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归II————夕辰

弈宁听了，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嘴角微微上翘。
秦风接了圣旨，立即着手调查。他从李成浩处并未得到更加详尽的线索。他对这那张写有"借珠一用，用完即刻归还"的纸条发呆了快一天了。
弈宁进来，就看见秦风手里拿着纸条，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连自己进来都未察觉。
弈宁走上前，假意咳了一声，看对方没有动静，便又咳了一声。 秦风才回过神来。看见是他，略一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弈宁微微一笑，一个转身，在旁边坐了下来，"我怎么就不能来？秦风，追查劫珠之案进展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秦风放下手中的纸条，注视着弈宁，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追查劫珠的案子？"
弈宁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秦风，你不必管我是如何得知的。这次的案子不比以前的那些。犯人的武功已臻化境，连李成浩将军和他的十个手下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有把握抓住他吗？"说这些话的时候，弈宁不自觉地露出关切的眼神。
秦风有点意外，但不可否认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他回给对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你不是说过，只要努力，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不管犯人是谁，武功有多厉害，我一定会把他抓住的。"
弈宁听了他的回答，不知怎的，顿时安心了。虽然秦风是他推荐的，可他仍不免担心。毕竟这回的案子不同以往，失窃的可是贡品，而且犯人还有高深的武功。"秦风，我相信你一定能破了此案。"弈宁看着秦风的眼睛说道。"秦风，对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以宁，套用你刚才说的，‘这次的案子不比以前的那些'，我真的不希望你牵扯进来。"秦风神情之严肃，态度之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弈宁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秦风，道："秦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你也不能。秦风，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即便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承认我的。"
眼前的少年眼神坚定决然，小巧的下巴绷出一个坚毅的弧度。这个少年，身份不详，稚气未脱，却一而再，再而三，总能让自己吃惊。
秦风也看着对方的眼睛，柔和中带着三分锐利，道："以宁，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个案子的。但是我既已负责此案，就不会让你插手。你知道对方武功高深，十分危险，就当置身事外。若你执意要插手，万一有个意外，我自是难辞其咎，但你也不是毫无责任。说句难听的话，你那是自找罪受。若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管这件事。"
弈宁站起身，走到秦风面前，微仰着头，道："秦风，你是因为我是局外人，不该过问此事。既然这样，好，那我就当回局内人。"说着，转身离去。
弈宁前脚刚走，李大海后脚就进来了。"头儿，那小子怎么了？你们又闹不愉快了？"李大海看看弈宁离去的方向，又看看秦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秦风摇头，道："没什么。"
李大海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不会是他知道了你接手的案子，又来挑战了吧？"
秦风抬眼看向李大海。
"被我说中了？这小子鼻子还真灵，你才刚接到案子一天，他就知道了。不是我说，他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嘛。说也奇怪，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案子他都牵涉其中？头儿，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大海说着说着竟认真思索起来。
"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给我的感觉并无恶意。"秦风很肯定地说道。
李大海笑了笑，道："我也没看出他有何恶意。不过，我总觉得他似乎和头儿你卯上了。"
"也许吧。"秦风不置可否地笑道。
弈宁在秦风那碰了钉了，心里并不真恼。他虽任性，却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自然明白秦风为何这么说。但自己决定的事，即使有危险，他也不会放弃退缩。虽说皇家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浑浊得很。从小身在宫中，被保护的很好，并未曾经历过那些。可他也不是无知孩童，前两次的事情他也不是毫无所觉。毕竟他已是快十八了。即使以前天真，可经过洛府和刘府的事，其中又牵涉到自己亲近的人，心里掀起的并不是一般的情感，要接受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不能不说，他在其中也受到不小的打击，但他没有逃避，他面对了，并从中学会了一些东西。是的，就像秦风所说，真相并不完美，很多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美好。人心不是简单的对与错就能够说得清的。但即便如此，弈宁也不后悔。有得必有失。失去的东西固然使人伤心遗憾，但得到的未必不是值得珍惜让人安慰高兴的。

第十二章
干涉此案，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么他弈宁会给秦风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匆匆进了宫，在御书房找到父皇，他软磨硬泡地向皇上讨了个差使。原先皇上是不同意的，可是弈宁一会儿撒娇，"父皇，我知道您疼我，不想让我受任何委屈。可是我终归是要长大的，您总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再说，父皇不想看见儿臣我有一番作为么？而且，秦风的厉害父皇您是知道的。我只是当个小小的副手，也算是跟着秦风历练，不会有危险的。"一会儿又义正词严地说了一通"身为皇上的臣子，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皇上分忧；而作为一个皇家人，更要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去面对一切。所有的皇兄都是顶天立地，力挽狂澜的大丈夫。身为他们中的一员，自己岂可躲在大家的羽翼后面做个弱小的不能面对风雨的受保护者？身在帝王家，就更需要像雄鹰般展翅于广阔的天空，怎可像云雀家燕躲在屋檐下？"皇上被他缠得无奈，最后只得下旨，让弈宁做秦风的副手，助秦风破案。
兴高采烈地拿了圣旨去见秦风，弈宁想着秦风知道后的样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秦风不是没见识过弈宁的"厉害"之处，可是像今日这样的，还是让他大为惊讶。接过圣旨，秦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秦风，这回你总该不会赶我走了吧。"弈宁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
"虽说你是我的副手，可是也不能肆意行动。圣旨上写着要你配合我，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当老实地跟着我。我这个小小的捕头还得顾着你的安危，不得让你有任何危险。这样的差事我还是第一次见。"说着，瞥了弈宁一眼。
弈宁被说得脸上发热。虽说父皇同意了，可关乎自己的安危，还是不放心，命秦风要保护好自己。这下被秦风一说，又羞又恼，却又苦于自己没有立场，只能咬着唇生闷气。最后，他脸一板，眼睛睁得大大的，道："秦风，不管你如何看我，皇上既然下了旨，我会好好地配合你，尽量不让你分心。但是，若我真的有了危险，你定当考虑全局。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你的副手，就会做个称职的副手。"
秦风从不喜欢别人仗着权势打压他人，刚才弈宁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看着就不舒服。与他的原则相违背的事，不论是谁，他都不会有好脸色。即使他和一般的富家少爷不同，自己对他另眼相看，也不能幸免。现在见他如此说，心里的不快散了去。
如今，秦风和弈宁两人终是成了搭档。弈宁是个硬气的人，说得到做得到，也不枉夫子多年的教导。这十几年众人疼着宠着，专挑好的美的给他，弈宁人是聪明，也幸而从小接受的都是良好的教养，才造就了他现在纯良的模样，不过他那执拗的性子有时也颇令人头疼。 以他的性子，要在复杂的宫中生活，原本是要吃许多苦头的。偏偏他的善良乖巧，无心机的纯真讨人欢喜，极受宠爱。弈宁这人，极其固执，认定的事，要他改变简直是难于登天。即使撞的头破血流也要坚持。除非事实摆在他面前，证明他的决定是错的，他才会有所改变。正是这点，秦风有时被他气得半死。秦风其实也是不易妥协的人，可碰上弈宁，他不得不放下一些坚持。有时候，秦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他破例那么多次。许是对方的身上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那种为自己的坚持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无畏让自己感动，从而对其并未完全的拒绝吧。多年以后，秦风无不感慨地庆幸且感激对方的这种性子。
对于这个案子，两人都说出了各自的看法。弈宁毕竟经验尚不足，不如秦风看的全面深入。弈宁没有为此不悦，反而越发谦虚认真，俨然把秦风当作前辈。不过秦风确实能说是弈宁的前辈。
到现在，犯人是谁，该从何处着手，这些都没有线索，似乎是进入了死胡同，没有了出路。
"秦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弈宁问道。
"等。"秦风丢给对方这个回答，就拿着纸条看，好似能从这张纸条上看出答案来。
"等？"弈宁颇为不解。想再问个究竟，可对方一副沉思模样，他只得闭了嘴，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其中弈宁有几次忍不住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秦风说等他就等，他先前放话说会做好一个副手的职责，而且他也相信秦风这么说必定有他的理由。
好不容易两个时辰过去，一只信鸽出现在窗棂上。秦风走上前，从信鸽腿上的细竹筒内取出一封信。展开里面的信纸，秦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便把信递给弈宁。
弈宁从看到信鸽始，就十分好奇，看秦风取出信，张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见他看了信，忙问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和案子有关，是吧？"接过信，急切地看了起来。
"原来你说等，是要等这封信。秦风，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看完信，弈宁问秦风。
秦风看了弈宁一眼，方开口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吗？"
"不错。对于这个案子，我们得出了几个结论：一，对方武功高强；二，对方是个男子；三，对方急切需要那颗紫玉灵珠；四，对方无意伤人，不想与官府为敌，其实他那么做就是与官府为敌了。五，对方应是江湖中人。"想到以前对"江湖"的理解，弈宁脸上有点窘，不过马上又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这么一说，弈宁也立即醒悟，既然是江湖中人，自然找江湖人打听最为方便快捷。
见他明白，秦风也不欲多加解释。
"秦风，你怎么知道苏明远会知道这些？要是他不知道，那我们不是空等一场？"弈宁没想到帮忙的竟是数月前偶遇的苏明远。对苏明远，弈宁还是有点想念的。
"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秦风一反刚才的严肃，微微笑道。
"他在江湖上很有名吗？难道他是专门收集情报的？"弈宁眼睛瞪得大大的，专注的看着秦风，一脸的好奇和期待，模样十分的可爱。
秦风不禁柔和了表情，微笑着为他解惑，"苏明远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侠。武功高强，侠义心肠，败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几，在江湖上，人称‘无影公子'。"
"‘无影公子'？"c
"是的。因他一手‘飞花掠影'使的极好，连影子都看不见，所以大家称他为‘无影公子'。他和人交手，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见他的剑出鞘过。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至于是不是专门收集情报，这我就无从知晓了。"秦风说起苏明远，神色中带着欣赏和敬佩。谁曾想一个案子，让他们成了朋友。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穿上这身官服，而是选择仗剑江湖，也许自己和他早已相识，或许还两人联手，一同惩恶扶弱，笑傲江湖。那样的日子固然好，然如今的生活自己也十分满意。殊路同归，虽然自己没有像他一样执剑行走江湖，可身在衙门，自己一样可以为民除害。
"没想到明远兄他如此厉害！秦风，若是你和他比试，你说你们俩谁的武功高？"弈宁眨了眨眼，心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和他交过手。"秦风不是好胜的人，不过遇见互相赏识，武功又相当的对手，心静如秦风，也不免有些心动，想和对方切磋切磋。无奈两人是以酒论友，还未曾动武交过手。若是有机会，自己定会和他比划。
从苏明远的信中得知，二十年前，一名叫"卓一笑"的弱冠青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武功无人能及，为人亦正亦邪，十年前，不知何故，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直至最近两个月，听说卓一笑重现江湖，为其妻子寻找灵药。据闻他的妻子身患奇症，可叹卓一笑武功可谓天下第一，对医理却是一窍不通。他们夫妻鹣鲽情深，妻子患病，卓一笑访遍天下名医，只盼医好妻子的病。最近，有人在西南一带看见他的踪影。
"秦风，你认为这个叫‘卓一笑'的人是劫走贡品的人？"弈宁又看了一遍信中内容，问道。
秦风顿了一下，才说道："从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卓一笑有最大的嫌疑。贡品不是寻常物，不是常人有胆子敢动的东西。而且还要避过李将军他们，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如今，我们只能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或者说你有其他的主意？"
弈宁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信上说卓一笑在西南一带出现，那我们就去西南看看。"
"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对。"
"秦风，西南离京城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我们追查犯人，耽搁不得。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秦风回答，跑了出去。
秦风无奈，只得等着，顺便和李大海交待了一些事。

第十三章
过了一个时辰，弈宁在府衙门口出现，身边还有两匹马。秦风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两匹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秦风，走吧。"弈宁骑在其中一匹马上，居高临下冲着秦风说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兴奋。
若是有选择，秦风断不会带着这个骑在马上的少年。可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秦风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和这位少年在一起，直至这个案子的结束。
秦风抬头看了看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跃跨上马背，稳稳坐定。
正在此时，后面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唤声。两人皆回头，不过却是神色各异。秦风是一副局外人的淡然态度，而弈宁则是不耐的样子。
"公子，你要走也不要丢下小路子啊。小路子从小伺候公子，公子去哪儿，小路子也跟到哪儿，小路子要留在公子身边。"小路子委屈地说着，一副遭人丢弃的难过模样。
"小路子，咱俩谁才是主子！"弈宁用少有的严厉语气说道。
小路子低着头，小声回道："当然是主子您。"
"既然知道，那我命你立即回府，不准跟来。要是让我知道你跟来，仔细你以后的去处！"见小路子还站着不动，喝道："还不快给我回去！"
小路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主子，还不忘向秦风投去求救的眼神。
秦风侧过头，权当没看见。不是他狠心，他们现在又不是去游玩，还要人伺候。原本就不想带上弈宁，此刻又来一个下人，怎会让他跟着呢。
小路子在主子的瞪视和秦风的无视下，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秦风，我们走吧。"弈宁给对方一个抱歉的笑容，率先策马而行。
秦风点了点头，一甩缰绳，和他并行。
出了城，两人朝西南方向而去。这两匹马颇有灵性，无须主人如何驾驭，就自行向前奔驰。这也难怪，弈宁拿出手的东西自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两匹马是年前由大臣进献给皇上的。弈宁当时一眼瞧见便欢喜的不得了。皇上见他欢喜，在他的软语央求下赏给了他。这两匹马一黑一棕，十分漂亮，而且有趣的是，它们总是在一块。看见黑马，必能在附近找到棕马。曾经有人把它们分开，引得它们嘶鸣不已，撞破围栏冲向对方。弈宁自从得了这两匹马，宝贝的不得了，时常骑着它们在猎场纵横驰骋。向来宝马都是不易驯服驾驭的，很有些灵性，再加上动物的警觉性本就高，要想亲近它们要费不少功夫。也不知弈宁和这两匹马有缘，还是马能识人，总之，弈宁并没有花多大力气就驯服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