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豹之泪————小明[四]完

"没错，"落 也透过望远镜看著"都是因为 雷 长官，岛上的人才找回了这样普通的傍晚。"
"你说什麽？"
落 对他说道：
"当中世纪组织还盘踞在这个岛上的时候，人们要麽逃亡、要麽苟且偷生，後来还有出血热蔓延，他们总要与死亡打交道。而现在，人们都开始平凡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平凡的生活难道不是幸福吗？"

雷 惊异地望著那人───
少年的侧脸，那副面孔被坠入海面的夕阳染得柔和悦目，只有他纯黑的瞳孔，丝毫不曾改变颜色，深邃而洁净，不禁让人想要一直注视著他...
没错，雷 不是不懂这点───平凡的生活就是人们的幸福。可怎麽竟然被自己忘记了？自从离开这座魔窟，雷 很快就找到了原谅母亲的理由，很快就找到了坚强的方法，可怎麽竟然连这样重要的事都被自己忘记了？

雷 从自己脑中听到一种微妙的声音，像小溪涓涓，或堤坝正稍有决口，记忆的细流似乎蠢蠢流淌起来，像要从那细小的决口涌向整个世界。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你、你..."他指著眼前的少年"你到底是什麽人？"
落 带他走到露台的另一侧，下面是庭院中厚厚的草坪。
"我是什麽人呢..."落 扶著胸前曾经佩带水晶小鱼的地方"能证明我是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我们共同战斗的经历，也被 雷 长官忘记了。我到底是什麽人呢？"
他指著墙壁和地板，雷 看到四处都布满大大小小的弹痕，落 说：
"大概只有它们能说出我的身份。如果 雷 长官一直不肯想起我，那麽，当这些弹孔被修复平整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什麽能证明我的存在了..."

雷 皱著眉端听这人说出的每一个字，在对方悦耳又含著寂寞的嗓音中，他似乎还被另一种声音鼓动著，那细流的声音在耳畔敲击，绵软温存的水流，和阻住了它们的堤坝不停碰撞。
夜色就要降临，而 雷 却相信，他早已看到美丽的夜空───身边这人，一直用清洁纯黑的瞳孔在远处、在身边注视著自己，可为什麽现在才发现，这片夜空原本就该属於自己，反而是自己，一心想要将他远远推开。
杀人者为什麽能拥有如此清洁的瞳孔，如婴儿或说如动物般执著、毫无退缩。
在那尚未决堤的记忆中，似乎的确曾有个人，拥有这样使他意乱情迷的双瞳。不知何时，雷 看到自己的指尖正爬上那人脸颊，在微微动荡的空气中，雷 对这触感有种莫名其妙的依恋，他渐渐相信，自己的确是忘了重要的事...

雷 猛然回神的时候，自己正要低头亲吻那人，落 平静地注视著淡茶色的双眼，他的嘴唇能感到另一双唇上温热的气息，在这咫尺之遥的距离间，落 对那人轻轻说著：
"为什麽停下？你早该吻我。"
雷 感到似乎有还有个意识想要支配他的身体，没错，这股力量一直都蠢蠢欲动，总在少年出现时惹得他心烦，只是现在格外强烈，身体中伏兵四起，好像就要被那阵叛乱支配了。雷 从未像现在一样慌乱，即使面对残暴的敌人，幼小的他也曾镇定自信，可现在竟如此狼狈。

"其实，"少年仍旧在那呼吸可及的距离内说著"我和你一样不知所措，不然，为什麽我的心跳会和你一样强烈？"
雷 感到自己的身体也被胸口的力量牵动著，就在此时，少年只稍稍抬头，就让四唇在他制造的平静中碰触在一起，那气息既无激动也不焦急，只想轻轻维持这接触的动作。
然而这微弱的力量，却像一只巨大的猛镐，将耸立的堤坝彻底掘开，决心让汹涌的记忆席卷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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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之泪】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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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 走进Fish的小屋，那男人看了他一眼：
"你跑到哪去了？"
"旅行了一躺。"
Fish将口边的烟蒂摘掉，漫不经心的斜视变成认真的凝视，然後索性来到 雷 跟前坐下，扭著他下巴左右看著：
"你想起来了......"
雷 拨开他手掌低下头去。
"果然是都想起来了，你小子。"Fish盯著他。
"Fish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了解我的一切..."
Fish扬起制止的手势：
"是那小子帮你想你来的吧？"
雷点点头，可Fish却没露出快乐的表情。
这男人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另一支烟衔在口边，香烟的火光随著说话在口边上下起伏：
"你恢复得还真有点不是时候...我本来想让你以失去记忆的身份去得到那份电文。"
"小落他不知道我已经想起来了。"
"啊？"Fish露出疑惑的眼神"你没告诉他？"
"没敢轻易告诉他。"
"这很好！"Fish 说"不只是 落，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这件事，因为任何变数都是危险的。尤其是那小子，他太在意你，你恢复记忆，一定会引起他的反应，到时候被敌人知道就不妙了。"
雷 微笑著摘去他口边的香烟，丢在地板上踩灭：
"虽然很对不起小落，但还是先别告诉他......可他大概隐约有所觉察。我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等明天拿到了电文，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从中世纪岛飞回‘猎鹰'的营地，用了整整一晚的时间。落 感到有点疲倦，他将 雷 送回湖边的小屋，自己想四处走走。

落 有些沮丧，他将脸孔埋进手臂中───就快了，只要自己不放弃，一定可以帮助 雷 长官恢复原样，只是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在中世纪岛上好好走走...那时他清楚地记得 雷 透出动摇的眼神───那眼神曾一度让他以为，雷 一定是闯出了屏障，一定会用温柔的拥抱告诉自己他回忆起了一切。可 雷 却什麽也没说。
慢慢地，落 走进一片淡红色的田地，作物还没有成熟，茎叶却出奇的高大。这些东西到何时才能被彻底埋葬...难道现在的感觉就叫做绝望吗？
落 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安静地看著天空。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的植物丛中传出一个声音：
"你这家夥，原来跑到这里来发呆了。"
落 急忙抬头，柯 正拨开巨大的茎叶出现在面前：
"你这副脸，我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似的。第一次看到你小子这副德性。"
"柯..."
柯 站在面前，挡住了柔和的阳光：
"我的小队明天要出去，这次的对手是自制政府的精英部队。出发之前看到你这麽沮丧的表情，说不定会打个大胜仗。"
"别开玩笑了...你说自治政府的精英部队...？"头脑中有个名字突然让 落 停顿了一下"我有个同伴被自治政府选拔走了，现在正在那支部队中..."
"同伴？你是说他们的部队里有威士忌？"
"不是‘威士忌'，是VISG。"
"你说的那个人什麽样子？"柯 询问道"他比你厉害吗？"
少年微微笑了：
"在VISG预备队里，我是很差劲的学员啊。那家夥就不一样了，非常厉害，代号是 晴。"
"连代号也告诉我，你在泄露机密吧？"
"这算什麽机密...不过你们还是不要遇到他为妙，否则凶多吉少。"
领教过你就知道另外的VISG什麽样了...柯 边想边抓抓头发：
"还有件事求你。"对於‘求'这种说法，柯 从不轻易涉言，所以才格外不自在。
落 问：
"什麽事？只要我能做到。"
"只有你能做到..."柯 将食指在自己唇边点了一下"在这里亲一下。"
看到对方皱起眉端 柯 急忙解释：
"别急著生气，我只想在这次任务之前得到一个亲吻而已。虽说只是抢夺电文，但我知道，这场争斗很艰巨，如果恰好遇到你说的那位 晴，我的运气就算是糟糕到极点了，要是我回不来，至少给我一个安慰心灵的亲吻吧。"
竟然看到这男人在低头的样子，落 原以为他永远都是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霸道得让人觉得粗鲁，现在他却卸下盔甲恳求自己.........或许应该将祝福送给这人，至少要他安然无恙才对。
他於是向前几步：
"希望你平安归来。"
说著便在 柯 侧脸亲吻了一下，落 听到农田中的植物在微风中簌簌作响，随後 柯 也在他耳边轻轻说著：
"还有件事我想提醒你：那场赌注，早就到期了。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这话让少年猛然一惊，他几乎忘了那危险的赌注。现在 柯 就站在眼前，以他的作风绝不是只为了听上几句祝福之语...落 本能地退身一步。
这次，柯 竟快过他许多，不等迈步，他便一把扣住 落 喉咙：
"哪走？给我过来。"

落 感到自己被狠狠甩在地面，那人抓著他脚踝在作物中间拖行，高大的茎叶将阳光切割得零零散散，叶片纷纷乱乱，走了好久才停下来。四周的作物像墙壁一样耸立著，自己就半坐在这壁垒中。
柯 低头看他片刻，随後单膝触地跪在面前：
"在抱住你之前，我有话说。"
柯 不顾另一个人惊愕的表情，兀自说下去：
"我是一条野狗，长出了獠牙和残忍贪婪的性格才变成了鬣犬。鬣犬离开同伴就无法生存，我没有正义，只有生存法则，正义是人创造的，生存是天创造的，天最大，所以你们的正义必定失败。
"我想了很久，你为什麽不能离开 雷 和我在一起，现在明白了，即使那家夥死了，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无法抛弃我的生存法则。你说过愿意为我‘而死'，但你却只愿意为了那家夥‘而活'.........我又败给他了。
"我没有欺骗你，今天只想为明天的战斗告别而已。赌注的时间过去好几天了，我却没勇气找你，因为我突然体会到你的感受，如果真做了那种事，大概也就到了我和你决裂的时候。
"我原本有獠牙，也有残忍和贪婪的性格，但从遇到你的时候起，它们就不知不觉地被剥落，我又变回了一条野狗，野狗还爱上了对他剥盔卸甲的凶手...真是无药可救。我想，如果自己死在战场上，连抱住我所爱之人的滋味也不知道，那就是具最可悲的尸体。
"死人没有友谊，死人也不会记得并肩战斗的日子，但会在临死前想起，‘是啊，我有个爱人，他身上有淡淡的茶香'，这难道不也是种幸福吗？於是我才来找你。
"雷 没有想起来，这是你输给我的，是我应该得到的。
"我不管这次谁用手枪指著我的小兄弟也好，指著我的脑袋也罢，不管有没有人突然蹿出来骂我禽兽，也不管你是否用怜悯的眼神看我，我都要一做到底。你...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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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之泪】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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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点阴沈，这样的天气反而使丛林里变得凉爽。
雷 隔著窗子看到J·C沿著湖岸向他的小屋走来。他有点惊奇───这女孩无论到什麽时候，都有从容脱身的妙招，即使在匪徒的营地也难不倒她。
雷 嘱咐著自己：恢复记忆的事谁也不能说，我什麽也没想起来，仍然是那个脑袋撞坏的混蛋。

J·C闯进房门，径直向 雷 走来，抓著他衣领猛慌：
"大笨蛋，你真的什麽都没想起来吗？！我真要被你急死了！"
"出什麽事了？"
"我刚才去找教官，他的房间没人，柯 那家夥也不见了，如果是 柯 把教官捉去了，就有你後悔的时候！"
"为、为什麽？"雷 从女孩橘色的瞳孔中看到了世界末日似的恐慌。
"他们两个为你而设下一个赌局───如果教官能让你在两周内恢复记忆，柯 就答应把我们送出猎鹰的营地；可如果你没有恢复，教官就要陪他上床！陪·他·上·床！听明白了吗，你这个脑袋空空的大笨蛋！"
"开什麽玩笑..."
"雷..."J·C盯著他，似乎从淡茶色的瞳孔中读出些异样，某种猜测让她不得不说出口"你已经想起来了...？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对吧？！但却没告诉教官...？"
"我......"
就在此时Fish出现在门口，他将烟蒂丢在门外，走到两人面前：
"小姑娘怎麽跑到这里来了？"
他对J·C说：
"这孩子没想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你逼死他也没用。"
"Fish..."
雷 在他耳边想要说些什麽，立刻被Fish制止下去，他转而对J·C继续说道：
"匪徒们最近就要有重要行动，我在猎鹰潜伏了这麽久，消灭他们的日子许终於到了，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人的任何事影响计划。我听到了你说的那个赌局，真是胡闹。小孩子们也到了吃亏长教训的年纪，随他去好了。"
"你这家夥..."
姑娘以燃烧般的视线注视著对方，而Fish的眼神却仍旧懒散而平静，最後这男人低低的声音对她说：
"小姑娘，这里不是你们玩爱情游戏的地方，所有的感情在此处都要死亡，不肯死去的，也要给我装死。对付敌人才是最重要的，快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J·C自己都不敢想象，她听完这席话竟然直接赏了Fish上校一记耳光，手掌被火热的痛觉笼罩起来，而对方却仍旧平静地注视著她：
"消气了吗？快走吧。"


姑娘飞快地消失在植物从中。Fish转身看著 雷：
"橙狐的传统，打人比杀人还痛。"
"Fish，"雷 站起身来"我得去找小落。"
"不行──！！"
Fish的声音像震雷一样，吼得房顶的尘土唦唦掉落下来，雷 吃了一惊，他从没见过这样震怒的Fish，雷 以为这男人从不知道什麽叫做‘激动'，永远会用惹人生气地慢节奏处事。
Fish一下子捉住 雷 肩膀：
"小雷，你还不明白吗？！我在‘猎鹰'的营地潜伏了10年，就是在等这个时刻！你母亲───司令阁下早发现‘猎鹰'有不对的地方───匪徒们想要自保不成问题，可他们还养活了一个城市数量的平民，没有背後的纵容者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个背景就是自治政府！我们对‘猎鹰'有过不少行动，也总是付出惨痛代价而收场。现在幕後的自治政府终於露出马脚，我必须拿到证据给他们定罪───那份电文......雷，你一定要拿到电文才行，否则我们将前功尽弃！"
"Fish..."
"小雷，答应我，不要做多余的事。VISG不会有事，只要他活著就够了。"
"可是我爱小落啊..."
"我也爱他！！"
雷 张大了眼睛， Fish紧扣著他双肩，低声说著：
"你以为我是什麽人？...是父亲啊。"
雷 笑起来：
"父亲？小落的父亲？"
"你不相信？"Fish抓著头发"他长得的确不像我，但从头发和眼睛的眼色也可以知道吧。"
雷 感到自己被哪种情绪噎住了似的，Fish脸上丝毫不见戏谑的表情，雷 於是张大眼睛和嘴巴对著那人一动不动，Fish对他的反应也很为难：
"我是比较不修边幅，作风也很邋遢，不过即使又脏又乱，脑袋上也是正经八百的黑发啊..."
"黑、黑发..."没错，雷 简直无法承认Fish乱糟糟的头发竟然和那人是同样的黑色，雷 总是潦草地认为Fish的发色是某种颜色过於浓重而形成的深厚颜色，可现在想来，那的确是黑色没错，竟然是与小落一样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