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径————舒晓

文案
带着各自刻骨铭心的过去他们相遇
不可能再如年少时般爱得痴迷
一个却渐渐地深陷其中，即使互相折磨也不愿放手
另一个却遗忘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这样的两人要如何地爱下去

主角：路然，刘铮

第一章 读不出来的碟
Ⅰ
这座城市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不停地拆楼造楼，在持续十几年后，最近几年更有了变本加厉的趋势。到了秋风起时，迟迟不见树叶凋落，在浑浊的空气里青色依旧，城市里的树木青草固执地不愿为城市染上秋色，而拆楼造楼扬起的灰尘就积在这些深绿的树叶上。
灰尘越来越多，汽车排出的废气也越来越多。如若不幸地自城东到城西打个来回，一路"吃灰"不说，回到家中身上也沾染上了尘土的腥。
所以，星期天，刘铮宁愿窝在家里，睡饱十二个小时再起床。睡醒的时候，他的同居人通常早已出门。
大概是睡了太久的关系，刘铮起来后头隐隐作痛，脖子也很不舒服。他揉着脖子，扫了眼桌上留着的早点，对于那些变得冰冷且硬如石头的馒头提不起兴致，便从房间里找出了一包前几天吃剩下的苏打饼干，随便啃了几块，又把昨晚没有看完的碟片塞进了影碟机里。
碟片在机器里吱吱地转动，刘铮再拿了一块饼干，随着哢嚓一声脆响，饼干屑落了下来，造访地板上的灰色羊毛毯。
他的同居人如果此刻在家看到纷纷掉落在毛毯上的饼干屑，一定皱眉撇嘴却又佯装不在意，直到刘铮不在家的时候再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用那位同居人的话来说只要刘铮在房间里，房间就不可能是井然有序的，所以打扫卫生这种事当然要在刘铮不在的时候做。不过，如此几次后，刘铮也不好意思把整整齐齐的屋子搞得太乱太脏。
哎！那人什么都好，就是稍稍有些洁癖。刘铮这样想着的时候，也看到了电视机的画面上并没有跳出碟片的菜单。他摁了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跳出预期的内容。
"不会吧！"刘铮冲著电视机大叫，"我不过就说了没看到喜欢的人，却发现了两个讨厌的人，也不用这样！"
刘铮哭笑不得地耙了耙头发，摁下了退出键，他昨晚不过跟他的同居人说在这部动画里没有发现喜欢的人，没想到今天干脆不能看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这也来得太快点。
刘铮取出碟片，放进电脑光驱里，碟片在光驱里呜呜地转了几分钟，一样的放不出来。退出碟片，仔细地察看了一下碟片，没有一道划痕的碟居然读不出来，刘铮觉得他要抓狂了。
虽然说接着往下看这部动画他同样有抓狂的可能，搞不好又砸坏一个遥控器，但是，他宁愿再敲坏一个遥控器，也不要这样。
越是看不到越是想看呀！他的心头像是有猫爪在挠痒痒般难受。可他一丝出门的意愿也没有，比较起来，换碟片这种事还是麻烦他的同居人实际些。
"喂！路然。你店里还有没有《银英》？"刘铮拨通了他同居人的手机。
"还有一套。"话筒里传出低沈的男音。
"你晚上带回来，好不好？家里的这套第四张放不出来。"
"好。"不大的店面里人来人往，星期六的顾客比往常多了几倍，接起刘铮电话的那刻，路然走到了店外，"在做什么？"
"我刚起来。你店里怎么样？"
"还在清货，你还有哪些要看的，带回来给你。"前些时候，路然入伙了他朋友的公司，他朋友主要经营网络音像制品商城，商城虽然只开了一年，规模已经不小，而且，路然做了公司的合伙人，就打算专心于公司的业务，他原本开了几年的音像店便要在近期结束营业。
"你看有什么好的，带回来就是。"
"中午出来跟我一道吃饭？"
"不想出来，你忙你店里的事吧。"
"店里的事没关系，你还是出来吧！一直闷在家里不好。"
"难得的休息天，我想呆在家里。"
"老是不出来活动会发霉的，出来晒晒太阳也好的。"
"发霉烂掉最好。"刘铮笑道。
"......"
没有听到路然的回答，刘铮想到电话那头路然此刻也许满脸黑线的表情，一脸的愉悦，"不说了，你晚上记得带《银英》回来。"
"知道了，不会忘。"
Ⅱ
放下听筒，刘铮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发呆。
《银河英雄传说》是很久以前的动画，昨晚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可是，为什么在里面没有找到让他喜欢的人呢？他对路然只是说，不喜欢杨威利的行事风格。
然而心里真实的想法并非这么简单，那种性格的男人他应该很喜欢的，何况杨又有着卓越的军事才能，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拥有才能的人却不善加利用，与其说讨厌这种人，还不如说他妒忌杨威利的才能，明明可以成为独裁者，却只想做个平民，那种天才般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了解升斗小民的悲哀。然而刘铮却忘了杨威利的用兵如神，在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杨对战争史的钻研。
但是如果是十年前，刘铮想他必然被杨威利那样性格吸引，时间真是无情的东西，不单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也残酷地证明了他的无能。
算了......
他早已不复当年，所有的理想被时光冲刷地干干净净，连一点让他缅怀的残渣都没有留下。所以，被银英勾起的不满，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对现状他已是心满意足。
说他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他也不会反驳，和路然住在一起的这半年多以来，两人在经历了磨合期后，终于迎来了他渴望的平静生活，最近的这段日子过得舒坦得过分，假如还有什么不满，就是他不知足了。
......
正当刘铮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门外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钥匙声，随即门锁咔的一声被转了开来，刘铮回眸看到路然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还是中午！"
"你要的碟！"路然手上拎着几个塑料袋，他把手上的一个袋子扔给了刘铮。
"你不会是特地回来送这张碟的吧！"刘铮摇了摇手上的碟，对着路然的背影说道。
"我还没你想的这么闲！"路然走进了厨房，把手中的袋子放上了料理台。
"那你回来做什么？"
路然拿出碗柜里的盘子，把袋子里的菜一一装盆，"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了点菜回来。"
没有正面回答回来的原因，刘铮却也明白了路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又会一整天什么都懒得吃，所以，才特地回来的。
自从他今年大年夜胃出血后，路然对他三餐比什么都上心。
"不是说忙不过来？"刘铮从背后环住忙着装菜的路然，下颚枕在怀中人的肩上，问道。
"再怎么忙饭总归要吃的。"路然嘴上答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刘铮低头瞧见倒在盘子上的酱汁牛肉，伸手捡了一块塞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不错，不过没你做的好吃。"说着，刘铮轻舔了上唇，路然却在此刻转过头来，深褐色的瞳孔里便映上了刘铮粉色的小舌，他愣了愣，手上的纸盒无声地滑落在料理台上。
"喂！怎么了？"突然不动的路然让刘铮感到奇怪。
路然被一语惊醒，猛地转过身来，扣住了刘铮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呜......"刘铮在初初地挣扎后，渐渐地主动索求起来。
厨房里的喘息声慢慢地加重，刘铮动手撕扯着路然的绒线开衫。
"停！停！"路然拽住了刘铮不安分的双手，叫道，"你究竟要扯坏我几件衣服才肯罢休？"
"啊？"欲火中烧的刘铮脑子里一团浆糊。
"我们先吃饭。"路然边说边拿着盛着菜的盆子往门外外走。
"......好你个路然！你耍我啊！"刘铮叫骂着向客厅里的路然扑了过去。

第二章 青涩岁月
Ⅰ
宋熙成。
这是刘铮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一辈子的梦魇。
临近中考的日子，午休的一个多小时里，留在教室里的人大多埋头苦读。刘铮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从书本里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考试越来越近，也许过于的疲累和紧张，刘铮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不起来，往往看着书上的内容，却没有多少真正进入脑子里。
为了这事班主任也找他谈了好几次，最近他的成绩确实退步了很多，可是，他现在疲倦得很，根本提不起劲。面对各方的压力，他已有些没法忍受。
栗色头发的男孩子抱着篮球大汗淋漓地走进了教室，带进了一室阳光的味道。单手支额发呆的刘铮望见宋熙成，眼睛亮了起来。
宋熙成把篮球塞到座椅下面，伸手揉乱了边上刘铮的头发。
"别搞！"刘铮拽下了他头上的手。
"怎么？题目做不出来，要不要我帮你？"前几次的考试，他和刘铮还同样是班里前几名，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考试，他虽是老样子，刘铮却退步得厉害。
"没有。"说着，刘铮合上了面前的书，看不进去干脆不看。
"你既然不看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下下个月我要跟家里人移民。"
刘铮只觉得脑袋里一麻，问："你在开玩笑？"
"真的。我没开玩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哦！"
"你就哦啊！我们是不是朋友！我要移民，不是去旅游。你就这反应！"
"移民很好。"刘铮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我不想去！"
"你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想跟你在一起。"
刘铮笑了笑，宋熙成常常说他们要考进同一所学校，以后也在一起，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刘铮仍然觉得很窝心。
"你舍得跟你家里人分开？"
"我......"汗湿的栗色碎发耷拉在脑袋上，一如宋熙成此刻的心情。
刘铮喜欢那种栗色，然而以后也许再也看不到了，街上染发的人不少可又怎么比得上宋熙成这种天生的栗色。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宋熙成的移民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这只是给乏味枯燥的生活增添几抹色彩，很快地又被考试的压力淹没。除了刘铮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宋熙成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还是同窗四年的同学，没有到各自飞的时候，大家已无暇顾及他人。
对于同学的冷漠，刘铮只能报以苦笑，在这个时候，家长老师都在说"考不上重点高中你就完了"，谁还有闲情管别人的事，何况只不过班上少了个人，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还庆幸少了一个像宋熙成这样的竞争对手。
事后，宋熙成告诉刘铮，并非是他不想来学校，好歹也是相处了四年的同学，就这么分开他到底有些不舍，何况他还想多和刘铮在一起，可是，班主任跟他说反正他要移民了，就不要来学校了，省得影响到别的同学。
"所以你就不来了。"刘铮一口喝干了易拉罐里的百威。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宋熙成举起了易拉罐，说，"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听说你考得还行。"
"你听谁说的，我今早才拿到分数。还过得去吧。没有意外的话，进我们学校的高中应该没有问题吧。"
"小子，你行啊！"宋熙成扔掉了手中的易拉罐，说，"你得请客！"
"请客就请客。"刘铮大笑着满口应承下来。
......
刘铮揣着两百块钱和宋熙成进了馆子，那个时候两百要在饭馆里吃一顿自然不成问题，但两百块对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说却绝对是一笔巨款，宋熙成更没有想到刘铮身上会有那么多钱。
那晚，刘铮头一回喝醉，宋熙成却一直很清醒，那晚之后，直到宋熙成离开他们没有再见。
Ⅱ
录取分数线出来时，宋熙成已经随着家人移民。
那年的录取分数线比往年略高了几分，刘铮的分数有惊无险地正好压在Y中的录取线上。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刻，刘铮和他的父母真的欣喜若狂。
可欣喜的心情在报道的那天荡然无存，因为正好够上分数线，刘铮的学号自然排在班级的最后，这跟他初中时的待遇差得太远了，紧接着的军训班主任又找他谈话，说他虽然达到了分数线不过......总之以后更要努力之类的话。
班主任的那一席话让刘铮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也没有反驳，那时的刘铮对于师长还是诚惶诚恐的，也不懂得什么叫"以成败论英雄"。既然考进来了，他当然想好好读书。
军训结束时，刘铮的班级却换了班主任。刘铮对这件事也没太在意，因为新上任的班主任是一个老太婆，教数学的，刘铮对自己的数学一向很有信心，而且这个班主任也没有单独找刘铮谈话。
第一个学期刘铮的成绩确实还过得去，就是那种中游水平，然而班主任却来跟刘铮说，"你考进来的时候是最后一名，现在在班级的中流。"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刘铮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随后刘铮的成绩一路下滑的班级的倒数，跟班主任的关系也随即恶化起来。
多年之后，刘铮回想当年的事只能用"年少轻狂"这四个字来形容，在他成绩下滑后，刘铮也试图振作过，某次数学考试前，刘铮很认真地做立体几何的习题，所以那次的考试卷上的题目刘铮恰好都在平时的练习中碰到过，那次分数出来，刘铮甚至考过了班主任非常器重的数学课代表。
但是，那天下午，刘铮的同桌被班主任请进了办公室谈心，说想把他和刘铮两个人的座位调开来，刘铮的同桌把班主任的意思告诉了刘铮，这背后的意思白痴都能明白，刘铮一想到班主任怀疑他们作弊，没有真凭实据却玩这种阴的，就气得浑身发抖。
要不是他的同桌拉住他，他绝对会冲进办公室大吵大闹。
高中三年，刘铮就像脱缰的野马，或者说更像条疯狗，见哪个不顺眼就咬哪个。那时网络也不若如今这样发达，那三年里刘铮和宋熙成断断续续地通着书信。随着时光的流逝，来自宋熙成的信件逐渐地变得稀少，收到宋熙成来信的时候也大多是刘铮最郁闷的时候，但每每看到盖着美国邮戳的信封上宋熙成的字迹，刘铮整个人就像打了强心针一样，开心上好几天。
初中里的那班死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联络，后来也渐渐地没有了联系，而高中里的同学因为他的冲动大多把他当作异类看待，那时候他还不完全明白"寂寞"这个两个字的意味，却独自品尝着寂寞的滋味，他没日没夜地想念着大洋彼岸的宋熙成。
"你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啊！是不是又收到宋熙成的信了？"午休时，坐在刘铮后座的女孩子对频频回头的刘铮说道。
"有这么明显吗？"刘铮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觉得自己跟平常有什么两样。
"嘴都快笑歪了，还不明显？"女孩叫陈冰，跟刘铮一样在班里处在吊车尾的位子上，但陈冰却是班里唯一愿意听刘铮说话的人，"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收到哪个漂亮妹妹的情书了。"
"这个比收到情书还爽！"
"你是不是爱上你那个好朋友了？"
Ⅲ
陈冰只是半开玩笑地问。
刘铮却完完全全被问懵了。
爱上最好的朋友！这太荒唐！刘铮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把宋熙成当作最好的朋友，但是内心深处的想念和喜欢也许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是真正无望的一段日子，梦里尽是宋熙成的身影。即便无梦的夜晚刘铮也宁愿长眠不醒。刘铮才发现过去和宋熙成在一起的日子多么的无忧无虑，那是如同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