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我忽然来了兴致,笑起来,"我现在什麽都没有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放弃你现在得到的一切?"
"怎麽不愿意,"他想也没想就说,"可别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
"你没听明白吧?"我继续笑,"我辞职了呀,现在没工作,没钱,真的什麽都没了。"
"没关系。"他轻声说,缓了一缓又问:"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啊,我真的什麽都没了,一穷二白。"我那天也是疯了,满脑子就只想逗他。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我实在太不甘心,所以在假想中也要努力扳回一城。
"我不是说这个!"他急躁的接话,"我是说,你说我们还可以在一起......是不是开玩笑?"
"我什麽时候说过我们还可以在一起?"我呵呵笑起来,"我只是单纯的问你,现在还愿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想知道知道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是麽?"他静下来,有些失落的顺口答道,"那麽你是开玩笑的咯?"
"当然,"我故作轻松的说,"有点幽默感好不好?"
"好吧。我告诉你,我愿意。"他淡淡说,"既然你没有别的事,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你......"
"哪天你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再打电话给我吧。"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流年》四四
在这个世界上,守信用的人很多,可是一旦涉及到爱情,真正说话算话的就很少了。比如无数不曾兑现的海誓山盟和不曾守候到的永远。
我家晴言更不是一个会信守诺言的人。
他说等我哪天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他。可是他只等到第二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我了。那时候我正过完无所事事的一天,闭著眼躺在床上数绵羊。
"你有什麽事?"我问。
"我想问问你,"他没头没脑地说,"那句话......今天还是开玩笑吗?"
"哪句话?"我一愣。
"说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我......"我汗,"这是不可能的啊。"
"我如果不是因为认定了‘不可能',也不至於失去你,"他固执地说,"还是开玩笑的吗?"
"......是,本来就是开玩笑。"我只好说,苦笑一声,"你别发疯了,晴言。"
"那好吧,你早点睡。"他跟我说了晚安,迅速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早上回了一趟爸妈家,中午乖乖地去跟老太太安排的姑娘相亲。
和那个姑娘吃完饭,我客气地表示,做朋友是很好的,但我现在并不想开始一段恋爱关系。
她听了我的话脸愣了愣,研究性的看了我一会儿,笑道:"我来猜猜看。你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我笑,不置可否。
"要麽就是个gay。"她微微撅起嘴,赌气似的说。
我又笑,抱起胳膊,把身子靠上椅背,饶有兴致地问:"何以见得?"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她自信地说,"再说,我今天穿的衣服领口开这麽低,你都还目不斜视。"
我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招手叫服务生买单,摇头说:"原来不好色也是一种错。我送你回去。"
"你是有喜欢的人吧?"她又不甘心的追问。
"是,"我笑著点点头,"你看得很准。"
晚上继续被高晴言骚扰。我发现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我其实是很高兴的。
"今天也开始开玩笑吗?"他直接地问。
"......你今天过得怎麽样?"我没回答,问道。
"还不错。"他简单的说,"回答我的问题。"
"都说了是开玩笑的,"我笑笑,"你今天都做什麽了?"
"就那些事吧。"他淡淡的说,"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哎......"叫不住了,已经挂掉了电话。
我无奈的笑笑。合上手机的盖子,心里泛起一阵很危险的甜蜜。
如此这般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我已经很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听到他的声音。爱情在压抑和纵容的双重作用下,澎湃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我想他。时时刻刻都在想他。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想他。夜里尤其无力抗拒。
"今天呢?考虑一下?"他执著的很,依旧在纠结这个问题。
"没法考虑。"我无奈地说,"这不是一个选择。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他沈默,并没有很快挂掉电话。我捏著手机的手有点颤抖。
"晴言,我......我,"再三咬牙,还是控制不住,"我很想你。"
"我去你家?"
"不,你别来。"我翻过身子,趴在床上,"别来。"
"我也很想你,我想见见你。就现在。看一面就走,好吗?"
"......你别来,晚安吧。"我说完,挂掉电话。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种思念和欲望是毒瘾,越陷越深。而我现在没有办法,我已经戒不掉了。对他的爱就如同牙齿一样,无法自拔。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许他可以停手,只是不愿意停手,狞笑著看著我一步一步走向诱惑,然後万劫不复。又或许他和我一样,已经无法不继续下去。
"你为什麽不肯原谅我吗?"那天他问完例行的问题,又补了一句。
"说什麽?"我被他问的摸不著头脑。
"你要惩罚我到什麽时候呢?分明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不明白我们两个为什麽非要这样?"
"我......"我脑子抽了一抽,悟了,"我不是惩罚你,也不是不肯原谅你。"
"那你为什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结婚了呀!你是有家庭的人!你忘啦?"
"就因为这个?"
"啊。"
"你不怪我?你是说,如果我没有结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他听上去挺兴奋。
"你想怎麽样?"我忽然警觉起来。
"我想结束以前的错误。"他笑。
"你开什麽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这两天就打算跟她说。"
"高晴言高晴言!"我赶紧喝住他,"你不要发神经!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已经对不起沈恪了,不能再伤害小丹!她这麽年轻,就要承受一次失败的婚姻吗?!"
"你......你是怎麽会觉得,她现在婚姻是成功的?"他笑,"我觉得离婚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敢!你太无耻了!"我吼起来,"你要是和岳丹离婚,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嘉杰,岳丹并不快乐,也不幸福,结束对两个人来说都......"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匆匆挂了电话。
挂掉晴言电话,我翻身起来,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个大信封。那是上次的DNA检验报告,我一直没有看。
我犹豫了很久,最後还是没有勇气拆开。想了想,又放回原处。
第二天去菜场买了好多菜,折腾了一下午,弄了一桌子的饭菜。忙活著就想,别说,做个家庭主妇不是挺不错的麽。不知道女人为什麽还老抱怨。
我坐在桌前犹豫了很久。其实这种犹豫是没道理的,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最後的结果。
"晴言,是我。"
"怎麽今天想到打电话给我?"他挺乐呵的。
"你下班了吗?"
"刚出公司门,怎麽了?"
"想请你吃饭。"
"好啊。什麽时候?哪里?"他故作镇静,可我能听出他的紧张来。
"就现在。我家。"我淡淡说。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这合适吗?"
"我想见你。也想和你谈谈。"
"......有什麽好谈的?"他似乎有点怕,紧张的问。
"好吧,不谈。"我顺从的说,"我想见你。"
他很久没吭声,我从听筒里能听到呼呼风声,北京春天的风是很大的。
"晴言,"我轻声说,"不要站在风口里。"
他潦草地应了一声,又沈默。
"我想你了。过来吗?"我又问。
"嗯。"他小声应道,"马上到。"
我紧张了半个多小时之後,晴言到了,架著一副黑边的板材眼镜,衬著干净的五官,漆黑湿润的眼眸,漂亮的一塌糊涂。我见到他很开心。更紧张。不知道什麽时候心理素质差到这个地步,我想我的EQ值一定是在零下。
"这个时候,没堵车吗?"m
"没有。"他简单的说,笑,"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你自己看。"我有些拘束地笑了笑。
他往桌子上随意瞄了一眼,竟忽然凑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脸,擦身走过去,说:"我去洗手。"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
不知道有多久了,没有这麽闲散地面对著一桌丰盛的饭菜,面对著那个人。
我知道我现在的作为很龌龊。但我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不可遏止的幸福感。我太喜欢了。我太喜欢看见他。尤其是喜欢看见他笑,看多少遍都不够。
"晴言,"我给他夹了点菜,轻声说,"我得跟你谈谈。"
"谈什麽?"他猛然抬头,略略有些仓皇,"不谈。我什麽也不跟你谈。"
"你听我说......"
"有什麽好说的。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他淡淡的说,搁下了筷子。
"怎麽是你自己的事呢?"我笑。
"那也是我和岳丹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他皱皱眉,"我不可能和她过一辈子,即使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我知道我应该对她负责,可是我不觉得耽误她一生就算是对她负责......我又做不到对她好。"
"可是你想过吗,和岳丹分手,就意味著你现在的一切都没有了。家庭,工作。接下来怎麽活?"
"我有过更困难的时候,"他认真地说,"能熬过去的。"
"可是我也没有工作啊。怎麽活呢?吃穿住用行......房租很贵的。"我严肃的说。其实我故意逗他,自己的房子,哪里有房租。
他清淡地笑笑,说:"能活下去就好,都会好起来的。工作没有可以再找,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但如果我再放弃你一次,真的不知道该怎麽继续生活。这事你别管了,好吗?"
"我怎麽能不管?你心太狠了。"我也笑,夹起一片香菇丢进嘴里,"听我的,你跟她说的时候,尽量委婉一点。"
"你说什麽?"他忽然睁大眼睛。
我笑出声来,咬著嘴唇摇摇头,说:"我真的要下地狱了。"
他愣了很久,表情极复杂,最後轻声说:"没关系,我陪著你。"
《流年》四五
然後就有些尴尬。讪讪的吃完饭,收拾洗刷好,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
"坐吧。"我笑笑,递给他一杯温水,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响,我目不斜视地盯著屏幕,可是还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可能是暖气开得太大,我浑身一阵阵燥热,伸手去摸空调的遥控器,却一不小心摸到了晴言水凉的手指。
夜,这个时候才算真正开始。
我扑倒晴言,扔了他的眼镜,揉在怀里使劲的吻,而他却拒绝我下一步的邀请。
他轻声笑著,迎合著我的吻,躲避著我的手。
"怎麽了?"
"我现在还是岳丹的丈夫。"他笑。
"你神经病。"我头脑发热,把他压在身子底下,撕扯他的衣裳,"又不是第一次。"
"......不行。"他使劲推开我,"现在不一样了。"
"你......"我无奈,跪立起身子,"有什麽关系,以前不是也......"
"现在不一样。"他坚持,翻身起来,"以後再说吧,既然都要离开她了,我不想再这麽对她。"
"高晴言!"我看他一派"我是好丈夫"的神情,绝对已经哭笑不得了,喊道,"你的道德观真是很奇怪!"
"我知道,"他笑,从侧面搂住我的肩膀,"是很奇怪。"
"还很变态!"我浑身不舒服,又大声喊。
"是,很变态很变态。"他也不争辩,低下头,搁著衬衫亲吻我的肩膀。
"你不要碰我!"我赌气,甩开他一点。
"好了,哪来那麽大火气?"他笑,又靠近我,手摸索著我的皮带,"我点的火,我负责灭就是。"
"可是晴言,"我放软了语调,对著他的耳朵吹气,"我想要你。"
晴言笑笑没说话,我把手放到他後腰,上下抚摸著他的尾骨,又小声说:"只要一想到我的一部分在你的身体里,就很......"
他不等我说完,手轻轻一动,我只剩下呻吟的份儿。
这死妖精还嫌不够似的,凑近了我的脸,半眯著眼睛断断续续地说:"舒服吗?我每次想你的时候,都这样......"
晴言是挺清净内敛的人,人前人後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带著来去随意的静雅。我被他现在这幅迷乱情动的表情撩拨地越发疯狂,箍著他倒在沙发上,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过後冲澡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我禁欲已经很久了......不禁有些惆怅。
晴言说要和岳丹分手,其实我心里不是那麽坦然。不管怎麽说,破坏别人的合法婚姻,於情於理都是造孽。但也不知道算不算自我安慰的借口,我实在是觉得晴言说的有道理。可能分开对岳丹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而且和晴言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慢慢变老,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也许我正在做神不容许的事情,可是我又想,也许神也是希望人能够幸福的。有了晴言,我一定会幸福。神爱世人,会原谅我的。
有了生活的目标,人一下子又变得充满活力起来。到老爸公司报了个到,被安排在分公司做老大。是老大啊。真的是老大啊。其实做自己家的事业而不是给别人打工,感觉还是挺好的。
上任那天穿了笔挺的西装,出门前照了好久的镜子,我挺重视这个开始的。
一进公司就被打击了。因为不小心听见前台的小美眉和别人小声讨论:"......是总裁的儿子哎。"
我瞬时有些不爽。之所以不愿意跟老爸在公共场合一起出现,就是讨厌被冠以"太子党"的名号,总有一天,我要别人在背後指著我老爸说:"这是总裁的老爸。"
嗯,那时才觉得真是光宗耀祖,门楣生辉,哈哈。
我收拾了一下,召集员工简单的开了一个见面会。分公司不大,只有二十几个人,全是很实干的年轻人,气氛比较活泼。会议进行的很顺利,结束的时候,我问:"还有什麽问题吗?"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姑娘怯怯地举起手。
"什麽?"我微笑。
"请问......您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