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有效期

终于盼到了下课，陈川屁颠屁颠跑上了讲台，一脸谄媚："金老师，您可以把手机号告诉我们吗，这样我们以后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问您了。"
"手机号老师我不方便说，你可以发email或者课后问。"金子平一脸为人师表的标准笑容。
"老师，上回您请我吃饭，今晚我请您，老师您一定要赏脸啊。"陆亦程笑着说。
"我请你们没关系，但要是让你们请那我就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了。"金子平露出八颗牙齿，"我要回去了，你们请便吧。"把讲稿装进包里，合上翻盖，金子平下了楼。后面跟着两只跟屁虫。

教学楼下正停着一辆黑色法拉利跑车，下课的学生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那瞄。
陈川也瞧见了，出于这个年纪的男生对车的爱好，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炫，他想。不知道又是哪个美眉钓上了这么个金主。
这个美眉正是金子平。他现在正黑着脸想溜回去从后门逃走，可显然是来不及了。
法拉利的主人拉开了门，黑衬衫黑皮裤外加黑边眼镜，尽显雅痞风流。自动忽略身旁的嚣闹，眼镜男出了声："子平，过来。"
金子平僵硬地走过去："你怎么有空过来？"
陈川陆亦程顿时拉长了脸，满怀怨念地喊："老师......"
眼镜男立刻迎上去圈住金子平的腰，斜瞪着陈川和陆亦程："你那天说的就是那俩屁崽子吧？"
金子平压根动都不敢动，更别说推开他了，只是堆着笑点了点头。
"呿，毛还没长齐也敢追我的人。"眼镜男显然不把陈川和陆亦程放在眼里，气焰嚣张地把金子平塞进车里，甚至亲自帮他系上安全带，惹得周围围观的学生一阵骚动。而金子平自始至终都挂着笑容接受这一切。
身为大三学生的成年男人，陈川陆亦程心里颇有些窝火，却没胆子反抗这种无形的压力，来自金子平的正主的压力。
陈川有些泄气，却依然不甘心，但自卑感作祟，他只是郁郁转身。
但陆亦程拉住了他，他笑得一脸自得："怎么，要放弃了？"
陈川用鼻孔狠狠哼了一声："你有法拉利？"
"说你缺心眼可真没冤枉你。"陆亦程冲天翻白眼，陈川虚心听教，"金老师这是找人来刺激我们呐，没看他刚才反应那么僵硬，再说了，上节课怎么没人来接他？"
陆亦程说的句句在理，其实也不一定在理，只不过句句正中陈川下怀，于是想当然，陈川边听边点头附和，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万一是真的呢。"
陆亦程咧嘴一笑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反正没结婚，我不算婚姻破坏者。"

第四章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还是连续两周没有能取得任何进展，手机号要不到，人堵不到，办公室找不到，要不是还有每周一的课，陈川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么个老师存在了。
但是破绽总会存在，第五周的时候，那辆法拉利没有出现，于是陈川兴冲冲跟了上去。等他走到了金子平面前他才发现，陆亦程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跟上来。陈川没有心思去想原因，他觉得有些兴奋也有点慌乱。他紧张地看着金子平，动了动嘴："老师，今天那人没来接您？"
金子平却答非所问："今晚有没有课？"
陈川点了点头，晚上有节法律选修课，他一直蛮感兴趣的。但是眼见金子平掉头便走，他神差鬼使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但我今晚翘课。"
金子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对于自己导致学生翘课这一行为毫无负罪感，他说："那走吧，我请客。"
陈川跟在金子平身后静静走着，越想越开心，嘴巴也合不拢地笑着。渐渐地，他们走到了并排，悄悄地，陈川把手圈上了金子平的肩，把他温柔地搂向自己。金子平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于是两人便一路走进了车库。
跟着金子平停在一辆黑色法拉利跑车前，陈川瞪大了眼睛："这车是您的？"
金子平没有回答，钻进车内坐了好一阵才说："他昨天送我的。"
陈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可以打趣地用自嘲的口吻说些"他对你真好"之类的话，可气氛不对，陈川怎么都觉得今天的金子平透着股子怪异。
"愣那干嘛，还要我给你拉车门啊？"
陈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法拉利诶，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坐上来。"陈川小声嘀咕着，可惜还不够小声，让金子平一字不落全听了。
金子平伏在方向盘上笑得止不住颤抖，陈川觉得很奇怪，因为金子平的反应过激了，正常情况下最多只是微笑而不至于笑出声。现在的金子平看起来就像个疯子，那么脆弱。
"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陈川很温柔地看着金子平，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把这个人搂进怀里。
"你喜欢，这车？"金子平一脸得意，陈川却觉得他笑得很假。
"法拉利，还有人不喜欢？"陈川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要是有人也送我一辆......"
"我送你。"金子平马上接过话，满眼认真，看得陈川心里发毛。
"开什么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反正你比我喜欢。"金子平耸耸肩。
"我又没驾照。"陈川避开金子平的视线。
"我教你，陪你考。"
"我住校用不着开车。"
"明年要实习工作就用得着了。"金子平句句紧逼，像是急于把这车给脱手。
"我不能无缘无故收人东西啊。"陈川的眼神不断游离。
"你今晚翘课陪我，这不就有缘故了嘛。"
"......他送你的东西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我既然开口了就是舍得。"
"......那我也不要，他的东西我才不要。"
"哧，"金子平笑弯了眼，"既然你介意这个我也没办法。对了，你会喝酒吧。"
"会啊，你可是海量！"陈川一直对自己这一点颇有自信，他曾经在高中毕业的时候放倒了一桌的同学，用的是混合的啤酒。
"那我过会儿要是喝醉了你要记得把我送回宿舍啊。"
"......您还准备喝醉？"陈川顿时有惹上麻烦的感觉，尽管如此，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没辄啊，我没酒量，沾喝点就醉。"
"那你还喝......有心事？"陈川兴致勃勃想要知道金子平的心事，他感觉自己有机会可以靠近他一步了。
然而金子平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不抽烟，再不喝酒，那我不成仙了。"

金子平把车停在了一家一看就很高级的西式餐厅门口。
陈川从没来过这种地方，顿时有些拘束。金子平瞧出他的紧张，便大大方方带他进了个包间。
正吃着的时候，陈川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陆亦程的来电，他犹豫了一下，然而当他看见金子平揶揄的笑时，他马上装作无畏的样子按下了接听键。
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传来了悍妇一般的吼声："陈川你他妈死哪去了！叫你帮我看个书包就他妈这么难是吧，我钱包丢了，身份证信用卡全丢了！你他妈到底死哪去了！"
"我......对不住，我忘了。"陈川的确忘了，他只顾着追金子平，哪里还想得起看书包的事。
"你赶投胎啊，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没个充分理由你就等着回来挨揍吧你，还有，我下半月的伙食费你得包啊。"
下半月......说得轻巧，一共是二十二天整啊，陈川在心里盘算着该接一份家教了。
"行啊我包，我刚才急着......追老师出来......"
"那也用不了那么久吧，再说了，人家不是有法拉利接吗，你他妈凑个什么热闹！"
"我......现在跟老师在一块。"话音刚落，陈川就瞧见了金子平杀人的目光。
手机那头沉默了，陈川也沉默了，金子平叹口气拿过陈川的手机。
"陆亦程？"
"......老师你偏心。"陆亦程的声音委委屈屈。
金子平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不是你妈，偏心也轮不到我偏心。"
"可你们趁我不在居然......"e
"什么叫趁你不在，"金子平口气有点不耐烦，"我告诉你，你最好把你那点小孩脾气给我收起来，装委屈回家跟你爹妈装去，少在这跟我折腾，今天别惹我，不然把你们俩小屁崽子一锅挂了。"
正在金子平发飚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金子青的电话，也就是那个法拉利的前任主人，金子平在一刹间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等手机响了一分钟他才把陈川的手机丢回给他，接起了自己的电话，之前还不忘把陈川的手机给掐了。
陈川在抛物线的终点静静地捧着手机为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默哀，金子平则把手机拉开耳朵二十公分等手机那头的人冷静下来。
金子平对着手机敷衍了几声，最后很平静地挂了手机问陈川："你吃饱了吧。"
"呃......"其实陈川并没有吃饱，盘子里的东西还剩了一半，可是金子平的肯定语气让他大气不敢出，只好点点头。
□□□自□由□自□在□□□
大大的招牌上血红的"LINEWI"沿着轨迹闪动，灯红酒绿，让人连想象的空间都省下来了，陈川在心里慨叹：装修成这种样子，还真是让人一目了然，不是酒吧就是夜总会。
"小平平，你居然也会带人过来，快给哥哥看看，这家伙是哪里比别人强。"金子平一进门就被眼尖的调酒师喊了过去，那调酒师上下打量着陈川，弄得他混身不自在。
"行了，别闹他了，"金子平开口为陈川解围，"给我两杯啤酒。"
"哟，金二少不是一直喝果酒的吗，怎么，转性了？"调酒师大大咧咧地把两杯啤酒推到他们面前，挑着眼角揶揄地瞧着金子平，似笑非笑。
"八婆。"金子平面上一红，给他翻了个白眼。
那调酒师被说成八婆也不恼，继续凑近乎："这还是你第一次带外人来这儿吧，怎么，你哥不来保驾护航了？"
"少他妈给我装蒜，他为什么不来你能不知道，还想给我添堵？省省吧，我不吃你那套。"
调酒师悻悻缩了缩脑袋，扬扬手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陈川很得意，自己是金子平第一个带来的人，他哥不算的话。他嘴角不可自抑地扬着，又唯恐金子平笑他幼稚，便装作四下打量的样子，这一打量不要紧，昏暗的灯光下三两成群的清一色男同胞，陈川一个激灵明白过来，金子平是gay，这里是gay吧！陈川立马觉得混身不自在起来。虽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了这种地方，可说讨厌就太矫情了，但不自在倒是真的，尤其是想到金子平一直是跟他哥来这种地方。他听陆亦程说过，圈子里很多朋友都是哥哥弟弟地叫的，那么金子平的哥哥，到底是哪一种？其实陈川心里是有数的，一般人家的兄弟俩哪有一同出没这种地方的道理，金子平这哥哥八成就是那个开法拉利的眼镜男了。
陈川很想问金子平是不是被那男人甩了，可他一没喝醉二没抽疯，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那个，你哥，他今天为什么没来？"
金子平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回："人家洞房花烛跑这来干嘛。"
"结婚了？！"陈川大吃一惊，没想到那男人那么没种，居然还跟女人结婚，他把金子平当什么了！陈川顿时打抱不平起来，"他怎么能结婚，这种人太过分了！"
金子平把头转过来一脸鄙视地瞧着他："他怎么不能结婚啦，就因为他弟弟我是gay他就非得是gay啊，缺心眼吧你。"
陈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哥哥是亲哥哥，不是情哥哥。想想也对，金子平又不像那些小男生小娘娘腔一样，哪能那么肉麻。可是，当哥的会陪着弟弟逛gay吧？......到底是谁缺心眼啊？
"不是gay干嘛陪你来这儿。"陈川嘟嚷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金子平听了个清楚。
"嗵"的一声，金子平把酒杯砸在吧台上，顿时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可大多数人只是看一眼便继续自己的事情，只有那个调酒师凑了过来。
他俯在陈川面前笑着问："你提到他哥了吧，胆子不小哇。我可告诉你，金二少最快的反射神经就系他哥哥身上，一点就爆，点炮都没这么快的。"
"你他妈真当我是聋子，说那么大声怕我听不见怎么着。"金子平这回倒没火，只是一个白眼把那调酒师给瞪回去，转头见陈川欲言又止的小媳妇样，心一软，就问："想知道？"
陈川立刻把头点得像轧钢机一样狠。
"我哥，就是一直接我下课那个，自打知道我是gay就一直看着我，走哪都跟着，就怕我一走眼瞧上个混球让人给骗了，拜他所赐，我一个朋友都没交上过，现在他结婚没力气看着我了，我他妈恢复自由了，明白了没？"
陈川当然明白了，金子平的意思就是说他自由了，可以交朋友了，他对我说就是答应跟我交朋友了！陈川喜不自胜："就是说你答应跟我交往了？"
"哧！"一直在旁边偷听的调酒师一下子笑出声来，冲金子平嚷嚷着，"金二少，你从哪弄来这么个宝，可要看紧了，这年头这样的可真不多了。"
金子平立马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你他妈给我闭嘴！"
陈川听得一头雾水，只瞧见金子平有些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丢给自己一句："缺心眼！"
"我怎么就缺心眼了，我不就是不敢相信想确认一下嘛，你说呀，到底是不是答应我啦？"陈川不依不饶，大有不说出来就一直问下去的架势，惹得周围本来不感兴趣的人也纷纷转过头来看好戏。
金子平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现眼过，二话不说搁下一百块钱就扯着陈川出了LINEWI。

"到底怎么了，干嘛突然跑出来。"陈川莫名其妙被扯出来又被塞进车里，听见车门关上，顿时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金子平的表情有些严肃，陈川知道他有话要说了。
"陈川，你听我说，来LINEWI的人没几个是认真的，大多是找一夜情的，合得来就隔三差五玩玩，没什么交不交往的，在那里说认真，只能让人看笑话。"
陈川愣住了，隔了半晌只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那你呢，也觉得我好笑吗？"
金子平摇了摇头："我也有你这样的时候，没什么好笑的，不过后来我也看得多了，认真的没几个能有好下场的，那都是年轻的时候做的梦，梦醒了就该回到现实，像他们那样无牵无挂也自在。"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个？"陈川不是没受打击，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他想保留一点风度，不让自己失态。
可是金子平还是摇头："我本来是想带你出来玩玩的，可没想到你还......所以算了吧，我没兴趣跟人认真了。"
"带我出来玩玩......你是想跟我一夜情？"
金子平也没有否认，点点头："对，本来是那个意思，不过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陈川突然笑起来："然后另找别人是不是？金老师，您声音那么软，话倒挺绝情的。"不等金子平说话，他又接上："不如就选我吧，我不当你认真不就行了，我想试试跟男人搞到底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