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随风飞

我和张练白分坐在餐桌两边，呆呆望住碗里的怪异水饺，谁也没有动筷子。
"小意，原来你真的一点都不擅长家务。"张练白一手托住下巴，微微偏着头，终于开口说了话，"能把速冻水饺煮成这个样子，应该也算是某种特殊才能了。"
闻言，我狠狠瞪他一眼，随手把筷子扔在了桌上，道："还是去外面吃吧。"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笑容满面的挟起一只水饺来，毫不犹豫的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阵之后，蹙着眉说："好难吃。"
"那你干嘛还咽下去？"m
"因为这个是小意你煮的啊。"说着，将第二只水饺吞进口中，微微笑了笑，理直气壮的答，"虽然馅还没有熟，你又错把盐放成了糖，味道实在是恐怖至极，但既然端上了桌，我就要负责把它吃完。"
然后便不再言语了，只一个劲的埋头苦吃。
怦怦。
我呼吸窒了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在旁边呆呆看了片刻，伸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再一路下滑，紧紧握住了他空出来的左手。
"小意，怎么了？"
"你这一番甜言蜜语......"低头，忍不住轻轻笑一笑，柔声道，"效果确实不错。"
至少哄得我晕头转向的，几乎忘了今夕何夕。
张练白却立刻板起脸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小意，我可是相当认真的。"
"恩，我明白。"点点头，仍是笑个不停，"快吃吧，吃完了再收拾一下，我就可以去上班了。"
"啊？"他顿了顿，神情一滞，"你今天不留在家里陪我？"
"我已经请了三天假了，再不去学校工作，大概会跟你一样被炒鱿鱼。而且，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我整天伴在身旁？"
"为什么不可以？"他垂了眸，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我的手指，哀哀的说，"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十指相扣，再不分离。"
"张练白......？"我愣了愣，觉得他的神情有些怪异。
他却依然大睁着双眼，失神的望住我的掌心，面上浮起浅浅笑容，低声呢喃道："世事无常，若不趁现在好好珍惜，等到后悔时可就迟了。你以为面前这条路长长漫漫，应当还有千百年的时间可以厮守，却怎么料得到......转眼便会失去一切。"

第 37 章
"张练白，你究竟......"
"我只是胡扯几句，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抬头看我，神色已是一片清明，微笑着摆了摆手，道，"碗筷交给我来收拾就行了，小意你快点去上班吧。"
说完，动手推我一把，随便抹了抹桌子，蹦蹦跳跳的跑进厨房里洗碗。神情自若，瞧起来并无异常。
我刚到嘴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皱眉沉思一会儿，怅然无语。
虽然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张练白，而他也一有机会就倾诉爱语，却依然隐隐觉得不安。只因我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晓得......他到底是真心真意，抑或是虚情假爱。
这一番谈话就此告终，我后来去了学校上班，张练白则乖乖呆在家里看电视，晚上的时候甚至还主动做了饭。
接下来的几天亦是相安无事。
我夜里回家，一推开房门就见张练白从厨房冲了出来，腰上系一条粉红色的围裙，偏着头装可爱，甜甜笑道："小意你回来了啊？晚饭刚刚煮好，可以吃了。"
"还是说......"顿了顿，眨眼睛，故意拖长声音道，"你想先吃我？"
我窒了窒，面上一红，抬脚就朝他踢了过去。
"哎哟，好痛。"他惨叫几声，朝我抛个媚眼，笑嘻嘻的跑开了，没过多久，便将饭菜端上了餐桌。
菜色既清淡又简单，虽然及不上许落的手艺，但至少还能下咽。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抽空望了张练白几眼，听他喋喋不休的唠叨。他一天到晚都窝在家里，因而说的也尽是些琐碎小事，我却偏偏听得极为专注。光是看着他的笑容，盯住他的眼眸，便觉得心情大好，不由自主的低笑出声。
然而，吃过晚餐之后，我们马上就遇到了难题。
许落离开了将近一个星期，屋里的家务自然全都荒废了下来，就连浴室里也堆满了待洗的衣物，若再不解决的话，恐怕都要发臭了。我和张练白都是这方面的生手，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卷起袖子来洗衣服。
放水，放衣服，放洗衣粉，然后再打开洗衣机的开关。
所有的步骤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不知为什么，到头来竟把地板也弄湿了，还有一大堆的泡沫从洗衣机里溢出来。
"小意，"张练白一手抱臂，另一手托住下巴，无比认真的总结道，"你洗衣粉放得太多了。"
"那怎么办？"
他不答话，只盯住我看了片刻，忽然转了转眼睛，双手捧起大把泡沫，冲着我重重一吹。我顿觉面前有白雾飘过，双眼微微刺痛起来，于是端起旁边的水盆，顺势泼了他一身的水。张练白怔了怔，立刻又反击回来。
两个人一直玩到全身湿透，连头发都开始断断续续的滴水，才勉强住了手，大口喘气，相视而笑。
"闹够了没有？"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柔声道，"快点回房间换件衣服，当心着凉。"
"好。"他嘴里这样应着，人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仰起头来望住我，双眸迷迷蒙蒙的，似盈了一层水气。
我心头跳了跳，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慢慢亲吻他的脸颊。
"小意，"他微微阖起眼睛，很轻很轻的唤我的名字，表情温柔似水，"我喜欢你。"
我突然感觉胸口鼓动得厉害，一时间神魂颠倒，身不由己。除了拼命吻他之外，其他什么也无法思考。
隔了许久，才听张练白在我耳边低低说一句："小意，抱我。"
我愣了愣，见他勾唇浅笑，不由得愈加沉迷，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再不松开。
"呵，"他漂亮的桃花眼往上挑了挑，手指熟练的解开我衬衫的扣子，笑容妩媚，"在哪里比较好？沙发，还是床？"
声音低低哑哑的，甚是动人。
我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理智，半拥半搂的将他拖回房里，小心翼翼的推倒在床上，再重重压了过去。
衣衫褪尽，躯体交叠，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我身上发烫，热意一阵阵袭来，手脚更是不受控制，只能一遍遍的喊某人的名字："张练白......"
他便微微笑起来，双手攀上我的肩膀，温温柔柔的回吻过来，轻声细语："小意，我在这里。"
唇齿相交，缠绵缱绻。
我受了那笑容的蛊惑，一双手胡乱摸索着，更加热烈的吻了下去，呼吸逐渐紊乱。
张练白柔顺的躺在那里，引导着我进入他的身体，任凭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肆意侵占，只偶尔蹙一蹙眉，咬牙闷哼几声。
由始至终，他眸里一直含着浅浅笑意。
我于是更加疯狂起来，手指抚过他湿漉漉的发，不断亲吻他的面孔，不顾一切的贪恋他的体温。
达到极至快感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僵硬了一下，抬头，在我颈边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低低叫出声来，莹绿色的眸子因情欲而泛起了水光，有些失神的望住我的脸，恍恍惚惚的笑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爱你。"
百转千回，柔情万丈。
那语气温软至极，那神态真真切切，再无半分虚假。
我对上他深情款款的眼，却只觉背上一寒，凉意顿生。颈边被他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但胸口却疼得更加厉害。
他这脱口而出的话语，当真是对着我说的？
他的笑容这样甜美，他一双眼睛这般专注的望过来，是否正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台风，学校被淹了~停水停电还没东西吃，呜呜~
于是干脆让小白和小意滚了一下床单~

第 38 章
我心里这样模模糊糊的想着，却无法开口问张练白真相，只伸手抱住他的腰，拥着他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晨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张练白依然躺在我的怀里，双眸幽幽暗暗的，直勾勾的盯住我瞧。
我微微怔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问："在看什么？"
他转了转眼睛，不答话，只笑嘻嘻的凑过头来，在我耳边轻轻的喃："小意，我好像迷上你了。"
话音刚落，温柔的吻便落了下来，从额头、眉毛一直辗转的滑至嘴边，直到将我整张脸都亲得黏黏糊糊的，才勉强罢了休。
我原先就算再怎么烦恼，此刻也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只半阖上眼眸，手指轻轻抚过他柔软的黑发。
"小意，"他懒懒的打个哈欠，趴在我胸口上画圈圈，道，"今天是星期六。"
"恩。"
"我门好久没出门，不如到街上去逛逛吧。"
我望他一眼，冷声道："昨天的衣服还没洗。"
"那个以后再说。"他在我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牢牢握住我的手，语气轻柔，"现在先一起出去玩，好不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不辜负这大好年华。"
我心中一动，顿时竟说不出话来反驳，迟疑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头应下了。
张练白便击了击掌，欢呼起来，开开心心的冲出去做准备。
我轻笑着摇摇头，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起身穿衣，草草梳洗一番。然后吃完了张练白刚煮出来的早餐，跟他手牵着手离开了家门。
街上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
张练白一直在我旁边绕来绕去，时而东张西望，时而又滔滔不绝的说冷笑话。瞧起来精神十足、兴奋异常。
我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明明人在身旁，却偏偏患得患失起来，深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果然，爱得越深，就越容易失去理智。
走着走着，我们两人远离市区，慢慢行到了郊外的河边。眼看周围路人渐少，张练白倏的停住脚步，转头瞪我。
"小意。"
"怎么？"
"你又发呆了。"
"啊，抱歉。"
"你最近动不动就走神，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
"恩？"秀眉一挑，俊美的面孔缓缓逼近。
"我只是不太确定，"顿了顿，斟酌着吐字，"你是否真的喜欢我。"
"你不信我？"他神情一凛，面色大变，连声音也哑了几分。
"......"我不答话，只静静望着他，算是默认了。
"小意，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他眨了眨眼睛，眸中立刻蒙上一层水雾，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我自认已经表现得够清楚了，为什么你竟然还是不懂？"
张练白上前一步，慢慢拉起我的手来，用力按在他的胸口上，咬牙道："你若是不相信，随时可以挖出我的心来看看。"
"没有必要。"我无奈的笑笑，垂眸，"就算不看也知道，你的心肯定长得像朵花。"
他一窒，死死盯住我看，然后气呼呼的甩开了手，转身，快步冲到大桥的护栏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他站的地方虽然不高，却仍是看得我心惊肉跳的，连忙大喊出声："张练白，你干什么？快下来。"
他完全不理会我，只大睁着一双眼睛，表情严肃的望过来，深吸几口气，双手放至唇边，提高声音喊道："许意，我--爱--你。"
明眸似水，浅笑盈盈。
我霎时愣在了那里，顷刻间，心跳如雷。
隔了许久，才抬手遮住半边脸颊，低低笑了起来，另一只手则直直伸向他，柔声道："我明白了，下来吧。"
张练白也跟着笑了笑，纵身一跃，稳稳落了地，大步走回我面前，立定。我的指尖便顺势抚上了他的脸，细细描摹那精致的眉眼。
默默对望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偏了偏头，倾身向前，猛得扑进了我怀里。
"小意......"他委委屈屈的唤一句，声音沙哑。
"张练白，我这是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所以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一字一顿的说，"但是，我信你。"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尚早。
我走得有些倦了，张练白也懒得动，于是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先是解决了三包薯片，接着又迷迷糊糊的说了些废话，最后枕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我怔了怔，不敢随便乱动，只扯过旁边的毛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了他身上。
"小莲？"他皱了一下眉，一把抓住我的手，含糊的念。
"错了。"女人的名字？
"英华？"
"不对。"居委会的王阿姨？
"小灰？"
"......"楼下的大黄狗？
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这花心的毛病，果然一辈子也改不了。
嘴角抽了抽，轻轻叹一口气，正打算挣开他的手，却又听他低低喊出了一个名字："小起。"
我笑容一僵，屈起手指来弹了弹他的额头，心底平添了几分气恼。睡梦中也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难道就不怕我吃醋？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全身微震，顿觉凉意袭上心头，双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回头，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立在门边，黑衣黑发，面色苍白。
"阎王大人。"我心中虽然吃惊，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冷冷开了口。
"许先生，"他双手抱臂，浅浅笑着，眉目温柔，"好久不见。"

第 39 章　　我瞪了一眼过去，心想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却又不得不冲他点点头，礼节性的问一句：“阎王大人别来无恙？”
　　“当然。”他展颜微笑，眸中暗光流转，“我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才把伤养好，灵力刚刚恢复，就马上赶过来看你了。”
　　“我？”怔了一下，有些惊讶，指了指睡在沙发上的张练白，问，“你难道不来找他的吗？”
　　“错了，”他慢慢伸出右手，神神秘秘的笑一笑，柔声道，“我这一回……专程为你而来。”
　　我心口突的跳了跳，微微失神，但随即又冷静下来，道：“为了取我的性命？”
　　阎王不答话，只低低笑了几声，黑眸幽幽望住我，慢条斯理的说：“我有些话想跟许先生聊聊，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胆子跟我一起走？”
　　“在这里不能说么？”
　　“是跟张练白有关的事。”
　　闻言，我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握拳。低头看一眼熟睡中的某人，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开口应道：“好。”
　　然后俯身亲了亲张练白的脸颊，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握住了阎王的手。
　　“走吧。”
　　“许先生果然够干脆。”他目光深沉似水，盈盈笑着，声音逐渐转低，“我就是最喜欢你这一点。”
　　话落，手一扬，立刻有黑烟袅袅升起，将我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我顿时感觉一阵晕眩，天旋地转。待一切平静下来时，已经身处地府了。
　　熟悉的青石小道，艳红色的花朵，雾气缭绕的四角凉亭……黄泉路？
　　“为何带我来这里？”
　　“许先生上次在这地方刺了我一剑，如今旧地重游，是否特别有感触？”阎王悠悠笑起来，大步往亭子里走去，环顾四周，嗓音哑哑的道，“一千年前，我爹就是在此处魂飞魄散的。”
　　我吃了一惊，却只默默的跟在他后头，一言不发。
　　阎王也没有接着说下去，仅是顺手抓起石桌上的茶壶，动作熟练的倒了一杯茶给我，神色温柔的笑道：“我已经翻过生死簿了，发现那上面根本没有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