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司寂反应得快,也只能堪堪抬手挡住了迎面一拳,眼看著又是一拳过来,司寂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花时,干脆不躲了,目光一沈反手一拳甩过去,花时的拳头中了他的小腹,他的拳头也中了花时的下颔。
各自挨了一拳,司寂没再动手,花时也似乎稍微冷静了下来,伸手抚了抚被打中的地方,直勾勾地看著司寂。
"妈的!"最後是司寂先忍不住骂了出口。
花时瞪了他一阵,突然一声不吭地别开了眼,转身就想走。
司寂一把捉住他的手,没等花时挣扎,就先飞快地道:"你跟衣澄在一起只会毁了他!"见花时果然停住了动作,才微微松了口气,补上一句:"你知道的。"
花时僵在那儿,没有抬头看他,过了很久,司寂才听到花时很轻很轻地道:"可是......只有他不会讨厌我,只有他会喜欢我。"
"你混帐!"司寂下意识地又是一甩拳头,"你他妈地当他是什麽?"
花时也不客气,反手就回了一拳:"你又当他是什麽?"
司寂一下子愣在了那儿,过了很久,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我把他,当作一个人了。"
花时盯著他,好一会,也突然笑了起来,眉间是一抹得意:"我没有输给你。他选的是我。"
司寂猛地抬头看他,却只是看到花时的得意,心里一阵慌乱,很快便被他压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才终於道:"就算是又怎麽样?你会毁了他的,你跟他在一起,只会污染了他。"
花时慢慢敛去了笑意,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最後苦涩一笑:"我不是想毁了他......我从来不想做那些事......可是......我没办法让那些事情停下来。"
司寂张了张口,却不知自己能说什麽,花时安静了一阵,声音里终究带上了一丝绝望:"我逃不了。"
二十二
花时的话听起来有点哭,却比哭更让人心酸,仿佛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眼前再无路可逃。
司寂僵了半晌,才别开了头:"我对宗家的时不了解。"
花时愣了愣,突然就吃吃地笑了起来,司寂心中一动,回过头去,见到他脸上笑得很是淋漓,眼里甚至笑出眼泪来了,不禁有点郁闷:"笑什麽?"
花时只是摇头,笑了一阵,才像谈仪一般地开口:"你不了解啊......你知道麽,你本该很了解的。"
"什麽意思?"司寂微微皱起了眉,像看著疯子似的看著他。
花时耸了耸肩,笑得神秘兮兮:"不告诉你!"
"疯子!"司寂低骂了一声,目光却渐渐地柔和了下来。
花时整了整衣服:"好了,就当你打不过我让我逃了好了,那些人肯定不会怪你的。"
司寂挑了眉:"什麽叫我打不过你?"他作势要脱下外套,一边摩拳擦掌的,"来来来,先打一场再说。"
"不要。"花时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
司寂看著他越发跟普通学生没什麽区别了,心中不禁微叹,正踟躇著想说点什麽,身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花时看了他拿出来的手机一眼,转过身去:"你慢说,我先走了。"
心里总想再跟他说点什麽,一时间却又像是什麽都说不出口,司寂也不好意思叫著他,只能接起了电话:"小惟?"
电话上来电显示上写著的是"花惟"。
花时走得很慢,双手插著口袋像是放学不愿回家而在路上游荡的孩子,一直走出了十来步,他突然听到司寂声音微扬地叫了出来:"你说......衣澄打伤了庭叔,跑出来了?"
花时顿时全身一震,回过头去,便看到司寂一边神色凝重地听著电话,双眼却死死地盯著自己。
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回司寂身边,花时一直等到司寂挂上了电话,才挑了挑眉,示意司寂说话。
司寂沈著脸,思索了一下才道:"昨天不知发生了什麽事,衣澄突然问起了约定的事,之後,宗家里马上禁止了让他去上学,还派了人偶师今天到他家里去。刚才小惟打电话来说,今天一大早衣澄就闹著要上学,庭叔不让,在家了布了阵,结果,半小时前衣澄破了阵法,打伤了庭叔,逃了出去。"
花时安静地听著,等司寂停了下来,他才低声道:"昨天,他来找我了。"
"你......"司寂握了拳就想打过去,最终还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咬了咬牙,好半晌,也只能挤出一句话来:"你会毁了他的......你已经快要毁了他了!"
花时眼中多了几分空茫,勉强地笑了起来,声音里尽是苦涩:"我想变好的......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的,我想变好的......我不是要毁了他,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花时?"隐约觉得花时有点不对劲,司寂心中生了不安,低低地叫了一声。
花时像是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干什麽?刚才花惟为什麽打电话给你?你不是已经失去了守护者的身份了麽?"
司寂脸色一变:"她只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衣澄会去什麽地方。"
花时笑了:"花惟也太笨了,显然是学校吧,他不是一大早闹著要去......"
话没说完,花时的脸上已经挨了司寂一拳,耳边听到司寂失控的咆哮:"你给我认真一点!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宗家想要毁掉衣澄了,他们想要毁约了!"
花时双眼瞪大,整个人僵在了那儿再没动弹,好久,才哑声问:"你说什麽......"
"宗家打算,如果衣澄被污染而对宗家的人出手,他们就以这为借口毁了衣澄!不是封印,是直接毁掉!"
花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过了一阵,却突然小声地笑了出来,随後便越来越大声,像是无法遏制一般。
"你他妈的笑什麽!"司寂眼看又是一拳过去。
花时一把截住了他的拳头:"真难得看到你失去风度......可是,你抓狂又能怎麽样?他们从来都是这样,你才知道麽?"
司寂怔了怔,看著花时脸上覆著淡淡的嘲讽,眼中却尽是苍凉。他突然有点意识到花时所说的"他们都著这样",是怎麽样了。
花时像小孩子似的扯了扯他的衣服,拍拍他的肩:"我们先回学校看看吧。"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要动手,你可要手下留情哦,花惟很厉害。"
说罢,再不看司寂一眼,飞快地转过身走出了小巷。
未望中学正是下午上学时间,门前大街上,门内小操场,到处都是学生,花时跟司寂走到门口,两人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校服,先是花时笑了起来,司寂终於也忍不住跟著他笑了。
传达室就在边上,司寂还没想好怎麽办,花时已经跑了过去,一把抢过传达室大爷手上破旧的麦克风,顺手打开了开关,干咳一声试了试麦,听到外头操场上响起了自己的声音,便开口:"我在门口。"
四周的人都是愣了愣,片刻就有人笑骂了出来,不久便又散了开去,像从来没有人说过话似的。
司寂脸色却已经沈了下来,迟疑了一下,他没有走到花时身边,而是无声地退到了路边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花时站在门口,也不管传达室的大爷说些什麽,只是死死地看著学校里头,好半晌,一个身影逆著上学的人潮往外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四处张望,正是衣澄。
花时目光一点一点地温柔了下来,站出一点,勾起一抹浅笑,死死地看著那越来越近的人。
衣澄似乎也看到他了,咧嘴笑了起来,叫出声来时却带著哽咽:"花时,花时!"
周围的人显然已经被两人吸引了过来,纷纷停下了脚步,饶有趣味地看著两人。
衣澄跌跌撞撞地跑到花时面前,像是根本站不稳地栽入了花时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叫著花时的名字。
花时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发得出声音来:"衣......"
下一个字,被湮没在了一个浓重的吻里头。
四下顿时一片死寂。
二十三
过了不知多久,先是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连带著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慢慢地在学校门口扩散了开来。
只有目光聚焦处的两人,却是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一吻结束,衣澄才松了开来,脸上是一片异样的红,手死死地抓著花时的衣服,像是怕他消失了一般。
花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眼神深邃,却似乎有什麽在眼底深处汹涌如潮。
直到衣澄看著他的双眼渐渐染上一抹怯意了,他才生硬地挤出一丝温柔地笑容,拉过衣澄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我们走。"
衣澄没有掩饰惊喜,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大声地"嗯"了一声。
花时拉过他就要往回头,突然一个女生挡在了两人面前,死死地看著衣澄,脸色很难看。衣澄看著她,只觉得面容熟悉,却怎麽都想不起来是谁。
"泱衣澄,你不是花惟的男朋友吗?"那女生问。c
衣澄愣了愣,半晌"啊"了一声,答非所问:"我记起来了,你是那天在教室里哭的那个人。"
原来那女生,便是之前衣澄独自留在教室时,遇到的那个失恋痛哭的人。
那女生听到衣澄的话,脸色只是更难看了,看了花时一眼,眼中尽是厌恶,回过头来看著衣澄:"我本来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没想到竟然更恶心。"
衣澄皱了眉,紧了紧花时的手,动身想走:"我听不懂你说什麽,你让开。"
"花惟有什麽不好,你宁愿要一个男生都不要她?"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细小的议论间,话题已经从禁忌的恋情转到负心人上去了。
衣澄见那女生始终挡著去路,周围弥漫的排斥越来越浓,让他的感觉越渐清晰,身体像沈浸在腻人的雨雾中一般,很是难受,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话也懒得多说:"你让开!"
就是他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冷风不知从哪个角落直卷向那女生,带著无法言喻的凌厉,女生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就听到三个方向同时响起了一声大叫:"衣澄,不要!"
紧接著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周围竟莫名地起了一阵尘沙,附近的人纷纷闭了眼,好半晌感觉到风渐平息了下来,才慢慢张开,便看到一个身影由远而近,最後停在了衣澄面前,不由分说便扬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落在衣澄脸上,指印半晌才浮现出来,印在衣澄脸上,不觉有点可笑了。
周围却已经没有人笑了。
大家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的闹剧,生怕一眨眼就看漏了什麽精彩部分似的。
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时,衣澄的脸色变了,旁边花时的脸色也变了。
谁都没做声,最後反而是一直挡在那儿的女生先叫出声:"花惟!"
花惟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去,围观的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多少带了点同情了。
因为输给一个男人比输给一个女人更失败麽?花惟暗自苦笑,突然心中一动,便已经开了口:"衣澄,我不许你跟他走!"
"我不要!"衣澄自然不明白她想的是什麽,只是飞快地反驳。
周围却开始有人低低地谴责了起来。
"他怎麽这样子,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啊......"
"真过分......"
"......"
指指点点尽是落在衣澄头上,衣澄後退了一步,有点慌了。
"花惟,不要太过分了。"花时握紧了衣澄的手,冷声道。
花惟看著他,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倒是谁更过分了?"
衣澄不懂,不代表花时不懂,他自然明白花惟是想利用周围的人,干脆依著她的话说下去:"哼,我跟他本就是情人,是你们硬要插进脚来,现在却说我们过分麽?"
花惟脸色微微一变,周围那些人却已经静下来了,听出不对便马上转向,人啊,果然自古到今都从未改变过。
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花惟目光一凛,突然左手一翻,手指如钩,直往花时攻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用术法,也只能靠手脚功夫了。
花时伸手推开衣澄,侧身躲过花惟的攻击,随即便迎了上去,一边抢攻,一边冷笑出声:"你以为你能赢过我麽?不要太天真了,姐姐!"
看著两人居然就那样打了起来,周围的人已经惊吓住了,这时听到花时的话,不禁又是一阵哗然,四下顿时乱成一团。
衣澄站在一边,看著两人打了起来,更是惊惶,慌乱地向四周找了起来,这才发现不见了司寂的踪影。
"司......司......啧!"无措地跺了跺脚,回头看花时姐弟,两人虽然明显有差距,只是花惟处处凌厉,花时却似乎在忌讳著什麽,一时间居然也没占著什麽便宜,衣澄不明白了。
明明他跟花时没有错,为什麽大家都要制止?难道那千年前的故事是假的,还是那千年的约定是假的?
心神渐渐乱了起来,衣澄一时觉得花惟一直骗了他,一时又觉得如今花惟挡在眼前无比讨厌,目光中竟渐渐渗入了一抹寒气。
花惟对付花时本就吃力,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恶意,心中一惊,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爆破声在耳边响起,地面似乎被炸开了,碎石落在身上也打得有几分疼痛了,花惟连退了几步,再抬头看时,衣澄已经拽著花时跑出很远了。
身上传来阵阵刺痛,花惟低下头去,看著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慢慢渗出血来,心里慢慢升起了一抹恐惧。
污染了。衣澄......开始被污染了。
走出很远,花时才慢慢回过神来,反过去拉著衣澄往前跑,衣澄只是任他拉著,走了一段才认出来,小声地问:"是要去上次那个摄影棚吗?"
花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衣澄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久久不能平复,好一阵,他终於忍不住问:"花时,你在害怕吗?"
花时愣了愣,放慢了脚步,摇了摇头,勉强一笑:"不是。"
"那......"衣澄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前面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哟,看是什麽风把花时宝宝给吹来了?"却正是REI,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衣澄闭了嘴,只是看著REI,脸色有点难看。
REI笑得很是灿烂:"小宝贝,我惹你生气了吗?"
花时没管他的话,直接说:"REI,有没有地方让我们躲一下?"
"被追了?"REI一脸兴致昂然地看著两人,半晌才道,"一楼尽头有个楼梯下去,是个封闭的储藏室,没怎麽打扫过,能受得了就躲那儿吧。"
二十四
衣澄还没反应过来,花时已经对REI点了点头,说了句:"谢了。"就拉著衣澄走了进去。
衣澄回过头来,见到REI在身後还是笑眯眯地站在那儿,甚至扬声笑著嚷:"花时宝宝,你这是躲债还是逼仇啊?走得这麽惊慌?"
花时拉著衣澄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离家出走。"
REI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大笑著骂道:"你这个坏孩子!"
衣澄听了心中一动,脚下一不留神踉跄了一下,幸好花时一手扯住他,才不至於栽到地上。
花时一边不停步一边低声问:"怎麽了?"
衣澄抿了唇,微微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花时的脚步滞了滞,回头瞟了站在大门的REI一眼,说:"他说的是我,不是你。"
衣澄只是把唇咬得更紧,不肯说话。
花时拉过他,伸过手搂了搂他的肩,小声道:"我们先躲起来,再慢慢说,好不好?被捉回去了,要再逃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