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路玛门[下]

我说："好，你说怎样就怎样，什麽时候回来？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岳丹犹豫了一下，说："明天，下午三点到。"
"我去接你？"
"不用，不要，你别来。"
"你紧张什麽？我又不会绑架你。"我笑道，"也好，就让晴言去接你吧。省得你总说他不关心你。"
"他？"岳丹怔了一怔，有些低沈，"他没说要来接我，也没问我什麽时候回去......"
"小丹，你要给晴言和你交流的机会，"我恳切地说，"他不懂得怎麽对你好，你就教他。疼爱老婆是做丈夫基本的义务，至少要做到吧？要不然我跟他说！"
"不用不用，"岳丹赶紧说，停了一停，又说："好吧，我让他来接我。"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分，我打电话给晴言。
"怎麽忽然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很惊喜。
"在哪儿？"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我正在车里，我要接......"
"顺路吗？我在家，帮我去药店买点阿司匹林带过来，头疼死了，找不到别人。"我打断他，轻声说。
"我马上到。"他立刻说，"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叹口气说，"你过来就好。"

三点十分。晴言到厨房帮我倒水。我靠坐在枕头上，摸出手机，拨了岳丹的号码。
"到了吗？"我轻声问。
"嗯，正在出站。"
"还顺利吗？"
"能有什麽不顺利的？"她笑起来，"你不用总当我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吧，怎麽什麽都不放心？"
"好好好，你是飞天小女警，你最能干。看到晴言了吗？"
"还没有。我等等他。"
"好，你自己当心。"
我挂了电话。不多时，晴言端著水杯进来，微微笑著："已经不烫了，吃药吧。"
"过来，"我冲他招招手，"给我抱抱。"
他愣了一愣，顺从地走过来，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人靠在我怀里。我轻轻舔著他的耳垂，逗得他一阵战栗。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晴言拿起来看了看，接听，轻声应答道："我有点事走不开，你自己回来吧，好吗？"
我探手伸进他的衬衫，抚摸著他的身体，晴言闭了眼，轻轻应了几声，就匆匆地挂断了。
"什麽事？"我吻他的脖子，明知故问。
"没事。"他推开我一点，端过水杯，"吃药吧。"
"先让我抱一会儿。"
"不是抱过了吗。"
"再抱一会儿。"
"先吃药。"
"先抱。"
他微笑地挑起眉毛，甜蜜地摇摇头，干脆爬上床，整个人缩进我怀里。
我揉著他的头发，胸口满满的，闷得几乎喘不过起来。不止有一个瞬间，我想就这麽带著他远走高飞，什麽也不管了，谁的死活也不管了。
但再多的瞬间，也只是瞬间，到底无关大局。

《流年》五十

过了几天，我打了电话给岳丹，约她午休的时候到警局附近的咖啡馆喝咖啡。在角落里等了不久，岳丹来了。
"最近很忙吗？"她坐下，笑笑的问我。
我自动地把这句代换成"怎麽这麽久不联系我"，於是也笑了，说："不想打扰你......和晴言。"
岳丹勉强笑笑，正要说话，服务生走过来。
"蓝山咖啡。"我手搭在桌上，研究性地看著岳丹，随意地说。
"我也一样，"她浅笑了一下，避开我的眼神。"谢谢。"
"不要，"我叫住服务生，"你小丫头喝什麽蓝山，摩卡吧。"
岳丹张张口，却没说什麽，低头晕出一脸的微红。

"还没问你，"我往桌前靠了靠，离得她更近些，"上次和他谈的怎麽样？"
"什麽？"她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要你让他接机吗？他没去？"
"哦，"她迟疑了一下，搪塞道："哦，去了。还好。"
"唔。"我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真是矛盾。"
"怎麽了？"
"我又很希望晴言对你好，你能够幸福，可是又很希望他对你不好，这样你才可以给我个机会。人的思想真的是说不清楚的一样东西。"
岳丹摇摇头，没说话。
"那麽......"我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电影票，"今天晚上这场电影，我还是不要开口邀请你比较好，是吧？"
岳丹又是沈默，直到服务生端上咖啡，她都没有回应。
"没关系，"我笑笑，"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了。"
"不，"她忽然抬头，"我和你一起去。"
我摇摇头，哄小孩一样笑著，说："小女孩不要任性，喝完你的咖啡回去上班吧，下午还是让你老公来接你下班，回家甜甜蜜蜜地吃饭，挺好的。我一个人不要紧，不会有人劫财劫色，用不著你这个飞天小女警来保护。"
"不，"岳丹摇摇头，"我不想回家，回家也只和一个人没什麽区别。一起去吧。"
我犹豫。
"还是你和其他人佳人有约？"她忽然扬起眉毛，调皮地笑。
"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我马上说。

那次看电影只是看电影而已，我很君子的没有做出任何失礼或者唐突的行为。
只是第二天岳丹发现她的办公桌上多出一支精心包装的红玫瑰。

岳丹一开始是沈默，几天之後终於打电话给我。我刚接听"喂"了一声，她就毫不客气地直接质问道："你什麽意思？"
"什麽我什麽意思？我怎麽了？"我笑，想象她现在的表情。
"你少装傻。"
"呵呵，怎麽，你不喜欢玫瑰吗？"
"不喜欢不喜欢，"她干脆利落地说，"你不要再送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笑，轻声叹了口气。终於又懂得放肆和撒娇了，这说明她的心开始变得柔软。

我拿起电话，打给我的秘书。
"Carol，明天的玫瑰......改成百合吧。"
"好的，老板。"

看到百合的小丹当然更加抓狂，於是又打电话过来指责我。
"你到底在做什麽？林语堂没说过好男人要不停的送骚扰鲜花吧？"
"我不是要做好男人，"我笑，"我是要个更好的男人，To be a better man."
"你......"她被我气得说不出话，却转而又笑了，"你怎麽知道我喜欢Robbie Williams？"
我心想废话，但凡是个女人，不喜欢Robbie Williams的少。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起来："我如果是Robbie Williams，你会不会嫁给我？"
"不会，"她干脆的拒绝，也笑，"但你如果是Prince William，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好可惜啊......"我轻轻叹了口气，忧郁地说，"我好像不是Prince William......我只是富嘉杰。那麽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呢？"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以骚扰妇女为名抓捕了你。"她做出很凶恶地口气，不客气地说。
我只是笑，顺便约了她一起吃完饭。

又过了几天，我出去和客户谈事情，约在China World。路上堵车挺严重，所以我到得稍微有些迟。急匆匆走进写字楼，却看见前面的玻璃扶栏上伏著一个人，虽然只是背影我也能认出，正是小丹，俯视著下面的溜冰场。
我本想过去打招呼，看看手表已经来不及了，於是放弃。
可是等过了两个小时我谈好了事情再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原处，保持著一开始的姿势。
我轻轻吐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

"啊？！"她显然有些失神，被我一拍，狠狠地惊了一下，看到我微微笑了笑，"是你啊。"
"怎麽在这里？"我问。
"随便逛逛的。"
"不下去玩？"我俯身看看下面的溜冰场，笑眯眯地问。
"我不会。"她摇头。
"我会，我教你。"
她笑，又只是摇头。
"放心啦，我不会摔到你的，"我拉起她就走，"就我这个水平，扛著你滑都如履平地。"
小丹拗不过我，被我半拖半拉地弄进了溜冰场。换好鞋子一上冰面，立马花容失色。

"怎麽这麽滑？怎麽会这麽滑？"她死死拽著我的手，慌乱不已。
"没关系没关系，我扶著你先走两圈。"我掺著她，轻轻笑，"重心放低一点，随著步子左右移动，慢慢来，不要著急。"
这丫头运动神经不发达，我耐心地扶著她适应了好久，她还是在冰上手足无措。最後她无奈地看著我说："我瞧我这辈子是学不会溜冰了。"
"没关系，"我宠溺地笑一笑，"反正有我在，你什麽时候想来玩就叫我，我扶著你不就完了。"
"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你扶不烦哦？"她笑起来。
"我求之不得。"我淡淡地说，"饿了吗？去吃点东西吧。"

再一个星期之後，我带她去看电影。
我们俩坐在最後一排，荧屏上男女主角在浪漫的音乐声中开始深情拥吻的时候，我在黑暗里慢慢握住她的手，她僵了一下，终於没有抗拒，把头靠在我肩上。

晚上岳丹没有回家，而是跟我一起回到了我住的地方。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默然了好久，小丹终於站起来，轻声说："我该回去了。"
我也站起来，站在她身前。晚饭是和哥们儿一起吃的，酒喝得可能稍微有点高，原来都没觉得，可是现在一紧张，忽然发现连站直都有点困难，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岳丹垂著头不看我，她的头发盘在头上，插著一根银簪子。我拳头攥紧又松开，终於抬起手，拔下那根簪子。
乌黑水亮的长发如瀑布般顺流而下，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著那张漂亮而熟悉的脸，闭上眼吻了上去。

上天的神祗，一切的罪过都是我的，不关小丹的事，也不关晴言的事。
有什麽惩罚，我一人承担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有点疼。转身看见小丹睡在我身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不过我昨晚并不是醉到没有意识，一下子回忆起来。
不是酒後乱性，是借酒壮胆而已。
我轻轻叹了口气，却把小丹惊醒了。没想到她睡得这样浅。
"我......"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忽然浑身一抽搐，捂住嘴巴跑下床。

我心跳停了一拍，赶紧跟在她身後进了洗手间，小丹正扶著洗脸池呕吐。
我愣在门口愣了半天，才迟迟疑疑地问："小丹......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小丹端著纸杯拼命漱口，半天才摇摇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从药店买了早孕试纸，小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我在房间里急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混乱得一塌糊涂。就在我几乎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小丹开门走出来。
"怎麽样？"我赶紧问。
"我怎麽办？"她没回答我，反问。
"什麽怎麽办？"我没明白，看她脸色不好，拉她到沙发上坐下。
"我是说，我和晴言......和你。"她低著头，很小声地说。
"小丹，"我拉起她的手，"离开晴言吧，你们两个在一起根本就是互相折磨，你没办法幸福，他也是。"
她没说话，我又说："我当然不会不要你。你肯不肯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她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全都是眼泪。
"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一瞬间我灵魂游移，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得无以复加。
过了许久，看著岳丹紧张到发白的脸，我终於抖抖地伸手搂紧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在轻颤。
"什麽怎麽办？！当然是好好养这个孩子，给他幸福的生活......最幸福的生活！"
小丹抬起头，微微有些诧异。
"你......一点都不介意？"
我使劲摇摇头，深呼吸，亲了一下她的脸，笑道："恭喜你啊，漂亮的年轻妈妈。"
小丹把头埋在我怀里，手试探地搭上我的背。

如果说她只是释然，那我是真的幸福。神魂颠倒的幸福。

甚至到了第二天，一想起来我是激动得几乎浑身发抖。
我从未如此希望过岳丹就是小文，就是我的亲妹妹。
如果是这样，那麽这个孩子的身上也流著我的血......是我和晴言的孩子。
一想到，就狂喜到战栗。

我和晴言的孩子。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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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非常喜欢写变态心理。

 

《流年》五一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倾盆大雨。
我是挺喜欢潇潇夜雨的。听著冷雨敲窗的声音，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非常惬意。
然後手机忽然响起来。是小丹。
"什麽事？"
"嘉杰，出事情了！"小丹的声音很急切，"晴言跑出去了！"
"你说什麽？！"我猛地一慌，"怎麽怎麽了？"
"他忽然问我说，我们离婚好不好......我就跟他说了......我们的事，然後说我同意离婚。他就忽然跑出去了......手机没带联系不到！怎麽办？！"小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脑子唰得一片空白......什麽意思？
"没事没事，"我心不在焉地随口安慰她，"他不会跑到哪里去的......也许是来我这里了，你别担心。"
"......我就是怕他去你那里啊！"小丹急得已经开始抽泣了，"都是我不对，为什麽要多说那麽多话，我只是......不想骗他......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说这个......"
"你放心吧，先睡，你要早点休息，你......"我按按额角，忽然想起一件事，一瞬间浑身冰凉，"小、小丹，你没跟他说......你怀孕了吧？"
"没有。"她还在抽抽搭搭。
"哦。"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好了，你睡吧。我找到他第一时间给你电话。"
"嗯......"她想了想，答应了，"嘉杰......你、你要当心点，他不会对你怎麽样吧？"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随便安慰了她几句，挂断。

我站在窗边往外看，一片漆黑。把手按在窗户上一摸，唉，冰凉。
他是个男人，不该这麽脆弱了。
小丹和晴言之间，只能取舍一个的话，我会选择陪著小丹，因为晴言毕竟比小丹要坚强。
我从头到尾都在犯错，才会伤害了照顾我对我好的沈恪。沈恪走後，我心里并不好受，一直很有负罪感。现在，我已经做不到再让别人，尤其是让小丹，让我爸妈都来承担我跟晴言的错误和罪孽。
所以，现在只能相信，晴言他......不会有事的。

去找他？这个时候，我能去哪儿找他呢。
外面在下著瓢泼大雨。而我想不出他可能去什麽地方。
上次他半夜跑出去，我到底也没能弄明白他去了哪儿，如今又跑了。
笨笨的晴言。离家出走都不晓得选个好天。

我脑子里一盆糨糊，机械地穿上衣服，拿了家里的钥匙拿了伞，锁了门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