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生涯————不能发芽的种子

那时候的李明宇还单纯的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农场那么个相对封闭的小地方从来没有谁会想起来说这个；同寝室的或同班的同学要说也是说哪个女生怎么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嘲笑一下某个男生比较娘娘腔。
所以，一个暑假过去，李明宇依然时不时一脸茫然地发一下呆。
□□□自□由□自□在□□□
初二开学的时候，三中终于把新教学楼搞定了。烟花炮仗噼里啪啦扰民了半天，校长大人保持着蒙娜丽莎的微笑，示意流放人员可以返京了。各班领旨谢恩，然后在班主任带领下开始打扫充满甲醛的教室。
姚辰的新教室在三楼，同年级的班级只有隔壁的十班。打扫间隙，白枫陈龙等人抽空上来，握着姚辰宋朝刘大关五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兄弟们，我们终于回来了啊！"
宋朝感动地拍拍陈龙的肩，满脸欣慰："既然改过自新，你们就还是革命队伍里的好同志啊！党和人民欢迎你们！"
李明宇是被白枫硬拖上来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闹腾，表情还是很忧郁。
沈和凑到他身边，推一推新换的无框眼镜（度数又深了），压低声音问："你和小八还没和好么？"
李明宇叹了口气，继续忧郁。
沈和陪他叹了口气，推着眼镜又回到那群正打闹的人中。
李明宇黯然转身，独自下楼去了。
白枫凭借身高优势，看到李明宇就这么走了，忍不住问姚辰："你还不肯原谅阿宇么？"
"啥？"正跟宋朝一起蹂躏陈龙的姚辰停了下来，疑惑地望着白枫，"什么原谅啊？"
白枫干脆把他揪到一边，严肃地训话："你们上学期闹矛盾，现在还没和好吗？"
姚辰有些傻："什么和好啊？我没放假的时候就跟他讲和了啊。"
一听这话，那边偷偷支着耳朵听的一帮子也干脆围了上来："你们和好了怎么阿宇还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
姚辰撇撇嘴，两手一摊："我哪儿知道啊！"

李明宇很忧郁，真的很忧郁，因为他越来越发现自己不对劲。
首先是老问题，他依然很在意那个老跟姚辰粘一块儿的杨思远。自从回到三中，大家见面的机会增加，他总是不经意就发现那两个人的身影，从办公室到厕所--"又不是女生，上个厕所也一起去！"
然后出现的新问题是姚辰那个娇小可爱的同桌。李明宇好几次跟白枫他们上楼找姚辰都看到那女生对着姚辰笑的花儿满天飞。
这些问题让李明宇少爷非常不爽，这种不爽的感觉学名叫做"嫉妒"--而想不明白为什么嫉妒，嫉妒什么，就是李明宇日益忧郁的原因。
在李明宇忧郁的日子里，姚辰依然活的没心没肺，依然跟班里那班小子快乐地打着除了犯规基本没有其他技术含量的篮球。然后终于有一天，姚辰在打篮球时，脚崴了。

姚辰被宋朝和杨思远架回来的时候，脚踝肿的老高，泛着红光。
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吓了所长夫人一大跳，连忙让他坐下拿了红花油帮他擦。
宋朝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厉害，"红烧肘子红烧肘子"的念叨个不停。
姚辰一个眼刀狠狠杀过去，宋某人立刻没气节地躲到一边装模作样背单词。
杨思远自责地垂着头："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害你摔成这样了......"
"没事儿！"姚辰哈哈笑着反过来安慰他，"只是扭到了，过两天就没事了啊！"
李明宇抽着嘴角在旁边听着，想揍杨思远的心情越来越明确。
"放心吧我的班长大人！您老先回家吧，不然又得被你妈骂了吧？"姚辰嬉笑着捶了杨思远一拳，赶他回家。
愧疚的杨大班长只得乖乖告辞。
杨思远刚走，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姚辰立刻垮下脸，苦巴巴地拉住了李明宇，眼睛水汪汪地眨啊眨："阿宇，我脚疼......"
李明宇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原本烧的正旺的怒火立马熄了。他蹲下身，看着姚辰红肿的脚踝，觉得自己也开始疼了。他就着蹲姿抬头看向姚辰，担心地问："疼的厉害吗？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
姚辰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央求道："我不去医院......"
李明宇安抚地哄着他，声音温柔地让宋朝等人受不了地直打哆嗦："好好，不去，不去。"
"阿宇......"姚辰还在用软绵绵的语气显示自己的奄奄一息。
"什么事？"李明宇还在温柔。
"我脚疼，肯定爬不了梯子了......"
"没事，你睡我的床吧。"
"哦耶！阿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奄奄一息的人立马活了，一只脚蹦达着就朝李明宇的床扑去，一边蹦一边念叨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宋朝笑得桌子砸得震天响，白枫也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陈龙咧着嘴坐在关野旁边继续看戏，沈和厚道一点，干咳了两声就借口去厕所了--虽然之后所长夫人证明，厕所里传来了很诡异的笑声。
但李明宇的反应却不在任何一个人的预料之内：没有发飚，甚至连温柔微笑的表情都没变。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眼睛里却还是笑意。
众人被那笑容煞到，狠狠地抖了一下，收敛了看戏的心情，低下头该干嘛干嘛。

第九章

晚上白枫准点熄灯的时候，姚辰正小狗似的在李明宇床上蹭来蹭去，最后满意地拍拍枕头称赞道："阿宇你枕头好软啊！"
李明宇巴着护栏探出半个身子看看一副小人得志的姚辰，什么也没说就又缩了回去。
姚辰心情愉快地换好睡衣倒在床上，裹着被子舒服地叹了口气。姚辰可能打球时真是累着了，不多久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其他人却还不想睡，压低了声音开例行卧谈会。
宋朝"嘿嘿"阴笑着出卖关野--10班班花今天向关大酷哥告白，目击者众多。
寝室里一阵压抑的"哗"声过后，立刻开始八卦。
"兄弟啊，你瞒的真好啊，连哥哥我都没告诉啊！"陈龙声泪俱下，抖着嗓子控诉。
白枫淫笑（郑重插花：白枫其人，实乃色狼一只。当日在技校上学时，这个裸眼视力1.5的人最大的乐趣就是下了课抢同学的眼镜看对面教学楼的女生，并评选出了颇具影响力的"技校十大美人"--所以，长的正派不代表人就正派。小辰同学初识此人真面目时，很受伤啊很受伤。）："宋朝他们班的班花在全校也排在前面啊！小五你艳福不浅啊！"
沈和也凑热闹："五哥什么时候把五嫂带来看看啊？"
关野有点恼，语速明显比平时快："别瞎说，我又没有答应她。"
又是一阵惊叹的"哗"。
"你......为什么不答应啊？"难得在卧谈会上发言的刘锦楠也好奇了。
"天哪！小野你眼光真高啊！"陈龙感叹，以尊敬的目光膜拜关野--的床板。
"就是啊！10班班花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可惜啊，可惜了！"白枫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关野翻了个身，床板"咯吱"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众人"切"了一声，对其不合作态度表示不屑。
"说到美女，"白枫兴致上来，又开始发表高论，"要我说，我们这届最漂亮的就是阿宇他们班的苏瑜倩了。长的好，气质又好，成绩又好！"
陈龙立刻符合："就是就是！笑起来的样子啊......她就是我心中的公主梦中的女神啊！"
"哎？"宋朝插话，"阿宇你同桌不是就叫这个名字么？"
李明宇"恩"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压低了声音招呼："声音小点儿，姚辰睡了。"
"所以我说阿宇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啊！"白枫恨铁不成钢地嘟囔，"人家都主动约他出去玩了他还推掉！"
"啥？！"众人声音陡然拔高。
李明宇连忙"嘘"了几声示意他们轻点，然后小声回答："我又不喜欢她我有什么办法啊。"
"大哥！"陈龙哀号，"不是吧！这你都看不上！你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李明宇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

卧谈会是被所长的敲门警告声强行终止的。大家不甘不愿地抱怨了两句也就乖乖闭嘴睡觉去了。
李明宇觉得自己很乱，却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有点不安却又很兴奋。他翻身趴在床上，整张脸埋进了枕头。
枕头上有淡淡的香味。
海飞丝的去屑洗发水。李明宇模模糊糊地想到。
那是开学前两家妈妈一起去超市买的，据说当时在促销。姚辰很喜欢它的味道，每次洗头都喜欢倒很多，然后冲很久才能冲干净。
这么回想着，李明宇才突然明确地意识到：现在自己睡着的这张床，是姚辰的。
姚辰的枕头，姚辰的被子，姚辰从来没穿过的睡裤正团成一团丢在床角。
李明宇慢慢撑坐起身子，向下床看去。
李明宇白天刚晒了被子，姚辰可能是嫌热，被子被他蹬开了一角，纤长的腿（种子：相对于身高，小辰你腿够长了~ 辰：= =+ 去死！）露在外面，在透过窗子的昏暗路灯灯光下，白的很不真实。
其他人都睡了，寝室里很安静。李明宇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他猛地倒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怎么了？"李明宇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轻声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时间好像倒回了那个尴尬的早晨。
李明宇看着手里还拽着的棉质内裤，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
他低头，眼前修长白皙的腿根处是记忆中无比鲜明的画面。李明宇一下子惊醒了，连忙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没关系。"
姚辰的声音。却不是平时的腔调，而是撒娇一样软绵绵的语气。
李明宇顺着声音望去：姚辰在笑，甜美的笑。漂亮的眼睛眯起来，里面满满的都是李明宇。
李明宇被雷击中般动弹不得，电流在身体里乱窜，越跑越下。
姚辰上身还穿着那件蓝色维尼。李明宇着魔一样伸手解开了那些扣子。
少年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渐渐暴露在空气中，白皙、匀称，带着几分惹人怜惜的青涩。
姚辰歪着头笑着，任由自己的身体完全展现在李明宇眼前。
李明宇觉得热，觉得焦躁，觉得干涩的嘴唇需要抚慰。
姚辰还在笑，柔软的唇在眼前招摇。
于是李明宇俯身上去，含住了惹人肖想的唇瓣。
姚辰的笑在唇齿缝隙间溢漫，让李明宇心上的火越烧越旺。
一发不可收拾。

"阿宇！迟到了！"
陈龙中气十足的吼声把李明宇吓的直接翻身坐起，心脏"扑通扑通"地几乎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总算是醒了啊？"白枫啧啧奇道，"你睡过头还真少见啊。"
姚辰叉着腰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啊！"
李明宇脑袋很乱，直直地看着他。心脏还在狂跳，宛转扭动的身体也好像还在眼前，他傻傻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阿宇？做噩梦了？"刘老大洗完脸回来，看到还坐在床上发呆的李明宇，担心地问了一句。
做梦？
李明宇迟钝的大脑终于有点反应了：我在做梦？
"醒醒，醒醒！别睁着眼睛睡觉了啊！再不下来要迟到了！"陈龙拍拍床架，出去洗漱了。
李明宇一直僵硬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哦"了一身，跪坐起来，开始叠被子。
下身传来奇怪的感觉：濡湿、粘腻。
李明宇背对着床下的人，小心地拉开自己的短裤，然后再一次呆住。

那是李明宇第一次遗精，也让他终于弄明白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他确实不喜欢女人，还有，他喜欢姚辰。

第十章

姚辰的脚恢复之后，又一如既往地投身于那危险系数奇高的犯规篮球，直到他疯狂喜欢上三井寿。
那时地方台正疯狂地重播着《灌篮高手》，从初中到高中的孩子们都跟着疯狂。
初二上学期往冬天过时天黑的早，学校放的也早，六点多的动画片只要放学跑快点，回去还能看到大半集。于是每天放学就看到校门口黑压压一片学生蝗虫过境一样扫荡而过。
姚辰不再在学校篮球场上磨蹭到吃饭时间，天天放了学就冲回托儿所守着电视看三井。
但毕竟老师不是每次都会准时放学，而且每星期一次的卫生值日也是逃不了的，渐渐地，大家都开始受不了每天等待放学时那痛苦的煎熬。所以，当有人发现跟三中隔了条马路的书报亭居然有《灌高》的口袋本可以租时，全三中的人都沸腾了。一时间，口袋本风靡全校。
姚辰那时最大的幸福就是在上课的时候也能看到拼搏的三井兄。姚辰没有去租书，但他的台箱里有一整套《灌高》--他倒是想去租呢，但去的时机不对，老借不到。
那套口袋本是别人买的。前不久有兄弟上课看书，一不留神被老师抓了现行，于是三中开始全校严打。大婶在严打思想指导下，每天都会来次突击检查。买书的兄弟怕了，自己的包里肯定是不能藏了，但这书丢家里也绝对是定时炸弹，无奈之下只好找姚辰帮忙窝藏--大婶从来没检查过班上前十名的书包和台箱。
于是就这么便宜了姚辰。b
姚辰上课看闲书的功力基本上就是这段时间给锻炼出来的：数学课，大婶讲课喜欢瞎转悠，书放在腿上比较好隐蔽；语文课，诸葛先生不太下讲台，书放在桌上，上面压本语文书，看书的时候时不时抬个头记记笔记，也能过关；英语课......开玩笑！笑面虎的课开个小差就能直接找马克思报道了！新开的物理很不错，老师基本只管自己讲，可以比较放心地看。至于其他副课，不看就太浪费了啊！
于是，在别人--包括书的拥有者--羡慕钦佩的眼神中，姚辰解决了所有的口袋本，然后在期末考上混了个班级第二，年级十三。

"你不是人！"宋朝咬着牙，眼睛泛绿地瞪着姚辰，"你小子绝对不是人！"
姚辰掏掏耳朵，两腿架在书桌上，没什么诚意地回答："谢谢夸奖。"
白枫在打包脏衣服准备回家过冬，连头都懒得回："宋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小子，现在念叨什么啊！"
宋朝捧着心口哀号："天道不公啊！"
沈禾摸摸鼻子凑过去："四哥你别在这儿伤心了......"
宋朝立刻扑抱过去，一边抱还一边嚷嚷："还是小沈有良心！"
沈禾在他怀里挣扎着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加大了音量："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说，你别趴我床上伤心啊，我还要收拾东西呢......"
宋朝立马撒手，抖着手指他："你......我们好歹一张床上睡那么久，你居然跟他们一起欺负我！我......我......阿宇啊，他们都欺负我！你要为我作主啊！"说罢，瞄好方向冲李明宇扑去。
李明宇一侧身，让了过去，把手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姚辰："宋朝你也别玩了，周练月考期中期末，每次考完你都来这么一下，你不累我都累了。"
宋朝再次转移目标："大哥！刘大哥！给小弟作主啊！"
刘锦楠也不再是当初那纯良堪比小白兔的孩子了，他腼腆一笑，抱歉地看着宋朝："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我这个老大没实权啊......"
有实权的白二回头冲大家笑笑，又继续打包去了。
宋朝仰天长啸："天哪！我的兄弟阿龙啊！快来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