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主仆二人在院子里溜达着,碰着个小人就旁敲侧击。
许是以宁二人长得漂亮可爱,而且以宁又刻意扮着一副纯真的模样,让人见了顿生喜爱之情。即使知道不应对外人多说主人的事,但不知不觉便漏了底。
"碧秋姐姐,听说你家小姐美貌秀丽,端庄温柔?"以宁睁着大大的眼睛,甜甜地说道。
"你倒听了不少。"碧秋大以宁几岁,也不免打心里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爱怜地捏捏他粉嫩的小脸。
小路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的。碧秋的胆子可真不小,连主子的脸也敢捏!幸好是不知道主子的身份,若是知道了,怕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般造次吧。
"这么说来,定是有不少名门公子追求你家小姐喽。"以宁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晃着双腿,道。
"那是自然。可惜啊--"碧秋语气一黯。
"可惜什么?"以宁紧紧地盯着碧秋。
"你还小呢。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碧秋展颜一笑。
"碧秋姐姐,你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吗?我都快十八了,可不是小孩子。告诉我啦!"以宁撒娇。
"哎哟,还说不是小孩子呢。"碧秋看他撒娇的样子,温柔地调笑。
经不住以宁的一再央求,碧秋松了口:"可惜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位苏公子可不比那些名门公子差,对小姐也极好极温柔。小姐每次想到他,收到他的信,都十分甜蜜。那次苏公子有事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约定一年为期,一年后定会回来娶小姐。可是天意弄人,小姐没等到苏公子,却等来一生的噩梦。就在小姐满怀期待思念的时候,洛家二公子出现了。趁老爷困厄之际,要小姐答应他的提亲。真真是气煞人也!小姐那么温柔善良,竟答应了。就算洛公子对小姐百般体贴,可小姐爱的人不是他,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罢了。小姐一点也不开心,身体也变得虚弱,最后郁郁而终。"碧秋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姐姐,想必那位公子是个不凡的人吧。"
"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当然不凡。"
"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吧?"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苏。"
"那他为什么离开呢?他家不在京城吗?"
"为什么离开苏公子没说,只说是有事不得不暂时离开。他家也不在京城。"碧秋看向庭院,撑着颊道。
小路子抓着以宁的胳膊问:"公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笨!当然是找线索啦!"
"可是方老爷不准我们随便乱走啊。"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他说不准就不准啊。他是什么身份,也敢命令我!"
"可是你不是点头答应了吗?"
"那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当时要是不点头,他能让咱么留下来吗?"
打听了方家小姐的闺房,以宁和小路子偷偷溜了进去。
方家小姐的闺房虽然久未住人,但却依然整洁干净,似乎有人定期打扫。
以宁给小路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阵翻箱倒柜。
在梳妆台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个精巧的黑色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札厚厚的信。
以宁咂了咂舌,一封封地翻阅。一边翻阅一边自言自语:"那位苏公子的字倒是写得不错,豪放飘逸,看来对方小姐的感情倒是深沉热烈。这娟秀端正的字想来是方小姐的笔迹。可怜被上天捉弄的一对有情人。"
正看得入神,小路子推了推以宁,慌张道:"公子,好像有人来了!"
以宁凝神细听。
糟糕!真被小路子说中了。一串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以宁赶忙放好东西,拉了小路子躲了起来。
刚躲进床底下,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捕头,这便是小女的房间了。"
在黑暗中,以宁眼睛闪闪发亮,凝神听着。
"秦某放肆了。"
"秦捕头说笑了。"
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索%GB篚?G9!F=茵?A3
倚%G4?GF!EB%GC%B@%GD??般!AC�!C9%GA怯?G5!C2?BB?A2%GF裔!A3?E7?DA?B2%GF!C2?AC霪?B2不能动,时间一长,难受得紧。小路子紧紧扯着以宁的衣袖,不让以宁移动分毫。
"方老爷,这房间里除了你我二人,还有其他人吗?"耳边突然响起秦风询问的声音。
以宁和小路子双双侧头看向对方,心里咯噔一响,赶紧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这秦风恁时厉害,只靠气息就能猜到房间里还有人。
"除了碧秋回来打扫外,房间都是关着的。刻下就你我二人,秦捕头不必担心。"方老爷以为秦风是怕有人在场,故而如此说道。
秦风知道方老爷曲解了他的意思,也不辩解,只是继续查找线索。
待秦风和方老爷走后,以宁和小路子大大呼了一口气,主仆二人从床底下爬出来。拍拍心有余悸的心口,暗自庆幸,还好没被发现!两人头发凌乱,衣服脏乱,以宁从小到大,从未这般狼狈过。
气恼得拍着衣上的尘土,以宁对秦风的恶感又深一层。
要不是他,自己何至于如此狼狈!
出了方家大门,就见秦风长身而立,久候多时的样子。
小路子一见秦风,"啊"地大叫一声,神色慌张,似被人抓住把柄。
以宁也不禁大吃一惊,惊慌之色现于脸上,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既然那时没有当场搜出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对他们怎么样。
"不知秦捕头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呢?"以宁斜着眼,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风道。
秦风也不理会,径自说道:"不管你如何想,秦某几次三番劝你莫要插手,确实是出于一片好意。若两位出了事,怕是必会引起一番骚动。秦某话已至此。告辞了!"说完,略一拱手,转身而去。
以宁听了一愣,看着秦风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公子,听他的口气,好像知道了咱们的身份。"小路子在一旁小声说道。
"知道又如何?这件案子我既已插手,断没有停下的道理。不管怎样,我是不会罢手的。"以宁抿了抿唇,清凉的声音毫不退缩。
"公子--"小路子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
"小路子,我们走。"
从方家回来,以宁迫不及待地脱下脏衣服,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两天来的明察暗访,并没有使案情有所进展。
秦风的心情有点烦躁。一直相信不管多么高明的凶手,作案后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是这次的凶案堪称完美,自己查看了死者好几次都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
再者天气渐渐热了,尸体不可能一直放在衙门里。就算衙门的人同意,洛府的人也不会同意。洛家已经来要求把死者安葬了。
秦风一筹莫展,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也没有理出个头绪。
那个叫"以宁"的少年的身份也没有查出来,但凭自己多年办案的直觉,"以宁"主仆的身份非同一般。看来这次真的把自己难住了。
秦风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这两天忙着案子,晚上都睡在衙门,也没能好好吃饭睡觉。抬头看看天色,秦风决定回家好好洗个澡,舒服地睡上一觉。
秦家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家二老三年前丢下秦风,撒手归西,留下一座宅子和一笔丰厚的银子。秦风遣散了一些仆从,只留了老管家夫妇和两个名唤小安和小武的小厮。
"少爷,您终于回来啦!"老管家看见秦风,呵呵地十分高兴。
小安和小武听到声音,一溜烟窜出来,围着秦风大呼小叫:"少爷,您再不回来,我们就要把您五花大绑给绑回来啦!"
"瞧您眼眶发黑,脸色发青,像个鬼似的!半夜走在路上,肯定能吓死人!"
"你们这两个兔崽子,怎么说话呢!"老管家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王伯,您犯不着和他们生气。"秦风安抚王伯,伸手就给俩小厮一人一个爆栗,笑眯眯道:"本少爷两天没回来,你们这最是越发刁钻了,连本少爷也敢戏弄!是不是太闲了,嗯!"俩人抱着头,龇牙咧嘴的。
"少爷,您下手也越发狠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您心情不好,也不能拿我们撒气不是?"
"嘿,你们倒编派少爷我的不是了!"
"哪敢哪!这不都盼着您回来吗?瞧,今晚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菜呢!"小安嘴上讨饶。
"少爷,这家里饭菜也香,床也舒服,总强过衙门硬邦邦的两块板吧。"小武伶牙俐齿地一番说辞。
"就你们那点心思,少爷我还不知道?走吧,吃饭去吧。"秦风一挥手,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去吃饭。
小安和小武都是孤儿,即使遣他们走了,也没个去处。因此,秦风也就留他们下来了。况且这俩孩子聪明伶俐,很得人欢喜。虽然有时候说话没大没小,却也是为了主子好,也就放任他们去了。秦风空闲时,也会教他们武功。有他们在王伯夫妇身边,自己经常在外也就安心多了。
吃过饭,洗过澡,秦风通体舒畅,舒服得很,头脑也清醒多了。
还是家里好啊。秦风把自己摔子软绵绵的床上,满足地叹了一声。
第五章
秦风静静地躺在床上,脑袋里想着案子。
从现场来看,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死者死得十分安静,没有挣扎。有可能是死者一心求死,或者是对方下手极快,没等死者反应就把对方杀了。死者身上的银两和值钱的东西都还在死者身上,则可以排除劫财的可能性。若是洛家的人下的手,定会看的出破绽。毕竟家大业大,兄弟阖墙,争夺财产的事情并不少。可是这两天暗中观察洛家,没发现线索。莫不是洛家兄友弟恭,感情很好?想到当时在洛家看到的,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但不管如何,也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还有就是生意上的仇家和死者妻子的娘家。若是方家的话,半年似乎时间长了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个叫"以宁"的少年。
凶手为什么要选择以宁呢?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没对那小子下手呢?
秦风一直在琢磨着。e
虽然从林清月家出来就没有再见过他,但是秦风知道他肯定也在查这个案子。这本不是他该插手的事,看他那样子肯定是不会听自己的劝的,不知道那小子查到什么没有。小小年纪,心高气傲得很。看他瞪着眼睛不服气的样子,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倒也可爱。想到他当时在树林里惊吓得模样,竟不自觉笑出声来。如果这小子和案件无关的话,这回倒碰到个有趣的孩子。
带着淡淡的笑,秦风跌入深沉的睡眠。
刚回到衙门,就见洛家差人来要尸体。现正抬了尸体要出衙门呢。
秦风本想上前阻止,想了一想,终究没上去。
听说洛家的人要把洛惠明的尸体抬回家,以宁早点还没吃完就冲出客栈直奔衙门。
气喘吁吁地赶到衙门,洛家的人正要离开,以宁看见秦风站在衙门口,神情肃穆,跑过去抓住他的衣服,急急道:"你抓到凶手啦?"抓着秦风的手微微颤抖,刚刚跑完的小脸红红的,紧张地看着秦风。
秦风见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面前的以宁,微微吃了一惊:"没有。"
听到回答,以宁顿时小脸放光,嘿嘿直笑,乐得跟什么似的。周围的洛家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无声地指责。
以宁吓得退了一步,赶紧敛了笑容。被这么多人瞪着,还有一具尸体放在边上,怎么都觉得毛骨悚然,以宁再调皮也不敢造次。
小路子见主子咬了一口的水晶烧卖扔在桌上就冲了出去,腾得站起身来,也不管腿被桌角磕得生疼,拔腿就追。刚吞下去的豆浆差点吐出来。
"公子,您......您要走......也得说一声啊。"小路子上气不接下气,苦哈哈地抱怨。跟着这样的主子,不被吓死也被折腾死。
"啰嗦!"以宁刚刚被看得心底发毛,心里正不爽,恰好小路子这时自个撞在气头上。
小路子闭了嘴巴,委屈地站在一旁。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以宁带着小路子兴高采烈地回到客栈,重新要了一份早点。
小路子一路上闷不吭声地,对以宁的问话也嗯嗯呀呀地敷衍以对。
以宁虽觉得刚才是自己的不是,但心高气傲的性子是怎么也不肯示弱的,便夹了块糕点到小路子的碟子里,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小路子也算玲珑剔透的人,一看就明白了主子的心思,便咧嘴笑了。
"小路子,你说凶手为什么要杀死洛惠明呢?"以宁问跟在身边的人。
"谁知道。也许他挡了人家的财路,人家一怒就把他清理了;也许他遭人抢劫,被灭口了;也许他活该倒霉,被人误杀人。"小路子跟着跑了两天,累得不行。他可从没见主子这么勤快过,敢情真是被逼急了。要不就是受什么刺激了,难道被人敲晕脑袋敲出毛病了?要是以前读书有这么勤快,不知有多少人高兴得连睡觉都在笑呢。
想到当时听到主子被敲晕,还和尸体在一起呆了一个晚上,吓得他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想想自己真可怜,每次主子闯祸,自己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上。那天跟丢了主子,愣是一夜没睡,发了疯得找,吓得只剩半条命的自己把剩下的半条命也快累没了。自己这番辛苦,也没人瞧见,实在凄苦!
"也许死才是归属,才能解脱。"以宁冷不丁冒出一句。
"主子,你可别吓我。虽然我有时会怨你,但我还是觉得主子是个好主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小路子还没缓过劲来,抓着以宁的袖子不放,生怕他真个以"死"解脱。
"你说什么哪!我活的好好的,干吗要死!"以宁瞪了小路子一眼,嗔怒道。
"那你干吗说那吓人的话啊。"小路子冒了一身冷汗。
"我是说洛惠明。你想哪儿去了!"以宁拍开小路子的手。
"其实他蛮可怜的。那么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人不喜欢他,说来也是他把她害死的。所以他痛不欲生,死了的话,一切归于尘土,什么痛苦也没有了。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吗?"以宁偏过头,纯净的眸子盯着小路子。
小路子无限感慨:皇上千方百计保护着主子,让他不见污浊。可惜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算,主子自个扑腾跳进去了。一开始就来个震撼的--竟和尸体呆了一个晚上。主子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钻,算自己倒霉,摊上这么个主子。
小路子正自怨自艾地想着。听到"哎哟"一声才回过神来。
"啊,公子。"小路子赶紧跑上去,想扶起自家主子。
不料被人抢先一步,以宁被自己撞到的那人扶了起来。
"对不起,有没有伤着小公子您?"对方温文有礼。
"没有,没有。"以宁摇头。
对方比以宁高出一个头,儒雅清俊,是个让人愿意亲近的年青人。
因而,以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温和的人。
很快。两人便熟悉起来。
年青人叫苏明远,是个博学的人。虽不至于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不过对各种学识都能说上一大段,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让以宁佩服得不行,拉着苏明远的手直叹厉害。
这以宁还真是个孩子,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眼里满是崇拜,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小路子不敢离开半步,要是再跟丢了主子,那自己真的得提着脑袋回去了。
苏明远看以宁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崇拜,心里觉着他可爱,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以宁大而圆的眼睛满是惊叹,嘴里赞道:"明远兄,你好好看呢!"
苏明远眼睛眯了眯,笑道:"你这孩子,嘴巴倒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