！"
顾亦阳看着他，冷冷的站着。
"苏方，我若是想杀你，我何必留你到现在？我若是真想杀你我又何必演这一出戏？你以为我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了么？你以为我就非得如此的大费周折么？今天我就算不在此地我一样可以让事情如我所愿！你以为我为何留在这儿撇下京中诸事？"顾亦阳说话朝苏方一步步迈进："苏方，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借着微弱的星光苏方心惊肉跳的听着顾亦阳的每一句话。
"那你......想干什么？"
顾亦阳定定看着他，听见他近乎委屈的问话，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被顾亦阳的气势压迫的有些手足无措的苏方小心看了看他："哪......就算我说错了话，你也不能否认你这样考虑过吧！"
顾亦阳咬牙："苏方！"
"呃！"苏方一愣，人忽然跳了起来："马！马跑了！"一边跳一边想去追。
顾亦阳头也不回的一把揪住苏方的衣领："你给我回来。"
苏方回头，怒目相向："这里离营地十多里地，没了马你让我走回去啊？"
顾亦阳揪着他的衣领面无表情："那便不回了！"

仍是那座空着匾额的小楼，苏方被顾亦阳拽着愤愤不平的上了楼。
前头的小厮点了灯，欠了欠身就下去了，苏方甩开顾亦阳一屁股坐在贵妃塌上："怎么没见莲山道长？"
顾亦阳斜了他一眼："云游去了。"
苏方咧咧嘴："你倒是明白！"想了想，又想起件事来，苏方问的好奇："他是你桂子楼的人？"
顾亦阳轻笑："你以为我就只一个桂子楼？"
苏方没说话，他倒没想过那么多。
"对了，这儿叫什么名？楼前的匾额怎么是空的？"上次问过莲山，那道长也没说。
顾亦阳抬眼看了看他："楼主过世了，那块匾随人入葬了。"
"是么......"苏方半个身子倒在塌上，转转眼睛打量四周："此处倒是古朴简单，这原先的楼主想必是个修真之人了？"
顾亦阳看着他，告诉他四个字："大错特错。"
苏方皱眉，今晚的顾亦阳似乎带着火气，话虽平静，可带着股子火药味。
"反正......总不会是那个曾让人闻风丧胆的碧方楼吧！"
顾亦阳闻言翘了唇角看苏方，也不答话，只是看着，直到把苏方看得脸上青了又白才慢悠悠开口："苏方，你真聪明。"
苏方哈哈一笑："顾亦阳，你不用骗我。"c
"我为何要骗你？"顾亦阳轻轻微笑："这儿，可是我一手创建的。"
苏方的傻笑僵在脸上："...你？......碧方楼不是跟郑王谋反......"
顾亦阳笑的云淡风轻："我若是不动手以示我的清白，我又如何会活到今日？"
苏方沉默，他低头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该说什么......"
"那就什么也不说。"
苏方听着这话，就觉得气氛不对劲，他眨眨眼睛一下子从塌上坐起来："呃......天也不早了，不如......就睡觉吧！"他抬头看着顾亦阳，笑得无辜，笑得没心没肺。
顾亦阳不语，直直看着他，直到看得苏方再也装不下去。
"苏方，我若是想要一个人，完全可以不择手段！"

分道扬镳
苏方挠了挠头，想了想觉得装傻似乎也没用了，只好撇了撇嘴低了头。
"那你为何不呢？"苏方呵呵冷笑："你完全可以啊！可别说什么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良心发现的话，你知道那不是真的，你也知道我不会信！......上次，我就全当你戏弄我，我不去想也不去问，所以......"苏方抬了头，认认真真看着顾亦阳："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我也不是傻瓜！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也知道从一开始咱们就是敌人......"
"顾亦阳，这场交易，我一直比你清醒。"苏方抿了嘴笑："我说过，你若是想杀我，最好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