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像是反射反感般我双臂一张,就把他抱在怀里。
他,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知道这个消息?
"玄桦..."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心脏已被揪住了。
"好笑吧,居然...被蒙在鼓里那么久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他轻笑,声音却是冷峻得可怕。
我心中一凉,紧抱住他的手放缓,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道:"是谁,这么..."
"天地会,我...朕发誓,一定要把它瓦解并让陈近南这反贼死无全尸。"
一阵强风适时地吹了进来,吹熄了房内数支蜡烛,然后「滴塔滴塔」的数声,雨倾盘而下。
我一下短促的惊呼,惊恐地抬头掩嘴望向他。
从来都没曾想过原来可恶的笑脸下居然有这么一面。
他,背着残蠋的微光,如天使雕像般的脸苍白得带着美感,但那双眼睛跟眼神却是属于恶魔的,可是又矛盾地滑下一滴水晶似的热液。
突然,好怕好怕有一天他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但虽然想要逃避,我却像是可以看得到这种画面又再在将来重现的时刻。
我吻住那液体,轻轻尝着那苦涩的味道,然后是他的唇,冷冷的一点也不像平日。他倏然捉住了我的手,拉开了我。
"走吧,朕已经命人围堵住慈宁宫了。"
我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他扯着步向慈宁宫。
今早它那平静温和的模样已然不见,换来的是一片萧然,从我站的方位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黑压压的鬼影。
慈宁宫依然如常地点着星星灯火,却是一个宫女也不见。
我心里一凛,怕会伤到蕊初,朝康熙望去却又见他脸色异常,我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朝索额图示意,大概他也懂我的意思。
然后再想到的当然是老妖,怎么办,要是在我地盘里救不出陈近南的妈妈,我大概也会被天地会的人砍死,更不用说昨儿我还当着海老儿跟鳌拜的脸维护住康熙,要是陈近南真的觉得我背叛了他也是无可厚非。
靠!我干怎么办?
第三十四至三十六章
-第三十四章-
离我的脸不到十公分处是一个仰望着的女人脸。
"啊!"我心里重重跳了一下,喉头因为实在太吃惊的关系而终于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惊呼,吓得连退了几步撞上了康熙的胸膛。
康熙拥着我,低头睁着眼以眼神询问。我咽了口带着凉意的唾液,伸手指了指暗格。
他环住我的腰,走近那个坑子低头一望。这次我因为已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放胆一看,只见一个脸色白得吓人的女人盘坐在地上一块软垫上,半眯着眼像是受不了烛光的照射地举袖半掩着眼。
此情此景,无可置异地眼前的女人是现今的皇太后。
康熙在我耳际倒抽了一口冷气,放开了我的腰箭步上前,颤抖着嘴唇话却是说不出来。
"你...你..."太后仔细打量了一眼康熙的脸,眼眶已然注满了泪水。"你当真是玄烨?"
康熙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一张俊脸犹自带着泪痕,眼中却已换上一抹坚定之意,好像是在说「朕要永远都要好好保护你」。我心里有些被煞到了,是这种眼神吧,就是靠着这坚定的意志成就了清朝的一代贤君。
我看着这可谓是历史性的一刻,暗自不知道在感慨些什么。嗯,他们母子相认,必定有许多秘密的话儿要说,站在这好像不太妥当,我转身走出了房间,随手带上门却是压根儿就忘了康熙现在不能话语。
走到大殿,索额图还在跪着,我觉得有些好笑,蹲了下来想要拉起他却不果,连他埋着的脸也看不清半分,只隐隐看到他那宽横的肩膀微微战抖着。我鼻子呼了呼气,不明白啊,他到底在干嘛,康熙好像对他保护不力的事也没有很在意啊,现在人没事就好了,他这是在内疚啥哦?
我思考了一会,突然觉得太阳穴火火地疼,大概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儿也太多了,现在再用脑子就是变相的虐待自己,于是我屁颠着,心情矛盾地带些安慰又有些沉重,走到后园那边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走了出去就看到一池的荷花在灯笼下迎风摆柳的,我突然才想起了蕊初,心里微微一突。对厚,怎么进了来这么久了却还是一个本来服侍假太后的宫女太监都看不见?
是假太后或是康熙撤走了他们吗?
我想着倒也不会太担心,坐在石阶上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反而为着又要骗康熙多一次而心烦。这次,我又该怎去圆谎呢?太后床下的暗格,为什么我会知道呢?
靠!好想就这样回去来一个眼不见为干净!
可是...唉,怎么办,一想到要离开这台世界,心里就颤着疼,脑子里只剩下「不舍」一词。我喜欢这儿,喜欢身边的人,喜欢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喜欢在这里的那种优越感,喜欢这种能随时Log out的游戏生活。
对,大概还不是我该走的时候,康熙还需要我...而我...也还真舍不得他。
耶!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我思念及此极个人弹了起来,心里「砰砰」的跳动着,连脖子里的大动脉也跟着跳,好像有什么就要破蛹而出。
康熙跟我之间的一幕幕不可控制跟清楚地在脑中浮现,我不禁就要问自己为什么当初就能如此笃定我不会为康熙付出什么感情而现在...却犹豫了。
我打了个寒颤,双臂交叉揉了揉双肩,决定四处走动一下好让自己暖和些。我走着走,晚风吹得我有些头疼,心情愈发的不好,突然转了个弯,发现前方有一个古旧的水井。
我刚好觉得有些渴,又不想跑回去喝水面对其他人,心里转了转,脚步已经到了水井前。因为这儿的位置在角落,灯光不能尽透进来,于是嗅觉在这时刻特别的敏锐。
寒...没有错的,是血的味儿。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锈铁的味道更是立时窜进口腔里。不祥的感觉顿生,我回头奔到最近的灯笼下,仰头进着那仿如鬼火般的火光,伸手却是触不到,我咬牙一跃而起,碰到了那圈着灯笼的绳索,火光闪烁着,然后已跌在我手。
我跑向那水井旁,心里有着抑不下的恐惧,手颤栗着照向那深坑。
这一幕可列为我今生看过最夺人呼吸的画面之一。
是蕊初的脸,不,准确来是是蕊初跟其他穿着同样染血衣服的宫女们。她们的脸还自带着活人的胭红,她们的美丽眼睛还在睁大着,直直地凝视着我。
我张开了嘴想要大叫,却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眼眶瞬间模糊了,心里却是还没能承认这事实。
蕊初,死了。
我靠着水井的边沿才不致倒下,脑子在这当下神奇地居然还没有空白下来。是谁?是谁下的杀手?假太后?还是...他。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侍卫们。
"金总管,金公公,您在哪儿?"他们喊着,我心里不知道是否已经悲极以致丧失了心志,居然还觉得他们好白痴,明知道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还喊什么。
我回头,走出丛木的背后,站在一团团的火光前面。
"金公公!"有人看到了我,快步走了过来。
然后,我没有遗漏到其中数人的目光确实是往水井的方向不安的飘了过去。
我心下一寒,不想妄自猜测,虽然心里已隐隐猜疑着。我抿了抿唇,伸手指向水井。后来他们叫喊着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是伫在那边,直至那抹明黄的身影就在眼前。
他一把将我拥到温暖的怀抱中,可是我却觉得好冷。他强迫我仰头望向他,漂亮得如繁星的双眼告诫着我不要胡思乱想,可是我就是他妈的办不到!
蕊初是被谁杀的,会是他吗...那样的话,就是我害了她,因为我的关系而让假太后特别照看这本该跟这些血腥的事毫无关系的女孩,然后康熙就误会了,是这样吗?
还是,是太后或是天地会下的手,因为我对他们的背叛行为,这算是惩戒?
我不知道,想到了许多事情,却又什么都不确定。
她才不到十四岁,她不久前还跟我说过她跟她父亲的事,还说她最喜欢爸爸种的荷花,她的名字也是父亲起的,期望她人如其名,如同初开的花卉,动人充满活力。
确确实实地,这次终于知道原来身边的一切不只是个游戏,只少对这游戏里的人来说不是。
-第三十五章-
她平躺在草席上,然后有人来用一大块的白布盖住她,其他人包括康熙都要我离开,可是我不愿,甚至在她就要被人用黄木担架像小玄子那样被人抬走时,我强扯着一个侍卫,几经困难地发出一个单字:"火..."
他们起初是不解地看我,康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担架。我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过份的惊惧已让我不想接近他。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有够了解我的,只是说了一个「火」字他就知道我想要让蕊初的尸体得到火葬,因为谁知道这些尸体被运出去后会有什么用途。突然,我又想起这种事不应该由我来决定,我叫人拿过笔,草草地写下一句:"叫蕊初的宫廷花匠父亲来。"
写完这句话后,我坐在大理石的阶梯上,看着四周的人像万花筒般走出走入,康熙本来大概是想陪我的,但好像也有些事务让他不得不去处理。其实我心里是十万分愿意的,因为跟他现在只会相对无言,而像我这种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泄漏了些什么出来。
他临行前还牵了我的手一下,却没有让人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暗格秘密的事。我微微挣扎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抓着。我没由来地心里既怒又怕,抬头就对上他那浅色的眸子。
心头重重一震,险些没退后了一步。我心虚似的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投降似的别过了头。但就算没有真的望着他,被他凝视的感觉还是很有压力感,突然觉得他真的是个皇帝,那种目光好像是能把我心里的一切看穿。最后,他轻声一叹,在我耳边喃喃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莫名其妙地走了。
秋天的晚上特别的萧条,我看着渐渐散去的人们,随了几个奉康熙之名跟着我的侍卫外,一时间后花园间已什么人都没了。心里突然隐隐一阵不安,好吧,虽然一路来我都没有安下过心,但此时更有一种多出一个心脏的感觉。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站了起来,侍卫也跟着紧张着唤道:"金公公..."
我朝他强扯起微笑,摆了摆手说我没事那样,然后便再往水井的方向走去。血的味道没有随着尸体渐渐被移走而散去,我憋住呼吸垂头一探。
里头再没有任何惊吓的东西,只剩下一潭在夜间显得深黑的井水,或是...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浮起,或是这黑色实际上是深红?
我打了个寒颤,真的受不了脑中再度浮出来的惊栗画面。就在我要离去之时,突然捕捉到水里头一下不寻常的亮光。
可能是出于好奇心的关系,我招手让一个不幸的家伙替我把里头发光的东西捞出来,我屏着呼吸,想不到居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或是宝物,而是一柄短剑。
我也不理它脏不脏,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很重要,而且话说前头,我的第六感一向准得很。刚摸到手,就不难发现金属柄身烙着字,我翻过来在眼前一看,因为是古代的中文研究了好久都不知道写什么。
还好旁边那个倒楣的侍卫认得这剑,也不是说他的中文造诣比我好,而是因为每个宫中侍卫都会配备一把的,我楞了楞,这才想起好像有听索额图说过。
看到这,你大概会以为我会像个笨蛋一样跑去指责康熙,以为是他指示侍卫杀光所有人的?
没做过侦探也看过侦探片子,这明显地是插妆嫁祸,而是谁...我隐隐中已有了答案。
"金公公,宫女蕊初的父亲带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使我抽回了思绪,我把剑收到怀中跟陈近南送的那把放在一起,想来还真是讽刺。
我走到水塘边,看到一个老翁已跪在蕊初的尸身旁哭得不成样子。有侍卫想要拉开他,我见状挥手叫他们退下,心里涩得不可描述。
他可能因为哭得已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并没有留意到我已经到他身边。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面对自己,拍了一下他颤抖着的肩膀。
他稍止住了哭声,回头仰望着我。
就是这么一眼,让我有了真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那是一种与平日气忿胡吼的不一样,而真的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了更多这种目光。
不是气愤、不是绝顶的伤心、更不是冷冷的恨意,而是请求。
我张开双眼,整个人倏地坐直起来,背上尽湿透了,好像刚做完那档子事般。
蕊初的脸又印上脑袋,我摇了摇头,跟自己说着一切都会过去的,回到现代后就当是一场梦,或是可以抱着看小说的心态,但就是绝对不要当真。
"小方子..."我开口唤道,发现自己的声带好像已经没事了,除了有些沙哑外也无不同。
"是,公公要热水梳洗吗?"
"嗯..."我答道,随口抿了抿唇,道:"昨晚我叫你问皇上的事..."
"皇上说宫女蕊初的骨灰已经火化了送回她家。"小方子恭敬中带些羡慕的口吻。"小的听说咱们开国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宫中没身份的人可以把遗体送回去,恭喜金总管,皇上真的很宠您。"
"这样哦...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话?"我心中隐隐还在沉重,随口问道。
"皇上分咐金公公退朝后到养心殿。"
天啊,又是养心殿,每次去都不会有什么好事等我。
我应了一句,然后又想起还有一个人我必须去找的。
一定要问他,为什么非必要赶尽杀绝?那些宫女太监们什么天地会的消息都不知道,至少我认为他们不会知道。至于康熙方面,罢了罢了,不再跟他见面好了,反正再呆在这儿也不会长久,而且打算待会儿去找陈近南就知道自己不会再走出来了。
当然,不是指那种意思,我跟他把话说清后就会拍拍屁股走人的了。唉,为什么看小说里的人穿越都那么过瘾,就我在这儿每天烦这烦那的?
所以,绝对要回去我的世界,就像当初我所决定的一样,来这儿是当渡假的,要是过得不顺心的话,应该早就回去。管他康熙陈近南的,反正...反正...跟他们根本就没可能嘛,玩玩就可以了,对,玩玩就行...
吃过了早餐后,一个人窜回房,把<鹿鼎记>跟书签都放到怀里,然后又打包了些精致迷你的古代物品,想趁这机会试试看能不能「走水货」到现代。嗯,又想起康熙现在的困境,我心肠一软,随便在纸上写下些易懂现代知识(好像数学、科学之类的),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反正能帮的都尽力了。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强逼自己不回头望这干清宫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宫门。
-第三十六章-
今天天气超好,阳光普照却微带些秋凉之意。我从一家旅馆里走了出来,穿着刚刚买的月牙色衣袍,踏在石板街上,最后一次在市集里行走。因为换掉了宫服的关系,让我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我真的融入了这儿,我借着各种新奇的东西让我勉强不去想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儿。
忽忽又想起第一天到这个古都来的样子,我坐在那墨绿的轿子上,看着外头一片歌舞升平。此刻街上路人众多,那气氛更是热闹,天子脚下的子民似是从不知天子的烦恼。
妈的!我又感慨什么?不是说好不胡思乱想康熙跟陈近南那些事的吗?
而且,也不用担心康熙啦,反正真太后都被放出来了,小说里头说她很能干的,康熙有她的辅助,本就愈来愈有皇帝味道的他想要夺回大权根本就是时间问题的事。
可是不知搞什么,我的心还是情郁郁的,不觉已走到天地会基地的匿身药店,我隔着衣衫抚了抚怀中的书本,把头抬得高高的走了进去。
那掌柜见是我,脸色有些微变,逃不过我的法眼,我大概也知那脑袋瓜儿在想些什么,冷哼了一声也懒得跟他对答口令便甩袖走了进内室。
走了进地窖,檀香扑鼻而来,我心里莫名地微微一震,见到密室般的大厅中站着一些小弟,看我的脸色有些恨中带淫,终究我脸皮不薄,完全漠视那些眼光走到尽头太师椅处前,垂首看着半倚在坐塌上姿势优雅中带些随性的陈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