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怎么家里的空气那么压抑?这么浓的火药味,难不成有人趁我不在装了什么劣质的炸药?
当然,这只是我想要逃避眼前之人的质问而给自己编得谎言。这压抑感的来源,用脚趾头也想得到。
"我知道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辛晟一言不发,看样子还真是生气了。
"好了啦,我都已经认错了。我知道你从小奉了袁老头的命令要保护我,但是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就不要给我摆这副表情了。是我明知道今天天气预报会有阵雨,却还是一意孤行,和你无关啦。"
"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受了指示来保护你的人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恩......"我费解地拧了拧眉,"也不完全。打架的时候是保镖,肚子饿的时候是厨师,在工作上是得力的助手,在生活上是知心的朋友。总之,不同场合是不同的角色吧。"
"只是这些?"他眼里有失望。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我奸笑着挨近了他耳边,"难道要让我补充一句在床上的时候是情人?"
他没有预料中的窘迫,我有些扫兴,伸手叉进裤带,拿出那张高额罚款单,示意他把没收的银行卡还给我。
"有必要到这地步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从来都不领情。"他乖乖地将银行卡放到了桌上,还不忘劝我一句。
"对他而言,我可是害了他一家的大仇人。"
"那也不能全怪你。"
"是,错也错在这双眼睛上。有时,我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真的有股冲动想要那么做。可惜拜我那随遇而安的性子,那些想要我这么做的家伙要失望了。
既然都已成事实,就不要白白浪费了这双眼睛,难得来人世一回。
"今天是星期六,休息啦,你可以回去了。"完了,我又补充一句,"对了,我想见见袁老头,你帮我联系一下他,最好尽快。"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不是因为感冒,而是那束厚脸皮的人送得玫瑰。
过了一天,那些含苞欲放的花朵张扬地绽开,红得没有一丝杂色,泛着淡淡的绒光,可见是送花之人精心一朵朵挑选的。
的确很美,可惜......
遥远记忆的高中生活,总有两个人影在上课时间徘徊在天台。
".......其实玫瑰和月季、蔷薇都是属于蔷薇科的,只是种类有所区别。人们习惯把花朵直径大、单生品种的称之为玫瑰或月季,小朵丛生的称为蔷薇。"
"恩......这样啊,怪不得我看它们都长差不多。"
"玫瑰一年只开一次,那个时候置身于浓郁的香气中,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你一个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要去考虑,静静地感受那丝丝香气渗透进皮肤,漫过整个心海......"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回忆,我烦躁地拿起那束怒放的玫瑰,扔进了废纸篓,可憎那香味被我这么一动更显浓郁,我恨恨地连同废纸篓一起把它扔进了门外楼梯口的垃圾桶。
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我‘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BL倾向就是这么被养成的
属于精神范畴的灵魂,通常在人处于睡眠中时会脱离肉体,也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普通意义上的灵魂出窍是由于埋藏在内心深处某个强烈愿望所致,睡眠时,‘魄'的力量相对薄弱,‘魂'便伺机而动,一些仿若身临其境的梦便是由‘魂'的擅离职守而形成。一般而言,灵魂出窍对肉体影响不大,主要表现在身体乏力。但是,一旦出窍时间过久,等于意味死亡。没有魂的魄,就是普通人眼中冰冷的尸体;没有魄的魂,也就是科学也无法解释的鬼。
星期天,雨滴依旧噼里啪啦兴致昂扬地打在落地窗上,免费帮我洗了一天的窗户。
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要是还能应了叶谦送得那句‘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话就更好了。
我看了看这个月的各种帐单,打了个哈欠。
算上那小子下学期的学费,狮子大开口的生活费,那张高额罚款单......为什么我要这么命苦?幸好这破房子的房租年头已经付了一年期的,不然,还得加上一笔。
为了能吸引更多的客户和取得良好的市场前景,本着富人穷人一起赚的经营思想,我将事务所兼具自己的‘狗窝'定位在了这撞东区偏西区的24层楼的永安大厦,但愿能平平安安赚个足够温饱的钱.......似乎不怎么可能!
好像忘了件什么事!
再一个哈欠,我到厨房磨蹭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寻找其他食物填充,乖乖地将饮水机最后一点热水冲进了泡面中。
瞒着辛晟把那笔冥王打到卡上的钱全转进了邵子维的账户里,被说成是败家子也认了。的确是纵容得他过分了,但是这碗泼出去的水我也没办法收回来了。泡面就泡面吧,总好过一辈子受我那可恶的良心的谴责。
打开电视,又是新闻频道,我明明记得昨天关的时候是电视剧频道来着。
"......袭警事件的一名嫌疑人已被警方锁定为某校高三学生,心理专家认为是由于学生高考压力过大而引起的心理问题,一些抵制高考制度的组织趁机再度提出废除高考制度,呼吁还给学生一个有美好回忆的高中生活......"
这种只注重成绩的制度早该废除了,要是当年我一定举四肢赞同,现在嘛,既然大家都经历过了,你们这些学生就咬咬牙熬熬吧,大家公平。政府官员们,你们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啊。
第一根面条还没咽下去,门铃就响了。
双休日休息,应该不会是辛晟,难不成是委托人?
"没看见门口写着的营业时间吗?"我一边放下防盗锁链,一边打开门,是甄少泽那厚脸皮。
我终于想起忘记什么事了,昨天向他借的车.......该不是来向我讨修理费的吧,我这儿可有一大堆的帐呢。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没有打喷嚏,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送玫瑰。
终于肯死心了?
可怜我痴心妄想,那完全可以用含情脉脉来形容的眼神哪里写着死心两字,今天反常的原因怕是他带来的那个女人吧。
喂,喂,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这位是聚鸿集团王老先生的大女儿,王珏,也是我初中高中的老同学。"
最后一句可以免了。
我无精打采地看了看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那个表情严肃地一塌糊涂的王女士,低头专心啃我的早中饭加下午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大概是觉得我这样有点失礼,甄少泽叫了我一声,"莫莫。"
"干吗?"我抬头,瞟了眼脸色微微难看的王珏。
"其实,今天王珏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今天星期几?"
"呃?"他愣了愣,"星期天。"
"星期天是干吗用的?休息懂不懂啊,没看门口牌子上写着的吗?"我白了他一眼。
他显得有些窘迫,倒是那个王珏开口了,"对于打扰了您的休息时间我深感抱歉,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哈,敢情来找我还成了下策了?
"我听少泽说您在这方面有着出类拔萃的能力,事情不能再拖了,我希望尽快解决。"
真是人不可貌相,女人更是不能以常理解释,还以为她会被我一番话气得立刻走人呢!
"虽然本人打算竞选本市十大好市民,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今天是休假日,这委托费翻个倍应该还算合情合理的吧。"
"那个......"一直在旁听的甄少泽堆笑道,"好歹她也是我的老同学,莫莫你看......"
后面的话被我瞪了回去,"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更何况我和你什么都不是。"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并没有逃出我的眼睛。
早警告过他不要接近我,这人怎么就那么死赖着赶都赶不走?
"聚鸿集团也算是商业界属三属四的大企业,这点小钱在你们眼里,不过是抓抓痒的事。更何况事情刻不容缓,我想王小姐应该是个懂得轻重缓急的人。"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让我爸醒来。"她眼神犀利,完全是一个历练的高干女性。
呵,从‘您'变成‘你'了啊。
"这个有点困难啊,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嚼着已经发胀的面条,笑道。
她眼里尽是傲慢,"我也没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只是让一个长期昏迷的老人恢复意识,足够回答一个问题的时间就可以了。"
还真是容不得被小瞧的女人。
我毫不吝啬地舍弃了那碗已经膨胀的方便面,上了那女人的车,跟着来到了市中心综合病院。
除了公墓,医院是本人第二大忌讳的地方。看来今天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谁让我属于那类被钱奴役的平民呢!
就算低着头走路,余光还是可以触到那些血淋淋的东西。
"莫莫,你没事吧,你脸色不是很好。"甄少泽极其关心地问我。
我摆摆手,示意他走他的路,不用管我。
早该习惯的......
不知道哪位仁兄丢了自己的手,当然甄少泽和那女人可以旁若无鬼地穿过,但对于可以看见它们的我还是小心跨了过去。
想想自己还真是活得辛苦,连走个路都要小心三分。虽然撞上去没有什么直接性的物理伤害,可那种仿佛穿过某种粘稠液体的感觉让我反胃。
真是羡慕那些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啊!
我说,挡在我眼前的这家伙算什么意思?我往左它也往左,我往右它也往右,跟我杠上了不成?
我无奈地抬头,勉强忽略掉视野中形态各异的鬼魂,装作没有看见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每个怀有执念的鬼魂都会在阳世寻找和自己波长一样的人,也就是能看见它的人,然后利用这个媒介,完成未了的心愿。毕竟人鬼殊途,对于不是相同波长的人它们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空气。
至于我为什么可以无障碍地看见它们,总不见得我脑袋的波长是万能波,也就只能用这双眼睛来解释。
"莫莫......"大概是见我没有跟上,甄少泽走回我身边,"已经到了。"
"哦。"
想来我也是专业的,振作了一下精神,入眼的是一间豪华型的加护病房。
长期昏迷?这不是植物人吗?
"大姐,你这什么意思?你让个外人来这儿干什么?"火药味十足的一个声音,来自王珏的弟弟。
聚鸿集团的事儿我也知道个一二,当家的一倒下,子女便开始争夺起遗产来。事发突然,王老先生连个遗嘱都没留就进入了昏迷,要是永远醒不过来,这遗产就永远没个下落,也难怪他们憋不住了。
"我只希望爸可以早点醒来,事情好有个结果。"王珏义正严词道。
那位弟弟显然不相信,怀疑地看向我。
从一进这门起,我就注意到那床上之人暂时脱离的灵魂根本不在附近。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守候在一旁的子女。
我耸耸肩,对王珏道,"如果你知道你爸生前最挂念的人,希望可以把她请来这里。"
"把她请来就能唤回我爸的意识吗?"
这女人脑子还真转得快。
"不能说百分百,至少值得一试,总好过无限期地等待。"
她想了想,说‘好'。
"那等人到了叫我。"我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烟,离开了病房。
比起看那为遗产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我倒是宁愿看那些鬼。
烟到了嘴边,这才发现忘了带打火机。所以我才不喜欢医院,什么事都不顺心。
狠狠咬着烟嘴,一只跳跃着火苗的打火机递了上来,虽然自己对品牌没什么研究,也看出那精致的外壳价值不菲,猜也猜到是那甄大少爷。
我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恭维,不怎么好的心情实在需要这支烟来消磨。
"堂堂甄氏企业的当家大少爷替人点烟,不觉得委屈吗?"
他不答,转身,从窗口眺望,"对不起,让你来到了最讨厌的医院。"
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他眼神的深邃我竟然看不到底。
"你又知道我最讨厌医院了?"我叼着烟,反驳道。
"当然,你的事我都知道。"他转过头,笑容灿烂。
我被他身后照来的阳光刺到眼睛,下意识地闭眼,"你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再睁眼时,他的脸就放大在我面前。
"姓甄的,不要让我每次都重复那句话。不要接近我一米以内,否则我立刻让你进医院。"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他不怕死地继续靠近我。
这人的脸皮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我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吐了一口烟,他自然被熏得连连咳嗽。
我知道他从来不抽烟,出于富人健康为上的考虑,他甚至没有去学抽烟,至于会有那打火机的原因,我很不想承认是因为我。
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应该是把人请来了。
"工作了。"
我摁灭了只吸了几口的烟,绕过他走向病房,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叹息。
被请来的是一个年过中旬的妇人,应该就是几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婚外恋的情妇(呵,亏我还记得)。也很显然,王老先生的子女不喜欢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妇,如果不是我的要求,恐怕这位妇人还不一定能见到昔日的情人。
人家的事我也没空管,我让她试着唤王老先生的名字,和他讲讲怀念的往事。
看来平淡才是真的定理还是有依据的,虽然是些庸俗的陈年旧事,王老先生脱离的灵魂还是闻声而来,只是‘他'干吗徘徊在门外不肯进来?
我在他们诧异的眼神中出了病房,径直走向那徘徊的灵魂。
"喂,在还没变成鬼之前给我快点回去。"
他的反应和所有第一次被我叫住的鬼魂一样,惊讶之后他叹气,一脸的挣扎。
"你是被她唤来的吧,看人家那么伤心痛苦也不进去安慰一下。"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醒来的话,这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他们......"
"究竟你是在担心你的情人还是自己的遗产?"
我的说话声引来了护士和病人的注意,那些眼神如出一辙,我知道这情景就像是一个疯子在自说自话。
"老不死的。"我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怕你的情人被子女欺负,那就快点回去,醒来后立个遗嘱,把遗产都留给她。"
"恩?"他双眼立刻充满了希冀,"对啊,这样的话,他们为了得到遗产一定会百般讨好她。"
"明白就好,快点回去。"我不耐烦道。
如果真能如你所愿就好了,只怕这个遗嘱并不会好立,那两个强势的人怎么会甘心所有遗产落到外人手里?
反正自己的工作是完成了,善后的事与我无关。我拍拍屁股走人,关于钱的事还不至于怕那女人赖帐。
果然还没走远,就听得身后传来哭声和争执声,被叫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赶往病房。
我快步走出医院,计算着是乘公交回家还是地铁,不如直接走回家,不仅省钱,还能沿途欣赏......还是算了,这双眼睛也欣赏不到什么美景。
一辆纯黑的保时捷漂亮地转了个弯,停在面前,一看那车牌号就知道是谁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你不用帮你的老同学争夺遗产吗?"我对着车窗后的人嘲道。
"正如你的工作已经完了,我的工作只是帮她找你。"他从里面打开车门,"上车吧,我正要接小赫去学校,事务所离学校不远,顺便送你回去。"
鉴于今天没有玫瑰的刺鼻,我坐了上去,扬了扬嘴角,"敢情我是顺便的啊!"