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豹之泪————小明[三]

"什麽............"
对方摇摇头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为止还没发现废墟里有人。"

傍晚时分，搜索救援的警车、消防车都渐渐散去，落 独自坐在瓦砾中。他盯著脚下的碎石想不明白，竟然没有找到 雷 和J·C，爆炸时，这房子是空的吗？
落 当然相信他们还活著，或者他根本不能承认他们死了。
没有发现遗体既使 落 被难以名状的不安吞噬著，也让他的希望不至於粉碎───那两个人一定提前逃离了房子，或在什麽地方、被什麽人搭救了，只是一时无法与自己联系...
在灰色的天空下，他感到了恐惧，世界突然变成这样，只有他自己的世界。卡 已经不在了，柯 回到了属於他的王国，J·C与那人一起消失......
他再也无法想到什麽人，他拥有的一切都竟然全不见了。
落 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世界如此渺小、脆弱不堪，稍不留意，就会变得七零八落。他像只离群的野兽，发现离开了大家，自己竟然不会生存。
落 曾经笃信，他会和 卡 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一辈子到底有多长，他们谁也说不出来。直到 卡 匆匆地离开，落 才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失去。而那时，他还拥有另一个人，那人用他的怀抱和淡茶色温柔的目光，轻拭他的伤口。
柯 与他们分手时，温暖的淡茶色又包裹上来。雷 了解他的脆弱，在他被失落吞噬之前，已经织好了贴心的云层，替他将痛苦感拒之门外。
J·C回到橙狐学园时，落 习惯性地回头寻找，他知道只要 雷 在身边，自己就会渡过所有脆弱。
如他意料的那般，淡茶色的阳光驱散了一切，使 落 不会独自面对敌人。
而他却忘了考虑，如果失去了 雷，应该如何生存......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夜晚越来越安静。
身上除了手枪和匕首一无所有，落 的记忆里，似乎只学过如何在战场求生，却不懂得在城市的人群中得到食物。
原来我这麽没用......落 摇摇头。

一条人影突然遮住了街灯，落 抬头看去，正有个男人站在面前，那男人略微肥胖的身体，和西装领带的打扮，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他带著贪婪的目光使劲盯视著少年：
"你多大？肚子饿吗？"
"你是什麽人？"
"我看到你在这里坐了好久，没有家吗？也没有钱对吧？我可以给你食物和钱。"
落 不太明白这人的好意：
"我不认识你，为什麽要给我钱？"
"............"男人露出的微笑让人不太舒服，他喃喃自语的话也听不清楚"你从没遇到过我这样的大叔吗？那一定更加美味..."
【猎豹之泪】151章

只要没亲眼看到那人死去的样子，就要撑下去，直到与他重逢为止───落 这样想著，跟著陌生的男人向前走，那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说：
"我看今晚就在这里好了。"
落 看到霓虹灯的招牌是家旅馆：
"要住在这里吗？"
男人咧嘴一笑：
"你要住下也可以，不过完事我就得走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著呢。"
落 点点头，他并不太懂这话的意味：
"有食物就行。"

丛林包围的温暖山地中，凭借著复杂地形保护著自己的猎鹰，将自己赖以生存的作物悉心照料著。
人们平凡地劳动著，只是农民们种植的作物并非食物，而是可以换回巨额利润的药物原生植物。
小路上，正有几辆吉普快速奔驰著，他们很快在一片煤渣砖房屋前停稳。一个红色长衫的男人从车上跳下，其他人也跟著下车奔入房子。

"潭，"房间里的人正悠闲地喝茶耍牌，看到为首的人便打招呼"这麽快就回来了，你不是去侦查警方的情况了吗？"
红色长衫的男人给自己弄了杯茶几口灌下去：
"不光侦察，还干了一票。"
听到这话，有个人放下手中的扑克站起身来，他小麦色的手臂指向对方：
"你不是说只去摸摸情况吗？‘干了一票'是什麽意思？"
"你说呢，柯？"潭 对他不屑一顾"你和那群警察关系混得那麽好，也总算是帮了我的忙，要不是听到你说‘他们大概只有三个人'，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幸亏知道了敌人底细，我才成功地干了一票。"
柯 几步冲到跟前一把扯住他：
"他们怎麽样了......"
"你不祝贺我炸了他们的房子吗？"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烈焰，他才收起戏谑"带回来了个家夥，在车里。自己去看。"

柯 丢下他直接闯出房门，守卫著车辆的人闪开道路，柯 一眼就看到淡灰色染血的制服，和紧闭著双眼的军官。
"雷！"他将双指浮在那人颈上，感到冰冷的体温和微弱的跳动。
"这个大概没戏唱了。"潭 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头上受了重伤，不过我没时间替他处理伤口，颠簸了一整夜，大概活不成了。但还有个女的很精神。"
"只有两个人？"
"没错，这是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我炸掉他们住处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
柯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家夥是指挥官，有他就够了，不过要先让他恢复体力。"
"别开玩笑了，我本来是想要他命的，只是这家夥走运而已，你现在却要救他！？"
柯 向前一步，小麦色的胸膛顶得对方向後踉跄了一步，他几乎高过对手一个头的高度，散发著邪气的眼睛逼视著 潭：
"老子就是要救人，你有意见吗？"

入夜时分，这个四季温热潮湿的地方响起了虫鸣，微风从窗口吹进房间，Fish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打开房门，看到 柯 在门口，他的双眼像深夜觅食的猛兽一样。

"什麽事？"Fish问道。
"卧底先生，你家的小军官快死了。"
柯 仔细看著眼前这男人───他稍微消瘦的面孔从来都透著漫不经心，胡茬在腮边和上唇松散地参差著，额发几乎覆盖了深邃的瞳孔。这男人对任何事都不在意，从不被任何事动摇。
听完 柯 的话，Fish眼中仍无波澜，发丝仍旧随著均匀的呼吸起伏：
"我差点忘了，你是这里唯一知道我卧底身份的人，怎麽还不揭穿我向首领邀功呢？"
柯 撑在门框上轻笑一声：
"既然我答应过那个黑头发小子，就暂时不会揭穿你，但你要是不老实，就别怪老子不守诺言了。我劝你现在还是去看看那小军官，不然最後一面也见不到了。"

雷 躺在被单中，淡茶色短发无力地搭在枕边，几乎看不出胸口的起伏。
Fish低著头，这孩子头部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纱布，头发也被血污染作一团。
"雷。"
Fish试著轻声呼唤，雷 却毫无反应。他又打开他眼睑、侧头听听胸口，转头问 柯：
"这种状态多久了？"
"一天以上。医生来过，但只是临时处理一下，医生说我们这里没有足够的设备，这家夥头部的伤非常严重，不知道有没有弹片钻进脑袋里。"
Fish沈吟片刻：
"你居然会搭救 雷..."
"这家夥在中世纪岛上曾经用身体替我挡住子弹，这次就算我还他人情，可是活不活得过来就不知道了。"
Fish俯身将昏睡的人抱起来向门口走去，柯 急忙拦住：
"你去哪里？他是我们重要的犯人。"
"我不带他走，犯人就会变成尸体了，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说完，Fish绕过他走出门去。
柯 回头看著，直到背影被墨色的夜幕掩盖。他在床边坐下来：
"救 雷，我真是发疯了。"

此时 落 正正跟著路遇的奇怪大叔走进旅馆，店里似乎很多人都和大叔熟识，以赞许和羡慕的态度面对他们，更有人吹著口哨从 落 身边走过去，眼睛一直粘在他身上不肯移开。最终，落 实在感到不太自在：
"我不想进去了，我要走了。"
"那怎麽行！？"那男人一下抱在他腰间"既然来了，你就溜不掉了！"
落 低头看他，那人圆滚滚的肚皮贴在自己身上，手臂在身後摸索著，眼睛沈迷似的微合起来：
"小弟弟，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身材非常好...让我很有感觉，快跟我去房间吧..."
落 皱紧眉头，他感到对方的手掌在腰间摸索，触感混著难以名状的情欲。
与此同时，这男人的指尖也触到了一件东西，它冰凉，硬邦邦地斜在对方腰间，提起来很有份量，非常适合把握，在适当的位置竟然还有个扳机......
他的脸孔随著触觉渐渐僵硬，最後，表情凝固了，张大眼睛望著 落───他如此俊美，白皙得几乎透明，黑色的眼睛更是无可挑剔的上等宝石，只是这样诱人的猎物，竟然身怀凶器，今天招惹的对象......错了......

"啊，不要动这个。"落 隔著衣服按住手枪，他认真地告诉对方"这很危险。"
"我知道很危险"大叔的表情粉碎著"......太危险了......"
他後退著想要远离对方，落 却跟上了一步：
"食物在哪里？"
"食物！？对，食物！你想吃什麽？"
落 想了想：
"随便，我不挑食。"

【猎豹之泪】152章
黎明，树梢上开始有鸟儿蹿动。
桌角实在不是睡觉的好地方，不但脖子酸痛，手臂也容易麻木，Fish不情愿地调整一下姿势。
"Fish..."
就在此时，被他日夜看护的人轻呻了一声，这男人一下子坐起身来：
"雷！？"
淡茶色的的眼睛正从被角的方向望著他，Fish手掌贴住他额头，汗水已经驱散了高烧，Fish这才放松下来，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支香烟：
"小王八蛋，你要是活不过来，我怎麽向你母亲交待......吓死我了。"
"这是哪里？"
"‘猎鹰'的营地，我找了一间空屋子，你可以暂时呆在这里。肚子饿吗？"
雷 点点头：
"猎鹰？"
"你们被偷袭了，现在是俘虏，我真会被你害死，以前为救 落，你来过这座营地，万一有人记得你的脸，会连我的身份也会一起穿帮，我必须尽快把你送出去。"
看著茫然的淡茶色眼神，Fish无奈地摸著他头发：
"干嘛那样的表情，简直就像小的时候，我刚刚从中世纪岛上把你救回来时的样子。"
"Fish，"雷 捉住他袖口"告诉我妈妈，别再派我回到那座岛了好吗？"
"你在说什麽，你永远不用回去了，中世纪连同 隆 那个家夥，不是已经被你们彻底消灭了吗？"Fish担心地看著他"雷，你真的不要紧吧！？"
"我很好。"雷 点点头"还有个问题...落 是......？"

Fish扯掉口边的香烟，双手撑著床板使劲盯著 雷 的眼睛：
"小混蛋，你要是再开玩笑我就要发脾气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失忆的游戏！"
"你好凶哦，Fish......"
"什麽‘好凶哦'还‘哦'咧！"Fish拖著额头站直身体，转而又俯下身去问道"你不记得 落 了？J•C呢？柯 呢？‘猎鹰‘的事呢？"
半天，雷 才又摇摇头疑惑地说：
"我忘记了些重要的事，对不对..."
"可恶..."那男人扶著大腿坐下来"小雷...你可不要留下什麽奇怪的後遗症......也不要用这种言情片的失忆情节吓我..."

傍晚，柯 出现在Fish门口，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来：
"卧底先生，你家的小军官恢复得如何？"
Fish让他进屋。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知道你和 雷 不是朋友，但在这个地方，也只有对你说了。"
柯 满腹疑惑：
"他快死了？"
"不，但我必须带他离开。因为 雷，的记忆出了问题，截止到他儿时，从中世纪岛执行任务回来，到现在的大部分记忆都不太清晰。我得帮他回忆起来。"
柯 张大眼睛瞪著Fish，发出难以置信的笑声，Fish却没办法陪他笑出来。很快，柯 意识到这并不是玩笑，笑容立刻消失了：
"那混蛋尽得些先进的病。我真想杀了他。"
Fish 继续说：
"雷 留在这里也对你们没用处，他全都不记得了。如果及时治疗，也许记忆可以恢复，所以我要带他离开。"
"别开玩笑了，我不能让你带他走。"
"柯，" Fish的香烟还剩下多半截，就被他丢在地板上撵灭"你和雷曾经并肩作战，他还在危险关头救了你，现在换作他需要帮助了......"
"...................................."柯 扳弄著手指，半天才抬头面对Fish"带我去看看他。"

夜晚，柯 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最初他还在怀疑，Fish是否是为了救 雷 离开而演戏欺骗自己，可当他看到 雷 时，就彻底明白了。
那个人并不是他熟悉的 雷，并不是那个沈著睿智、被每个人当作依靠的军官；他变得手足无措，完全依赖著Fish，俨然是个心灵受创的少年。这样的事居然发生在 雷 身上，全是拜那个鳄鱼小队的 潭 所赐。
柯 翻了个身───自己无需多虑。他们本来就是敌人，即使 雷 用身体挡住子弹来搭救自己，柯 也已经还清了人情，用不著背叛自己的组织而放警察离开营地。
落 大概还不知道这里的变故......
想到这里，柯 皱皱眉。雷 把我们的事全忘了，那个黑头发的小子若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麽反应？他会感到受伤？会愤怒？还是守在 雷 身边直到他记忆恢复？或者...
一个念头突然跳入 柯 的思绪───落 会不会就此与自己在一起？
"哼..."他轻轻笑出声来，为什麽会有这麽蠢的想法。
柯 是了解他的，那个一根弦不会转弯的家夥，就算 雷 死了，恐怕也不会看自己一眼...柯 感到胸中浑浊的气体在涌动，使他有些痛苦───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麽无法得到他......
柯 无法入睡一下子坐起身来，这时才发现，门边竟然有个人。那人站在那里不知多久了，熟悉的剪影轮廓，让 柯 立刻知道他的身份：
"琴。"
"队长..."那人走到跟前"你好像一直睡不著..."
"你什麽时候来的，怎麽也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烦恼什麽。"
柯 愣了一下：
"烦恼？"
"我知道你在为那个军官的事矛盾著，你想要送他离开这里，今天一天我都跟著你，你见到听到的我全知道。"
"你这家夥......"
虽然 柯 觉得惊讶，但对於 琴，他有著百分之百的信任。这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夥伴，琴 也无时无刻不在支持著他。柯 抓抓头发：
"你觉得我该帮他们吗？"
黑暗中，琴 的手指沿他脸颊划向胸口：
"再明确不过，你不能帮助他们。"
"为什麽？"
"你是‘猎鹰'的重要成员。你忘了小时候我们多麽尊敬首领，你忘了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吗？"
"可是......"
"你有一种幻觉，那就是与他们的感情。他们只是敌人而已啊......他们杀我们的人，销毁我们赖以生存的作物，要我们一个也活不了......难道你还要帮助那些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