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径————舒晓

"因为包多了。"他喜欢吃馄饨，以前家里也经常包了吃。
"吃几只？"
"四十只。"刘铮说话间，又包好了几只。
"四十只够了？"
"够了。"
路然数了数桌上馄饨的数目，估算着再包二十几只就够两个人吃了，于是，他再拿了一双筷子插到馄饨馅里，坐到刘铮旁边一起包起了馄饨。
不一会，锅子里的水沸了，路然掀开锅盖，捏了十只馄饨丢入锅中后，再丢了十只进去，哆哆地冒着气泡的开水立刻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水又一次沸腾起来，从锅中升腾起白的雾气，二十只馄饨在水中翻腾。路然用手边的小碗放了一碗冷水倒入锅中，接着，从碗柜里拿出两只大碗，分别放了少许的盐和味精，又倒了几滴麻油，最后加入热水。厨房里立刻漫溢起麻油的香味。
等水沸了，锅中二十只馄饨都涨大了一圈，浮在沸水上，路然拿笊篱捞出水里的馄饨，抖掉了多余的水，把馄饨盛入碗中，端到刘铮面前。
"先吃馄饨，这些够我们两个吃了，不用包了。"
刘铮舀出一只馄饨，调羹上的馄饨冒着热气，小心地咬开馄饨皮，微微吹凉了些，咬了一口，咀嚼起来，荠菜和蘑菇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很好吃。馅、你自己弄的？"刘铮问又下起馄饨的路然。
"你说想吃，我拜托我爸弄了，今天早上回去拿的。"路然又把二十只馄饨下入锅中，回过身来对刘铮说道："我爸弄着馄饨馅绝对是有一手，我妈本来不喜欢吃馄饨，现在也很喜欢吃我爸包的。"
刘铮轻点了下头，再顾不上和路然说话，专心地品尝起碗里的馄饨。真是好吃的没话说，也不知道是搁了什么料，下次让路然跟他爸打听打听。
一会儿的功夫，刚才下锅的馄饨也好了，路然给自己盛了一碗，端上了桌。
盛着馄饨的碗中冒着白的蒸汽，路然和刘铮坐在桌边，捧着碗，埋头吃着，间或聊上几句有的没的，他们其实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到对方了。

II
小区的小道上满地的梧桐树落叶，刘铮和路然并肩走着，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路然难得抽出时间，硬拉刘铮一起出来走走。
"大年夜有没有空，到我爸妈那去吃顿饭。"
"嗯？到你爸妈那？"两人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路然并没提起过他家里的情况，现在突然说起这话，刘铮有点无法接受。
"只是吃饭。"
"你爸妈能接受？"刘铮站住望着路然。
"我还没说，我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路然笑笑，他的父母虽然已经接受了他的性向，不过，要把刘铮正式介绍给他们的话，至少也要等到刘铮认同自己后再说。
刘铮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他以什么身份去见路然的父母，有人会大年夜跑到朋友家里吃团圆饭，又不是异乡人。而且，就算挑明了两人的关系，路然的父母也能接受，他或许也或多或少地对路然有好感，但这微弱的喜欢在现实面前终有一天将碎成粉末。他一直觉得和路然的关系脆弱如薄冰，不知何时就会终止。他没有和路然一辈子的打算，所以，路然的家人还是不见为好。
这样想着的刘铮对路然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不去。"
"就去吃顿饭。"
"说了不去......"刘铮厌烦地横了眼路然，却突然感到脚边热热的，垂眸只见一只黄白条纹的小猫正用身体蹭他的裤腿。
刘铮随即蹲下来，对着小猫眉开眼笑。
"喜欢？"
"嗯。"
"不知道有没有主人。要养吗？"路然经常看见小区里不同的人给这只猫喂食，看起来不像有主人的样子。
"可以吗？"刘铮转眸望着路然，满眼的欣喜。
"只要你想养就可以。"
"真的？"他一直很想养猫，以前都没办法养，要是能养就太好了。
"真的。"
"回去吧。"刘铮笑哈哈把小猫搂进怀里，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走。
路然暗暗地哭笑，本来是想让刘铮跟他一起回他父母那过年的，现在倒讨论起是否养这只猫了，不过，他也没打算一次就说服刘铮，过年的事情慢慢和刘铮磨吧，至于养猫只要刘铮开心就好。
"嘟嘟。"刘铮摸着猫咪，对走在身边的路然说，"以后叫这猫‘嘟嘟'好伐？"
"嘟嘟？难听，换一个。"猫咪的名字让路然想起来小时候的外号，被刘铮这么叫着一只猫咪，听起来就怪异。
"不要，就叫嘟嘟。"
"换一个，开开怎么样？"
"嘟嘟有什么难听？你说。"
"难听就是难听，还有什么原因。"
......
两人一路争着，最后，路然满头黑线的妥协了。
猫咪带回家后，刘铮一连几天都很兴奋，在网上订购猫食和猫咪用品，可是，养了几天后就出问题了，养猫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轻松，两人也都很忙，早上匆匆忙忙地甚至会忘了给猫盆里加水，路然经常地不在家，刘铮有时候忙得自己都会忘了吃饭，又怎么能记得给猫喂食？这样的两人根本照顾不了猫咪。
无奈之下，路然和刘铮商量把猫咪送到他父母家里去，路然的母亲现在已经养了一只猫，再养一只应该没问题，刘铮虽然很不舍得，也不得不同意送走猫咪。
III
送走"嘟嘟"的那天，路然以为刘铮会跟他一起去他父母家，但刘铮只是把猫交了路然后，连楼都没下。
快过年的时候，路然又以为哪怕为了去看看猫咪，刘铮也会跟自己去吃年夜饭，然而，大年夜的那天，即使路然说自己的父母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只要刘铮作为好友去吃顿饭，刘铮也坚持不肯和路然一起去吃年夜饭。
说到后来，路然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刘铮还是不肯去。最后，路然没法子只好一个人去，和父母吃完年夜饭，又着急地在午夜放炮仗前赶了回来。
大过年的放刘铮一个人在家里，他怕刘铮寂寞，所以，才赶了回来，也幸好他回来了。
进了房间，开了灯，路然看见刘铮裹着棉被卷缩在床上，惨白着脸，紧闭双眼，而床单上斑斑的血迹几乎惊掉路然的半条命。
"刘铮。"路然扑过去，把刘铮抱在怀里。
刘铮睁开眼睛，看到路然笑了起来，说："回来了。我胃痛。"说着，又是一口血从嘴里呕了出来。
"我送你去医院。"见刘铮吐血，路然更是被吓得手脚发凉，连同被子一把抱起刘铮，就往外跑。
车子驶上马路时，已近十二点，各家各户争相地放起了炮仗，唯恐落了后，街道上逐渐的弥漫起浓烟。路然载着刘铮，车子如利剑般刺穿烟雾，开车的路然却恨不得能再快点，快点。
到了医院，路然抱着刘铮直冲进急症室，挂了号，排队候诊的时候，路然搂着身旁的刘铮，那脸色比起刘铮来反而更加的苍白。
"没事的，不要担心。"刘铮靠在路然的身上，轻轻地说道。
路然把刘铮更搂紧了几份，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后来，医生的诊断说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引发的胃出血，幸亏送来的及时，只要用止血药便可以控制。这才让两人松了口气。
刘铮躺在急症室的病床上吊盐水，已经不再吐血，待胃痛的症状减轻后，便迷糊着睡了过去，却不觉跌入了某个梦境。
在梦里他似乎要去某个地方，却在途中被同行的人甩掉，迷失了方向，在路上奔跑着，寻找着，却在最后连目的地也忘却了，在醒来前的那刻，他仍在途中徘徊，找不到目的地。
睁开眼睛，在一瞬间的迷茫后，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想起了自己在医院，转眸看见路然坐在他身旁，看上去似乎一夜未曾阖眼。
路然靠过来，轻柔地抚摸着刘铮的脸颊，问道："觉得好点没？"
"嗯。"
"以后不要再这么吓我。"路然看着刘铮消瘦的脸颊，怪自己最近一直忙于公司的生意，而忽略了刘铮。明明知道这个家伙还像个小孩子，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他却放着不管。
"嗯。"
回想起刚才的梦，刘铮的手从被下伸出来，握住了路然的手。无论梦中如何彷徨，醒来以后，在他身边的人是真实的路然。
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何必为了未知的以后而折磨现在的路然和他自己？他是不可能和宋熙成在一起的，即使宋熙成回国也改变不了这点，不仅仅因为宋熙成是异性恋，而是因为他心中的天平已在不觉中倾向了路然。
"路然，以后我们一直在一块吧。"
路然低头望着刘铮，在刹那的惊讶后，微笑着说："好。"

--完--

游梦萦 【http://76368.jjwx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