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梦————黑羽鹫

说著许皓仪笑出了声：「想不到那一声少爷竟然将我们三个人都唤回头，从那天开始，他才改口叫我大哥宇少爷。」
宇少爷其实是许皓宇特准曲滢这样叫的，也是自曲滢开始，许皓宇才从大少爷被称为宇少爷。
「啊！在这里啊！」许皓仪带著些许的欢喜从书架篇下层的地方找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就是这个。那个曲滢很会吹笛，所以大哥才帮他买了这支玉笛，离开江南老家时，我们都没想到他竟然把这支笛子待在身边。」
许皓仪轻轻的打开盒盖，取出那支精雕细琢的玉质笛身，均匀的翠绿色让人几乎以为那是段闪著玉石光辉的竹子。
看著那支许久不见的玉笛，小澈无法说出现在是什麽心情，当初翻了又翻却找不著的玉笛竟然被宇少爷给带走了，而且被宇少爷好好的保存到现在。
那支玉笛的出现好像有人拿根竿子去捣乱他心中的湖水般，在他心底卷起一个比一个还大的波涛，连他的鼻子都感到酸酸的......
「大哥很挂念他，从我们在在四川安定下来後，他从没间断过寻找曲滢的念头......」说到这，许皓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虽然龚大哥告诉我大哥已经找到他了，但大哥似乎因为他是芳草楼的花魁这件事情很不高兴。」似乎已经不想管身边的小澈想不想听了！许皓仪决定自己把事情讲完：「唉...我这死脑袋的大哥，如果真的这麽挂念他的话，干嘛还要在乎他的身分？把他赎回来就又是自己家的人了！还怕别人说吗？在意得不得了又坚持不承认，反倒是让我们这些身边的人
烦恼透了！」
「对吧？」寻求认同的语气让许皓仪转头看像小澈，却讶异的发现小澈的眼中泛著一层蒙胧的水雾。
十年来，在他静静的在芳草楼中等待的时候，宇少爷也同他所希望的，不停的寻找他。这不是跟他所希望的一样吗？为什麽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开心？反而想哭呢？
为什麽心头会悄悄的泛上疼痛呢？
「怎麽了吗？」许皓仪关心的问，他该不会是说错话了吧？
小澈摇摇头，他伸手拿起才刚被许皓仪放回去的玉笛，颤抖著手指对上唇边，缓缓的吹出哀伤的音律，化为无限的思念和痛楚。
听见笛声的许皓仪顿时陷入一片震惊中，完全无法思考。
这笛声......

青楼梦 20

由精美的的玉笛所发出的，是丝毫不带喜悦的音符，悠悠的有如垂死的生命，像是那天厢房中曲滢哭得肝肠寸断的声音。
是的，这是笛声，也是他的哭声，在哭到没有眼泪的时候，他就用笛声来发泄他的哀伤痛苦，他不求哪个懂音律的人来倾听他的笛声，他只希望那坐在帷幕外，听出他的不对劲的人能够了解他的心所受的煎熬。
可是他却没有。
『如今的你也只是个肮脏的贱妓！！』
同样的一句话又刺上心头，眼泪如心中的淌不停的血不间断的掉落，湿了他衣襟，糊了他的视线。
双手紧抓著那支玉笛，他再也吹不出声音，与其用吹的，他宁可痛快的大哭一场。
「宇少爷......」曲滢的双腿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没有办法再继续支撑身体，他身子一软蹲了下去，两只手将那支映著阳光的玉笛紧抱在胸口，如同比生命还珍贵的宝物般拥在自己胸前。
就算知道宇少爷曾经是不间断的寻找他又怎样？寻找到的结果竟然只是鄙视和遗弃，那他宁可不要被找到。
哭泣，哭出来的既是他的泪也是他心里止不了的血。
曲滢只能独自哭泣到无声，然後发现自己很笨的把自己的真正身分不透过言语的告诉许皓仪。他真笨！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他是谁了！那还会剩多少时间让许皓宇能够原谅他、接受他？他甚至无法继续在角落默默的看著他的宇少爷，他连这麽一点点的机会都亲自送走了！他怎麽那麽傻？
许皓仪本来就是个贴心的人，虽然震惊，但心中的疑问一直忍到他听到哭声渐去才开口，他用猜测的口气，轻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曲滢？」
曲滢没有出声，他只是将自己的脸压得更低。
「是你吗？曲滢？是你吗？」许皓仪蹲下身子，双手轻摇著之前还名唤小澈的人，他的声音透露著些微的不稳定和不确定：「告诉我，是不是你。没说出来关系的，曲滢，大哥为了你变得好憔悴，你知道的！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什麽事？我和二哥会帮你的。」
什麽帮不帮，宇少爷的个性他们都再清楚不过，既然宇少爷认定男妓是低劣肮脏的存在，那麽他就永远不会再被宇少爷认同，只能永远的被宇少爷唾弃。
曲滢将自己蜷缩起来，很努力的压抑住心中刀割般的痛楚，他想了很久，也再度伤心了很久才做出了最短了结论，经过一番努力使自己不要在让泪水溃堤後才勉强的吐出了几个字：「他......他不要我了......」
话才刚说完，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下，让曲滢原本就湿透的脸蛋被另一层水雾蒙上，无奈许皓仪什麽都做不了，他只能静静的搂著曲滢，让曲滢用力的哭。
※※※
「这麽快就破功啦？」龚青弦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塞去。
相对龚青弦的悠閒，许皓远不满的向龚青弦抗议这无聊的把戏：「话说回来，龚大哥没事为什麽要这麽麻烦，还要他扮成丫环来我家，直接把他带来向大哥死缠烂打一阵不就成了？」
「唔...我如果真的这样做，你大哥真的会接受他吗？」
「......还是龚大哥高明。」
「倒也没你说的这麽厉害。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会有问题的。」
「什麽？」许皓远和许皓仪同时惊呼。
「是啊！你看，曲滢虽然身分曝光了！但是你们并没有把他赶出去的意思不是吗？」龚青弦说得一脸理所的样子，可是这样的回答无论是许皓远或许皓仪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没理由的行为。太胡来了！龚青弦就算是玩也玩得太过头了！
「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子乱来很可能伤曲滢更重吗？」许皓远激动的问。
龚青弦回答得很无奈：「事实是，曲滢笨笨的让别人发现了他的身分。」
「没错。」
「但是你们也好心的要帮助他追回你大哥。」
「这......」
「因为你们也和我一样觉得你大哥对曲滢的感情相当注重吧！」
龚青弦连番的话让许皓远一句话都搭不上，倒是许皓仪笑起来了：「所以二哥才说龚大哥高明嘛！这不是都计画得好好的了？」
龚青弦也随意的笑了笑：「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不过啊...你们那个大哥还真是颗顽石，一看到曲滢後也不想想他的感受就马上往後退了！」他轻轻的叹一口气，说：「曲滢这家伙也真可怜，遇到一个这麽要面子的人。」
修长的手指在打开的摺扇边缘描绘著，龚青弦的口气突然像老人家在茶馀饭後，找话题聊般的口气：「我听朋友说你大哥上青楼，无论点的是男是女，他们都穿著暗红色的衣裳。」他停了一下，用探问的眼神看著许皓远兄弟俩：「你们知道为什麽吗？」
许皓远兄弟摇摇头。
「因为你大哥找到曲滢的那天，曲滢正是穿著一身的暗红色薄纱。」猛的将摺扇合上，龚青弦继续说。
「他想曲滢，但是又怕见到曲滢，所以才会拿这些穿著暗红衣服的娼妓们作为代替，为的就是要解他对曲滢的相思之苦而不受事实的折磨，很残忍不是吗？曲滢盼他盼了那麽久，结果他宁可去找替代品一夜春宵也不愿意接受曲滢也是男妓的事实，这对曲滢不公平。你大哥只是在逃避，因为曲滢在他过去的印象中太过完美，他无法接受有瑕疵的曲滢，所以就为这种可笑的个人坚持，不仅是他自己，连曲滢都要受罪，他压根不知道曲滢自从那天见到了他，而我将他带回来後，曲滢每天夜里都是哭著睡去的。」
越说越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於是龚青弦又打开摺扇猛摇，想要消除自己的恼火：「不行，我可没办法看他做这种没情没义的事，我们一定想想办法要让那个笨蛋知道他这样做是错的。」
不巧的是三人到现在都没有特别具体的计画，於是众人又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
离开龚府後，许皓远和许皓仪两人都微微的皱著眉，要他们大哥改变个主意，可不是说一说就能做成的事情。

青楼梦 21
「二哥...我...」许皓仪突然想到有件事情要说。
不待许皓仪说完，许皓远抢先开口：「我去一下徐家，到时晚饭帮我留一份。」说完，他转个弯便走进人群中不见身影。
「喔...」许皓仪一脸的无奈。
他要说的是，他现在正要去陈老爷家，大概晚餐不会回来了！
不知为何，许皓仪就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今天他大哥一定会喝醉酒闹事，老天保佑他只是杞人忧天。可是许皓仪的祈祷并没有成真，许皓宇确实是喝了个酩酊大醉才踏著歪七扭八的步伐回去许府。
「大少爷，我马上去烧水来，你先等著。」已经习惯这样子的情况，继续假扮小澈的曲滢转身就要走出许皓宇的卧室，却冷不防的被许皓宇拉住了！
这一拉，不但拉住了曲滢，连曲滢的心都狠狠的抽了一下，胸口的跳动大大的撼动著曲滢的感官，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种情况下被拉住，曲滢不禁暗暗猜测许皓宇是不是已经识破他的伪装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自己还是个下人，总是该回应主子的，於是曲滢将身子缓缓的转回去，用听起来最平稳的声音轻轻询问许皓宇：「大少爷，有何吩咐。」
许皓宇一脸的醉意，双眼半睁的看著曲滢了好一会，醉醺醺的说：「小...小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一个人？」
「没有，大少爷一定是酒喝多喝醉了！看错了！」曲滢边说边试图推掉抓住他手臂的许皓宇，但无奈许皓宇抓得死紧，他怎麽推都推不掉。
「怎麽可能！」
许皓宇突然加重力道的抓住曲滢的双臂，强将曲滢转过来面对自己，他已经醉到连自己的脚步都站不稳了。
「你...你很像...那个人啊！真的...真的很像。」
「大少爷您真的醉了！赶快坐下吧！我去烧个水，顺便叫厨房给您煮一碗醒酒汤。」
曲滢害怕的看著许皓宇，他觉得今晚的宇少爷变得相当具攻击性，危险到令他畏惧，可是要他说是什麽原因他却说不上来，他只知道许皓宇在他身上施加的力道已经让他的双臂从疼痛到发麻。
看到曲滢不停的扭动身子，许皓宇本来就不好的情绪更被盖上一层乌云：「你..为什麽要跑？」
「我没有...」他真的没有要跑，他只是不想继续被抓著，他好痛，而且宇少爷这样子的行为让他感到害怕。眼前的宇少爷不但跟以前不一样，跟这一阵子的他也不一样，他变得好恐怖。
曲滢边努力挣脱还边否认的行为彻底的激怒了许皓宇，他扯开喉咙大声的对曲滢吼：
「还说没有！」
说著，他双手一使力，就把曲滢摔往旁边的床铺上。在被吓呆的在曲滢还无法反应，甚至连爬起来都来不及的时候，许皓宇就已经欺身压了上去，曲滢想要挣脱，却在连「不要」两个字都还没出口时，双手就被牢牢抓住，他只能惊恐的看著眼前正发著酒疯的许皓宇。
无法动弹的曲滢在惊慌中听到醉得无法清楚思考的许皓宇喃喃的说著：「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衣服.......」
入眼的尽是一片的红，曲滢正穿著一身暗红色的裙装躺在许皓宇面前。
即使许皓宇尽力不要这麽想，但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偏偏要告诉他，眼前的小澈就像曲滢一样，穿著一样暗红色的衣服、睁著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用一样近乎哭泣的面容、哀伤恐惧看著他，怎麽看两个人就怎麽像，两个人的影子几乎都要叠在一起了！
「滢儿...不对，是小澈，还是滢儿......」许皓宇越想越觉得头痛，根本无法清楚辨认眼前的人是谁，到底是小澈还是滢儿？
「不要...宇少爷，不要...」曲滢反射性的用过去的称呼哀求许皓宇，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无数的男人用不同的方式强硬的将他带到他深深畏惧的床上，然後紧紧的束缚住他，接下来、接下来...
他不要！即使那个人是宇少爷他也不要！他怕，他好怕......
晶莹的泪珠滑过曲滢细白的脸颊，他湿亮的睫毛让房间里的烛光顿时黯然。
曲滢颤抖著身子也颤抖著声音再次向许皓宇哀求：「宇少爷...不要......」
不料许皓宇头一歪，就这样睡倒在曲滢的身上。
※※※
「多躺个一下吧！」许皓远一副「败给你了」的样子看著刚爬起来就剧烈头疼许皓宇。
「这几天没事就是上青楼喝酒嫖妓，大哥你的生活几时比龚大哥还放盪了！」
「二哥你这样说就不对罗！听说昨天龚大哥在众人面前发誓再也不上青楼了呢！还特别有点名到芳草楼喔！」许皓仪进来时刚好应到许皓远的发言，即时纠正。「话说回来我也是觉得大哥多休息一下比较好，这阵子光是生意就忙得大哥一个头两个大，还勉强自己跑去那些花街柳巷的，大哥到底是为了什麽啊？」
「是啊！大哥的行为已经让这附近的人都当话题来聊了！他们还说什麽大哥都找穿那什麽颜色衣服的倌人......」
「是暗红色。」
好像在唱双簧说相声一样，许皓宇愣愣的看著眼前两个地地一搭一唱的説著，这两个小鬼灵精到底在想什麽他却丝毫没个底。
「没事还只选穿暗红色衣服的人，真搞不懂大哥在想些什麽？」许皓仪一个问题将他们兄弟俩的默契对谈推到了问题重心。许皓远自是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麽。
许皓远装模做样的仰起头来假装思考，然後又慢慢低下头，煞有其事的发表出他的「推测」：「我只记得以前小滢很喜欢穿暗红色的衣服...」
「没这回事！」不知怎地，许皓宇几乎是没经过思考，一听到许皓远的声音就下意识的反驳起来。
「喔？」许皓远和许皓仪却是将许皓宇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啊！一看到他们大哥的反应，两个作弟弟的心里都同时暗喜，还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看来龚大哥说的话是真的了！既然是真的，就得赶快趁胜追击！小滢想大哥想得好苦啊！怎麽可以让大哥一个人快活但小滢伤心欲绝呢？
「大哥很心虚喔？」首先发难的是许皓仪，他一张清秀娇嫩的脸蛋透著三分喜悦三分得意和四分的...奸诈。

青楼梦 22

「莫非－－真有其事？」许皓远的眼神也透露著和许皓仪同样的奸诈，另外则是怀疑。
但在许皓宇开口之前许皓仪又马上抢下发言权，他一脸可以说是师承龚青弦的夸张行为和口气真是要气死人了！
「不会吧？大哥，就算你想小滢也不需要做得这麽夸张吧？」
「是啊！再怎麽说都只是个代替品，小滢对於你而言就像药方对於病患一样－－不能随便代替的。大哥我看你也得相思病了！唉唉！我怎麽那麽命苦，遇到的都是些用药无法医治的病人。」
许皓宇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两个狡诈的弟弟，他张著嘴，却说不了话，反倒像条金鱼。
许皓仪知道许皓宇无法反驳，於是得意的提早的下了结论：「二哥你就别再说下去了！大哥早就默认了不是吗？」
什...什麽？默认？他哪有！
这两个家伙...他不过是宿醉而已他们竟然乱来了！
「许皓仪你这兔崽子不要命了！竟然跟你二哥联手耍起我来！」边说，许皓宇正要下床，偏偏头又剧烈的发疼起来。
「喔喔...我的头......」
「头痛欲裂，是吧？」
听到许皓远的声音，许皓宇心里暗暗骂著：该死的！这两个小鬼头竟然料定了他无法顺利下床，还刻意躲在房门外探出个脑袋「观察敌情」！
「二哥说他可以帮大哥醒酒，不过有条件喔！」许皓仪笑得很灿烂，但是条件却不是这麽回事：「大哥不可以骂我们，也不可以对我们发脾气，更不能拿小澈出气。如果大哥答应的话，案哥马上就是抓药来帮你醒酒，如果不答应的话...」
许皓仪的笑容更加耀眼了！
「那就请大哥乖乖的在床上躺一个早上吧！」
许皓宇不语，他就像只狮子般怒视著远远躲在安全范围内的两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