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生涯————不能发芽的种子

最悲惨而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洗澡。每天军训完了，不洗澡是不可能的，洗澡是更不可能的。自从军训第一天，虎背兄光荣成为第一个在学校浴室里而非训练场上昏倒的人后，大部分人都失去挑战堪比桑拿房的公共浴室的兴趣，转为打了开水回宿舍擦身。

李明宇进姚辰宿舍的时候，姚辰就正霸着厕所间擦澡，而其他闲杂人等都在食堂排那漫漫长队。
过热的天气让姚辰完全失去了胃口，除了早上没那么热时会逼自己吃一点，其他时候完全是靠饮料为生，到了晚饭时间就独自先回宿舍处理个人卫生问题。
于是李明宇在食堂门口碰到姚辰的室友，知道姚辰又不吃饭，就特意跑了趟宰人极狠的校园商店，然后带着爱心零食前去慰问。
姚辰从厕所出来，被坐在自己床上的李明宇吓了一跳，当场就要钻回厕所--开玩笑！因为嫌热，擦完了身子他就穿了条小内裤。就这造型出现在李明宇面前？！
李明宇也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姚辰早就钻回了厕所。
过了一会儿，姚辰套了件T恤出来，脸上红成一片，吱吱唔唔地问："你怎么来了？"
李明宇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脑中一片空白。
初中三年姚辰的个子都没怎么长，牛奶喝了不少，身高还在贫困的170边缘挣扎。姚妈妈一时兴起给他买的那件T恤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大。于是姚辰就索性拿它当了睡衣--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的是，姚辰的恶习：对他而言，睡裤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大大的T恤刚遮过腿根，下面两条白晃晃的小细腿在李明宇眼前飘过来~飘过去~。
李明宇有点晕，眼睁睁地看着姚辰走到身边翻塑料袋，空空的T恤不断出卖下面颜色闷骚的小裤裤。
姚辰大概感觉到李明宇的异样，抬头查看他的脸色："阿宇，怎么了？你脸好红啊！"
粉色柔软的唇瓣翻动着，姚辰的脸离他很近，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
有香皂的味道，李明宇最后模糊地想到。

天气热的时候火气比较大。
姚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明显火气很大的、近在咫尺的脸，全身僵硬，彻底死机，直到上下唇都被人舔咬过去最后还故意"啵"地亲了一下，都没完成重启。
李明宇看看怀中呆呆的姚辰，心中小小忏悔了一下：还没有得到辰辰的答复就亲下去了啊......呜，不太礼貌的样子......不过，感觉不错啊......
"......"姚辰的嘴动了动，唇上水光闪闪。
"恩？"李明宇紧张地把耳朵凑了上去，"你说什么？"
姚辰木然的眼睛转了两下，开始恢复生气并迅速演变成凶恶："李明宇你个混蛋！"
李明宇胸口猛的一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他慢慢松开箍着姚辰的手，眼神黯淡："对不......"
"老子的初吻啊啊！！！"抓狂的人根本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一个劲地嚎，"老子的纯洁啊啊！！！说！"姚辰两眼喷火地揪住李明宇的领口，"你要怎么赔我！"
李明宇瞬间从地狱直升天堂，脸上的笑直逼八月的太阳。他一勾手把张牙舞爪的姚辰拖进怀里，直直地亲了上去："我把我的赔给你......"
......
嘴唇很珍惜的摩挲着另一对唇瓣，紧贴着吐出话语："辰辰......也喜欢我，好不好？"
姚辰脸涨的通红，渐渐没了叫嚣的力气，挣扎着扭开头，蚊子一样哼哼："笨蛋......谁要喜欢你啊......"
"你！"李明宇心情大好地在他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笑出一口白牙，"你要喜欢我！"

结果，姚辰的宿舍多了一个编外人士。

第二十一章

自从军训时姚辰半推半就李明宇得寸进尺地确立了比单纯早恋更容易刺激到老师家长的关系后，两个人就正式成为地下工作者。但是虽然都在一个学校都是住宿生，两个不在一个班一栋宿舍楼的人其实一天见不了几分钟--尤其他们还必须时刻小心别人的眼光。
姚辰反应倒不是特别大，李明宇却天天看着校园里一对对半公开化的鸳鸯羡慕得牙都酸了。
事情的转机来自农场的举措：犯人收监，鼓励干部职工住房城市化。李家立即响应，物色着在市里买了套二手房，开始装修。半年后，新居装修完毕，李明宇心花怒放，申请走读，并千方百计说服两家家长让姚辰和自己一道--说服的理由很充分：一、宿舍熄灯太早，不方便学习；二、男生宿舍鱼龙混杂，不利于学习和成长；三、新家反正平时也没人（李爸李妈在农场的房子没卖，平时工作日还在农场正常生活，到了周末才会去市里的新家），不如让他和姚辰住着还能看房子。家长们在李明宇的引导下想到前几天学校卫生检查，在某男生宿舍厕所门背后发现巨副裸女海报的事件，心中一寒，立刻答应了。
于是在姚辰同学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被自己老妈移交到了李明宇手中。

刚搬到李明宇家的时候，姚辰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撒：他跟舍友关系正好，老妈一个电话过来，他就成了背叛了宿舍的罪人。背着行李出宿舍门时，背后七双幽怨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愣是把不怕鬼的姚辰吓出了一身冷汗。（情景回顾：姚辰出得门去，宿舍众人对望，怨念叹息：以后要自己打扫卫生了啊......注：姚辰有点小洁癖，看到屋子脏了会忍不住打扫。）
李明宇看他脸色不善，明智地管住了本想邀功的嘴，只殷勤地帮他整理行李。
不过姚辰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发现李家那可爱的电热水器时，所有的不爽早就被抛到脑后，眼前充斥着水汽氤氲佛光普照的两个镏金大字：洗澡！
于是同居的事实被同居双方愉快地接受了--不过，理由不同。

说是同居，其实也只是晚上回来睡个觉而已--午饭晚饭都是在学校吃，午休在教室，晚自习下了回家--但毕竟增加了两个人的相处时间。
李明宇最喜欢早上。姚辰早上一向起不来，初中当了三年闹钟的李明宇自然深深了解morning call的乐趣。
早上，李明宇起床之后先去洗漱，然后去厨房用微波炉热头天晚上买好的早饭，紧接着就去客房叫姚辰起床。
此时的姚辰必然皱着眉嘟着嘴抱怨，眼睛迟迟不肯睁开，身子蜷缩着裹紧被子继续赖床。这个时候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掀被子，然后姚辰就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尖叫着跳起来瞪人，但不到半分钟就又会恢复成睡眼惺忪的样子一点一点往床上倒。不能真的让他再倒回床上，现在该做的是连哄带拖地把姚辰抓到盥洗间洗漱。洗过脸后，姚辰会清醒一点，能自己穿衣服然后吃早饭。最后时间差不多了，就能出发去学校了。
李家的新居离学校（市一中）不近，所以李明宇在获得走读权的同时拥有了自己的私家车：一辆白色卧龙电瓶车。车子开起来很稳，于是姚辰正常在行驶过程中趴在李明宇背后打瞌睡。每当李明宇感觉到背后的分量，他就忍不住偷笑："不枉费我今天又提前了五分钟喊人啊！"
托李明宇的福，姚辰因为总是第一个到教室而成为了保管班级钥匙的人。

大概是早上的反应实在迟钝，姚辰始终没有发现某人险恶的用心，只是偶尔在打开教室门时感叹一下"我真是太敬业了"。
反正姚辰没觉得住在李家有什么不好，相反的，他简直爱死李家可以天天洗澡的电热水器了。
学校的浴室是熔炎地狱，这是每个住宿生的共识。当初住校，姚辰简直要被一周才能去学校附近（步行15分钟）的私营小浴室洗一次澡，其余时间擦澡的状况逼疯。
现在，姚辰舒服地在热水冲洗下叹了口气：天堂啊......
磨沙玻璃门外有人敲门："辰辰，你毛巾又没带进去。"
姚辰奇怪地看了眼拎进来的置物篮："又没带？我明明记得我放进来了啊！"
"那我现在进去给你，还是你待会儿自己出来拿？"李明宇一本正经地贴在门外问，嘴角可疑地翘着。
姚辰看看湿嗒嗒的自己，放弃了第二个选项："你进来吧。"
李明宇调整好表情拉开门，夹杂着洗发水香味的水汽扑面而来。鹅黄色的浴帘隐隐约约地映着后面人的身影。一条被热水冲洗得有些发红的胳膊从浴帘后面探了出来："给我吧。"
李明宇乖乖地把毛巾递了过去，乖乖地退了出去，然后站在玻璃门外长吁短叹："他就不能忘了放浴帘么！"

不能怪李明宇不君子，要怪只能怪姚辰那家伙太迟钝。
李明宇好不容易磨得姚辰答应在一起试试，可试了一个多学期，两个人全部的亲密接触还仅限于那次嘴唇碰嘴唇的纯洁之吻。
"早知道就把舌头伸进去了......"李明宇蹲在浴室外面痛心疾首地咬指甲。
市一中的强化班，强的不只是学习。在过去的一个多学期里，李明宇就深切体会到这一点：他宿舍里有个兄弟熄灯后必定进行某方面的专业讲座，直讲的一宿舍的半大小子都成了理论知识丰富的知识分子。李明宇虽然觉得专业不大对口，但还是本着严谨的治学精神听了不少，并结合自己专攻的方面，领悟颇多。
"阿宇？你蹲门口干嘛？"姚辰开门出来差点一脚踩他背上。
"哦，没事！"李明宇迅速起身，脸上的笑容温和有如拂面春风，"你洗好了？那我去洗了。"
姚辰点头让路，湿湿的头发贴在粉粉的脸边，水珠晶莹地落在颈间，滑过锁骨，消失在领口。
李明宇"咕咚"咽了口吐沫，硬生生别开视线。
姚辰毫无自觉地光着腿跑去厨房倒水喝，李明宇目送着他的身影欲哭无泪。
"算了，"李明宇叹了口气，眼光柔和地看向厨房，"明天再早两分钟喊你吧......小白痴......"

第二十二章

高二的时候，学校开始文理分班。强化班淘汰了一批滞后人员补充了新血，正式变成物化强化班。李明宇在满城风雨中岿然不动，姚辰几番犹豫，奔赴了文科班。
大凡男生选文科不管是不是实力不济，对外都会宣称是因为"文科班女生多"。除强化班外年级排名12的姚辰同学选择进文科班的官面解释为"兴趣所至"，而私下理由是"去食堂方便"......总之，姚辰在物理老师的叹息中迈进了花团锦簇的文科班。
姚辰的新班级是21班，在一楼，刚好和李明宇在四楼的1班拉出一条对角线，两两相望。
开学一个星期后，文科班女生注意打扮的越来越多，据说是因为"对面一个强化班的帅哥一下课就趴在阳台上盯着文科班看"云云。
李明宇在楼上，交流脱节自然不知道；姚辰没注意周围女生有什么变化，自然也想不起来去问。所以田薇薇告诉姚辰时，姚辰差点被奶茶呛死。
田薇薇，姚辰初中三年同桌的精致女孩，现在再次和他一个班。姚辰刚进21班看到田薇薇时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三年同桌，脸都记了个烂熟，再加上诸葛老师他们出事时田薇薇真诚的眼泪，姚辰对她的印象简直就好的无以复加。但很快，姚辰就认清了她的本质--或者说，是田薇薇主动暴露了自己的本质。
事情的起因是一本漫画，一本认认真真包着书皮的漫画。
在初中姚辰看《灌高》口袋本的时候，他就发现同桌的女孩对漫画也很热衷。不过大家看的不同类，姚辰看少年的，田薇薇看少女的，所以虽然田薇薇一再推荐《圣传》啦、《东京巴比伦》啦什么的，他也提不起兴趣看。所以那天晚自习中途下课，姚辰看到田薇薇在看一本包着书皮的漫画时，只是礼貌寒暄性质地问了句："你在看什么啊？"
田薇薇甜甜地一笑，大大方方把书皮掀了开来：《火影忍者番外集》。
那时正值一中"是男生就看《火影》"的高峰期，姚辰自然也不能免俗。除了偶尔感慨一下"白真的是男生么"，"鸣人和佐助那一吻实在是太KUSO了"，剩下的就是满满的狂热。所以当看到有没见过《火影》番外集，姚辰第一个反应就是："借我看吧！"
田薇薇眨巴眨巴眼睛，很可爱地歪了歪头，说："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看了不要后悔啊！"
姚辰当时光顾着看封面上卡卡西经典的一只眼造型，也没怎么注意田薇薇的话，就把书拿到了手。
等晚上放了学回到家，姚辰才把书翻出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起来："虽然画风好像有点变了，不过画的还满美型的......"
话没说完，姚辰就喷了。s
那1拼1的画面很清晰，除了模糊处理的部分，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姚辰都看到了。
"天......这是什么啊......"姚辰哀号着拎起书"哗哗"往后翻：满页的"恩恩啊啊"，满眼的诡异姿势。
姚辰崩溃地丢开了书，抱着头逃避现实。
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的姚辰犹犹豫豫地摸回了书，小心地翻开来，脸上慢慢涨红："男的跟男的原来是这么做的啊......"

第二天李明宇去叫姚辰起床时被吓了一跳：姚辰早就醒了，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小老鼠一样打量他。李明宇琢磨着最近没干什么得罪他的事，也就不再多想。
到了班里，姚辰警惕地扫了扫周围，偷偷摸摸地移动到田薇薇身边，红着脸把书塞给她。
田薇薇"呵呵"笑了两声，眨着眼睛问他："好看吗？我那里还有其他的~"
姚辰嘴角抽了几抽，不发表任何意见就落荒而逃了。

然后李明宇就发现姚辰在躲自己。
进浴室前一定会仔细清点要带进去的东西，坐车一定会身体后仰不碰到他，甚至睡觉也一定会翻出当摆设的睡裤套上--虽然半夜会因为不舒服，被自己在梦里蹭掉。
李明宇很哀怨，哀怨得一下课就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直钩钩地盯着21班。
再然后，21班女生的整体服装品位达到了全校第一。
再再然后，姚辰同学从田薇薇同学处偷渡了N本书皮上写着《精编XX习题100例》的书。

再往后，是高二的第一次月考。文科生要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进行再分班：由原来的政史地通修改分为五个政史班和一个史地班。于是21班小换血，田薇薇去了楼上26班的史地班，姚辰继续在21班和李明宇画对角线。

"文科班的女生是用来疼的，文科班的男生是用来使唤的。"
说这话的是21班美丽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所以班里包括姚辰在内的九个男生成了包身工，从打扫清洁区到参加运动会，说"不"的权利已经被永久性剥夺。
2004年的秋季运动会，姚辰死在了3000米的跑道上。
事后田薇薇双手捧腮作"呐喊"状惊问："他si怎么死di！"
姚辰怨灵状回答："我si跑死di！"
三千米啊！姚辰作为21班最"娇小"的男生，居然抽签抽中了三千米！
虽然班里大多数女生也都认为班主任实在不够怜香惜玉，但抽中签的是姚辰自己，也怪不了别人。
姚辰是倒在最后一圈上。虽然比赛中途有很多选手弃权离开，姚辰还是想拼到终点，哪怕最后已经只能慢慢挪着向前。于是当姚辰到下时，21班的女生们都疯了一般喊着医务室老师的名字冲上去把他架出了跑道。经过这件事，姚辰在本班乃至整个文科班都是人气飙升。
这个事件里最郁闷的人是李明宇。当时一直陪跑在姚辰身边的他居然硬生生被那些疯狂的女生挤开，连姚辰的边都没挨上。
第二郁闷的是那个拿第一的。当他领了奖状去向自己正在追的文科班女生炫耀时，那女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么壮，拿不到才是奇怪好不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往高三，李明宇一天一天越发哀怨，姚辰一天一天段数升高（那啥，漫画），田薇薇一天一天本性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