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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做出自杀性行为的时候。」他好容易才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什麽自杀性行为?」姬璇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
「......算了......」燕昊投降似的叹口气,话锋一转,又是那平时那惹人厌的轻挑笑容,他道:「三世子果然料事如神,这次太子遇刺的消息都给你说重了呢。」
「遇刺......」青年只是怔怔的重复这两个字,突然脸色一变,撒开脚步就欲往殿外跑去。
「等等!你伤成这样还想跑哪里去?」燕昊及时抓住对方胳膊,剑眉不赞同的紧蹙著。
「放手,帝君。」青年转过头,眼底红光闪烁,冷然看著一脸惊愕的男人。
「......你......」燕昊狐疑的瞪著青年。j
「又怎麽了?」青年奇怪的偏过头,神情虽冷淡,却没了方才那般凛然的气势。
燕昊确实是放手了,跟在青年身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露痕迹的打量前者,眼底除了探寻外,还参杂了些许兴味。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宫中的九曲回廊业已重新燃上灯火,不理会宫娥惊愕的眼神,两人身形如疾风,很快的消失在深宫之中。
闻声而来的几个宫女面面相觑,半晌,向位阶最高的梨花投一个疑惑的眼神,「梨花姊姊,那里不是紫......禁宫吗?」
後者静默了片刻,眼神怪异的看了姬璇两人离去的方向一眼,摆摆手,微嗔道:「少说话,还不快点整理,小心我派你们到洗衣房去。」
众人情知女子从来都只是嘴是说说,大夥笑了一阵,当下便不再想方才还在疑虑的问题,各自忙活去了。
紫南苑在夜气之中更显得吊诡,未点星火的宫殿里,漆黑一片,青年一脚踩在台阶上,闭上眼睛,除了殿内特有的柚木薰香之外,空气里又多了种像是尸体腐烂时的臭味。
他微蹙眉头,双手碰上门扉就要将之推开。
「你确定你真的想进去......」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在风中清晰的传进姬璇耳里。
青年转过头,莫名的看著他,「你什麽意思?」
对方却只是静静的看著他,良久後吐出一句话:「你心里很清楚......」
「别说了!」青年别过头不看他,声音闷闷的,「我......什麽都不知道......」语罢,就像是不让青年有反悔机会似的,不知哪里来的劲风,雕花门扇应声而开。
看著敞开的大门,姬璇一顿,在心里叹口气,枝叶吱嘎作响,映在雪地上就像是无数只招唤自己的手,他努力平心静气,缓缓走进黑暗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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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襬在地毯上托出沙沙的声音,姬璇不由自主的屏住气息,试图以淡漠的眉眼隐藏底下躁动的心跳。适应了黑暗後,青年转转眼珠子,发现隔著外间与里间的暖帐被人放了下来──
公孙烨最近应该没有到这儿来,负责打扫的宫女也不可能有胆量随便碰这里的摆饰......那麽......
皱了皱眉,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在掀帘的那一刻,一直跳动的心出奇的平静下来,炽亮的火光从裂开的廉间流泄而出,在青年俊美的脸上跳跃著。
「原来华真王的兴趣是在死人的居所幽会啊,果然与众不同。」燕昊露出揶揄的笑容。
「好说、好说。」被唤为华真王的男人也笑著。
姬璇却没有他那样的好兴致。
紫南苑不复往日里的清幽,一身雍华紫袍的男人胸前拥著个人,被几个带刀侍卫护在中间,姬璇又闻到那股焦灼般的臭味,但好像又有那麽一点不一样,他并不是很笃定。
看那身形,华真王手上抱著的应是名男子,但是碍於人群的遮挡,姬璇看不情男子的模样。沉吟了半晌,像是试探般的,姬璇垂下眼睫,反手一扬,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扑华真王面门。
後者却是不躲不闪,神情不变的将暗器截下,他翻手一看,竟是那刻著白兰花的匕首。
公孙旭彦看了青年一眼,斥退那些杀焰凶腾的护卫,自己则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扬著与公孙翊相似的轻挑笑容,「久闻太傅盛名,果然是少年豪杰,智勇不群阿。」
姬璇像是没听到华服男子的话,或著说,他至始至终都没看公孙旭彦一眼,只定定专注於一个方向。
比雪还要苍白几分的面容,那张记忆中的美丽容貌如今就像枯萎的花朵,最後一次见到二哥的时候他才七岁,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隔十多年,就像烙印般的,那人的容貌在脑海里竟还如此清晰,
「......祁哥......」
像是回应姬璇一般,半张脸藏在华真王怀里的男子眼睫动了动,柳眉微蹙,似有苏醒的趋势,姬璇觉得自己心跳声大的连耳朵都震痛起来。
公孙旭彦挑了挑眉,望著姬璇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你认识白羽?」
白羽?姬璇不解的回望他。
男子这时已经完全张开眼睛,美丽的星眸闪著初醒时的迷茫,他先是虚弱的瞅了拥著自己的华真王一眼,随後像是察觉什麽一般,艰难的转过头,在视线略过青年俊美的脸庞时,瞳孔倏地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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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弟吗?」
「......」姬璇只是默然不语。
「原来太傅就是白羽说的那个宝贝弟弟,小璇儿啊,还真是看不出来呢。」华真王邪邪的笑道。
姬璇装作没听到男人讥诮般的话语,他死死盯著姬祁惨白的脸色,重逢的喜悦不再,莫名的怒火一股子涌上後脑,他冷笑一声:「真难得二哥还记得我这十多年未见的三弟啊。」
闻言,憔悴的男子脸色又苍白几分。
这下连燕昊都被姬璇异常的举动给搞糊涂了,耗费了六年光阴就为了寻找一人,兄长在姬璇心中应是占有极大的地位,然而如今睽违多年的兄弟相见,从青年身上非但没有感受到任何喜悦的因子,反而有一种像是压抑许久的愤懑在缓缓蕴酿当中。
察觉姬璇异样的不止燕昊一人,但见姬祁半抬著眼睫,痛处被深藏在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一闪而逝,他在男人怀里挣扎著,似乎想要脱离这羞窘的姿势。
「不行喔,白羽,受这麽重的伤就该好好休息,你这样子乱来,本王会担心的。」华真王不费气力的按著怀里乱动的男子。
「放我下来,公孙旭彦!」姬祁咬牙道。
难而刚受重创的身体怎对抗的了华真王长年习武的体魄,男子徒劳无功的挣动了半晌,突然低呼了一声,纤瘦的身体随即瘫软般的倒在男人怀里,不再有动静。
从公孙旭彦手起落下都看的清楚的青年,只是微微动了环在胸前的手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天晚了,本王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国师你了。」公孙旭彦继续他无赖般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青年一眼。
「下官恭送王爷。」话是这麽说,燕昊仍是笔直的站著,言语里没有丝毫恭敬的成分。
没计较燕昊的无礼,公孙旭彦抱著男子迳自越过帷幔,在姬璇冷冷的注视下离开紫南苑。
华真王离去後,一直安静闭塞的空间忽然活络了起来,姬璇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宫人急促的脚步声、耳语般的交谈声、以及火炬燃烧的啪呲声,身上的伤处也在体能透支後,无法忽略的剧痛起来,精神像是到达了极限,姬璇只觉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从无尽黑暗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身下是近来已经熟悉的,带著紫苏薰香的柔软床垫,他已经回到在国师府里现在暂居的梧桐院了。
入眼所见不是日正当头刺目的阳光,有人把他榻边的帷幔放下来,制造出清凉舒爽的空间,脑中闪过那人冰冷无机质的美丽眸子,姬璇笑了笑,他知道这是谁的体贴。
「醒了吗?」帘外想起燕昊略带担忧的声音,姬璇想这一定是他睡昏头所产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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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幔被揭开,煦和的冬阳映在男人一身月牙色的轻装上,显得分外耀眼,姬璇讪讪的看他一眼,想开口却发现喉咙竟哑的说不出话来。
燕昊忙送上茶碗,青年接过来抿了一口,半晌方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有......」
「本太子现在就是要来探望太傅,还管他什麽通报不通报的!」
「请殿下稍待片刻,大人说......」
燕昊未尽的话语被外头吵杂的闹声给打断,他无奈的笑了笑,对守在门边的待命的晴儿点点头。
然而不需要等小侍女打开大门,喧闹的声音业已来到院口,古朴的柚木大门,在当今太子的贵足冲击下向两边弹开,要不是晴儿反应快,恐怕真要成为第一个被门板撞死的牺牲品了。
「殿下,究竟是何要事让您如此急切的闯入下官府上呢?」屋子的主人在闹剧暂告终了的时候发话了,尽管从面色察觉不出异样,声音里却透出隐隐的不悦。
太子再张狂,於国师面前仍是有几分忌惮,他轻呼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道:「本太子担心太傅身体,打扰国师雅居,万望见谅。」
燕昊没有回话,只是轻轻侧过身子,让少年得以看见里间的情景。
公孙业维持著平稳的步子缓缓走近,外头的家仆见主人没有拦阻,也就识相的乖乖退下。
「太傅身体现在如何?」少年蹙眉看著姬璇卧铺在床的身影。
「多谢殿下关心,臣已经好多了。」姬璇道。
少年紧促著眉头的样子像是压根不信青年所言,「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姬璇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照当时的伤口来看,这个时间算是合情合理,他耸耸肩,注意到燕昊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开了屋子。
公孙烨显然也注意到这点,但见少年一反方才那暴躁的姿态,沉著脸接近青年榻边,正色道:「最近宫中开始有个传闻......」
「是关於三皇子想夺宫篡位的事吧。」姬璇淡淡接口道。
少年点点头,露出不符合年纪的严肃表情,「现在朝堂上为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右宰相一派的质疑现今死牢里的皇子是假的,要求三......哥到场证辩,但左宰相一派认为於礼不和,强烈反对此一提案,双方互不让步,都快把早朝给掀了。」
公孙烨叹了口气。
姬璇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看著在丝绢帷幔上流光异彩的花纹,他问道:「皇上有表态什麽吗?」
闻言,少年抿紧唇,神情一下子冷淡下来,他定定望著青年,良久,道:「太傅,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
姬璇想到几个月前同样在紫南苑里的对话,他微微点了下头。
「父皇他是不会管的......从以前开始就是,母后那时候是、三哥那时候亦是,那个人只会隐藏在背後,等一切尘埃落地,才会再次现身稳操大局,什麽宠妃、爱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颗颗可利用的棋子,随时都可以丢弃,那个人就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公孙烨淡淡道,并不是无动於衷,只是已经无可奈何了。
「......」
「所以,」少年认真的看著他,「父皇他绝不会无故提携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你......你最好小心点。」
喔了一声,青年挑了挑好看的柳眉,邪邪的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看著对方那张绝对有资格魅惑众生的笑容,少年感觉自己的脸彷佛烧起来般灼热,同时感慨自己那温文可亲的太傅果然如昨日黄花般,一去不复返,他迅速转过身,试图掩饰自己窘态,气急败坏道:「我......本宫只是不想这麽快又要换新的帝师,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
话音刚落,少年便如火烧屁股一般,头也不回的跑出梧桐院。
姬璇直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懒懒的靠在床头,冷声道:「你打算什麽时候出来?」
室内有半晌的寂静,少顷,屋外的房梁发出踩踏般的动静,一袭白衫的男子优雅的翻身落地。
「别这麽冷淡嘛。」燕昊露出受伤害的表情,姬璇心想不知青瓷制的茶杯打起来痛不痛。
漫步走至青年榻边,男人不客气的坐在床沿,无视对方杀死人的视线,燕昊温声道:「身体好了点吗?」
不明白男人究竟想要说什麽,姬璇选择保持沉默。
燕昊无奈的笑了笑,「我又不会吃了你,不用这麽防备我。」
姬璇闻言皱起眉头,不想理会对方这种刻意搏取同情的表情,他挥挥手,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麽?」
「三皇子,骗骗其他人还可以,别以为能骗过我的眼睛。」姬璇冷冷道,拍掉燕昊爬到他大腿上的狼手。
男人轻笑两声,像是毫不在意的摸著被打疼的手,无所谓道:「你说那个啊,没错,那个的确不是前太子。」
「因为三皇子早就死啦。」
话落,外间发出敲门声,牡丹有礼的声音跟著响起,「大人,外厅有客人,说是来找无尘道长的。」
那一瞬间,姬璇彷佛听到了朔风震动寒空的声音。
第一部【彼岸烟影】完
啊,某炼总算是爬上来了,这几天麻烦女儿了
是的,诚如你们看到的,迷尘缘到此算是完结了,当然只是第一部啦(说实在到现在都还是清水某炼自己也很惊讶),就算是奖赏冰炼在段考周仍然如此不懈的努力,请亲们动一动滑鼠,投下一票(被PAI飞)
如果对剧情有疑问,欢迎到会客室发问,因为冰炼未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要面对一个大考,迷尘缘算是我耗费很大心力的文,根据我爬文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我大概打不出预期的结果,所以将会停一阵,如果亲们愿意等的,就不要删栏,再次连载时我会打上前期提要的(二次被PAI飞)
因为某冰放寒假了,再来应该是写求心(终於),打这篇文可以让冰炼心情愉快
http://209.133.27.102/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26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