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幻荧（卷一）————亭子

      
      6
      「不要再前进了。」
      冰冷的声音自身前突然响起，沉沉的回盪在浓密森幽的树林里，原来暖和的空气也瞬间失了温度，冰冷异常。
      男子颓长的身影，悄然无声的伫立在少年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里，菱角分明的脸容，此时笼罩著一层寒霜，隐隐流露出一丝邪气。
      「啊！......是你！」若霖先是一惊，随即高兴的叫了起来，「我找你找了好久，今天终於...」
      「快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子不等他说完，已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可是......」若霖张口还欲说些什麽，男人已转身走入幽暗的林中，只漠然的丢下一句话，
      「以後不要再来了。」
      他想离开......
      不知道为什麽，刚才不小心撇见了男孩的笑脸，令他心烦得只想赶快离开眼前的「麻烦」。
      「等一下！」
      眼看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目标物」，竟一转身就要消失了踪影，若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居然一个剑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眼中「正要逃走的猎物」。
      男子似乎没料到他会竟有如此的举动和「勇气」，愕然回首。
      「啊！......对...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在男人骇人的目光下，若霖不由得结巴了起来，惟紧紧捉住了男人衣襟的手却毫不放松。
      他顿了顿，蓦的抬头，定定的回望进那双灼灼的黑瞳。
      「我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去......！」话才出口，他突然像是惊醒了般的垂下头，红艳的色彩直透上了耳根。
      一个本该吓的魂不附体、连「食欲」都引不起的人类小鬼，竟然伸手抓住了一个人见人怕的上级魔物？！
      还大吼著说什麽「不能让你离去」的鬼话？
      这到底是什麽状况啊............？
      男子一时间只是愕然的呆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知该作何反应。
      天啊......！
      我刚刚到底说了什麽啊？！
      若霖脑中一片空白，放任著双手犹自紧紧抓著男人的衣摆忘了放开。
      「那麽，要『怎样』......才能『让我』离去啊？」
      半倘，男子收起惊愕的表情，漠然的问道。
      没有感情的语调让若霖更加的慌了手脚，惟始终低垂著头的他，却没有发现男子脸上异样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他一惊，手忙脚乱的慌张道，越是想解释，无奈脑子跟嘴巴就是搭不上边儿。
      「嗯────？」男子拉长了尾音，望著他涨的通红的粉靥，脸上的表情愈趋怪异。
      「嗯...我......那个...我是.........」若霖慌乱间，又听见了男子威胁般的语气，更是手足无措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突然，一阵大笑声哄然响起在林间，男子紧绷的面容，再也忍俊不住的畅开了笑颜。
      「......你..................」这次轮到若霖呆然的望著前一刻还森冷的骇人，後一刻竟大笑不以的男子，张口无言。
      「哈哈...哈.........」在男子仍是长笑不止之时，振翅声响，鹏矫捷的停歇在男子身旁的大树上，偏著头，不解的望向有些停不下来的主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哈...抱...哈哈......抱歉.........」男子好不容易缓了缓气息止住了笑声，伸手轻轻拉开若霖紧扯住他衣襟的手，温言道，「好了，你有什麽话慢慢说吧，我不会『逃走』的。」
      「嗯......我............」男人的转变让若霖措手不及，很意外的见到他的笑颜，更是让他不禁看傻了眼。
      他笑起来.........
      感觉真的完全不同了.....................
      他楞楞的想著，没发现男子突然赦起了笑意，再度换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容，但却没有再催促。
      「我.........」若霖闭上眼，定了定神，才开口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什......？！」男子本已回复冷然的面容不禁再度错愕，「你说什麽？」
      「上次忘了跟你说，谢谢你。」他一脸认真的重复一遍。
      「...就只是『这样』！？」男子不由得出口道。
      「什麽叫『只是这样』？这很重要耶。」若霖彷佛在教导小朋友一样的严肃道。
      「这次不是『对不起』了吗？」男子回过了神，戏谑的斜睨著他道。
      每次看到他，总觉得他都在说「对不起」。
      「啊？.........嗯。」若霖涩然垂下头，红著脸不知所措的小声应道。
      真是奇怪，怎麽跟眼前的男人好像就是没办法好好的说话？
      「嗯......对、对了！...我叫若霖！」他突然想起的大声道，「请问...你是......？」
      「............」男子漠然的望著他，似乎不欲张口。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他期待的望了男子片倘，见他没有开口的意念，失望的垂下眼。
      「『黎』。」
      男子冷冷的张口，转身离去，「下次别再随便跑进来了。」
      「可...可是......！」若霖见状，急急的欲追上去，却在男子冰冷的气势下止住了脚步。
      「有事的话跟鹏说，它会转告我。」黎低沉微哑的嗓音淡淡的飘荡在无人的空气中，他挺直修长的身影已消失在暗林的深处。
      「他叫......『黎』...............？」
      茂密的树林里，少年若有所思的脸容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秋阳暖暖的照耀著大地，为寂寞的人们添上几丝暖意............
      
      7
      「.........就是这样，你们才『相遇』的？」
      炎雪默默的听完，开口道。
      「对......」若霖点点头，涩然的应道。
      「你跟他.........？」炎雪淡淡的问道，眼中有著了然。
      「............」若霖垂下头，没有回答。
      「...好了，你再休息一下吧。」炎雪也不追问，只是微笑的站起身，温和的道，「其他的事就留给明天，你什麽都不用想。」
      「炎雪............」若霖伸手拉住正转身离去的炎雪，眼中有著哀求，「请不要杀他.........」
      「放心。」炎雪淡淡的笑著，清亮的眼眸里却读不出任何思绪，「我什麽也不会做的。」
      「谢谢.........」若霖松开手，缓缓的闭上眼，只是淡淡的忧愁却仍停留在眉间挥之不去。
      「『黎』吗......？」
      看著少年熟睡的脸庞，炎雪的唇边勾起一道诡谲的弧度，自言自语道。
      ◇◇◇◇◇
      「嗯......早...炎雪，你要出去吗？」
      早晨
      若霖揉揉眼坐起身，正好撇见炎雪站在门口的背影。
      「早安，若霖。」炎雪回过头，对著他微笑道，「我去山上一趟。」
      「山上？」若霖闻言皱起了眉，不安的问道。
      「对，去采些药。」炎雪淡笑著解释道，「昨天经过时发现到几种难得的药草，只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要不要我去帮忙？」若霖释然的点点头，向炎雪轻笑道。
      「不用了，只是在森林的边缘走走而已，不会有什麽问题的。」炎雪淡淡的回道。
      「这样啊......那路上请小心。」若霖笑著挥挥手，没有多想。
      「多谢，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约莫下午就会回来。」炎雪微笑，转身走出了若霖的视线。
      「如果让你跟来就麻烦了............」
      离开了小屋，炎雪墨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莫名的笑意。
      「嗯......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黑森林』......指的是那边吧？......上级魔物的话......应该是............」
      缓步来到了森林的边缘，炎雪自言自语的四处张望著，「...这边罗？」
      他抬头看了看，举步朝东南方的密林深处踱去。
      随著逐渐走入森林的深处，明亮温暖的阳光被驱赶隔离在了浓密绿叶的另一头，潮湿阴冷的空气透著一丝诡异的气息。
      树木无止尽的阴影下，看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除了远处偶而有几声不知名的动物飘荡而来的沉沉低吼，一切彷佛是静止的，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这里的景色真是不错呀......」
      他悠然的在渐趋阴幽的密林中缓缓踱步，一边细细欣赏著身旁「美丽」的风景，愉快的道，「真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呢。」
      说著，转头望往右侧无人的阴影处笑道，「你说是不是啊，『黎』？」
      「我可不记得曾答应让莫名其妙的人能直呼我的名纬。」
      一道青影在黑暗中逐渐浮现，一个身形修长挺直的男子伫立在树影下，瞪著炎雪冷冷的道。
      
      8
      「我可不记得曾答应让莫名其妙的人能直呼我的名纬。」
      一道青影在黑暗中逐渐浮现，一个身形修长挺直的男子伫立在树影下，瞪著炎雪冷冷的道。
      「别这样嘛，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炎雪仍是一派的悠閒温和，微笑的道。
      「你到底......！？」青衣男子说到一半，突然转头望往村子的方向。
      「.........！」同一时间，炎雪忽皱起了眉头，伸手在半空中虚画了一圈。只见他随手画处，慢慢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画面，远远的看见众村人都持著火把围绕在村落中央的广场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垂著头被缚在圈子中央的木材堆上，而木堆的一角已燃起了鲜红跳跃的火焰，浓烟弥漫。
      「糟了。」
      炎雪见状，一声低喝收起手，画面立时消失无踪，他不再理会男子，转身朝山下疾奔而去。
      「可恶！」男子更是忧心如焚，冷然的面容此时是忧忿交集，一闪身，已消失在林木之间。
      ___________
      「你们在做什麽！？」
      赶到村中时，浓黑呛人的烟幕已覆盖了村子上方的天际，昏暗无光的广场上，只隐隐见到奔腾的烈焰无情的翻滚跳跃，村民们在火堆旁怒骂欢跃，彷佛地界中的妖魅饿鬼。
      「该死......！」炎雪不屑的怒道。
      太大意了，没料到村民的愚蠢竟已至此！
      他赶开欢悦的村人，疾步走至火堆前，才伸出手，突然一阵寒风刮过，原本已窜至丈许的烈焰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抬眼，只见已呈焦黑的木堆上，昏迷的若霖已沉沉的躺在青衣男子的手中，男子冰冷的脸容上罩著厚厚的寒霜，漆黑的瞳孔中有著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们────！！」男子沉声怒喝，缓缓的伸出手。
      「住手。」不知何时，炎雪已跃至男子的身旁，右手紧扣住了男子举起的左腕。
      「不要阻止我！」男子狠声叫道，使力欲甩开炎雪紧抓著的手。
      「『黎』，住手...！」炎雪一抬眼，眸中凌厉的目光直射近男子夜般的黑瞳中，低喝道，「冷静。」
      「.........！？」男子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半倘，才缓缓放下手，「好吧.........」
      青影带著若霖慢慢的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呼............」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炎雪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幸好......」
      一闪身，藉著烟幕的掩饰，尾随而去。
      
      9
      「若霖！快睁开眼！」
      「...唔......咳咳...咳.........黎......」调整著模糊的焦距，若霖艰难的睁开刺痛不已的眼睑，映入眼帘的，是黎焦急慌乱的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