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得回去男人身边,就算事情是真的,也必须由他亲自说出口。
打定主意後,风梵旭立即转过身,眼神竟跟同时刻抬头的冷寻傲对上,男人半蹲著身子喘息,额上汗水直流,徬徨无措的表情在看到他後,瞬间转为喜悦,眸里掩不住的担忧,瞬间松懈下来...
这就是缘分吧?
茫茫人海里,如此轻易的找到彼此,缘分将他们紧紧牵系著,红线的另一端,注定是他。
风梵旭张了张嘴,话还未能说出口,一股冲撞力袭向右侧躯体,蓝眸倒映著男人脸色难看地冲向他的身影,还来不及理解发生什麽事,痛楚瞬间蔓延开来,「寻...............痛!」
「旭!!!!!!!!!」扯开嗓子大叫,察觉不对的男人,先行迈开步伐飞奔过去,向前伸出的手,仍旧触及不到对方,他茫然的看著事情发生在眼前,却阻止不来,什麽事也做不来,挽救不回的无力感侵上脑...
不过眨眼间的动作,看在冷寻傲眼里,却有如慢动作拨映,每秒都是种煎熬...
柏油路上发生一场交通意外,两台汽车擦撞在一起,堵塞住马路间的通道,忽然间,後方一名车速骑得过快的年轻人意识到来不及煞车,握著手把的手反射性往旁一偏,连人带车摔向人行道,就这麽刚好地撞上了站在那的风梵旭,过於剧烈的冲击力,将风梵旭整个人撞了开来砸向商店,身体贴著玻璃窗滑落而下,浓稠的血,染红了透明的玻璃,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旭、旭!!!愣什麽?快叫救护车啊...快啊!」冲向前抱住坠落的身子,冷寻傲红了眼,气急败坏的朝围观的人群吼道...
为什麽发生这种意外?上一秒才刚沉浸於相遇的喜悦,下一秒就得面对生死离别的场面?
为什麽会这样?命运何其残忍,心已被伤得体无完肤,非得强逼他们走向绝路?
「寻傲...?」一滴...两滴...温热的泪水点点滴滴落在脸上,风梵旭困惑地轻唤出声,模糊视线映著男人流泪的模样,看得他好心疼,纵使浑身痛得不行,他仍努力的想抬手替他拭掉泪水...
「我在这,在这...」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冷寻傲的动作轻柔无比,深怕一不小心弄疼了怀里的人儿,看著他越发苍白的脸色,泪水就怎麽也止不住了...
「寻...那女人...是谁?」仰起头,风梵旭仍然忍不住问了,即使要死,至少让他死得无憾...
「那张订婚证书是假的,照片也是假的,就连你公司出事,全是那该死的女人动用关系搞出来的!餐厅那些东西全是伪造的,上次你看到的也只是误会...相信我,旭,相信我...我真的没骗你,这些都是她在鬼扯,不信你可以问悠朔,她是他表姊,他一定清楚的...那女人是忌妒你...抱歉,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让她接近你、伤害你,害你伤心了...对不起、对不起...」冷寻傲开口解释,声音颤颤地带些哽咽,谈话间,他拉起男人握得死紧的拳头凑到唇边,安抚似地轻舔著那沁出血丝的手...
「是吗...那就好...不是你背叛我就好...咳、咳咳!」喉咙一阵腥甜,咳出了口鲜血,睫毛轻轻扇动著,风梵旭释怀地露出抹笑,笑容有些凄凉,看著男人的眼神有些虚缈怅然...
又是一场误会...
早从一个多月前的机场,他将他和弟弟的专治医生谈论的景象,错当成情人间出轨,导致气过头而强行要了自己後,他们之间的恋情就开始乱了步调...
不论有心破坏的、无心插秧的,全搅和在一起,误会一个个加深,他们都懦弱地选择逃避,折磨著自己,更折磨著对方...
误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多麽可笑的名词,他与他,穷及一生的追逐,竟只是为了一连串的误会?
究竟是当初怀疑自己的他错了,还是後来不相信他的自己错了?
为什麽子虚乌有的事情,能颠覆他们之间向来坚定的情感?
不...其实谁也没有错吧?m
爱的深浅往往决定了恨的强弱...
他们只不过是太爱了,爱得太深太深了,才会接受不了对方疑似背叛的行径...
他们不过是爱得太过火了,反倒被爱蒙蔽了思考,才会用这麽不成熟的方式伤害著彼此...
「旭!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我不要...」怔怔的看著鲜红在白衬衫晕染开成,冷寻傲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童年过往排山倒树涌了上来,他本能地瑟缩著身子,拂上风梵旭沁血的嘴角,抱著他的手狂颤抖不已,他不想失去,亦没有骨气承受失去了...
拜托,不要带走他,不要从他身边带走他,不要再夺走应是属於他的东西了...
「喂,别哭了...唱首歌给我听...」看著为了自己哭得若似孩童的男人,风梵旭无奈地出声轻哄著,未来是个未知数,是生?是死?谁也料不准...
他只想多听听几遍男人的声音,将之紧紧封锁在记忆里...
他只想多看看几眼男人的容颜,将之牢牢烙印在心海里...
就当是任性也好,这刻请让他享受,享受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摇著头,泪水依旧滑落,他不知道为何旭要他唱歌,可都什麽时候了,他哪来閒情逸致唱歌...他现在只想哭,抱著他痛哭。
「我想听失温,嗯?」风梵旭把全身重量托付给後方的冷寻傲,背倚在他怀里轻轻蹭著,表情透露出不容对方拒绝的认真...
「你...好,我唱...」终究敌不过风梵旭的哀求,冷寻傲咬咬牙,认命地扯开嗓音唱道,望著他的眼神,深情间染上了几许宠溺...
「......好想哭,在这失去色彩的世界...想解脱,在这失去重心的生命...你不会懂,我有多麽伤心......你不会懂...不会懂...」轻拥著怀中人,放任歌音旋律洋溢,悲恸的情歌,苦涩的爱情...
冷寻傲是真的哭了,滚烫的泪水,恣意纵横肌肤,是多麽炙的热度,啃心噬骨的痛...
他是真的想解脱,不要游走在爱与不爱的犹豫间,痛得彻底,伤得遍体,却仍是孤独...
旭怎麽会懂...怎麽会懂他在洒脱背後承受的煎熬?他的呐喊求助,谁能听懂?又有谁愿意懂?
他受够了,这样虚无渺茫的距离,近在眼前,抱在手里,终究是无能挽回,爱情为何这般痛苦,看著倘著血的情人,看著失了血色的脸庞,他的心,明明支离破碎了,为何还得佯装坚强...
风梵旭眯起眼,目光静静地看著冷寻傲,泪珠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渗著血的红唇微启,喉结上下滚动著,原先低沉的嗓音融上沙哑哭音,更阐述出他魔性般地魅力,幽幽歌声响彻耳际,组成的乐曲音符,形同有生命般,传递著男人此时的情绪,无止尽的哀怆、悲伤、怜惜,深深的心疼、懊悔、不舍...
男人非常执著且复杂的情感,像是漩涡般缠绕著他,像是蜘蛛丝般困缚著他...
然後,他将再也挣不开,逃不了...这份羁绊。
「冷寻傲...如果我开口求你,咳、咳...你会不会答应?」神经麻痹了,感觉不到痛,愁绪万分的歌声,听著胸口阵阵紧窒,闷闷地很难受,风梵旭扯扯茫然吟著歌的男人,脸色苍白虚弱...
「嗯?你说,你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全都答应...」冷寻傲停住了歌唱,手掌摩娑著怀中人渐渐转冷的脸颊。
「呐...其实,我是个自私到不行的男人...咳...我想要我所爱的人,只属於我...所以,如果我死了,答应我...你不会跟...咳、别人发生关系...也不会爱上别人,好不好?」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模糊了,风梵旭伸手拂上情人的脸,指间眷恋地游移上头,小嘴滔滔不绝吐露而出的,是不曾说不口的爱恋...偏执的爱情观,强烈的独占欲。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会活得好好的,跟我一起...永远、永远...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说什麽也不...」怀中人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让冷寻傲惊慌起来,拥著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声音隐隐颤栗著,其他东西可以玩玩就丢,但是这个人,说什麽他也不会放手...
「咳...咳咳...到底好不好?」再次咳出几口血,血腥味布满口腔的滋味挺难受的,他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风梵旭皱著眉,催促著对方给予回答。
「好,你说得都好...我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抱别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下下下辈子...不爱了,除了你我谁都不爱了...」替他抹掉嘴角的血渍,冷寻傲哽著声音允诺...
「你真傻...」手攀扯在男人的肩臂,略微施力将身子托高,薄唇缓缓印上对方的...
手脚不听使唤了,全身虚脱无力了,浓浓地疲惫感覆盖上心头,风梵旭撑不住的阖上双眼,任由无垠无界的黑暗席卷过来,在最後意识消散的前刻,听见一道撕心扯肺的呼唤,声音...是那个爱他更胜於自己的男人。
「旭!!!!!」那记稍纵及逝的吻...手摸上被吻的地方,唇,还残留著冰冰凉凉的触感,然而献吻的人,被他抱在怀中,瘫软著身体,眸紧紧掩起,陷入昏迷...冷寻傲近乎失控地咆哮。
天空毫无预警的降下倾盆大雨,雨,湿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雨,冲刷了他污渍的衣,他渗著血的伤,却怎麽地也洗劫不掉烙印心头的伤痛,却怎麽地也幻灭不掉崩溃绝望的情绪...
後来的事,冷寻傲完全不清楚,围观人潮说了什麽,救护车什麽时候来的,他与他是怎样坐上救护车的,他们又是什麽时候被送到医院的,他全然没印象了...
当他再次回神时,是在手术房门口的椅子上,两眼呆滞无神地盯著那块亮著『急救中』灯的指示牌...
「嗑」地一声,手术房被推开,一个穿著浅绿衣袍的男人走了出来,宫城斩,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却已是这医院首屈一指的外科手术医生。
「医生、医生!刚被送进去的男人情况怎样了?」冲向前,冷寻傲激动地摇晃著医生的手臂问道,黑眸里愁云惨澹,满溢著担忧...
「先生,冷静点。命暂时是救回来了,外伤大致都包扎好了,不过失血过多仍需要输血...血库不晓得还有没有...」那名医生眼明手快的拍掉冷寻傲抓著他的手,显然他年纪尚轻、体力尚佳,可也禁不住男人这般粗鲁的动作啊!
「用我的!我跟他同血型的。」医生的喃喃自语自然逃不过冷寻傲灵敏的听觉,手再次抓上那名医生,语调藏不住的是仓皇著急,他和风梵旭著血型相同,不论血库的血是不是够,他是打定主意捐血了...
失去这回事,有儿时的两趟经验就够了,不愿再失去了...不想再坐以待毙,只要能帮上旭的,哪怕只是一丁点小事,他就会亲自去做!
「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阿...风先生的命是救回来了没错,身体机能也确定无碍,但是,由於他在这场意外中,脑部受到严重冲撞,虽然没造成脑震盪,却会导致他陷入昏迷...醒来的时间,有可能是一天、两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更甚至一年,最糟的话或许是一辈子!住院费、医疗费、定期检查费,这些金额可不是笔小数目,这样你仍然要救?」苦皱起眉头,被抓住的手腕隐隐生疼,这家伙的力气真够大的...
「救!医生,拜托你,不管多少钱我都付,只要有救醒他的机会,要多少钱我都接受!」医生的解说,使冷寻傲愣了一瞬,黯淡眸色随即恢复正常,只要人救活了,至少有个希望,如此要他等多久都不曾问题...
「恩,身为医者,我们自然会尽全力救回他的...走吧,去抽血。」年轻医生对於男人的自信,显然有些迟疑,眼前的小伙子也才20岁初?怎麽负担的了庞大医疗费?那是比会要普通家庭倾家荡产的金额...但这一切,在对上男人专注的眼神後似乎全不重要了。
行医好几年的经验,他什麽样的人没见过?这却是第一次在年轻人眸中,寻匿到这麽异样的神韵,黑瞳里烧得炽热的情感,彷佛堕落绝望的深渊,却始终摇曳著清澈的深情、执著...他有些愕然地点点头,轻轻拍了下男人的肩膀,给予无声地鼓励。
纯属误会。终之章<完>
秋去冬来,光阴无情流逝,时序转眼间迈入岁末初冬,窗外绿叶凋零,枯枝残骸凌挂於树梢,窗内光线昏暗,寂寥气氛弥漫於房室...
「旭,你怎麽还不醒呢?」冷寻傲凝视著静躺於床上的男人,低低自喃,似耳语,似梦呓,手指轻轻滑过他的五官,描绘著他的俊美轮廓,眷恋地汲取上头温度,一但碰过了,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一年前的那场车祸,年纪约莫十八的年轻肇事者,由於机车自焚而当场毙命,周遭不少路人受波及造成轻伤,至於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当时被直接撞飞的风梵旭,迄今,仍昏迷不醒。
病房的门被推开,率先走进来的是名少年,他迳自走到床边坐下,熟稔的握起男人的手,轻唤,「哥...傲哥。」
「恩,你们来啦?」冷寻傲没有抬头,轻颔了颔首,不甚在乎的应声,会来这探望的人,除了自己,和男人的多年好友关展袭外,大概就只有纪悠朔和他的情人,也就是男人的弟弟风银夜了,然而不论是谁来,对他来说...不具任何意义。
「寻傲,他今天的状况?」接在少年後头进房,纪悠朔顺手掩上门,以馀光打量著多日未见的好友,心里不禁有些不忍,纵然男人将全副心神投掷在工作,表面无懈可击的认真,可日渐消瘦的单薄身子,却散发股慵懒致命的颓靡气息,同时兼具魅力与颓丧的奇特男人阿...
「老样子,身体都复原了,却迟迟不醒来。他肯定是太累了,才睡这麽久,对吧?」冷寻傲替男人整整床被,云淡风轻的说著,眼神里尽是疲惫。
冷寻傲盯著情人的睡颜,风银夜牵著哥哥的手,而纪悠朔站在一旁看著他们,不发一语,房间再度陷入一片静默...他规劝不了谁,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
一年前车祸发生後,他们这群朋友都笃定冷寻傲会因此崩溃,没想到,他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在风梵旭确认没生命危险後,他就马上将他唯一的弟弟接过来照顾,一手包办好风银夜的住居、学校等事宜,同时透过关展袭的手,以令全球商业公司咋舌的速度,平息了风冥骇客事件引起的风波,并维持著往後日子的经营,甚至将营业额度再创新高...
风冥企业的背後领导者,纪世企业的特助职位,甚至包括歌唱艺人的身分,他孤傲地独揽大权,建筑了属於自己的领域,拒绝任何人踏进,他就像只孤鹰,翱翔於天际,绽放著炽热光芒,高高的盘据顶端,诱惑了所有人的目光,将焦点全指向他,却残酷的给予不了回应。
这是众人目睹到的他,佯装坚强的他...
没有会知道,强悍狂妄如他的男人,隐藏於坚强背後的脆弱,是怎样的哀伤怜悯?
翅膀被截断了,无法展翅飞翔的鹰,此时的他,不过是头负伤的野兽,多少夜辗转难眠时,多少个午夜梦回间,他将自己关守在这间病房里,独自舔舐著伤口...
看著躺卧病床的风梵旭,闭著眼,阖著唇,呼吸照旧,胸口无端紧缩,心纠结成一团,叫嚣著很疼、很疼,言语形容不了的疼...
明明待在情人边,却得不到慰藉,孤独、寂寞蔓延全身,总以为习惯了就好,偏偏...习惯了...麻木了,仍是嚐到一遍遍锥心刺骨的痛。
他不是圣人,所以做不到无心无欲的地步,他只是个普通人,也是会痛会累会哭的...
他不是不会累,而是累了还得做;不是不会痛,而是痛了还得笑;他懂得心冷的滋味,他懂得...
「小姐!没经过允许你不可以进去!」
「滚开!我说我要进去就是要进去...」
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风银夜不禁仰起头问著,「外头怎麽了?」
冷寻傲不悦地皱起眉头,「谁晓得。」
「我出去看看吧。」倚靠在墙假寐歇息的纪悠朔说道。
手才刚摸上手把,门「喀」地一声,被了撞开来,纪悠朔俐落地退後几步,盯著来人,眼神闪过一丝诧异,言语间带了些厌恶,「表姊,你来干麻?」
「啊!冷大哥、纪大哥,抱歉!我挡不住她...」女人後头的年轻护士怯怯地看著房里头的两个男人,一脸著急的解释著,时常出入这医院的冷寻傲、纪悠朔,一年下来,跟里头的护士、医生倒是建立了不错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