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梦————黑羽鹫

人长大了果然是管不住......
※※※
「皓远，那个人到底是患了什麽病？为什麽一直都无法治好？」一碗醒酒汤下去後严重的头痛果真减轻了不少，对於许皓远和许皓仪的恶质玩笑，许皓宇也一笑置之，算了！他倒是对那个让许皓远治也治不好又头痛不已的病患感到好奇。
「失忆後又患上相思病。」
「失忆後又患上相思病？」许皓仪疑惑的从书卷中抬起头来：「这是怎麽回事？」
「嗯...他是失忆了！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对於消失的记忆中的某一个人有著强烈的执著，虽然想不起他是谁但又无法自己的日夜思念著那个人，所以换上了相思病。」
「真特别。」许皓宇也很惊讶，对他而言，一个无法回忆起来的人，又那来这麽深的思念？如果他老早就忘了曲滢，或许现在也没有那麽多烦恼了吧？
「嗯，是很特别...」说著说著，突然许皓远也没再说下去了！他只是陷入一个劲的沉思中，而本来就在读书的许皓仪也不可能再做什麽发言，於是三人沉默了下来。
现在牡丹正盛开著，尤其在这座环绕著牡丹的凉亭中更是能感受到牡丹盛开时的华丽之美，看著牡丹，许浩宇突然提起了兴头，想命人准备纸笔，好好的给他画个一张。
「小澈......咦？」许浩宇回头想叫小澈，但小澈却不在他後面。
这时许皓仪才想到他忘记告诉许皓宇的事情：「啊！小澈今天不舒服，大哥如果有需要可能要找人代替了！」
「生病？」许皓宇看了看许皓仪，又看像许皓远。
「因为大哥这阵子晚归甚至彻夜不归，搞得小澈都守到三更半夜才肯就寝，一大早又要爬起来替大哥打理生活起居，久之体力不堪负荷，所以病了！不过休息几天後应该就能回覆正常工作了才是。」许皓宇把事先套好的台词流畅的「说」出来，就像平时在跟许皓宇报告其他仆人病况的态度一样。
他们要怎麽跟许皓宇说实话呢？昨天曲滢步伐踉跄的哭著逃出了许皓宇的房间，遇到许皓远後只是扑上去放声大哭起来，无论许皓远问什麽问题他也是一个劲的摇头，什麽都不说。早上他又全身发抖的希望许皓仪准他假，说著说著又莫名奇妙的哭了起来。
对於许皓远和许皓仪而言，曲滢可不是他们一般的仆人，他们怎麽可能不准假？於是许皓仪和许皓远以曲滢身体不适为由，套了几段对话後才放心的去向他们大哥请安。
虽说许皓仪告诉他「暂时找个人来顶替小澈的位置」，但是没其他仆人能够从他们自身的工作中再分身，也就是说，这几天他必须没有小澈的一个人忙。
「唉呀！」一个不小心，从书架中掉出了一个盒子，幸好许皓宇即时接住。
那是什麽东西？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不记得这个盒子。许皓宇好奇的打开已经生满灰尘的盒盖，里面装著的是一个画轴，画轴用的是上好的木头，透著均匀的红润光泽，但是装在上面的画纸不但泛黄，纸张也变得相当僵硬，似乎已经放了许久。

青楼梦 23

许皓宇摊开那张画，那是一个穿著一深暗红色绣著蝴蝶和花朵的衣裳，面带羞怯的小美人端坐在一大片开得万紫千红的花园前的图。小美人脸上虽然害臊，却带著一股浓得话不开的甜蜜，让看的人也觉得心头甜甜的。
看著那幅画，许皓宇竟然也兀自沉思起来了。
好久，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张画了！他还以为是哪个粗心的仆人在打扫时一个不注意将它给扔了！为了这张画他还生了好多天的闷气呢！想不到竟然是他自己粗心，把这个装著画轴的盒子塞到书本後面去了。
他珍惜的看著那张画，好像在看一件无价的宝贝般。那个花园、那个凉亭、还有那时的幸福，都已经不在了！唯一还存在的，是那个笑得甜甜的美人，可是也只是在而已，他也变了样。
一想到曲滢毫不知羞的在其他男人面前大张的双腿娇喘呻吟的模样，许皓宇就感到愤怒。
他的滢儿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变得无耻、肮脏、低贱且没有尊严。既然如此他还想著他干嘛？为什麽不能早早忘记呢？
心好烦，烦到不知如何发泄才好。
－－『宇少爷...不要......』
烦闷之时，突然间一个影像闪到他的脑海中。
他不清不楚的记忆中，怎麽好像曾经看过滢儿被他压制在身下？滢儿淌著满脸的泪，对他说不要不要。这个记忆感觉好遥远，还是他梦过这样的梦呢？
可是他好像还亲耳听到了滢儿的声音，甚至感觉得到滢儿在发抖。
怎麽回事？自从再度见到滢儿後，他连碰都没碰过他，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景象？他只是曾经梦过那样模糊的景象，梦中那个压在曲滢身上的人不是他，但这回他竟然成了那景象中的那个人，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啧......」许皓宇不自觉的按上额角，过度去开发本来就不深的记忆使得他有头痛。
还是忘了吧！自从看到曲滢开始不就打算要忘记他了吗？
这样想的同时，一股淡淡的酸楚感由胸口涌上，许皓宇说不出那是什麽感觉，既不是痛也不是疼，但就是觉得不舒服。
难道连忘记他都要受罪？许皓宇忿忿的想。
抓著画轴的手想要收紧、揉掉这幅画，但是心里又有几分的舍不得。
一想到他要亲手将那个笑得甜甜的小美人的粉嫩脸蛋给揉出难看的绉褶、或者将它扯破，他就觉得残忍。最後他还是小心的卷起画轴，将画轴的盒子和玉笛的盒子放置在一起，取了画具後便往凉亭走去。
远远的看到许皓宇来了，坐在凉亭中的三人硬生生的将话题转开，但是和凉亭距离仍算远的许皓宇却听不到。
许皓宇也是拎著画具到了凉亭後才发现的。
传说中昨天才宣示过不再踏进花街柳巷、自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又气宇轩昂的龚青弦在这呢！
「怎麽啦？心情挺烂的。」龚青弦一脸笑得如沐春风，好像天大的好事降临到他家了般。
「你才怎麽了？心情好得像是自己被加官晋爵了一样！」
许皓宇这麽一说，龚青弦脸上本来满满的笑意又更加扩大了！他快意的摇著他的著摺扇说：「就算是加官晋爵也无法媲美我现在的心情。」他心情当然好！好得不得了！只差没长双翅膀飞上天去了！
「龚大哥，是什麽事情让你这麽开心啊？」好奇宝宝许皓仪发问了！
「我好像找到他了！」
「找到他？」许皓远和许皓仪是不知情的，因为当初这个人龚青弦只在问草楼提起过一次。
龚青弦这次反常的不太想解释这件事情，於是打算约略带过。他指著那把从不离身的摺扇说：「这把扇子的画师。」
「恭喜。」许皓宇淡淡的说，但是龚青弦却对他的回覆不满意到了极点。
「你这什麽态度嘛！我正当大喜之日，你竟然只给我这好友淡淡的两个字：『恭喜』？枉费我这麽好心跟你做朋友了！」
「恭喜贺喜。」
看来许皓宇现在的心情真的很糟。所以龚青弦也没心情继续说笑了！他当然知道许皓宇正在烦心，刚刚许皓宇来之前许皓仪和许皓远竟把最近事都跟他说了，只是他现下也没方法去劝许皓宇接受曲滢。他想，以现下的状况，如果许皓宇真的突然接受了曲滢，马上会换成曲滢无法接受许皓宇吧？至少会有些小小的抗拒或不安什麽的。
唉呀！真是麻烦的一对。
不过当下该解决的事情不只一件，还有另一件，就是许皓宇贪恋杯中物和沉迷於歌舞升平夜生活的事情。
「皓宇，我最近常常听要别人说你的...嗯...总之是负面的评价。」这是真的，他没撒半点话，四周的好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一般书生，从过去恭喜他结交了位风度不凡的朋友到现在人人劝他别再跟许皓宇往来，他知道许浩宇的风评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怎样吗？」许浩宇闷闷的回答，他面前的纸上，画的花不似花，反像是一团墨乱洒在纸上，可见许浩宇心思之混乱已经到连下笔都无法好好画图的地步。
「皓宇，别再骗你自己。」
龚青弦的一针见血让许皓宇的火气再度冒上来，他搁下笔，语气并不火爆但是充满火药味的问龚青弦：「你到底要说什麽？」
龚青弦放下本来翘著的二郎腿，坐正身子对许皓宇说：「我要你知道你喜欢曲滢、你为他的事情烦心不已，因为......」
「再说我就要送客了！」
「唉...」除了叹气，龚青弦还能做什麽？他可不想这样费心力还被许皓宇当作拒绝往来户，这太吃亏了！於是他乖乖闭上嘴，而向来最多话也最敢说的龚青弦都闭嘴了，许皓远和许浩仪又怎麽有这个胆量和立场来说话呢？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替相逢却迟迟不愿相聚的许皓宇和曲滢那坎坷的情路祈祷了！而龚青弦则是打算在许皓宇揉掉这第五张纸的时候，对他现在的画作发表一番绝对会让许皓宇「有所感动」的评论。
只见在第五张画纸上挥洒的画笔笔笔力道都像要戳破纸一样，笔尖也早以开花，再看看那张画纸上的墨迹－－别说是一朵牡丹花了！连滩烂泥都不像。

青楼梦 24

安静的大厅内，一群商人七嘴八舌的谈论著久久未出现的许皓宇，人人都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平时总是准时赴约的许皓宇，到底哪里去了？
此时许皓仪急急的踏入大厅，他拱起双手，满脸愧疚之色。
「各位客人们抱歉了！家兄昨夜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小弟虽遣仆人出去寻找，但是那些人到现在也一样没半个回来，对於大哥迟迟没有赴约而让大家苦等，小弟愿意在此向各位道歉。」
越说是越惭愧丢脸啊...只见本来脸皮就薄的许皓仪一张小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到最後连耳根子都红起来了！
许皓仪难为情的死盯著自己的脚尖，心里用力的骂著许皓宇：臭大哥、臭大哥、臭大哥，我最讨厌你了！
好丢脸喔！他要拿什麽尊严来抬头啊！这时候许皓仪真恨不得自己马上昏倒，就不用面对这种令人难堪的事情了！
「小兄弟，你的脸好红啊！是发烧了吗？」
「呃...啊？没...没...没有。」这麽一慌，许皓仪猛地抬起红得不像话的脸，差点连脚步都站不稳，眼看就要往後跌坐下去了，突然一只手臂从後接住了许皓仪并且将他的身子扶正。
「哇哇哇...连脚步都站不好了！还是让二哥我帮你看看你的病症吧？」
不看许皓远的脸根本不知道，虽然许皓远的口气如同往常的戏谑，脸上的表情乍看也是如此，但是许皓远算发出来的气息却明确的告诉许皓仪，现在许皓远的火气已经大到不能再大，他就像是批为数庞大的炸药一样恐怖。
许皓远不等许皓仪开口发问，先行走向前对众位客人示意许皓宇无法及时赶回，大家可以先行离开，待所有客人都离开後，许皓远才将那张笑容满满的面具揭下来，换回他真正的表情。
他寒著一张脸告诉许皓仪：「浩仪，大哥已经回来了。」
「啊？」怎麽可能？他明明在大门等了很久，怎麽可能大哥回来时他没看到？
「龚大哥本来压著他就要往大门走，是我叫他们走後门回来的。」
即使不问，许皓仪也能凭著他们兄弟间的默契猜出来大概发生什麽事竟然能将个性随和得跟龚青弦有得比的许皓远气成那样。
□□□自□由□自□在□□□
「我已经叫人放话出去，如果哪家妓院还敢做这家伙的生意，我不但要找人拆楼，还要叫他们在洛阳城混不下去。」双手紧握著摺扇，龚青弦现在一张脸也是铁青色的，自从交上许皓宇这朋友後，不知怎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鸡婆了！可是偏偏他就是无法去阻止自己的鸡婆。
「再玩啊！我告诉你别玩的太过火！我倒好奇你是不是打算要败光家产？」
匡当！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门外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小澈被盛满怒意的龚青弦吓著的关系－－龚青弦突然一吼，吓得小澈一震，端来的茶因为失去平衡而落下。
他忙的弯下腰去捡那些碎片，却因为太紧张一个不小心将雪白的手指给划伤，见状，许皓远上前正要检查他的伤势，但是小澈不肯。
「不用了！只是小伤...我还忍得了。」说著，他在紧张中勉强自己撑起一个笑容，笑得很假，看得许皓远和许皓仪都不免暗暗叹息－－曲滢就是这个样子，一直都这麽会忍，从生病到受伤，甚至是自己的心意也是这样，从以前他喜欢上大哥时他们就知道了！可是他偏偏硬忍著不说，他们也不好点破，而大哥这个傻子也不像是会鼓起勇气告白的人，於是这两个人一直别扭到现在。
只是谁知道到了现在又变成这种情况呢？
龚青弦的怒气似乎因为小澈的关系而平息了许多：「会疼吗？」不过他该知道这问也是白问，因为小澈又忍著疼摇摇头。怎麽可能不疼？龚青弦也没辄的拧了下眉。
唉唉唉...现在换他叹气了！
连许皓远和许皓仪都已经知道小澈就是曲滢了，怎麽麽许皓宇还不知道啊！而且从他一进房间开始许皓宇就没看过他一眼，想必曲滢也没有想办法来争取许皓宇的目光了！
难道他想一被子就这样穿著丫环的衣服，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的看著许皓宇吗？果然是龙配龙，凤配凤，笨蛋配笨蛋！既然曲滢不主动引起许皓宇的注意，那就由他来吧！
「你自己好好的静一静，想想看你最近做了什麽事情吧？」吩咐了小澈在一旁照料许皓宇，然後带著许皓宇的两个弟弟离开。
连龚青弦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子做是对是错，但他就这麽放心的离开了！带著许皓远和许皓仪到龚府硬是住了一天一夜......

青楼梦 25
看著龚青弦等人离去的身影，曲滢慌了手脚。
大家都走了，谁来陪他面对情绪日益暴躁的宇少爷？
许皓宇的生活日益失调後，情绪也越来越暴燥不稳，现在曲滢看他的眼神里，恐惧远多於好感。
自从那一夜差点被拆穿开始，曲滢竟然异常害怕让许皓宇知道那个天天在他身旁伺候他的小澈就是曲滢。他仍害怕被许皓宇用鄙夷的眼光瞪视。
眼前的宇少爷自从他进许府以来就不停的憔悴下去，脾气也越来越难懂，虽然浩仪少爷让他成为宇少爷的贴身丫环，但是宇少爷对他也仅止於使唤，从不像皓仪少爷和皓远少爷对他们的贴身下仆般的对待他，好远少爷和皓仪少爷他们幒是和自己的贴身仆人说说笑笑的，像个朋友一样，但他终究只能静静的待在宇少爷身边，甚至陪著宇少爷到那些花街柳巷，眼睁睁的看著宇少爷将其他美人或美少年拥入怀中，然後将自己斥回许府，後来甚至根本不当他是一回事了！宇少爷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根本没想到要叫他一声，所以他老是四处慌乱的寻找著宇少爷，然後颓丧著一张脸回到许府，静静的在万籁俱寂的三更深夜中等待买醉归来的宇少爷，替他清理酒醉後吐出的秽物和脏乱的衣服并且替他烧水洗澡，五更天的时候他又要起身为宇少爷早上的起居作安排准备。
而宇少爷却不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只是冷冷的从眼前的脸盆中掬起水来洗脸，然後拿起布巾擦脸，连一个视线都懒得施舍给他；每个夜晚酒醉归来，宇少爷吐了一身脏臭、换下一身肮脏衣物洗完澡後，也从没注意到他为了等待自己而积了全身的疲惫，迳自倒下去就睡，根本无视於他的彻夜苦等。
有时候，宇少爷的彻夜不归，就这样让他痴守到天明......然而宇少爷仍然是没注意过他、关注过他，就连他假病休息的那段日子，别说是来看过他一眼，连站在他这边帮他的皓仪少爷和皓远少爷都没提过宇少爷担心他之类的事。
他被完全的忽略、无视著，一颗充满的情意的心就这样被无情的糟蹋著。
这样疏远的主从关系，甚至让曲滢误以为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取而代之的是对暴躁繁乱的许皓宇的恐惧感。
龚公子，还有皓远少爷及皓仪少爷怎麽那麽狠心，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抛下了！难道他们都不知道现在他已经无法再独自应付宇少爷了吗？难道他们都已经不想帮他们了吗？
他好慌...谁来帮帮他？他是深深的喜欢宇少爷，但是宇少爷变了！一变再变，速度快得让他惊讶，即使他喜欢宇少爷，但是仍然忍不住那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