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遥蓉!」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让殷遥蓉手上不禁一顿,也在这夺命的一瞬之间,另一声快过她的枪声也随著响起。
红色的水雾在眼前喷散开来,红了殷莫邪的视线也冻结了他所有知觉。只是呆若木鸡的看著殷遥蓉缓缓的往後倒了下去,狰狞的脸上有著不甘心,有著愤恨,深深的印上了心......
不......不要......不要啊!!
扯著头,殷莫邪难以抑止的嘶哑叫著,就在一股强大的力道按上双肩之时,呕出了让来人惊愕的鲜血,随之在来人惊骇呼唤中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九章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而其所带来的结局也是喜太过於悲。
从没有人料想得到那个外表贤淑端庄的殷遥蓉,竟隐藏著一颗残忍冷酷毒蝎般的心肠,为了抢夺殷氏财产权,不旦毒害殷氏财团现任董事长殷莫邪,更是狠心枪杀自己亲身儿子殷水痕,而自己也在警方劝阻无效企图抵抗之下,反被警方开枪击中,当场死亡!而遭受枪击的殷水痕也在送医抢救下依然重伤不治。
只是悲剧并没有随著两条人命的逝去而落幕。那一样被紧急送医虽然在抢救之下终於保住性命的殷莫邪,却在昏迷了将近一个礼拜後才清醒,但是清醒後的他......却疯了。
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重重打击之下,再怎麽坚强的心灵也无法负荷,於是他选择了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再有任何伤害、背叛的世界。
一连经过数次变动的殷氏财团更是险些因为这次的喋血事件业绩一落千丈,然而也幸好在证实殷遥蓉即是绑架庄心语的主谋者,而获得清白的殷水遥适时的一肩扛起殷氏内却所有事务,在他领导之下殷氏财团虽因形象受损而在商业排行中业绩下滑到百名外,可也才不至於面临倒闭的窘态。
至今,随著时光的流逝,发现了话题新宠儿的八卦媒体不再将目标放在殷氏财团身上;随著人们的记忆,这场财产争夺战逐渐在脑海中褪去;原先挂於口中嘴上的无辜被害者、残酷无情的凶手名字也早已不复存在,唯有当事人依旧清楚记得那是一件多麽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往事,唯有身历其境的人才知道那是不管经过多久仍然忘却不了的憾事。
入秋的台北天气时而炙热时而沁凉,纵使因为主人内敛的性情,使得家园不再客朋满座的殷家宅院,依旧在家仆的细心照料之下不曾显示出任何荒废的景象。
而今天,原本寂静的殷家宅院正因为几个早已熟悉的客人而扬起一股温馨的和乐之气。
「亲爱的赵妈,我又来了。」抢先众人迎面就给了赵妈一个热情大拥抱的是依然风采不减,历劫归来的庄心语。
算来是他本人的机伶也算是他运气甚好,遇上了个只爱钱又没什麽道义的绑匪,在他的利诱之下非旦没照著和殷遥蓉的原先计画杀了庄心语,反而妄想利用庄心语再度向颜叶风众人恐吓敛财,谁知一个失察竟让庄心语挣扎逃离,所以也才让方时寒能及时的带队赶往殷家救人。
面对活泼又长相讨喜的庄心语,赵妈先是心疼他的无辜被卷入殷家的财产争夺战中,後是被他贴心又亲腻的嘴吧收服,不到几回见面就几乎要将庄心语疼到骨子里去了。而今被他一抱也不由得露出开怀一笑。
「行了心语,你也不怕有一天真的吓到赵妈了。」尾随身後的龚紫薰取笑著。
「呵呵,你妒嫉啊?」转身朝著她扬了扬眉,一副不可一世般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带嚣张之色,反而增添了股淘气顽皮之气,看的龚紫薰几人不禁失笑摇头。
「算了,不说这了。赵妈我跟你说哦,紫薰终於答应叶风的求婚了。」
闻言的赵妈先是忡怔了下,随之立即喜形於色的朝著脸蛋泛红的龚紫薰和颜叶风道:「真的吗?那真的要恭喜你们了。」
「谢谢,到时赵妈也一定要到场哦。」娇羞的一笑,龚紫薰幸福的笑著。
「一定,一定。」
「对了,赵妈,水遥呢?我们是专程来跟他说这件喜事的呢。」
「少爷他带著先生去看水痕少爷了。」
闻言,颜叶风几人不禁互望了眼,他们怎麽会不知道赵妈口中的「看」是什麽意思呢?
就在殷昊逝世的第三年,殷水遥带著殷莫邪到墓园祭拜殷昊之时,殷莫邪突然对著另一座墓碑发出了凄厉的嘶叫,之後便哭得唏哩澕啦。那是他第一次记起自己以外还有别人的存在,那个因为要救他反被枪杀死亡的殷水痕。
从那天起,殷莫邪便会固定的吵嚷著到墓园,然後对著殷水痕的照片一下子哭得是伤心欲绝,一下却又兀自的笑得十分开心。每次一待就非得待到入夜,有时还不愿离开而闹脾气,一直到殷水遥福至心灵的拿殷水痕生前所拍摄的照片给他後,他才不再天天硬要往墓园跑。
「即然这样那我们就到墓园去找他们好了,反正本来就也打算去跟水痕说这件喜事的。」庄心语故意的放松语调,只为了消弭因为谈及殷水痕而突然形成的哀伤气氛。
而颜叶风几人也没让他的心血白费,於是相?了眼後同时露出笑意道:「说的也是,反正本来就打算去一趟的,现在也正好省了多跑一趟的时间。」
说走就走,一夥人同赵妈打了声招呼後便相偕离去。
□□□自□由□自□在□□□
清瘦的身躯直笔笔的端坐在墓埤前,散涣的眸子直视著埤上照片眨也不眨,原本迷人的颜容上此刻却是带著一?近似回忆又像痴傻的微笑,时而还倾上身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轻轻的抚触著照片中的人,伊伊呀呀的嘶哑低音不停的回绕在清凉空旷的墓园里。
而他就这麽静静的陪在他身旁,看著......看著,却是愈看一回,心就愈自责一回;愈是了解他一分就愈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竟是那般的愚不可及!
从家园剧变後,他一直是将自己当成了是被害人,所以仇恨蒙蔽了他的思考、报仇替代了他的理智,让他看不清真象,而真到了真象承现於眼前时,他却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的错误而让它一错再错,以至於造成了今天悲剧的发生。若说殷遥蓉是狠心的凶手,他又何尝不是帮凶?
现在才真正知道心语当初极力想阻止他的原因,就如同他所说的,後悔真的很不好受!如果可以,他是多麽希望时光能够倒流,那麽他一定会冷静的去分析真正的对错,而不让憾事上演,可是──可是时光又怎麽可能倒流呢?
而今,他只能倾他全心帮他扶持著公司的营运,只能用尽一切心力来照顾他、弥补自己曾经对他有过的伤害,就算他──已不再记得自己......
一直未曾转移的眼光在看到那削瘦的身子突地打了记寒颤时,才猛然发现天色竟已在未曾查觉间暗淡,白天有阳光的照射还不觉冷,天暗寒意就跟著攀升,身上尽著一件长衬衫的殷莫邪纵然不说,可是身体本身却畏寒而微微颤抖而不自知。
未加思索的,立即将挂在手臂上早已准备得当的外套套上殷莫邪身上。没有出声叫他,因为知道叫了也不会有任何回应,所以只是小心翼翼的帮他穿上外套,然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殷莫邪眼前,代替了墓埤上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殷莫邪想都未想就伸手接过了照片,像得到宝物的稚子般小心翼翼的拿著、看著。
「该回去了,莫邪。」趁著殷莫邪心思全让照片给吸引的时候,殷水遥动作熟练的将殷莫邪抱起,放到一旁的轮椅上。
因为那场让人猝不及防的阴谋,和莫邪的发疯,以至於让他那只因为车祸而撞断的右脚没有辨法正常做复健,才造成了现今殷莫邪无法自由行动的後果。也是叫他一直後悔於当初为何非得逼得他做出极端行为?
「为什麽我不能像叶风他们一样急流勇退?如果我能跟时寒、心语一样拥有宽恕的心肠,今天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而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了不是吗?
百感交集的看了兀自把玩著照片的殷莫邪,他明白,不论他说什麽都再也进不了殷莫邪的耳,进不了他的心,毕竟对一个选择遗忘的人来说,那些他最牵挂的孤儿都可以忘了,他这个等於是间接造成自己不幸的帮凶怎麽还可能会记住?但是......但是在心的角落里他......却不希望自己是被他遗忘的那个人......
为什麽?为什麽不希望?是因为希望他清醒的看著努力想弥补的自已?还是因为自己想从他身上得到什麽?
不......不是的,只是希望......只是不愿意被遗忘......只是渴望有朝一日他那封闭的心能有自己伫立的一天......
想著,随之自嘲的一笑置之。他在想什麽啊?再怎麽说殷莫邪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又怎麽可能会让自己的名字记入心里深处甚至是──占有一席之地?
陷入无奈自嘲中的殷水遥没有发现相距不远的人起了些许变化,原本玩弄抚摸著照片的双手停止了,凝视著照片的眸子轻轻流转,慢慢的、慢慢的移转到他身上,一直到脸颊感受到略为冰凉的抚触才让他回过了神。
当他看清那是来自於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指之时,心不禁一阵震颤,当眼底映入那双明亮不再散涣的眸子时,他却猛然呆住了。
虽没有言语也没有手语的辅助,殷水遥就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不再扬著呆怔痴笑的脸上那股无声的关怀。关怀?对他吗?
莫邪......忡怔中,不由得张口无声的喊了声。
就见殷莫邪眨了眨眼,像是知道眼前那张合的唇瓣是在叫著自己一般偏了偏头,然後无声的笑了,随之将原本视若珍宝般的照片递了出去。
「你──」瞠起讶异的双眼,殷水遥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他......他这是在跟自己示好没有错吧?这样子没错吧?
「这是要给我吗?」小心翼翼的问著,忐忑不安的心在瞧见他缓缓点头的反应时,猛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语的狂喜、激动,他、他是不是可以把莫邪这样子的反应当成是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震颤狂喜的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正有几道人影静静的伫立在原处看著,其脸上和内心的期望也不输给自己。
心里虽是疑信参半,手依然伸了出去,接过了照片,也同时将他轻轻的拥入怀里。
被拥在怀中的殷莫邪脸上先是浮起了疑惑之色,随之又一副满足模样的闭上了眼,十分乾脆的将全身重量都依上了眼前那副有著宽阔又温暖的躯体上,瘦骨嶙峋的手也顺著腰身绕到背後紧紧抱住,是全心的信赖......也是一直存於他内心深处不敢奢求的渴望。
虽然意外殷莫邪突如其来的举动、反应,但是殷水遥却发现其实被依赖的感觉还不错哩。
「其实你一直是记得我的,是吗?」
无声亦无回应举动,而反依稀之间听到了浅著却又平稳的憩息之声。微怔,他竟睡著了?一面是感到哭笑不得,另一面却又不自觉的流露出满足欣悦的浅淡笑意。原来心没有任何负担就是这种感觉啊?
察觉到怀里的重量有明显加重的趋势,殷水遥不得不必须调整一下姿势将殷莫邪再从轮椅上抱起。天黑风凉,若是感染到风寒可就不好了,尤其是以一个身体健康不怎好又睡著的人来说。
抱著殷莫邪才想转身回到停於墓园停车场上却在脚步踏出去时又猛然止住,只因为前方那几个正朝著他而来的熟悉身影。
第三十章
「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
车上,开著车的庄心语透过後视镜朝著後座让殷莫邪上半身全依靠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殷水遥问著。
闻言,殷水遥眼不抬脸不变,凝视著膝上睡颜的眼神依旧,仍然有一下没有下的抚弄著那蓄长的长发,只是淡淡的道:「有时候疯了反而比任何人都还要来得正常。」
那倒是,端著正常名义却做出疯狂行为的正常人和背著异常之名却行为乖巧得宛如稚儿的异常者,究竟疯的人才是谁呢?
「那......你觉得莫邪恨我们吗?」恨间接害死了水痕的他们......
抚弄的手指一顿,知道庄心语一直对殷水痕的死而无法释怀,其实自己又何尝不也是如此呢?但是──
「他几时恨过人呢?」若是他懂得恨人,那他就不会受这麽多的苦难了。至少他会懂得防范曾经利用背叛过他的殷遥蓉,至少他会反抗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无意义却伤害甚大的报复了。
「那麽......你还恨他吗?」这是悲剧发生前最想问的,也是水痕生前来不及听到的答案。
「此刻,我只想终其一生照顾他。」
无关情仇,无关负任,只是想照顾他,陪伴他,永远守侯著他──今生、今世!
「......你爱上他了?」
怔了怔,因为庄心语突兀的发问,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感到恼怒,只是有点错愕,只是有点......惊讶......
静默的望著沉睡依究的容颜,倏地失笑:「也许,或许──往後会,也可能不会。」他是曾经在意过一个人,也曾经想将他永远绑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但是会让他想陪伴的人却只有殷莫邪一人,如果这就是那──就算是吧!
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有更多的醒悟,未来要如何演变有谁能如期猜测出来呢?
「就让它......」喃喃自语地,手指也轻柔的抚上了酣睡如故的脸蛋上。
「你说什麽?」蚊子似的声音,没听到耶。
「没什麽。」手指微顿,因为那正缓缓张开的双眼,迎上他静寂如一潭秋水般明亮的注视眼神,不禁露出了一抹温柔浅笑。那不禁意流露出的柔情有谁能说他心中还有恨呢?
而殷莫邪也只是静静的回望著,有询问、有好奇、还有一丝丝一缕缕淡若似无难以言语的情素。在互相凝视了数分後,他再度闭上了眼,只是这回调整了睡姿。
原本仰卧的上身翻了一半,改以面朝殷水遥,双臂也绕到殷水遥背後紧紧抱住,随之在殷水遥也回搂的姿势下顺理成章的靠在他腹上继续睡,那姿势颇有小孩在向大人撒娇之样。
透过後视镜而将景象全收入眼底的庄心语不禁轻轻的笑了。
「别只顾笑,小心开车。」
「是~~」无关紧要的丢回一句,庄心语还是忍不住的低声笑著。
暗瞪了前方那微微抖颤的後脑勺一眼,可依靠在自个身上的重量和暖意却又叫他不禁再度柔起了眼。
就让它顺其自然吧,你说......好吗?
【全书完】
爱染明王:http://209.133.27.102/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096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